荒诞中的冷静:《等待戈多》的主题探究
2011-08-15杨海霞华北电力大学北京102206
⊙杨海霞[华北电力大学,北京 102206]
《等待戈多》的作者是侨居法国的爱尔兰裔作家萨缪尔·贝克特,他出生于20世纪初,经历过两次世界大战。人类所遭遇的劫难使他忧虑、迷茫,感到极大的悲观与绝望。虽然他积极参加了法国反纳粹的地下抵抗运动,曾受到盖世太保的追捕,但战争那可怕的阴影始终在他的心头难以忘却。而二战后西方社会信仰坍塌、物欲横流的现实,又使他和西方民众共同感受到了未来的渺茫与无望。在这样的生活经历和社会背景下,贝克特创作出貌似荒谬的《等待戈多》是不奇怪的。
一、等待中的“戈多”的意义
始终未出场的戈多在剧中居重要地位,对他的等待是贯穿全剧的中心线索。戈多到底是什么呢?剧中说:“戈多是一个救星,是一个希望”,“他要是来了,咱们就得救了”,“要是不来呢,咱们明天就上吊”。据此可以认为,戈多实际上是一种象征,是现代西方人的精神寄托,是处于困境中迷惑不安的人们对于未来若有若无的期望。戈多似乎能给人以希望,给生活以意义,但直到戏剧结束他也没有出场。他会来吗?人们的等待会有结果吗?显然,这只是一种无望且又无可奈何的等待。说它无望,是因为戈多根本就不存在,它只是人们为安慰自己编织出来的幻想;说它无可奈何,是因为处于绝望境地中的人们除了等待,已别无他法来维系他们苟活的生命。等待固然虚妄,但也唯有等待了。等待已成为他们的生活状态。作者就是在这种貌似荒诞的剧情中让人们看到生活的冷酷,体会到时间的流逝。
二、戏剧荒诞的外形折射出作品的主题
为了表现世界的荒诞与人生的痛苦,贝克特在创作上打破了传统戏剧的陈规,使剧本没有完整连贯的情节,没有明确的时间、地点,结尾是开端的重复,终点又回到起点,可以周而复始地演下去。布景、道具极为简单。贝克特就是想通过这些别具一格的艺术形式,表现西方普通人的共同命运——徘徊在虚无缥缈的人生道路上,等待着不可知的命运,忍受着生与死的折磨。《等待戈多》幕布一拉开,出现在观众面前的是一派凋敝凄惨的景象,黄昏的暮霭,荒野中的小路,光秃秃的枯树,两个衣衫褴褛、神情恍惚的流浪汉,说着颠三倒四、不断重复的话,做着脱靴子、摘帽子的无聊动作,并且连自己苦苦等待的戈多到底是谁都不知道。认真思索,作者创作这样的人物形象应该就是把他们看成了西方社会人们精神状态的象征性符号,或者是在西方社会这部大机器下完全失去了人性与个性的人的荒诞的生存状态的写照。
三、冷静的作者,深刻的内在
中国古诗词鉴赏讲究“知人论世”,其实这种方法放到西方文学鉴赏上也同样适用。贝克特之所以创作出《等待戈多》这样荒诞而冷眼旁观的作品,也是他对自己生活的一种精神上的提炼。贝克特于1906年生于爱尔兰都柏林一个中产阶级家庭,从小就耳闻目睹人们被奴役的惨状。天主教的束缚,社会的守旧,政府对思想与出版的严厉控制与监察,都使他无法忍受。大学毕业后,贝克特结识了著名的“意识流”作家乔伊斯,担任过他的秘书,创作思想受到他的很大影响。1937年定居巴黎后,他看到的是灯红酒绿与失业贫困的惊人对比。有一天晚上,他被一个流浪汉无缘无故地刺了一刀,当问及行刺原因时,对方居然说“不知道”,贝克特首次体验到了荒谬的滋味。
在德国占领期间,法西斯的暴行,人民的苦难,以及战后人们生活的空虚无聊,使他感觉到世界满目疮痍,到处“乱哄哄”、“一团糟”。冷酷的社会使他感到人们丧失了理智,现代文明带给人们的不是幸福,反而是深重的迷惘,这一切使贝克特决意通过涉笔混乱社会中的一群可怜虫来揭示世界的荒诞与人生的痛苦。他觉得生活就寓于阴暗与空虚之中,生即包含死,人自出生起,就向坟墓走去。这样沉重的主题在荒诞的外表之下表现出来,不禁让人们感叹作者“外冷内热”的精神世界。
四、荒诞中的思考:“热闹”社会中,人生的意义在哪里?
痛苦加失望,悲惨加迷惘是《等待戈多》内容的突出之点。两个流浪汉的痛苦通过他们的无聊、烦闷表现出来,他们徘徊在虚无缥缈的人生道路上,等待着不可知的命运,忍受着生与死的折磨。在他们眼中,什么都没有意义,一切都无需记忆,甚至连时间概念都没有。爱斯特拉冈说:“——今天是不是星期六?今天难道不可能是星期天?或者是星期一,或者是星期五?”两个流浪汉在舞台上脱靴子、穿靴子、取帽子、递帽子、唱歌、演戏、讲故事、闲聊、拥抱、互相谩骂,然而这一切都毫无意义。虽然满台热热闹闹,却“什么也没有发生,没人来,也没人去,太可怕了”。这些其实都是作者给他们内心痛苦安排的外部标志,集中到一台戏中我们觉得它荒诞,可其实在生活中每分每秒都有类似情节的上演,只是我们没有贝克特那双敏锐的眼睛而已。
贝克特在他一部题为《瓦特》的小说中说:人生是“片刻的存在,不苦不乐,不醒不睡,没有躯体,没有灵魂”。这正是《等待戈多》中展示的荒诞人生的注脚。然而,像流浪汉这样的当事人,处于痛苦之中而麻木不仁,对于读者与观众,却通过剧中人物的荒诞表演,深深地体会到人生的痛苦与悲惨境遇,深深认识到现代文明背后潜藏的精神危机:人们不知道自己生存的真实含义,他们期待着未来,可“未来”却面目不清。
《等待戈多》表现人类生存的图像,也表现人在荒诞世界里束手无策的悲哀痛苦。然而它不去议论人类的惶恐不安,而是把这种惶恐不安呈现在人们眼前。因为世界是荒诞的,呈现出来的也就是荒诞的。正是这种荒诞不经,由一个理性的人眼中看去,显得可笑,但人们在笑过之后却没有畅快的感觉,反而有一种沉重压在人们的心上。可人们也许就是在这种自虐般的酷刑中,获得了一种荒诞人生的再体验,从而才能稍为清醒地前行,这也许就是《等待戈多》能成为经典的原因吧!
[1]加缪.西西弗斯的神话[M].北京:西苑出版社,2003.
[2]罗杰·法约尔.法国文学评论史[M].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1992.
[3]马丁·艾思林.荒诞派戏剧[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92.
[4]萨缪尔·贝克特.等待戈多[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