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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他人是地狱,无家
——从存在主义的角度“看”鲁迅小说

2011-08-15谭文旗

山花 2011年10期
关键词:存在主义阿Q鲁迅

谭文旗

烦,他人是地狱,无家
——从存在主义的角度“看”鲁迅小说

谭文旗

鲁迅时期,西方存在主义正在形成。鲁迅虽然处在东方文化语境下,但许多事情却促使鲁迅产生了存在主义式的思考。(1)家庭苦痛:作为一家精神支柱的父亲的早逝以及随之而来的家境衰落。(2)孤独漂泊:未满17岁便离开故土家人,“仿佛是想走异路,逃异地”,未满21岁又离开国土,求学日本。(3)国家危难:19世纪末20世纪初战争烽烟四起,国家内忧外患,清王朝衰竭,延续了两千多年的封建伦理价值面临坍塌。(4)存在主义先驱的开启:在日本留学期间丹麦哲人克尔凯郭尔和德国哲学家尼采正是日本思想界的两个热点,而这两位正是存在主义哲学的先驱,鲁迅深受其影响,特别是尼采;另外,作为存在主义文学先驱的俄国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也让鲁迅非常倾心。鲁迅创作第一篇白话小说时,37岁,所谓“三十岁之前睡不醒,三十岁之后睡不着”,经历了风风雨雨的鲁迅对人的生存情态已经开始明晰,作品呈现着“无意识的存在主义”式的表达。

“文学文本对人的最为深刻的洞析,莫过于在具体可感的形象世界投注形而上的沉思。”从存在主义角度看,鲁迅小说充分显示了这点。小说的主要人物大多为克尔凯郭尔的“孤独个体”,狂人,孔乙己,单四嫂子、阿Q,陈士成,祥林嫂,魏连殳,女娲、墨子、老子、庄子等。很明显,鲁迅小说与其说是在叙述情节故事,不如说是在描述“孤独个体”的存在情态;小说引人思考的与其说是社会问题生活,不如说是国人的本性状态;叙述者与其说是以启蒙者的姿态在那儿批判、传道,不如说是作为一个存在主义者在那儿彷徨、呐喊。我们曾经较多地从现实主义的角度言说鲁迅小说,但《狂人日记》、《阿Q正传》、《长明灯》、《故事新编》等不是现实主义能够恰切解说的,《故事新编》也不适合从浪漫主义来言说。而当我们从存在主义的角度“看”鲁迅小说时,会发现他的小说具有“现代小说”特质,在丰富多样地展现人的生存情态,显现人的本性状态中,投注了形而上的沉思,从而富于哲理意蕴。

《狂人日记》:“赵贵翁的眼色便怪:似乎怕我,似乎想害我。”“这真教我怕,教我纳罕而且伤心。”“晚上总是睡不着。”“想起来,我从顶上直冷到脚跟。”“吃人的是我哥哥!”“我未必无意之中,不吃了我妹子的几片肉,现在也轮到我自己,……”

《故乡》:“这只是我自己心情的改变罢了,因为我这次回乡,本没有什么好心绪。”“我似乎打了一个寒噤;我就知道,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我也说不出话。”“他大约只是觉得苦,却又形容不出,沉默了片时,便拿起烟管来默默的吸烟了。”“我只觉得我四周有看不见的高墙,将我隔成孤身,使我非常气闷;那西瓜地上的银项圈的小英雄的影像,我本来十分清楚,现在却忽地模糊了,又使我非常的悲哀。”“我想到希望,忽然害怕起来了。……只是他的愿望切近,我的愿望茫远罢了。”

《在酒楼上》:吕纬甫“也还是乱蓬蓬的须发;苍白的长方脸,然而衰瘦了。精神很沉静,或者却是颓唐;又浓又黑的眉毛底下的眼睛也失了精采”,“无非做了些无聊的事情,等于什么也没有做。”“也还是为了无聊的事。”“但我现在就是这样了,敷敷衍衍,模模糊糊。”“正在今天,刚在我到这一石居来之前,也就做了一件无聊事,然而也是我自己愿意做的。”“这些无聊的事算什么?只要模模糊糊。”“因为我已经深知道自己之讨厌,连自己也讨厌”,“这些无聊的事算什么?只要随随便便,……”“以后?——我不知道。你看我们那时豫想的事可有一件如意?我现在什么也不知道,连明天怎样也不知道,连后一分……”

《药》:“里边的小屋子里,也发出一阵咳嗽。”“那屋子里面,正在窸窸窣窣的响,接着便是一通咳嗽。”“便禁不住心跳起来,按着胸膛,又是一阵咳嗽。”“……嚷得里面睡着的小栓也合伙咳嗽起来。”“小栓慢慢的从小屋子走出,两手按了胸口,不住的咳嗽”,“小栓也趁着热闹,拼命咳嗽”。

《明天》:“这是从来没有的举动,单四嫂子怕得发怔。”“单四嫂子轻轻一摸,胶水般粘着手;慌忙去摸胸口,便禁不住呜咽起来。”“宝儿的呼吸从平稳变到没有,单四嫂子的声音也就从呜咽变成号咷。”“单四嫂子坐在床沿上哭着”,“单四嫂子张着眼,呆呆坐在”,“因为单四嫂子哭一回,看一回,总不肯死心塌地的盖上”,“他一面哭,一面想……”

《头发的故事》:“这位N先生本来脾气有点乖张,时常生些无谓的气,说些不通世故的话。”《风波》:“这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补天》:“唉唉,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无聊过!”《奔月》:“今天的运气仍旧不见佳,还是只有乌鸦……”

方玄绰“差不多”,陈士成“这回又完了”,四铭的“恶毒妇”,高老夫子“无端的愤怒”,涓生的“悔恨和悲哀”,爱姑的“老畜生”和“小畜生”……

鲁迅小说中不管是“病人”还是常人,不管是农民、雇农还是读书人,不管是圣人、神人还是凡人,不管是正面角色还是反面角色,不管是“我”所叙述的还是“我”自身都“烦”着。特别是《故事新编》中的主人公,他们是中国古代神话英雄或历史圣贤人物。在传统文本中,他们都居于高堂圣殿,让人钦佩向往。而鲁迅却把他们拉回到日常生活烦琐的情景中,抹去了英雄主义、浪漫主义的神光,还原于常人的“烦”相。该如何“看”鲁迅小说的“烦”呢?

“孤独个体”总是从“烦”的情绪开始。因为,在存在主义看来,“烦”是“存在”的显现,“‘存在’只是一种个别的、瞬间的存在,也就是每一刹那个人内心深处所感受到的那种无常的、生死攸关的恐惧、颤栗、痛苦和绝望等心理体验。”“烦”引发自我意识的现身,“我”总是在“烦”的情绪中开始觉知、思考、反观。“在海德格尔那里,烦这个概念变成了标志人的本质、标志人生真谛的本体论概念。”“烦”使得“我”开始思考自己、寻找自己。烦是此在在世的原动力。烦从根本上说是此在要超越自身的一种意向,正是此“烦”使此在对自身、他人有所为,从而开展出人生在世的种种情态来。所以,“烦”使得人区别于石头、树木,“烦”带来“牵挂”、“关心”、“照料”。“说此在之在是烦,就是指出了此在自身总是关心、挂念着某些东西,为某些东西感到忧虑。而此在首先和最主要的就是关心和担忧着他自己的将来,同时也关心和担忧着他自身当下的状况和被抛入其中的世界。”可见,鲁迅小说“烦”的展现让读者真切地感知到人的本真存在情态,在以“烦”启示人们思考自身的存在,引发人们的牵挂、关心、照料。面对内忧外患的国家、羸弱麻木的国民,任何一个思想觉悟者都想披露社会的专制、黑暗,都想把国人唤醒,都想通过某种方式建立新人。然而,欲“立人”,先要知人,先要让人觉知“自己”的“在”。鲁迅小说以存在的本真情绪——“烦”为描述重点,铺展、蔓延、浸染,引人同感,促人深思,从而超越了直接对社会批判、对国民救赎的一般层次,显示出更本原的思索、更深刻的追问。

烦引发了我对自身的醒悟,烦也必然促动我向外延展——找寻他人,期待通过找寻消解烦,至少忘掉烦。我能实现我的意图吗?

他人是地狱

鲁迅小说中“孤独个体”的四周围着层层地狱似的他人。

狂人:“不然,那赵家的狗,何以看我两眼呢?”“赵贵翁的眼色便怪:似乎怕我,似乎想害我。”“前面一伙小孩子,也在那里议论我;眼色也同赵贵翁一样,脸色也都铁青。”“拖我回家,家里的人都装着不认识我;他们的眼色,也全同别人一样。进了书房,便反扣上门,宛然是关了一只鸡鸭。”“我看出他话中全是毒,笑中全是刀。他们的牙齿,全是白历历的排着,这就是吃人的家伙。”“合伙吃我的人,便是我的哥哥!”

孔乙己:“孔乙己一到店,所有喝酒的人便都看着他笑。”“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在这时候,我可以附和着笑,掌柜是决不责备的。”“而且掌柜见了孔乙己,也每每这样问他,引人发笑。”“掌柜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掌柜都笑了。”

祥林嫂:“四叔皱了皱眉,四婶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是在讨厌她是一个寡妇。”“她的婆婆来抓她回去的时候,是早已许给了贺家墺的贺老六的,所以回家之后不几天,也就装在花轿里抬去了。”“现在她只剩了一个光身了。大伯来收屋,又赶她。”“我想,你不如及早抵当。你到土地庙里去捐一条门槛,当作你的替身,给千人踏,万人跨,赎了这一世的罪名,免得死了去受苦。”“……只有四叔且走而且高声的说:‘不早不迟,偏偏要在这时候,——这就可见是一个谬种!’”

《示众》:十一二岁的胖孩子、秃头的老头子、赤膊的红鼻子胖大汉、抱着孩子的老妈子、小学生、挟洋伞的长子、瘦子、一个猫脸的人、弥勒佛似的更圆的胖脸、梳着喜鹊尾巴似的“苏州俏”、车夫。

当萨特说出“他人是地狱”时,我们惊骇心惧,但看了鲁迅小说后你会发现他俩如出一辙。

存在主义看来,“注视”是“在”的情态。所谓“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萨特举过一个例子:一个人通过门钥匙孔正窥视别人,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这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也正在被他人所注视。萨特创作了一出哲理意味很浓的戏剧《间隔》(最初拟定的题目就叫《他人》)。该剧展示的是在地狱的一间密室,这儿没有黑夜、没有躲藏的地方,三个死去的“人”没有眼皮可闭以躲闪,只能相互注视而过,结果任何一个都成了对方的“地狱”。虽说注视好似可以是“我”和“你”之间,通过对话,共感、共知、共在。然而作为“孤独个体”,人与人之间必然是相隔的。“我”本身是自为的存在,充满着自我,但是他人的注视常常把“我”物化、工具化,使得“我”成了自在的存在,没有了自我。他人的注视变异了“我”,他人成了“我”的地狱。

鲁迅小说人物大多处于“看/被看”二元“注视”状态,“注视”中人与人隔阂、冷漠,“注视”中“吃”与“被吃”处处显然。最突出表现此点的是《示众》。其他的,“看”阿Q的死,“他们多半不满足,以为枪毙并无杀头这般好看;而且那是怎样的一个可笑的死囚呵,游了那么久的街,竟没有唱一句戏:他们白跟一趟了。”作为启蒙者的夏瑜不仅被本家“夏三爷”吃,被反动者康大叔、阿义吃,更被所启蒙的对象华家吃,“华夏”之痛,启人沉思;吃祥林嫂的不仅有她的婆婆、鲁四叔之流,更有柳妈之类的同道女人;《故乡》中“我”与“豆腐西施”隔阂不用说,但究竟是什么使得儿时的好伙伴也产生隔膜,究竟是什么使得“我”远离故乡“却并不感到怎样的留恋”?《弟兄》中弟兄之间一边是“我真不解自家的弟兄何必这样斤斤计较,岂不是横竖都一样?……”“我们就是不计较,彼此都一样。我们就将钱财两字不放在心上。”一边是“只给一两个读书呢,那自然是自己的康儿最聪明”,“他命令康儿和两个弟妹进学校去了;却还有两个孩子哭嚷着要跟去。……他看见自己的手掌比平常大了三四倍,铁铸似的,向荷生的脸上一掌批过去……”作为“孤独个体”,本身想通过“他人”,逃离“孤独”、逃离“烦”,然而,地狱似的他人反而加重产生了我“烦”的程度,最终消解了“烦”所带有的“牵挂”、“关心”、“照料”。鲁迅小说如此冷面地用“匕首”刻下“他人是地狱”,“鲁迅的目的正是要打破‘瞒和骗’,逼迫读者与他小说的人物,连同作家自己,正视人心、人性的卑污,承受精神的苦刑,在灵魂的搅动中发生精神的变化。”

“他人是地狱”让“我”最终返回自身,只有自己才能真正领会自己。“家”或许是“我”唯一的依靠。我能够找到我的家吗?

无家

“孤独个体”无家可归。

狂人:“合伙吃我的人,便是我的哥哥”;“妹子是被大哥吃了”;“我未必无意之中,不吃了我妹子的几片肉”。

阿Q:“你怎么会姓赵!——你那里配姓赵!”“我又不知道阿Q的名字是怎么写的”,“即使说是‘未庄人也’,也仍然有乖史法的”,“阿Q不独是姓名籍贯有些渺茫,连他先前的‘行状’也渺茫”,“阿Q没有家,住在未庄的土谷祠里;也没有固定的职业,只给人家做短工,割麦便割麦,舂米便舂米,撑船便撑船。工作略长久时,他也或住在临时主人的家里,但一完就走了”,“恋爱的悲剧”、“生计问题”、“从中兴到末路”、“不准革命”,“救命,……”“他早就两眼发黑,耳朵里嗡的一声,觉得全身仿佛微尘似的迸散了。”

祥林嫂:“那么,死掉的一家的人,都能见面的?”“她不是鲁镇人。……死了当家人”,“……她的男人是坚实人,谁知道年纪青青,就会断送在伤寒上?……谁知道那孩子又会给狼衔去的呢?……现在她只剩了一个光身了。大伯来收屋,又赶她。她真是走投无路了”,“你将来到阴司去,那两个死鬼的男人还要争,你给了谁好呢?阎罗王只好把你锯开来,分给他们。”“然而她是从四叔家出去就成了乞丐的呢,还是先到卫老婆子家然后再成乞丐的呢?”

《孤独者》魏连殳:“他们都姓魏,是连殳的本家。但他们却更不明白他,仿佛将他当作一个外国人看待,说是‘同我们都异样的’。”“我躬行我先前所憎恶,所反对的一切,拒斥我先前所崇敬,所主张的一切了。”《白光》中的陈士成:“邻居懒得去看,也并无尸亲认领”。《伤逝》里的涓生:“然而现在呢,只有寂静和空虚依旧,子君却决不再来了,而且永远,永远地!……”

存在主义认为,作为“被抛状态”,人“茫然失据”;人在这世间,存在先于本质;作为“能在”,人永远在“路”上,“无家可归”。虽然如此,人又总在寻找自己的家:生存之家和精神之家。还有什么比无家更让人伤心的?还有什么比找不到精神家园更让人绝望的?鲁迅作为文化先觉者投身于启蒙事业,深深感到旧有意义价值的崩塌与新生意义价值的建立之间的惶惑和痛楚。这种无家可归的漂泊,这种梦醒后无路可走的悲哀,这种“在”而“不属于”的虚空是最值得言说深思的。

鲁迅小说不仅展示了各类人的“无家”可归,还显露出“我”的无可依附,《狂人日记》:“四千年来时时吃人的地方,今天才明白,我也在其中混了多年”,《故乡》:“老屋离我愈远了;故乡的山水也都渐渐远离了我,但我却并不感到怎样的留恋。”“我想到希望,忽然害怕起来了。……只是他的愿望切近,我的愿望茫远罢了。”《在酒楼上》:“北方固不是我的旧乡,但南来又只能算一个客子,无论那边的干雪怎样纷飞,这里的柔雪又怎样的依恋,于我都没有什么关系了。”显然,小说中的“我”不是作为一个“有家”的先知者在告谕世人,而是作为一个同样“无家”的“在”者在迷惘。这种被叙述的“无家”与叙述者的“无家”双线并进、复调显现表明鲁迅小说实乃“存在式的言说”,这种言说方式使得所表达的更深切、更独特。

鲁迅多篇小说的主要人物最后都走向了死。这些“死”不外乎都是对“生”的“无家”的一种诉告。在地狱似的他人强压下,阿Q找到了精神胜利法作为自己的依靠,然而他最后还是无处可逃,无“家”可归,“救命”的呼喊无人回应。现世的“家”被一次次建立,又被一次次拆解,来世的“家”被一步步引入,又被一步步击毁,祥林嫂死而无家的哀痛发人深省。通过反叛,子君自主地营建了自己的家,然而“家”还是没能跨过世俗化生活对鲜活爱情的销蚀、经济的局促对精神追求的蚕食,子君的离家及最后的死是对无家的控告和对“回家”的寻找。

“我”注定是一个没有家的永远的漂泊者?小说虽然又对这样的绝望提出了质疑:《药》的最后“分明有一圈红白的花,围着那尖圆的坟顶”;《故乡》的结尾,那“一轮金黄的圆月”又作为理想的象征重新高悬;与吕纬甫分手后,“独自向着自己的旅馆走,寒风和雪片扑在脸上,倒觉得很爽快”;“送别”了魏连殳后“我的心地就轻松起来,坦然地在潮湿的石路上走,月光底下”。但这些只是表明鲁迅存在主义式的抗击,因为不行动其实也是一种行动,不选择还是一种选择,“绝望的反抗”或许是生存最后可以依托的“家”。

新文化运动时期有许多小说作为“启蒙”篇,“为人生”,“揭出病苦,引起疗救的注意”,但只有鲁迅小说以“表现的深切和格式的特别”——内容与形式上的现代化特征,成为中国现代小说的伟大开端。从存在主义视角看来,“表现的深切”乃是指直接把人——凡人、圣人,常人、神人,现实人、历史人,知识分子、劳苦大众,叙述的、被叙述的作为描述中心;把孤独个体的“烦”、“他人是地狱”、“无家”等存在的本真情态作为显现重点,改变了小说曾有的状况——“严肃者则作社会学、政治学、道德化之表达与探求,娱乐者则作或香艳、或神怪、或侠盗等的猎奇涉求,对真正的人与真实的人生的非功利化的追问十分匮乏。”“格式的特别”乃是消解了“叙述人”与“被叙述人”、“启蒙者”与“被启蒙者”之间的悬差,小说始终是以一种“在”的方式来言说,而不是以一种“隔岸”先知先觉的方式进行告白。“在”是我们的原,以“存在”的方式言说“存在”使得鲁迅小说显示出一种哲理的意蕴。或许正缘于此,我们说,鲁迅是一位伟大的文学家,也是一位深邃的思想家。

[1][日]山田敬三.鲁迅——无意识的存在主义[J].北京大学学报,2009:(5)

[2]于文秀.对人的形而上的沉思[J].哲学研究,2003:(11)

[3]韩震.主编,现代西方哲学[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291)

[4]徐崇温.主编,存在主义哲学[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6:(206)

[5]钱理群,温儒敏,吴福辉.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39)

谭文旗(1973—),男,四川简阳人,阿坝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中文系副教授,硕士,主要研究语文课程与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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