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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这个城(创作谈)

2011-08-15杨蓥莹

西湖 2011年7期
关键词:构筑镜子时空

杨蓥莹

我是个爱做梦的人,几乎每天醒来,脑子里都有一两个残存的梦,让我边吃早餐边一个人回味。弗洛伊德看来,作家的创作就像是孩童时代那个最珍爱的游戏的延续——因为人总有欲望,而欲望又大多无法全部兑现。我想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是无法彻底做到无欲无求的,那么对于一些在这个世界未尽或者因为各种时空限制而不能得到的,便会寻求另一个可以叫作“升华”的出口。

文字可以同建筑一样去构筑一个空间,一砖一瓦可以是你天马行空的想象,可以是你游走在世界任何一个角落或者时代留下的痕迹,但是那个基石却一定是自己原本的生活。写作与其说是一种创造,在我看来不如说是一种重建,一种重新构筑而最终实现你想法的行为。

作为人,随着阅历,随着时间,多多少少都会在心底生出这样那样的感慨,里面杂陈百味,像是一个知道月亮上没有月桂树而只有环形山的失望的小孩。生活总是艰辛,“un dur combat pour l’existence”(为存在而艰难地斗争), 人生几十年,浮浮沉沉,咀嚼着世间由不得自己的无奈,那么良多的感慨由此而发也是自然而然。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一本书,但是否写下来,怎样写下来,却是各自的事。

对很多人来说,自己的领地是不容侵犯的,自己的文字是混杂着别人难解,自己又不得排解的寂寞的,不管是怎样的一座“城堡”,如果你可以自圆其说,那么存在总会有存在的理由——我尽管并不认同,但我尊重。

提到了生活,我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人,我没有那些深厚的几十年的积淀,但却总在寻找自己原本要走的路,并尽可能地不去偏离最初的梦想。我和导师BESSIERE先生提到过自己完成的小说,我给他讲述了大概的故事,他问我,为什么没有写到巴黎的生活,毕竟我已经在这边快生活了五年。我的答案是我仍在等待,我需要时间和空间的距离。中国的古诗也有说因为人在此山中而不识庐山真面目的,如果我现在遇到一些事就急匆匆地写下来,那么几年后,当生活在岁月里沉淀了一星半点之后,那些文字终将只会被撕掉。在研究某某作品或者某某主义的时候,我们也常会感慨某种理论或者思想的反复不定,其实一路走过,难免绕几个弯,才能找到自己所谓的“正路”,生活是这样,那么在生活之上的写作也自然是如此。

我虽然是学文学的,也学精神分析。但我总是讨厌对于文学诸如古典主义、浪漫主义等等的划分,如果是作为一个需要死记硬背的学生,我当然喜欢简单的整齐划一——不过按照时间先后,记在本子上,存在记忆里,然后写在考卷上。但是人的思想,不该被时间所辖制,古典中仍旧存在浪漫,现实中未必没有新古典一星半点的影子。Bessiere先生是研究文学理论的,特别是当代小说,但是对于“当代”的解释,也不能完全用时间来作划分,我很同意他的论述,有些东西势必要突破时空和知识带给我们的自身局限。

小说,其实原本是在讲述一个故事,作者的初衷,与读者的理解往往大相径庭,相去甚远。有时候作为读者所捕捉到的,不过是自己在文字的这面镜子中的那个影像而已:你去唏嘘感慨的,其实是自己曾经的某一段过往;你很难忘的某一个角色,可能就因为他身上附着了你或者你熟悉的人的某种气息。那么,在我看来,写作和读一本书一样,我也是在这面镜子里看自己,看自己的生活——也许不可避免地有些狭隘,但至少真实。

法语里关于作家的一个词是“écrivain”,对于写小说的人是“romancier”,作家是一个需要时间检验的称呼,要对人类的精神世界有一种大智慧,甚至是要超越所有的巨人,我远远不及。我不过是一个阅历尚不丰富,然希望自己能在构筑文字的过程中并不放弃的人,能够去寻求一种真实,比发表一种唯我独醒的悲凉感慨在我看来是更大收获。

可以花些时间,可以一边做着白日梦,一边回溯沉淀下来的生活,然后寻求用自己的风格和笔触写下一些以后不会被自己撕掉的文字,这对于我来说就已然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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