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疾
2011-08-15孟宪岐
文/孟宪岐
一
杨再兴第一次听说暗疾这个词,还是在省城。
那回他去省城办事,捎带去会会老同学郑善生。5年没见面了,郑善生很高兴,邀了几个要好的朋友,在帝王酒家为杨再兴接风洗尘。酒桌上,郑善生颇具大将风度吆喝着大家尽情喝酒自己却滴酒不沾。其他几个人跟郑善生熟跟杨再兴却不熟,郑善生把手一挥说:“一回生二回熟。杨再兴是我铁哥们,你们跟我是铁哥们,以后跟杨再兴也就是铁哥们了,你们放开喝!杨再兴,你要显出在学校的大哥风范来。”杨再兴便跟各位一喝再喝,最后跟郑善生喝时,郑善生拿起茶杯说:“杨哥,我就以茶代酒跟你喝一个吧。”杨再兴说啥也不干,非得让郑善生喝酒。郑善生只好说:“对不起兄长啦,我有暗疾。”
杨再兴没听说过暗疾这个词,就问:“什么暗疾?”几个人听杨再兴问了这话,都哈哈大笑起来。郑善生微笑着说:“暗疾,说白了,就是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毛病。”杨再兴脱口而出:“是不是性病?”大家更笑得前仰后合,就连郑善生也把眼睛笑得越发细小起来。大家笑够了。郑善生解释说:“老兄啊,这暗疾嘛,其实谁都有,可不一定非得是性病呀。比如,牛皮癣、阳痿、当然也包括性病。”
杨再兴就记住了暗疾这个名词,他要回去好好琢磨琢磨,这暗疾到底是什么东西。
杨再兴跟郑善生是大学同班同学。杨再兴是班长,郑善生是体育委员。杨再兴家居农村生活艰苦,但学习优秀一直坐中文系的头把交椅;郑善生家住城市生活富裕,学习一般,但两个人却成了最好的朋友。这和杨再兴谦虚好学老实厚道是分不开的。郑善生很佩服杨再兴,因为杨再兴比郑善生大一岁,两人就以兄弟相称。大学毕业后,郑善生因为叔叔在省城里的一个单位当领导,左右斡旋就留在了省城,如今已经是省文化厅的一个处长,这如果在芙蓉县里,就相当于县委书记或县长了。而杨再兴被分配到家乡芙蓉县的一个乡镇,一年后因为写了几篇小说散文被调到县委宣传部搞通讯报道。苦苦熬了5年,弄了个新闻科长,也才是个股级,手下就管两个人,一个是李阳,一个是谭娟。实际上他杨再兴管的也就李阳一个人,至于谭娟嘛,他还管不着,人家归现在的宣传部长直接管。其实行政上根本就没有股级这个序列,科级就到头啦。后来,原来的宣传部长极力争取,给他运作了一个副主任科员的名额,成了宣传部唯一享受副科级待遇的新闻干事。杨再兴一直怀念老部长,老部长善良正直,不会搞邪的歪的。杨再兴积极肯干,很得老部长器重,可惜好景不长,老部长调回市里了。杨再兴才知道在大学学习好不好并不重要,在社会上混得好不好才最重要。杨再兴临走时,郑善生跟杨再兴说:“抽时间我去你们县瞅瞅,兴许对你有点用。”杨再兴立即高兴地邀请:“欢迎兄弟大驾光临,我也可以狐假虎威一回了。”
杨再兴晓得,郑善生是正县级级别,按照如今的惯例,他如果来芙蓉县最起码的接待标准也是县长陪同,很可能县委书记也要出面的。这对杨再兴绝对没有坏处只有好处。在县委大院混了五六年,这点常识杨再兴还是有的。不过,杨再兴还知道,郑善生供职于省文化厅,属于清水衙门,是个要权没权要钱没钱的单位,县里对这些单位的官员下来,都是不冷不热,应付了事。同等级别的,也就是出个县委副书记副县长或人大主任政协主席什么的。假如是省委办公厅啦组织部啦,那接待标准可就大不一样喽,别说县长啦,县委书记都是全程陪,陪吃陪住陪玩。走了还给人家带当地的土特产,送钱都说不准咧。因为人家握有人事大权啊,谁也得罪不起。如果是林业厅,交通厅、农业厅或水利厅等下来的处长级别的官员,县里也绝对不会怠慢。尤其是县长,屁颠屁颠地跑前跑后,目的是瞄准了他们手里攥着的那些虽不是人事大权却也是极好的东西——项目资金啊。要不,分管各口的副县长们成天往省城跑,他们跑啥呐?跑的就是钱!他们往谁家跑呀?就往那些管项目的处长家里跑。这些人手里松一松,那钱就会哗啦啦地往下掉,说不定掉到哪个县里去呢。谁跑得欢,就往谁手里掉。
当然,不能空手跑,空手跑,跑死你也跑不来啥好玩意儿。
时间不长,郑善生还真来了芙蓉县一回。不过,郑善生不是自己来的,他是随一位副厅长来的。因为随领导下基层调研,身不由己,他事先没有给杨再兴打电话。市里分管的副市长陪他们一同来到芙蓉县。芙蓉县的姜书记、丁县长和宣传部的郑部长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在酒桌上,芙蓉县的领导根本不把他郑善生当一回事儿,人家都忙着给副厅长副市长敬酒。按照郑善生来时的想法,他准备有机会就跟芙蓉县委姜书记提一提杨再兴,可发现根本轮不着他说话。只是在下榻的宾馆里,当姜书记来副厅长的房间时,正巧副厅长在洗手间里,郑善生忙进来给姜书记沏茶,沏完茶,姜书记随便问了一句:“郑处长是哪里人啊?”郑善生立即抓住机会答:“我是栾城人,跟咱县的杨再兴是同学。”姜书记点点头:“是宣传部那个杨再兴吗?”郑善生答:“是,是。我们4年大学同窗,一个班的。还请书记关照关照他。”姜书记说:“那个同志不错,文字功底深厚。”姜书记说到这里,副厅长从洗手间出来了,郑善生知趣地退出了房间。
郑善生给杨再兴打电话时,杨再兴正在电脑里查找那个暗疾的词条呢。杨再兴听了郑善生的话后,连忙说:“谢谢兄弟了,明天我去看你。”郑善生说:“你就别过来了,不太方便。”杨再兴理解郑善生的意思,就没有再勉强。接着看暗疾这个词条。他用笔记本记了如下内容:
暗疾:1、是指不好意思告诉别人的疾病。如妇科病等。
2、隐于体内不易发觉和治疗的疾病。
3、羞于明言之病。
4、不太好放到台面上来的毛病。
杨再兴记完这个词条,就想,这郑善生到底得了什么毛病呢?自己身上有没有暗疾?别人身上有没有暗疾?
二
杨再兴万万也没想到,天大的好事竟然落到了他的头上!
芙蓉县这次干部调整,杨再兴居然被提拔为县委宣传部对外宣传局局长!虽然是个二级局,但也是正经八北的实职副科级啊。
为什么事先一点预感都没有呢?
是郑善生的话起了作用?
还是遇到了“贵人”?
杨再兴一时不明所以。
这本应该是十分高兴的事,可是,杨再兴居然高兴不起来。
让他不高兴的是:他原来的部下,现在是他的顶头上司——芙蓉县委宣传部副部长谭娟。恰好,谭娟分管通讯报道,自然就是他杨再兴的头儿啦。
谭娟本来是新闻科的宣传干事,杨再兴是新闻科长,而且杨再兴还是享受副科待遇的副主任科员,她谭娟却什么都不是。以前,她谭娟啥事都要听杨再兴的吩咐。可是,后来这女子就不听他杨再兴的了。究竟从什么时间开始谭娟不听他杨再兴的话了?杨再兴隐约觉得自打这郑部长来宣传部当部长后,她谭娟就不听他的了,她就直接归郑部长管了。
这回,小女子一翻身就骑在了杨再兴的头上。
杨再兴就闹不明白:怎么会是这个结果呢?为什么呢?
杨再兴在芙蓉县被称为“第一铁笔”,外号“杨铁笔”。他写起通讯报道来,文笔清新文思泉涌,妙笔生花妙语连珠,那优美的语句如同咕嘟嘟的山泉水,哗啦啦地往外淌。他写的消息、通讯不断见诸报端,三天一小篇,五天一大篇,让新调来的新闻干事李阳佩服得五体投地。李阳无不仰慕地说:“杨科长,您的笔锋简直是太厉害啦!您可得好好教教我!”杨再兴晓得李阳说的话是发自内心的,他也挺喜欢李阳的。这小伙子也来自乡镇,可是文字功底却差得很。写出来的东西前言不搭后语,但有一样,李阳非常虚心刻苦,天天捧着《写作大全》看,一天写一篇稿子交给杨再兴审批。杨再兴就当着李阳的面一字一句地修改,连一个标点都不放过。李阳进步很快,陆续也有稿子登报。杨再兴听人说,李阳是县里人大主任的亲侄子。时间不长,这话得到了验证。那天,县人大主任打电话找杨再兴谈谈如何加强人大工作宣传力度的事,中午安排了午餐。参加的人范围不大,杨再兴、李阳、谭娟,还有分管新闻报道的刘副部长。席间,人大主任举杯邀请杨再兴喝酒时说:“不瞒你们说,李阳是我侄子,还请你多多指教。”杨再兴惶恐地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说:“谢谢李主任,谈不上指教,我们互相学习,互相学习。”
自打杨再兴知道李阳是人大主任的侄子后,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感觉不舒服。在宣传部搞新闻报道,那可不是谁都能干的。李阳的基本功那么差,可他居然也来了,这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吗?可再比比谭娟,杨再兴认为李阳还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呢,至少,他知道自己不行,抓紧时间学习,有空就写稿,勤能补拙啊。
谭娟与李阳不同。谭娟来宣传部比杨再兴还早,她的最初学历是市技工学校毕业,属于工人身份,是宣传部的财会人员。谭娟有两大优点:一是嘴甜。她不管见了谁,比她大的,一口一个哥,一口一个姐;比她小的,一口一个弟,一口一个妹,叫着亲热。二是她有一副好身条。一米七五的个头,婷婷玉立,脸蛋不胖不瘦,眼睛不大不小,鼻子不高不矮,嘴巴不长不短,长发披肩秀颀挺拔。不管什么样的衣服,只要穿在她身上,保准好看,天生的一只衣裳架子。谭娟在宣传部里本来不显山不漏水,一副平平淡淡的样子。可是,自打郑部长调来宣传部以后,突然宣布把她从办公室调到新闻科,这让杨再兴大吃一惊。在杨再兴的印象中,谭娟从来没写过哪怕一篇百字的“火柴盒”发表在报纸上,怎么一下子就让她搞新闻报道?谭娟到了新闻科,跟杨再兴说:“小杨弟弟,你可要好好帮帮大姐啊。”杨再兴忙说:“彼此帮忙,彼此帮忙。”杨再兴很快就给谭娟分配了工作:负责做好稿件登记。在新闻科,只要每天的三级党报一来,就要把报纸上报道芙蓉县内容的稿件登记下来,以便查阅。《人民日报》几乎不用统计,一年也上不了一次稿件,省报也不多,最多的就是市报,每天都有。但这个工作量不大,认真的话,也就半个小时便登完了。
一个星期以后,杨再兴偶尔翻开稿件登记簿,发现谭娟登记的只有8条。杨再兴觉得奇怪,就他自己都发了4条,怎么可能才8条?他便把李阳叫过来,两个人对照报纸又重新登记一下,乖乖,竟漏登了12条!杨再兴很是气愤,就去对门的县妇联找谭娟,谭娟正跟县妇联的张大姐拉家常,嘴里说着,手里灵巧地动着,给孩子织毛衣呢。
谭娟回到科里,杨再兴指着稿件登记簿问:“谭姐,你瞧瞧,竟然漏登了这么多,太粗心啦。”
谭娟脸红红的好半天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谭娟说:“杨科长,这活我干不了,你让李阳来干吧。”
杨再兴想想也是,谭娟登记不认真,自己和李阳还得重新登记,干脆就别让她干了。
下午,郑部长来了,脸色很阴沉地对杨再兴说:“你把谭娟的工作给调换一下,让她负责对新闻记者的接待工作吧。”
杨再兴想:对上面新闻单位的接待工作是由自己负责的,给谭娟,那我这个新闻科长还干不干?转念又一想:谭娟嘴甜,兴许这接待工作她做得比自己好呢。
实际上杨再兴在这件事上是有一点私心杂念的:接待上级新闻单位记者,主要就是陪吃饭陪喝酒,杨再兴酒量不大,始终陪不好来采访的记者,不但陪不好人家,还把自己的胃给喝坏了。
让谭娟去陪,自己就可以远离酒场了。
三
果然,谭娟把接待新闻单位这件工作做得风生水起,得心应手,让杨再兴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了。
那天,市报的王副总编辑来芙蓉县采访,主要是采访县委姜书记。郑部长很重视这件事,亲自跟姜书记汇报了这次采访计划。姜书记很高兴,王副总编辑和姜书记是老熟人,采访自然是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中进行的。采访任务完成,杨再兴和谭娟还有李阳一同陪着王副总编辑去宾馆。王副总编辑手里只拿了一个小挎包,谭娟立即走上前去,亲切地对王副总编辑说:“王总,来我帮您拿着。”王副总编辑笑着说:“我自己拿吧。”谭娟便伸手把挎包拽过来,背在身上说:“您还不相信我啊?里面有什么秘密呀?”王副总编辑不好意思地说:“我这个年龄的人,已经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不过,哪能让我们的美女替我背包呢?”谭娟立即大声说:“王总您好厉害耶,以前还没人夸我是美女呢,您是第一位。太谢谢您啦!中午我要好好陪陪您!”王副总编辑回过头来跟杨再兴说:“小杨,你们芙蓉县委宣传部厉害呀,用美女搞新闻报道,全市就你们一家!”杨再兴忙接过话茬说:“那以后您就多来我们芙蓉县,给我们吃点偏饭啊。”王副总编辑看一眼娉娉婷婷的谭娟说:“那是,那是自然的。成天守着美女,养眼啊!我可是真羡慕你呀!”杨再兴就对谭娟说:“小谭,以后就看你的啦,王总编辑来一回,咱就上它个头版头条!”谭娟眉飞色舞地说:“王总,咱可说好了,就这么办!”王副总编辑点头应答:“好好好!我以后哪儿也不去,就来芙蓉县!”
杨再兴跟王副总编辑熟悉有5年了。但谭娟却第一次见王副总编辑,可给杨再兴的感觉倒好像他们是老熟人。他暗地里佩服谭娟真不简单,本来是个陌生人又是领导,可她几句话就成了自来熟了。看来,自己这科长的位子早晚得让给她了。杨再兴偷偷跟李阳说:“以后跟小谭学着点,嘴要乖。”李阳也悄悄对杨再兴说:“你也得学学,见啥人说啥话,别一本正经啦!”
中午吃饭时,姜书记亲自到场。郑部长,刘副部长,还有新闻科的三位同志也都陪着。王副总编辑酒量很大,基本上是来者不拒。姜书记率先跟王副总编辑连干三杯后,姜书记发话了:“你们宣传部的,赶紧给王总敬酒啊!”还没等郑部长刘部长端杯,谭娟却抢先站了起来。杨再兴偷偷看了一眼郑部长,见郑部长的眉头皱了皱,想说些什么,却没说。杨再兴懂得酒场的一些规则,领导还没敬完酒呢,小兵是不能敬酒的。这谭娟却打破了常规,款款走到王副总编辑身边,给王副总编辑满上一杯酒说:“王总,谭娟先敬您第一杯酒,初次相识。”谭娟一饮而尽。王总也毫不犹豫干了杯。谭娟又给王副总编辑斟满第二杯酒:“王总,谭娟再敬您第二杯,我刚搞新闻,就是您的兵!小兵敬首长!”谭娟端杯便下。王副总编辑看着谭娟红扑扑的脸,二话没说,一仰脖,灌进口中,还把酒杯在空中使劲往下顺了顺,滴酒不剩。大家齐声叫好。谭娟就又给王副总编辑倒上了第三杯酒:“王总,以后还请多多关照!”不等王副总编辑说话,谭娟就已经把酒喝光了。王副总编辑连忙摆手说:“小谭,事不过三啊。你们一人三杯,我可受不了。”
姜书记发话了:“王总,人家小谭第一次跟您喝酒,三杯不多啊,你可不能不喝呀。”王副总编辑只好说:“我喝,我喝就是。但下不为例!”
后来姜书记有事先走了,郑部长跟宣传部的同志又喝了一会儿。
见王副总编辑有些发蔫,郑部长说:“杨再兴,你们给王总登记个房间,先休息一下,晚上再安排。”
杨再兴跟李阳就陪着王副总编辑去了宾馆。
剩下郑部长刘副部长还有谭娟,三个人一同坐车走了。
晚上,照例喝酒。这回,姜书记回了市里,郑部长也没有参加。就刘副部长和新闻科的陪王副总编辑。王副总编辑已经不胜酒力,晚宴草草结束。刘副部长问王副总编辑:“您还想搞点什么活动?”王副总编辑笑笑:“去歌厅吧。跳两曲散散酒气。”一行人就开往歌厅。
音乐响起,王副总编辑摇摇晃晃来到谭娟面前笨拙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谭娟便和王副总编辑踩着乐曲的节拍,在小小的歌厅里跳了起来。刘副部长、杨再兴和李阳选了几首歌,你唱一首我唱一首,唱了几首便兴趣索然。可王副总编辑和谭娟越跳越兴奋,最后两个人竟然当着大家的面跳起了贴面舞。刘副部长有些嫉妒,告诉杨再兴:“去,整点啤酒来。”杨再兴小声问:“还喝?”刘副部长说:“喝!不喝白不喝!再要点干果来!”最后,三个人喝得东倒西歪,倒在沙发上呼呼睡起来。王副总编辑使劲搂着谭娟,谭娟突然在王副总编辑的脸上亲了一口,悄声说:“您回去可要在姜书记面前多美言几句啊!”王副总编辑故意在谭娟丰满的胸前轻轻碰了一下说:“没问题。我们是老同学,我的面子,他还是给的,就看你怎么表现了。”谭娟嗲嗲地说:“我的表现还不行啊?”王副总编辑色迷迷地在谭娟的胸前胡乱摸了一把说:“行,行,谁说不行啊?”
刘副部长和杨再兴李阳都是在谭娟的招呼下才醒来的。他们不知道王副总编辑跟谭娟都干了些什么。那个时候已经是夜间12点多了。
第二天一大早,杨再兴就给谭娟打电话:“小谭,你过去陪王总吃早餐,我家里有些事,过不去了。”
谭娟说:“杨哥,你放心吧,我这会儿已经来到王总的住处,郑部长都安排好了,吃完早饭我送王总回市里。”
杨再兴长长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终于我也熬出头了。”
杨再兴跟一般人不一样。有些人喜欢热闹,喜欢在酒场潇洒纵横,那是一种荣耀,一种精神满足。可杨再兴却不喜欢,他最害怕的就是陪酒,第一他没酒量,喝点就浑身发热,浑身发痒。可是在酒桌上他还不好意思用手去挠痒,只好忍着难受盼着酒场早结束。有时实在忍不住了,就借口去卫生间猛挠一阵,恨不能把全身皮肤都挠破了方才解恨。后来在省城听说了暗疾这个词,他才知道自己也有暗疾,他的暗疾除了他妻子以外,没人知道。第二,妻子讨厌他喝酒,只要他一喝酒,就甭想近她的身。他宁可不喝酒,也不愿意面对妻子赤裸裸的身子而无所作为。现在,他解脱了。
杨再兴细细想来,这世界上的事就是有意思。同样是陪酒这件事,搁在他杨再兴身上就是一种负担、一种折磨、一种无奈,搁在她谭娟身上,就是一种发挥、一种放松、一种满足、一种游刃有余、一种跃跃欲试。如果把所有的事都颠倒一下看,这世界又是一种什么样子呢?
杨再兴甚至从心里有点嫉妒谭娟了。但他相信,目前还没有人在写文章上超过自己,至于将来“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那是将来的事,至少目前还没有人能够替代他。
他“杨铁笔”的称号依旧稳固。
四
谭娟在接待王副总编辑这件事上小试牛刀,初见成效。
王副总编辑果然没有食言,经常来芙蓉县。他不来,便派记者来,芙蓉县的稿子明显比其它县上得多。杨再兴倒省心了,扑下身子写稿,写一篇发一篇,而且头版头条多,大块文章多。
有一天,谭娟看见屋里没有李阳,就跟杨再兴小声说:“杨哥,我求你点事儿,以后你写的东西把我的名字也写上行不?你负责写,我负责发,咱科的工作保证没问题!”杨再兴仔细这么一想,觉得谭娟说的一点也没错啊。以前,想要在市报发个头版头条,得亲自去送,还要给总编辑送点当地的土特产什么的。现在根本就不用了,把稿子往王副总编辑的电子邮箱一发,几天便见报。这里面的功劳谭娟是大大的,不署她的名字真是有些过不去。杨再兴心里便觉得有点儿对不起谭娟,就说:“小谭,这新闻稿子今年咱发的多,你劳苦功高,以后,你说怎么署名就怎么署名,你说署在前就在前,你说署在后就在后,我听你的。”谭娟微笑着说:“杨哥,不管前后,只要有我的名字就行了。你说人家都知道我在宣传部新闻科,名字总不见报,挺那个的,面子上过不去。”杨再兴点头:“是啊,以前我没想,现在我想了,保证让你满意!”
杨再兴后来再写稿子,就把谭娟和李阳的名字都署上,而且都属在自己名字的前面。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最后面那个名字才是文章的真正作者。李阳很不好意思,跟杨再兴说:“杨哥,我们净沾你的光了,哪天你有空了,我请你和谭娟吃饭。”杨再兴说:“不要你请,你就一心一意写稿子吧,现在有谭娟负责给发稿,写得多发的多。等来了稿费,我请你们吃饭!”
市报给的稿费虽然少,但也算发放得及时,一个季度一发。超过千字的稿子大约10元,千字以下的5元,头版头条的20元。新闻科里顶数杨再兴领的稿费多,哪个季度差不多也能拿个二三百块钱,几个人吃一顿还是没有问题的。
时间不长,稿费真的来了,杨再兴竟有400块,连李阳还拿到了50块,就谭娟一分没有。杨再兴把钱交给谭娟说:“这稿费都由你来保管,谁也别往家拿了,咱们大伙凑乐子用。”李阳和谭娟自然乐意,三个人截长补短地出去吃顿便餐,乐呵乐呵,挺有生活味道的。
渐渐地,杨再兴就发现了问题:郑部长办公在2楼,他们新闻科办公在4楼,可那一阵子郑部长天天来4楼新闻科,来了什么话也不说,转一圈就走,上午来了下午还来。杨再兴心里没谱了,难道郑部长是在监督他们的工作吗?按理说没有这个必要呀。他只要天天看市报,就知道他们新闻科干没干工作了。
这郑部长总上4楼干什么?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杨再兴终于明白了一个秘密。
杨再兴发现,只要谭娟在新闻科办公室时,郑部长就会在新闻科办公室里坐一会儿,谭娟不在时,郑部长就不坐。郑部长和谭娟很少说话,你瞅我一眼我瞅你一眼,两人就那么互相瞅。杨再兴忽然醒过闷儿来了,这对男女是不是想要做点什么呀?看他们那眼神,分明里面燃烧着火焰,就像现在刚谈恋爱的少男少女那样毫无顾忌毫无羞涩的眼神。杨再兴是过来人,知道这种眼神的含义。当年自己跟妻子不就有过这样的眼神吗?这应该是男人和女人倾心相爱的眼神。当杨再兴懂得了这种眼神的含义后,他出了一身冷汗。埋怨自己脑瓜反应太迟钝,一点警觉性都没有。以后,只要郑部长一进屋,他便借故离开办公室,同时,还不忘找个借口把李阳也一同叫走。
那天,郑部长把杨再兴和李阳叫进他的办公室说:“这一阵子你们新闻科工作不错,彻底打开了局面。你们3个人挤一间办公室,相互影响工作,我又从县委办公室要了一间,就是你们新闻科对门。你们合计合计,看谁搬过去。”郑部长说完就用征求的眼光看着杨再兴。杨再兴听完郑部长的话,几乎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便脱口而出:“谭娟是女同志,有时不太方便,就让她搬过去吧。”李阳也马上附和说:“就让我谭姐搬吧,我和杨科长做伴儿。”
郑部长听后十分高兴:“好啊,你们新闻科现在不但是一个特别能战斗的集体,还是一个风格高尚的集体。杨再兴,你的工作很出色,好好干吧,我不会亏待你们的。”说罢,郑部长从办公桌上拿过一把钥匙递给杨再兴说:“赶紧去收拾一下,一会儿就搬。”回到新闻科,见谭娟没在屋,李阳说:“杨哥,你可真够意思,多聪明啊!我也看出来了,那间办公室,分明是给谭娟准备的嘛。”杨再兴笑了笑:“你看出来啦?”李阳做了个鬼脸:“只要不是傻子,就都看得出来!”
等谭娟从外面回来时,杨再兴和李阳已经给她搬完了。一个写字台,一把椅子,一台电脑,还有两个沙发,一个文件柜。谭娟激动地满脸绯红,一个劲地叮嘱说:“谢谢杨哥和小弟,中午我请客。”
谭娟有了自己的办公室,自然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杨再兴和李阳原以为从此郑部长便可直接进入谭娟屋里,再也不会来他们新闻科了。而实际情况却恰恰相反,郑部长依然天天上来,天天来新闻科。只不过他来时的动作更加轻微更加无声无息。当你面向电脑忙于打字时,不知道背后有一个人悄悄走进来,在屋里转一圈后又静悄悄地走出去,然后,便听见对门砰的一声后便悄无声息了。
以后,杨再兴便经常听谭娟喊他:“杨哥,你过来一下。”
杨再兴便赶紧走过去,见谭娟拿着一件新大衣或者一件新丝巾站在大镜子面前摇来摆去地问:“杨哥,这衣服好看吗?”
杨再兴望一眼站在旁边的郑部长,跟谭娟说:“这衣服果然不俗,尤其是穿在你身上,更是超俗!”
谭娟便夸郑部长说:“还是咱部长好眼力,他看中的衣服,挺适合我。”
郑部长就显出了少有的微笑,站在旁边欣赏,却不说话。
每次谭娟买回新衣服,试穿时,总要让杨再兴先观赏一下。只要谭娟在屋里喊,准是叫他去看。而且每次郑部长都在,看着谭娟赏心悦目的样子。
说实在的,谭娟穿衣服还真是好看,那郑部长又会买衣服,把谭娟打扮得跟时装模特差不多,丰姿绰约,楚楚动人。
看着郑部长跟谭娟那种卿卿我我的样子,有时杨再兴也不免从心底里生出些许酸酸的东西来。
五
夏天,宣传部组织了一次旅游,去秦皇岛看大海,由郑部长带队。
那天晴空万里阳光灿烂,北戴河游人如织,沙滩上海水里如过江之鲫,密密麻麻。郑部长领大家找了一块僻静之地,租了救生圈,集体买了游泳衣,便都先后下到海里。谭娟身穿一件水红色游泳衣,身材修长,皮肤白皙,胸前鼓鼓,屁股翘翘,真是性感十足,魅力无穷。大家的目光象钉子一样钉在谭娟身上,看得谭娟十分不好意思起来。她娇羞地喊:“看什么看?都没看见过女人吗?”刘副部长也喊:“看见过女人,但没看见过谭娟这个女人。大家还想看吗?”旁边就有人起哄:“想看想看还想看!”郑部长在海水里赤裸着上身对大家喊:“快下海呀?还愣着干什么呀?”谭娟听后便飞快地跳向大海,她那修长的身躯很快淹没在海水里。大家发出一片欢呼声,也纷纷跃进海水里。
杨再兴和李阳在一起,一边说着山海关门楼上那副对联到底怎么读,一边漫不经心地任海水浸泡着。这时,谭娟很快游过来。此时,大家都已经彼此分开相距比较远了。谭娟伏在救生圈上,偷偷跟杨再兴和李阳说:“咱们回去后,如果组织部要考察我时,你俩可一定要说好话啊!”杨再兴一愣神儿问:“你怎么知道组织部要考察你?”谭娟送给杨再兴一个妩媚的眼神说:“这是党的机密,我是党员,一定要保守,不能泄露。”杨再兴便也打哈哈说:“你放心,我和李阳不会说孬话!我以我党员的人格向你担保!”谭娟又高兴地游向另一处。
谭娟游走后,李阳问杨再兴:“谭姐是不是要提升啦?”
杨再兴淡淡地答:“可能吧。”
李阳说:“这不可能!论资格论能力谁能超过你?你都提拔不起来,她能提拔?她这纯粹是猜测。”
杨再兴却摇摇头说:“从目前看,这绝非空穴来风!”
谭娟在这次旅游中心情特别好,表现的也非常出色。帮同事干这干那,为同事们端茶倒水,吃饭时挨个敬酒,一声声哥哥叫得甜,一声声弟弟叫得嫩。她还给每个人买了一个小纪念品,虽然没有几个钱,但她的心意到了,大家还是十分满意十分感激。
旅游回来不久,有一天郑部长把全体人员聚集在会议室里,他说:“谭娟被组织部列入后备干部的考察对象里面,今天组织部门要来考察,希望大家顾全大局,互相提携,不要内讧。”郑部长说完,大家就都露出了莫名其妙的神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这事来得有点突然,虽然上次在北戴河谭娟跟每个人都打了招呼,可谁也没把这件事当成真的。因为,部里早就有了后备干部,杨再兴已经后备了4年,现在依然后备着。有人跟杨再兴开玩笑说:“所谓后备,就是永远放在那里备着。”杨再兴认为这话很对,结果一后备,可能就没有提拔的机会了。没有后备的干部一个个都提拔起来了,可组织部门年年还要让各单位民主推荐上报后备干部名单。因为后备干部都是民主推荐的,也就相当于给大家一个民主说话发表意见的机会。至于怎么集中,那是领导们的事。至少民主的过程是走了的。大家惊讶归惊讶,突然归突然,组织部门的同志早就在外面等候着。郑部长讲完话,他们就推门进来了。组织部的同志一个姓李一个姓王,大家彼此都认识,宣传部在4楼,组织部在3楼,来回上下楼天天见面。
王科长说:“根据部领导的安排,我们来考察谭娟同志。大家跟谭娟都很熟悉,有什么就说什么,不要隐瞒,有成就说成就,有缺点说缺点。当然,我们应以主流为主。多谈优点,少谈缺点,当然也不是不让谈啊。”然后就单独找人座谈。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说的,杨再兴进去后,王科长问话,李科长记录。
杨再兴想:组织部门讲究做事严谨保密,关于干部人事问题,他们都会守口如瓶。从不会把领导的意图透漏出来的。在他们面前,什么话都可以说,不用担心他们会把你出卖了。因此,杨再兴是抱着实话实说的想法来的。
王科长问:“谭娟在你们新闻科工作几年了?”
杨再兴答:“半年。”
王科长说:“不对呀,不是已经3年了吗?”
杨再兴肯定地说:“半年。”
王科长又问:“你说说谭娟的优点。”
杨再兴说:“谭娟最大的优点就是不会写东西。”
王科长不解地问:“她不是经常发表稿子吗?”
杨再兴答:“那都是我写的。”
王科长接着问:“她还有其它优点吗?”
杨再兴说:“她的另一个优点就是会织毛衣,花样翻新层出不穷。”
王科长皱了皱眉头,李科长的记录也停止了。
王科长语气和缓地说:“我们要多看看别人的长处和优点。”
杨再兴马上说:“谭娟喝酒很行,跳舞也很行,通过跳舞和喝酒,打开了我们新闻科工作的新局面。”
王科长冷眼看杨再兴,李科长干脆不记了。
杨再兴站起身来说:“我就说这些。但我说的都是实话。”
杨再兴说完就走出了会议室。
杨再兴刚出来,手机就响了,一接是谭娟的。谭娟兴奋地说:“谢谢杨哥为我说好话了,中午我已经安排好了,咱部里所有的人都去星月酒楼。”杨再兴根本就没有那种心情,就说:“真对不起,我爸爸从乡下老家来了,我得给他做点好吃的。春兰下乡中午回不来。”
杨再兴是临时撒个谎,那种场合还是不去为好。他也知道,他去不去谭娟都不在乎,有他不多,没他不少。
第二天,郑部长脸色铁青,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开始训话。他说:“我真想不到,咱们宣传部想推出一个人就这么难!你们怎么就不理解我的苦心呢?走出一个是一个,否则大家都在这干耗着,谁也走不了,谁也提拔不起来。”郑部长很激动,还说了许多话,意思大家都明白,他是积极为大家着想的,他也想让大家都提拔,可路得一步一步走啊,不能一口吃成一个胖子。总得有人先走有人后走,要有大肚量,心胸要开阔,不能小肚鸡肠。
杨再兴认为郑部长说得没错,错就错在他想推出的人选错了。谭娟如果不提拔,大家心里都平衡,谭娟提拔了大家心里都不平衡。就连他杨再兴心里都燃烧着嫉妒的火。
假如要换一个别人,大家可能会接受的。
正如杨再兴所预料的那样,李阳从他叔叔那里得到了准确消息。
姜书记准备把谭娟提拔为团委书记,但遭到丁县长的极力反对,丁县长说谭娟连个副主任科员都不是,何德何能连升三级?那团委书记的岗位虽然不太重要,可那也是一个县委委员的角色啊。
再加上在宣传部的考察结果相当地糟糕,谭娟提拔的事就搁浅了。
六
宣传部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郑部长依旧来4楼,谭娟依旧跟报社王副总编辑联系发稿。杨再兴每天还是拼命造大块头文章,李阳一如既往读书写稿。但有关谭娟提拔泡汤的小道消息却不断跑进杨再兴的耳朵里。关于谭娟提拔受阻的版本很多,但杨再兴倾向于以下几种。
其一,县长发怒说。
有一回,郑部长领着谭娟去市里报社请客,姜书记陪客。不知为什么,丁县长也在郑部长请客的饭店。姜书记遇见了丁县长,就跟丁县长打了招呼,让他也去敬一敬报社的书记和总编。丁县长来芙蓉县时间不长,还不到一年呢,各方面的情况还不是很熟悉。他不认识谭娟,但听说过。在酒桌上,谭娟跟姜书记喝酒时就说:“姜哥,我敬你一个。”姜书记立即端起酒杯说:“好。好。谭娟敬我酒我不能不喝,我干了。”丁县长一听这个女子敢情就是谭娟,如此大胆,在公众场合竟敢跟县委书记称哥道弟的,也太张扬了,没点城府。恰巧这时谭娟敬酒到了丁县长这里。谭娟早就认识丁县长,但没说过话,就端杯叫一声:“丁哥,我也敬您一杯!”这丁县长听谭娟叫他丁哥,脸色立即沉下来说:“我不认识你,怎么成了你的丁哥?你认错人了!”丁县长说完愤然离席走了出去。酒桌的气氛一下子便紧张起来。姜书记立即打起了圆场说:“你丁哥不喝,姜哥我跟你喝还不行吗?来,谭娟,再干一杯。”
据说,从这以后,丁县长对谭娟就耿耿于怀。说她缺乏最起码的礼仪和教养,根本担当不了重任。
其二,县长回避说。
有一天晚上,已经深夜11点多了,丁县长有个急事想跟姜书记碰头商量一下,就去姜书记办公室找他。芙蓉县县委县政府在一座大楼里,县委书记副书记县长副县长都在3楼,只不过县委领导在南面,政府领导在北面,相距也不过几十米远。丁县长看见姜书记办公室亮着灯光,就去轻轻敲了几下门,却没有什么回音。丁县长就给姜书记打电话,不一会,便从姜书记办公室里传出了手机的声音,丁县长断定姜书记一定在办公室里,就又去敲门。好半天,姜书记才把门打开了。丁县长进去一看,谭娟在姜书记的办公室里,头发蓬乱,脸红如火。丁县长见状立即退出,边退边说:“你们忙。你们忙。我明天再过来。”
丁县长从姜书记办公室里退出来,就狠狠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因此,丁县长就更加瞧不起谭娟了。
不管是哪种版本,都是丁县长把谭娟阻挡在团委书记的大门口之外了。
就在谭娟提拔县团委书记未成时间不久的一次酒场上,杨再兴再一次听到了暗疾这个名词。
但这次说这词的不是别人,却是县委姜书记。
那天,省报社总编室的一位编辑来芙蓉县采访,这位编辑跟杨再兴一起在海南培训过,因此,他来了以后就跟杨再兴联系。中午就餐时,县委办公室主任就把杨再兴也找过来陪这位编辑。姜书记这次是滴酒未沾,以茶代酒。省报编辑给姜书记敬酒,姜书记微笑着谢绝了,姜书记说:“对不起,我就用茶水来代酒回敬了,我有暗疾。”那编辑听后微微一愣,随即说:“谢谢书记,您自便吧。”
坐在旁边的杨再兴听后,心里感觉很好笑,难道他姜书记也有羞于明言的毛病?是什么毛病呢?
就在姜书记那次于酒桌上说了自己有暗疾的话不久,县里召开了一次副科级领导干部调整大会,在会上,组织部长宣读了芙蓉县委的干部任免决定,杨再兴接到参加这个会议的通知,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他听到任命谭娟为芙蓉县委宣传部副部长时,他的心微微颤抖了一下,紧接着他就听见了任命杨再兴为芙蓉县委对外宣传局局长的决定,他彻底地闹不清楚了。
是呀,没有考察,没有座谈,事先连一点风声都没有,谭娟突然就成了副部长,他杨再兴就成了外宣局长,而刘副部长调出了宣传部,去了县政协。还是在会场上,杨再兴的愤愤不平就酝酿在心中:她谭娟凭什么要管着我?以后这娘们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了,自己应该怎么做?
开完会,杨再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会场的。
他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自己当了外宣局长,是谁在帮助他?是郑善生吗?
想到郑善生,杨再兴就突然想到了暗疾这个词。
暗疾,真是一个好词。用在人生上,用在单位,用在社会,用在国家……
杨再兴知道自己原来真有暗疾了。
但他始终不知道他的暗疾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