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快乐无法想象——博尔赫斯语录
2011-06-26沙兮
沙兮/译
我无法一睹纽约,不是因为我失明,而是因为纽约使我失明,与此同时我又爱着它。当我说到纽约时,我立刻就想到了瓦尔特·惠特曼,他是那种不能被一笔带过的人之一。
诗人应当把所有的东西,包括不幸,视为对他的馈赠。不幸,挫折,耻辱,失败,这些都是我们的工具。我想你不会在高兴的时候写出任何东西。幸福以其自身为目的。
而如果我是一个真正的诗人,我就会觉得我生命的每一刻都具有诗意。我生命的每一刻就像一种黏土,要由我来塑造,要由我来赋予形态,把它变成诗歌。
书中说天堂有更多的愁苦,我相信这一点。因为快乐毕竟是无法忍受的。我们会有片刻的快乐,但永恒的快乐却无法想象。
在此刻,你总会有点属于过去,有点属于未来。你始终在从一个阶段滑向另一个阶段。
依我看,一个诗人应该活在记忆里,因为说到底,何谓想象呢?我要说,想象是由记忆和遗忘构成,它是这二者的交融。
我发现我在逐渐失明,所以我并没有什么特别沮丧的时刻。它像夏日的黄昏徐徐降临。
我只会写诗,写故事。我没有理论。真的,我觉得理论没有什么用处。
我想友谊或许是生活的基本事实。友谊有优于爱情之处,因为它不需要任何证明。在爱情问题上,你老是为是否被爱而忧心忡忡,你总是处于悲哀、焦虑的状态,而在友谊中则不必如此。
我认为诗歌无时不在,只是我们对它不敏感。诗歌当然在记忆中生长。我的记忆里充满了诗篇,也充满了富有诗意的情境。
我想时间是一个根本之谜。其他东西也许是神秘的。空间并不重要。你可以想象一个没有空间的宇宙,比如,一个音乐的宇宙……时间问题把自我问题包含在其中,因为说到底,何谓自我?自我即过去、现在,还有对于即将来临的时间,对于未来的预期。
在友谊中,不存在误入迷津,也无需满怀希望,友谊就这么存在下去。人们不需要频繁会面,也不需要有什么表示。如果我们之间存在友谊,那么对方就是朋友。
在长期的生活中,也许友谊比爱情更为重要,或者说,也许爱情的职责、爱情的义务就是变成友谊。如果不是这样,它就会让我们的关系半途而废。
对一个诗人来说,万事万物呈现于他都是为了转化为诗歌。所以不幸并非真正的不幸。不幸是我们被赋予的一件工具,正如一把刀是一件工具一样,一切经验都应变为诗歌,而假如我们的确是诗人的话。
假如我的确是一个诗人,我将认为生命的每时每刻都是美丽的,甚至在某些看起来并不美丽的时刻。但是最终,忘记把一切变得美丽。我们的任务,我们的责任,即是将感情、回忆甚至对于悲伤往事的回忆,转变为美。这就是我们的任务。
“神在创造之中。”而我们就是创造者,神由我们而出。每当我们创造美,我们也便创造着神。
艾米莉·狄金森是所有尝试过写作的妇女中最充满激情的一个,她说:“死亡是我们对天堂所知的一切/也是我们对地狱所需的一切。”
一个诗人需要坏诗,否则好诗就显不出来。只有二流的诗人才只写好诗。
我认为诗歌是一种极其个人、极其重要的经验,不论你能否感受它。如果你能够感受,你就不必再解释它了。
面对镜子我始终心怀恐惧。它们令人回味。
我很少读长篇小说,他们的叙事有一种铺张浪费之感。
音乐展现了幸福,神话,饱经沧桑的面孔,一些霞光,一些地域;它努力向我们述说,它说到我们不该忽略的事物,或者它有些事物向我们倾诉;这不曾化为实际生活却又具有急迫性的启示,或许即是美学。
我感到我将有所接受,但又无法表达。是的,我有此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