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阶：中国电影音乐第一人

文/黄 准

2011年8月29日，我参加了以“音海无涯，乐美善真”题名的王云阶先生百年诞辰纪念活动。这天，在连绵的阴雨之后，美丽的福寿园上空露出了一缕温柔的阳光，仿佛是云阶同志含着微笑在欢迎大家的到来。我们——包括他的亲属和朋友共一百五十余人出席了这次活动——我们迎着阳光，在那青松环绕、宁静幽雅的纪念碑前，在优美的音乐声中向云阶同志敬上了一束束鲜花，以表达大家对他的缅怀之情。纪念碑瞻仰仪式结束之后，大家又来到福寿园人文纪念公园“艺术长廊”，怀着崇敬之心观看了云阶先生的生平和作品的图片，从中领略了他一生的卓越成就。

尔后举行了云阶先生的纪念会和学术座谈会。在会上，王云阶先生的次子、观众非常熟悉的电影《三毛流浪记》中小三毛的扮演者王龙基代表他的家人向前来参加活动的嘉宾表示感谢，然后他介绍了他们和睦的家庭情况，告诉大家在1991年他们被评为全国“金婚家庭”，还多次获得“五好家庭”荣誉。他深情地对亲爱的父亲说：“我想告诉你，你的儿女们，孙儿们，曾孙儿们，都为是王云阶的后代感到自豪，并以爸爸为楷模，努力成为对社会对祖国对人民有益的人。”

自从接到要我参加这次活动的通知以来，云阶同志的形象就一直浮现在我的脑海中，他那温文尔雅的神态，他那谦逊的、和善的、彬彬有礼甚至带点柔弱的仪表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让我感到他永远是那样的平静，那样的深沉，那样的和蔼，那样的谦虚，而这一切又是那样的真诚，没有一点虚伪。最近我读了他夫人李青蕙新著《云阶和我》一书，让我更了解到原来在他柔弱的外表下面深藏着一颗火热的心。他为了反抗封建家庭的包办婚姻，毅然离开了家庭并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他为了自己喜爱的音乐，独自去闯荡音乐的世界，终于成为一个有作为的大音乐家；他为了不做“冷血动物”，追求革命，高唱“国际歌”被国民党反动派关进监狱达三年之久；他为了实现自己的共产主义理想，不消沉，不气馁，付出了自己毕生的精力，终于在72岁时光荣地参加了中国共产党。这种种一切都值得我们向他学习，也说明了他并不柔弱，而是一名意志坚强的人。

我和云阶同志一起工作了数十年，虽然我们是作曲组的同事，但在我的心目中他始终是我的长辈、师长，也是我学习的榜样。他的那种执着追求的精神更令我钦佩。称他为长辈不仅仅因为他的年龄比我长了十几岁，最主要的是他从事电影音乐的历史要比我们早了一个时代。在1937年我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还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电影的时候他就为电影作曲了。他从1939年为《风雪太行山》作曲开始，在解放前，先后为《新闺怨》《希望在人间》《乌鸦与麻雀》《万家灯火》《丽人行》《关不住的春光》《三毛流浪记》等作曲。他所创作的电影音乐大部分都是进步电影，有几部直到解放后还在放映。云阶同志的电影音乐创作从一开始就选择了一条正确的现实主义的道路，在解放前他就很注意从生活中吸取素材，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记录了不少民间音乐，从生活中汲取声源，如生活中的叫卖声，哭笑声等。所以他的作品都与影片内容结合得比较密切，他写的《新闺怨》一出来就受到导演和社会舆论的好评，尤其是他写的《希望在人间》还受到苏联专家格拉西莫夫的赞扬。

解放后更是给了他发挥才能的广阔天地，不仅创作了三十余部电影音乐，还担任了艺术行政领导工作。由于他处处都起表率作用，大家还一致选举他为中国电影音乐学会会长。

云阶同志在音乐创作中首先十分注重塑造好音乐形象，为了找到准确的音乐形象，他不辞辛苦地深入生活。如1952年他接受了《六号门》的创作任务，从生活中找到创作的灵感，自己背着铺盖到工人中间与工人同吃、同住、同劳动，记录了许多劳动号子，为影片的音乐塑造了准确的音乐形象。六十年代他为了创作《青山恋》的音乐，到福建龙岩深入生活，那时当地正流行脑膜炎，可是他并没有退缩，仍坚持到群众中去。在拍摄《江水滔滔》时，他从卡车上摔了下来，左臂粉碎性骨折，他不仅没有抱怨，还连连说：“这不能怪司机。”他就是这么一位处处为别人着想的人。创作《傲蕾·一兰》时他已经近70岁了，还和摄制组一同到东北的呼伦贝尔大草原、大小兴安岭等少数民族地区去体验生活。尤其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1977年，我和他还有徐景新等同志一起为创作清唱剧《杨开慧》到湖南韶山深入生活，当时他已经70多岁了，正逢寒冬腊月天气，火车下来后没有人，没有车来接我们，我们只能冒着风雪，自己拉着行李在风雪中走了很长一段路才找到住宿地。我记得当时他的身体很不好，人很虚弱，但他从不肯放弃，坚持和我们一同冒着风雪到毛主席故居等地方去参观访问。

云阶同志在电影创作中也非常注重歌曲的创作，他的不少电影歌曲都受到群众的喜爱。如《为了花香果又甜》《时代的列车隆隆地响》《海鸥飞起来了》等等，特别是他为电影《护士日记》写的插曲《小燕子》，影片一放映就受到群众的喜爱，但在那个时代一直不公平地把它定为“黄色歌曲”，批判了整整二十年，直到1980年才恢复名誉。上海广播电台特别播放了“小天使解放了小燕子”一文为这首歌正名，使她重见光明。事实证明这是一首深为群众喜爱的歌曲，直到今天仍然受到人们的喜爱。

其实云阶同志的贡献不仅在电影音乐上，他还写了许多独立音乐作品。他写了三部交响乐（可惜第三交响乐还未完成），还写了许多音乐理论文章，对广大青年作曲者起了很大的教育作用。同时他还是一个音乐活动家，在音乐界起了很好的表率作用，但他从来不骄不躁，对人总是那么诚恳，仪表总是那么文质彬彬。从这次追思会来讲，从原来计划的二三十人，增加到了一百五十余人，多数人都是自发来参加这次活动的，可见他的人缘之好，也可见他的人格魅力。

我一直在想，人总是有缺点的，可是我想来想去却找不到他的一点不是，我只能说他是一个“完人”，他是一个全面的、值得人尊敬的、值得人纪念的人。同时他也是一个幸福的人，他有着一个幸福的家庭，他不仅子女成群而且这些孩子都非常优秀。在事业上他不仅成功地为44部电影作曲并获得好评，他还写了许多理论文章，对今后的电影音乐创作起着指导作用；他还是音乐活动家，音乐教育家；在政治上他虽然到了晚年才解决了组织问题，但也更证明了他对共产主义事业的坚定不移的信心，所以他这完美的一生应该没有什么遗憾。他会以微笑来迎接人们对他的缅怀与思念。

王云阶（左一）与冼星海（左二）等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