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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影令

2011-05-14暮水云寒

飞魔幻A 2011年9期
关键词:铜铃阎王颜回

暮水云寒

破败的府邸,大门口的牌匾早已蒙了尘,上面的字迹依稀是“听雨轩”。此时门庭冷落,满地都是枯黄的落叶。

顾怜影每走一步,地上的落叶便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音。她停驻在门前,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想要平复眼下激动的心情。而她腰间佩戴的铜铃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心事,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怜影用手握住铜铃,可是那清脆的声音并没有因此减弱。忽地,杀气平地起,迅疾如骤雨,让人有些触不及防,紧接着,寒光乍现,直袭怜影的后背。

没人看清楚她是如何在瞬息间拔剑的,又是如何转身并且架住了那堪堪停在她面门前的不过丝毫之距的利刃。

“好功夫。”来人豪迈地笑道,“不过还是差了一些。”挡掉了怜影的手中的剑,手腕一振,剑身发出了清鸣之声,再次刺向怜影。她也不是初入江湖之人,岂会败在这一剑之下。两人斗了几十回合,仍是不分胜负。此时,对方袖口处甩出了几枚寒星,怜影心下一惊,并无料到对方对使用暗器偷袭,慌忙举剑相迎,因此阵脚一乱,便让对方了的了先机,长剑划过,如蛟龙出涧,剑锋停在了怜影的喉咙处。

“想不到堂堂陆颜回陆捕头,竟然会用暗器偷袭。陆捕头什么时候开始玩起了这些雕虫小技?”怜影冷笑道。

被唤作陆颜回的身着墨色长衣的男子收回了抵在她喉咙的剑,收回剑的同时,点了怜影身上的穴道:“当然是和顾怜影姑娘学的。”想起了之前吃过的亏,他恨得有些牙痒痒,如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心中不禁有几分畅快。

“你到底想如何?”自从一年之前开始,陆颜回就像是跟定她了一般,她走到哪儿他追到哪儿,使得怜影每次都得绞尽脑汁来甩掉他。

“当然是取回属于我的东西。并且我还要抓你归案。”陆颜回瞟了一眼怜影腰侧的铜铃,嘴角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一年前。

江湖上风起云涌,豪杰辈出。而近些年,说到顾怜影,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数次闯入戒备森严的皇宫之内,盗取珠宝不计其数。任凭宫中高手如云,却是无人能捉住她。师承何处不详,外貌不详。像是她的名气一夜间就在江湖广为流传。

明水湖畔,杨柳低垂,草长莺飞,正是一幅融融春景。

怜影坐在湖畔,把玩着手中的铜铃,方才见这铜铃精制古朴,颇为惹人喜爱,便顺手给取了过来。怜影轻轻地晃了晃铜铃,清脆的声音如潺潺流水,悦耳动听。春日的柔和的阳光洒在铜铃上,怜影这才发现上面刻了几个蝇头小字,细看,依稀是“陆颜回”三个字,当下,怜影面色一变。

后面风声响动,怜影毕竟是习武之人,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耳。怜影和来者徒手交战了数个回合。

陆颜回眼中闪过一丝赞叹,本来以为只是小小毛贼,没想到是个武功深厚年轻貌美的女子。

“姑娘为何偷我的铃?”陆颜回不解道。

“我喜欢。”怜影很干脆地说道。倏地,她抽了腰间的剑,刺向陆颜回。

“若是姑娘喜欢铃,在下可买个更好的赠与姑娘,只不过这铃对我还说意义重大,不知姑娘可否还给在下,”他闪身躲了这一剑。

“那可不行,我就是喜欢盗那些珍贵之物,听你一说,我便如何也不会还的。”怜影轻笑道。

“那就别怪在下无礼了。”陆颜回冷下脸来,也抽出了剑,剑锋锐利,有着削铁如泥之威。

“陆捕头何必和小女子我多多计较,不过是一串铜铃罢了。”怜影退了几步。

陆颜回的眼中闪过些许惊讶:“你既然知道我是谁,我劝你还是乖乖地把铜铃叫出来。”

陆颜回。原系清风镇的捕快,因为屡建奇功,抓获过各种棘手的人物,名声便从镇里传开,而后他游走于江湖中,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算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正派人物。顾怜影又如何会不知?

怜影长剑一抖,陆颜回不敢怠慢,举剑迎敌。怜影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她这不过是虚晃一招,趁其不备,甩出了几枚寒星。陆颜回措手不及,暗器击中了他左肩膀,顿时血流如注。

他吃痛,持剑退了数步。而怜影则趁这个机会逃之夭夭,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怜影被他点了穴,动弹不得。

“不愧是神捕,竟然能掌握我的行踪。”怜影这话并无讽刺之意,确实是发自内心的赞叹。闯荡江湖的这么几年,他还是第一个能屡次追到她的人。

“你过奖了,神捕在神,也不可能每次都能知晓你的行踪。谁叫你其他的什么不偷,偏偏要偷我的噬魂铃。”

此话一出,若是有其他人在场,必定狼奔豕突,跑得连影都没了。怜影心中也是惊惧万分。要不是被点了穴,她早就解下这晦气的东西归还于他。噬魂铃她还是有所耳闻,能食人生魂的至阴至邪之物,完全不该属于这个世间的秽物。

“因为我被它夺去了三魂之中的‘胎光,上面有了我的印记,若是被他人夺取,只要是在方圆五百里之内,会有所感应,而且铃声大振,就不停歇,你就不曾察觉?”

怪不得每次铃声响起之后,陆颜回便会出现在眼前。“你被夺了‘胎光,如何还能活着?”怜影疑问道。《云笈七签》中有所记载,“胎光主生命,久居人身则可使入神清气爽,益寿延年。源于母体。”

“我也想不通,或许是未被夺尽吧。我之所以行走江湖,便是想要找到解救之法,不过恐怕是撑不到那个时候。”他黯然道。

“很痛苦的吧。那种知晓生死,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怜影垂首。

“嗯。”陆颜回苦笑,怎么不痛苦,那几欲令他抓狂。有时候负手遥望天边的一抹残阳便会想自己还能再看一次日落?“不过——”他话锋一转,“若是在有生之年抓住了大盗顾怜影,也不枉此生。”他敛尽了眼里的苦痛,取而代之的是轻佻,是嘴角扬起的玩世不恭的微笑。怜影瞪了他一眼,不再言语。方才的同情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哈哈,乖乖束手就擒吧。”话语方落,狂风平地起,卷起了漫天的秋叶。陆颜回神色一凝,解了怜影的穴道,拉她躲到了墙后。

怜影正欲挣扎,只见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门口郝然站着一位黑衣的中年男子。

只见他抬头望了一眼门前的牌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边的两只小猫,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的?”男子正声道。

“不知前辈为何出现在这等荒芜之地?”陆颜有些好奇。难不成也是来追顾怜影的?那中年男子颇为不屑地哼了一声,“你我心知肚明。都是为了‘阎王令而来,又何必故作不知。”

“前辈说的可是于二十年前销声匿迹的黄泉府的不二心法‘阎王令?”

“自然是了。”中年男子用着探究的眼神打量陆颜回。

“难道这里就是‘黄泉府?”陆颜回有些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怜影,只见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破败的院落哪还有当年令人闻风丧胆的气势?

“你难道不是冲着‘阎王令来的吗?”

陆颜回苦笑着摇了摇头。

“前辈,你如何得知‘阎王令藏在这里的?”怜影问道。

“不知是谁放出的风声。今日应该会有很多江湖人士纷纷到来。”中年男子继而说道,“我先行进去,若是你们也打着‘阎王令的主意,就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怜影和陆颜回对望了一眼,跟了进去。

这屋子并非荒废无人,里面住了一位自称是管家的七旬老者。

“喀喀喀,想不到这么多年之后,还真的有人能找到昔日的‘黄泉府。老身也无力阻止你们,哪位有缘人找到了‘阎王令便归他。这总比让它埋没于尘埃之中来得好。”

众人皆是面面相觑。本以为会恶斗一番。

继陆颜回脚步之后,又陆续来了好几位江湖中颇为有名的人士,都是听到“阎王令”的风声而来。

其中能叫得出名字有“千机变”刘琬玉,“紫宸刀”林蔚天以及“御百鬼”林寻踪等人。

众人听后立刻四散,有的跑去西边的厢房,有的进了主厅,有人则去了后花园门。不出片刻,前院只剩下顾怜影和陆颜回二人。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清。

怜影取下腰间的铜铃递给陆颜回,神色凝重地说道:“我想要你帮我,我非得到‘阎王令不可。”她知道,寡不敌众,在场的人武功虽不一定高于自己,但同时对付这么多高手,她办不到。

“我为何要帮你?”陆颜回淡淡地问道,这趟浑水又与他何关。

“事成之后,我与你走便是。”怜影咬了咬牙,一字一顿地说道。清脆的声音如同银铃。而在陆颜回听来是刺耳,那是无奈的抉择,并不是他所想要的。他脸上浮现了一丝苦笑,他不需要任何的理由,也不要任何的回报,只要她说,她需要他的帮助,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陪她一起闯。这话他未曾说出口:“好。我帮,只要你遵循你的承诺。”

怜影点了点头:“谢谢你。我们也快点行动, 一定要先于他们之前找到。”一声轻叹被卷灭在瑟瑟的秋风之中。他跟上了她的脚步。

“喀喀喀——”推门而入时,扑面而来的灰尘,惹得怜影咳嗽连连。看来许久不曾有人踏入。里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怜影从怀中取出了火折子,微弱的火焰照出了模糊的轮廓,是书房。里面是一排排的书柜,靠窗的位置则是一张书桌。怜影点亮了桌上的烛台。

“我们分头找。”

“你确定‘阎王令会被放在这堆书籍之中?”陆颜回不禁疑惑道。

“不确定,不过黄泉府前任的主人痴迷书籍,除了练武,他所有的时间便花在了读书上。这里是他最常待的地方,要是‘阎王令真的藏在这宅子里,这里的可能性最大。”怜影婉婉道来。

“你如何那么了解?”据传言,阎辛寰为人古怪,行踪更是缥缈如山间云雾。见过他真面目的人屈指可数。而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人物,那时,怜影才只是襁褓中的婴儿罢了。

“阎王令”和怜影的关系甚为紧密,因为那阎辛寰正是她爹。这便要追溯到两年前,那时,光是“黄泉府”三个字便足以令人闻风丧胆。而阎辛寰当时还是少年,年少轻狂之时遇到了怜影的娘,也是江湖中小有名气的女侠顾蔓之,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她还爱上了这个桀骜不驯的少年,从此万劫不复。

两人并未成婚,但她却为他生了一女,也就是顾怜影。然而阎辛寰却连怜影的面都不曾见过,因为在某一夜,他莫名失踪了,当时就留书一封,娓娓道来来龙去脉,并且写,他终究是负了她,让她不要等,寻个好人家嫁了。

不出几日,黄泉府就在正派的围剿之下化为残垣断壁,而阎辛寰只怕是凶多吉少。哪知顾蔓之一生未嫁,由爱生恨,她恨当时不辞而别,她恨从此千帆过尽,无人同看。她独自抚养怜影长大,传授她武艺。当听说“阎王令”再现江湖之时,顾蔓之赶忙让女儿去把它取回来,万万不得令人别人拿到手。因为在那封书信中,阎辛寰道破了“阎王令”的秘密,而这只会使无辜的人白白送死,世间不免又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怜影仔细地翻阅了所有的书籍,药理、毒经、五行、八卦,样样皆有,而且许多都是不可得的孤本,可是其中却没有“阎王令”,难道不在这里?怜影心想。还是说此处有机关不曾被自己发现?可是这书房格局极为简单,四面空空,连字画都不曾有,不像是能暗藏玄机的地方。

而陆颜回此时这捧着一卷书籍看得正为投入,眼神之中绽放出了灼热的光芒,因为这上面提到了“摄魂铃”,并且说道了被夺取魂魄一事。

“你有什么发现吗?”怜影问道。

陆颜回慌忙把书籍塞进怀中,转过身来,朝她摇了摇头:“既然是武功心法,又怎么会与寻常的书籍放在一起。”

怜影眼中颇有失望之色。

“你不要操之过急,你好好想想,还有什么地方被我们遗漏了。”陆颜回安慰道。

书桌上的烛火被风吹灭,书房刹那间又伸手不见五指。

“我们先出去吧。”他建议道。

暮色迷茫。

怜影坐在靠着窗边的椅子上,旁边的圆桌上放了一盏茶,却一滴未动。

方才从书房出来,看见众人表情皆是面沉如水,想必都是无所获,她默默地松了口气。那时天色渐暗,那管家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笑道:“各位辛苦了。若是不嫌弃,可在此小住一宿。”

众人面面相觑,心道,这老头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恐怕其中有诈。可是没有人离去,因为谁都不愿意别人让别人抢了先机。于是乎都决定在此住上一宿,翌日再继续搜寻。

怜影叹了口气,心事重重,剪不断理还乱。忽地,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咚咚咚”的敲门声。

“怜影姑娘,是在下。”

她开了门,只见陆颜回微笑着站在门口:“我就想来问问,姑娘可有了头绪?”

怜影微微颦眉,没有开口,只是黯然摇了摇头。

“真是可惜。想必姑娘也有些烦闷,不知可否赏脸和在下出去散散心?”陆颜回诚恳地问道。

怜影犹疑片刻,还是与他出去。满地枯叶,好不荒凉。此时天边挂着如血的残阳,昏黄的光线照出了两道人影。怜影走在前头,眉头紧锁,显然是有心事无法忘怀,而陆颜回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

忽地,怜影感到背后一阵劲风起,毫不犹豫拔出了剑,剑身波光粼粼,如同一汪湖水。这是她从不离身的“霜华剑”,可断金玉,削铁如泥,而这剑锋毫不犹豫地插入了陆颜回的心脏,一分一毫都不曾偏离,哐当一声,陆颜回手中的匕首掉在了地上,完全是猝不及防的。他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怜影:“你好狠。”说罢,气绝身亡。

“那是你伪装得太拙劣了。”怜影冷冷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人,眼神是冰冷的。

真正的陆颜回目睹这一幕。有那么一刹那,他感觉到那剑确实是插到心脏,否则为何有着撕裂般的疼痛。

“如果是我,你也会毫不犹疑地刺下这一剑吗?”他走上前去问道。

“我知道他不是你。”怜影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她也不知道,如果是陆颜回,她那一剑还能那么绝决地刺下去吗?“如果是我呢?”他不屈不挠地问。

怜影不言语。蹲下身,撕开了“陆颜回”脸上的人皮面具。郝然是“御百鬼”林寻踪,易容之术可谓是以臻化境,不仅是外貌,连声音都可以模仿。只可惜他对陆颜回太过陌生,因此漏洞百出,才会被怜影识破。

陆颜回凄然一笑,像是知晓了她的答案:“你怎知这是个冒牌货?”

“说话的语气。真正的陆颜回不会一口一个顾姑娘这般叫的。”她缓缓说道,“还有,他腰间并没有‘噬魂铃,你说过那是你最重要的东西,肯定是会随身携带的。因此那一定是个冒牌货。”她说得极为笃定。

“喀喀喀……”陆颜回忽然咳嗽不止,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脸色瞬间使了血色,怜影慌忙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你怎么了?”

“没事……”话还未说完,一抹鲜红便从嘴角沁了出来。

他半靠在床上。想起方才是怜影一路把他扶回房内,苍白的面庞闪现了一丝尴尬之色。

“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她沉声问道。

他苦笑:“自从被夺了一魂,便成了现在这样。”

“等我拿到‘阎王令,我陪你一起去找解救之法。”她很认真地看着他。陆颜回永远也忘不了她那时的表情,眼神中有着执着和坚定。

“好。不过我还是会抓你归案,你可想清楚了。”他笑道。

“你好生休息吧。”怜影转身走出了厢房。

还能撑到那个时候吗?他脑海中浮现出仗剑天涯,走过绿水青山的景象,从此他不再是一个人,千帆过尽,有人与他同看了。到那时,解救之法的有无,已经不重要了。

他叹了口气,从枕下拿出方才偷的书,开始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从来没有像此刻有着这般坚定的信念,想要努力地活下去,哪怕只是多一个时辰也好。

过了两天。仍是找不到“阎王令”的踪影,而陆颜回的病情似乎也没有变好。这两日,众人都在“听雨轩”中不曾踏出。连饭食都有所准备,像是万事俱备,便只等着他们来罢了。刚开始,无人敢动箸,生怕其中有诈。你看我,我看你,僵持了许久。直到那个老管家轻蔑地瞟了一眼众人,率先动了筷,吃得甚香。众人放松了警惕,饭菜中应该是没有下毒的,纷纷动了箸。

陆颜回不曾下来用过膳,他不能吃油腻的食物,只吃了些随身携带的干粮和果子。怜影一方面急着找出“阎王令”,另一方面又担忧着陆颜回的身体状况,搞得她身心俱乏。

星汉高悬。怜影坐在房内,正思忖着接下去的行动。突然,隔壁传来桌椅倾倒之声,隐隐有骚动之声,然而这声音极为短促,像是划过天际的流星,片刻之后就没了声响。怜影握紧了桌上的剑。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停在了她的门前。接着,那名老管家推门而入。手上持了把滴血的剑,而门外地上,是“千机变”刘琬玉狰狞的头颅,双眼突出,恐惧之色凝固在了早已死去的面孔上。

“你是谁?”

“小姑娘这么快就忘记了,我可是记得清楚,当时在门口有两只不知好歹的小猫试图躲过老朽的眼睛。”老者咯咯咯地笑道,声音却不再是苍老的,显然是个已经中年的男子。

“是你。”她早该想到,从那日进门之后,便再也不曾见过那黑衣的男子,而自己却不曾细想过其中的蹊跷。

他撕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是张狰狞的面目,有一道刀疤从左眉斜斜割过,延至下巴。

“精通易容之术的可不止那个林寻踪。”

“你可是百鬼门的徐恒?”怜影不确定地问道。脸上有疤的人江湖中数不胜数,但最为令她印象深刻的恐怕就是百鬼门的副宗主徐恒了。

“正是。小丫头竟然能认得出老朽,不错。可惜晚了……”他举起带血的剑指向怜影。

怜影拔出了剑,正欲拼命一搏,在这位武功不知道比她高出多少的人面前,她只能选择赌。可是这时她发现她如何也提不上气,真气像是碰到了一堵障壁,冲不破。

“不用试了,除非你离开这里,否则功力是不可能恢复。”

“你什么时候下的毒?”怜影瞪着他。

“用膳的时候。不,其实根本不能算是用膳。因为你们什么都没吃。现在除了使不上劲,是不是感到腹中饥饿无比?那些都是幻觉,为的是把你们都困在此处,才能便于我下毒。这里都是江湖中的高手,若是太明显,肯定会发觉。于是我用了‘幽冥花的花粉,散播于这空气中,而你们的功力便会慢慢地被封锁。到发现之时也晚了。”他冷笑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本想利用你们找出来‘阎王令,哪知谁都没找到。还得费上我一番工夫去找。不过在这之前,先解决掉你。”

长剑卷起一阵劲风朝怜影袭来。她举剑于胸,可是她知道,手无缚鸡之力的她是躲不过的。剑尖停在她胸前约一寸的地方。因为另一把明晃晃的剑架在徐桓的脖子上。

“放下你的剑。”陆颜回厉声呵斥。

“你有什么资格叫我放下剑,功力尽失,区区一把破剑如何威胁得到我。”徐桓冷笑。

“你可以试试,看我这把破剑到底有没有资格。”

徐桓收回了剑。而那剑锋直指他身后的陆颜回。只见陆颜回一个闪身轻巧地躲开这一剑。

“你怎么还有功力?”徐桓有些不可置信。

“或许是我待在房内,甚少出去走动。”他轻描淡写地答道,而手中的剑并没有闲着,手腕一抖,剑如银蛇,刺向徐桓的心脏。徐桓冷哼一声,举剑相迎,两人斗了数个回合,不相上下。渐渐渐渐,陆颜回有些落了下风,出剑越来越无力。

“强弩之末,也敢在老朽面前卖弄,不知好歹。”剑刺进了陆颜回的肩胛处,鲜血瞬间从衣襟处绽开。他闷哼了一声,剑掉落在地。“该死,”他的真气也渐渐地使不上来。无能为力。

陆颜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徐桓持剑走向怜影。

一定还有什么是他可以做的。腰间的“噬魂铃”毫无预兆地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徐桓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去身去。

地上已经没有了陆颜回的踪影。

“你在看哪里?”背后传来冰冷的声音,毫无感情。徐桓莫名地感到心底一寒,心生退却之意。可是他动不了,一柄利剑穿透了他的心脏,剑身流转着黑色的氤氲,而他的血肉正在慢慢地变黑,紧接着化为一摊血水。在还没有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之前,他已经是一摊腥臭乌黑的血。

陆颜回脸色冰冷,左边的眸是如血般鲜红,而右边的眸仍是黑的,浓如墨,仿佛藏了个无底洞。而他手里的剑,被一层诡异的黑雾所包围。

他缓缓地走向怜影。

“你有没有事?”他蹲下来身来,嘴里艰难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我没事。你怎么了?”她感觉到陆颜回身上散发着一种陌生气息。令她不安。

“我哪能有什么事情?先离开这里,我再和你说。”腥臭的气味令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他徐徐道来,语气是云淡风轻,仿佛在陈述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在怜影听来,却是石破天惊。那日,他在书房中无意找到的书,其实正是“阎王令”。他越看到后面,心中越是震惊。所谓的“阎王令”并不是人人都能学的武功心法,它有个极为刁钻的要求,修炼者必须是魂魄不全的人。而这“噬魂铃”似乎和“阎王令”有着密切的关系。而且当他翻到最后一页时,浑身的血液瞬间冷了下来。

“你方才使出的可是‘阎王令里的招式?”怜影问道,声音不自觉地有些颤抖。

陆颜回点了点头。

“可是那最后一招……”

他又点了点头。“为什么?”为什么明明知道是魂飞魄散,他却一点都不在乎。

“因为不用的话,两个人都得死。”他淡淡地说道,“但是,我不愿你死。”那时他的心中不是没有挣扎,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两个人一起死,二是他用“阎王令”用自身血肉之躯换来片刻的功力来挽救怜影。而他选择了后者,并不后悔。

怜影的心莫名地抽痛,像是被人深深剜去了一块血肉。独自一人闯荡江湖数年,世情冷暖,她自以为早都看透。然而,一句“我不愿你死”,深深地触动了她。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不过相识半年之久的人,会愿意以他的生命来换取她的一世。

“可惜,我大名鼎鼎的陆捕头最后还是抓不到你这个神偷。”陆颜回凄然一笑,他是输了,但是被偷走的岂止是“噬魂铃”,连同他那颗淡漠的心,也一同被盗走。

泪滴破了黑夜的静谧。怜影坐在陆颜回的身旁,一言不发,此时的静默已胜过了千言万语。

天光熹微。

“珍重。”陆颜回轻轻地说道。被点了睡穴的怜影,面容平静地躺在床上。脸上犹有泪痕。当第一抹曙光照进纸窗时,他的身体开始变得缥缈,眼眸里的鲜红慢慢退去,紧着着是身躯,如同冰雪消融一般,在光线中化为尘埃,那是灵魂的消融。躺在床上的怜影眼角滑落了一滴泪。她是醒着的,只是某些诀别她不忍面对。从此之后,她又是一人,仿佛从来不曾改变那般,宛如一场凄美的梦境。

然而她知道,此生再也无法找到那样一个人可以替代陆颜回在她心中的位置。

她烧掉了“阎王令”,继续游走于江湖烟雨之中,而这样不知过了多少年,只道是春花秋月去了又来。

“丁零丁零……”有清脆的声音在风中响起,女子一愣,缓缓地转过头去,而身后唯有葱葱郁郁的青山相迎。

青山绿水春依旧,次年今日人已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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