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清末新政中的教育改革
2011-04-13孙佳梅李跃利
孙佳梅,李跃利
(海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海南海口 571158)
浅论清末新政中的教育改革
孙佳梅,李跃利
(海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海南海口 571158)
20世纪初,清政府为了维护风雨飘摇的统治,在政治、经济、军事、教育等方面自上而下地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开始了为期十年的清末新政。其中教育改革是清末新政中最富有积极意义的一项内容。清政府在教育改革中废除了科举制,兴办了大量的新式学堂,颁布了新的学制,健全了教育行政机构,极大地促进了中国教育的近代化,对后来的中国社会产生了深远影响。但是,清末的教育改革并没有脱离“中体西用”的原则,并且改革滞缓,当然也没有挽救其灭亡的命运。
清末新政;教育改革;认识;特点
引言
20世纪初,清政府为了挽救风雨飘摇的统治,在政治、经济、军事、教育等方面自上而下地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开始了为期十年的清末新政。改革的根本目的在于维护其统治,但是,改革并没有阻止住其灭亡的命运。其中教育改革是清末新政中最富有积极意义的一项内容。清政府在教育改革中废除了科举制,兴办了大量的新式学堂,颁布了新的学制,健全了教育行政机构,极大地的促进了中国教育的近代化,对后来的中国社会产生了深远影响。尽管如此,清末的教育改革具有浓厚的封建性,进步性与浓厚的封建性并存可以说是清末教育改革的一个重要的特征,而且改革也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反而走向对立面,加速了清政府的灭亡。
清末教育改革是一次不同寻常的具有自身特点的一次改革,对此研究比较早的是舒新城 ,他在1933年出版了《近代中国教育史料》,1981年又出版了《中国近代教育史资料》(人民教育出版社)。对近代教育史资料的搜集和整理,还有陈文询的《中国近代教育文选》(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3年版),陈元晖《中国近代教育史资料汇编》(上海教育出版社,2007年版)。另外,一些学者的著作或专著也论及了清末教育改革的问题,如:李侃等人的《中国近代史》(中华书局,1994年版),陈旭麓的《近代中国社会的新陈代谢》(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6年版),费正清的《剑桥中国晚清史》(下卷)(中国社科院出版社,1985年版),许纪霖、陈达凯的《中国现代化史》(第一卷)(学林出版社,2006年版)等。前人对于清末教育改革的研究,已经比较丰富和详实。笔者认为研究这一问题,既要指出清末教育改革的进步性,还要指出它的封建性和落后性,正是落后性导致了改革目的与实际效果的背离,这样才能为我们当今的教育改革提供更好的借鉴。
一 科举制的改革和废除
科举制兴起于隋代,作为魏晋以来九品中正制的否定物,它曾经是一种含有历史合理性的东西,有利于统治阶级从平民和中小地主阶层中补充新鲜血液,对保障中国传统社会的垂直流动、社会各阶层的有序化和社会秩序的稳定起到过积极的历史作用。但是经历了一千多年以后,这种制度变得越来越僵化而流于形式。在八股考试的文体之下,试题要求考生要在经过注释的儒家经典中寻章摘句,并且文章的字体必须为小楷。这种考试对实际学问没有多大的裨益,反而严重桎枯了人们的思想,阻碍了历史的前进,其弊端之深、危害之大引起了世人的批判。明清之际的著名学者顾炎武对此批评“八股之害等于焚书,而败坏人才甚于咸阳之郊所坑者”。[1]晚清改革的健将张之洞也对此进行批判:“自明至今,行之已有五百余年。文胜而实衰。法久而弊起。主司取便以藏拙,举子因陋以侥幸,遂有三场实止一场之弊。所解者,高头讲章之理,所读者,坊选程墨之文,于本经之义、先儒之说,概乎未有所知。”[2]108尽管二人并非处于同一时代,但都表达了对八股文的批判。尤其是晚清时期国家面临着千年来“未有之变局”,剧烈的社会变动和严重的民族危机,要求学校教育要培养出经济、军事、技术、翻译、外交等实用人才,然而在科举制度下,传统教育所培养的知识分子只是埋首故纸堆,满口之乎者也,读书的唯一目的是寻求入仕的道路,对实务并没有多大裨益。显然,以八股取士的科举制度跟不上时代发展的步伐。因此,废除科举制成为当务之急。
在舆论的频频抨击下,1901年,清政府颁布了改革科举制度的上谕,于第二年废除了八股文,改试策论,同时还下旨废除了武举,从此八股文退出了历史舞台。在这一年清政府又仿照博学鸿辞科例,开设经济特科,并于1903年各省督抚会议之后正式举行,但科举制并没有被逐出历史,1901年,湖广总督张之洞、两江总督刘坤一在应诏陈言的《汇奏变法第一折》中建议:“分旧岁科考取进学额,以为学堂所取生员之额;分乡会试中额,以为学堂所中举人进士之额”。[3]171903年,张之洞、张百熙、荣庆上《注重学堂折》,建议“请自下届丙午(1905年)科起,每科分减中额三分之一,俟末一科减尽以后,即停止乡、会试。”[3]536尽管积极改革科举制,大力兴办新式学堂,然而并未“人人争自濯磨,相率入学堂,”究其原因,在于“经费难筹”,经费之所以难筹,在于“科举未停,天下士林谓朝廷之意并未专重学堂也。科举不变通裁减,人情不免观望……不肯专心向学。”[4]31331905年地方大员袁世凯、张之洞、赵尔巽、端方等汇奏《力停科举以广学堂折》,进一步强调了停罢科举之意,“科举一日不停,世人皆有侥幸得第之心,以分其砥砺实修之志。民间更相率观望,私立学堂者绝少,又断非公家财力所能普及,学堂决无大兴之望。”[5]62在强大的社会舆论压力之下,清政府在8月颁布了一道上谕,废止了科举制,“著即丙午科为始,所有乡会试一律停止,各省岁科举考试亦即停止。”[5]65这样,自隋朝开创并在中国实行了一千三百多年的科举制退出了历史舞台。
科举制的废除,可以说是中国教育史上具有革命性的变革,改变了久被非议而并未触动的传统教育制度,促成了戊戌变法想做而没有做成的事。这对于促进新式学堂的兴办,加速中国教育的进程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科举制的废除也转变了教育发展的导向,使学校教育摆脱了从属于科举的附庸地位,对于教育的独立和社会化以及教育的普及化也产生了重要影响。但科举制退出了历史舞台,并不意味着科举制度的影响及社会价值就此完全消亡,有功名的人仍然得到社会的垂青,清政府为了促进新式教育的发展也不得不给予学堂毕业生以功名,这也从另一方面显示出了历史的惯性。
二 近代教育制度的建立
(一)兴办新式学堂
清朝新式学堂的建立可以追溯到洋务运动时期。19世纪60年代清政府内外交困,一部分开明士大夫在一定程度上认识到了“非兴学不足以图强”。但又“震于列强之船坚炮利,急需养成翻译与制造船械及海防陆军之人才”,[4]3121在洋务派官员的大力倡导下,兴办了一批近代新式学堂。这些新式的洋务学堂是为了适应洋务的需要而兴办的,主要培养翻译、技术、陆海军以及外交方面的人才。当然,由于传统教育的根深蒂固以及经费和师资的缺乏,并没有达到他们所设想的培养实务人才的目的,但“上述举措总算打破了科举的一统天下,起到了开通风气的作用,对清末新政教育改革既是引导又是实验,是非常必要铺垫和助动。”[6]
甲午战争的惨败,宣布了洋务运动的破产,民族危机空前加深,康、梁等一批觉悟了的代表中国民族资产阶级利益的知识分子掀起了维新变法运动。康有为在变法中系统地提出了他的教育主张:改革科举制,废除八股,改试策论,倡议设立学校,开办京师大学堂,派人出国留学,请求“遍令省府县乡兴学,乡立小学,令民七岁以上皆入学,县立中学,其省府设立专门高等学大学”。[5]124这些措施因变法的失败而被废止,唯有京师大学堂得以保存。庚子之变以后,中国面临自有国家以来未有之奇变,“育学兴才,实为当今急务。”[4]31451901年慈禧太后在西安发布兴学诏书,命各省、府及州县均兴办学堂,府设中学堂,县设小学堂。山东巡抚袁世凯立即遵办,并呈奏山东学堂事宜及试办章程。随后,清政府又谕令各省督抚仿照山东所拟章程办学。一时间,各地竞相兴办新学,尤其是科举制度废除以后,兴办学堂的步伐大大加快。据当时的学部统计,“1904年全国学堂总数为4222所,学生92169人;1909年学堂总数猛增为52346所,学生达156.027万人。”[7]314从种类上说,不仅有小学堂、中学堂、高等学堂以及京师大学堂等普通学堂,还设有与普通学堂并立的各级实业学堂和师范学堂。另外清政府在1907年又立了女子小学堂和女子师范学堂。为弥补办学经费的不足,清政府还鼓励私人出资办学,这样使新式学堂在性质上除了有官办之外,还有私立学堂。一时间,一些名绅巨贾投资兴学,状元实业家张骞就以兴办学堂有名于时。这一时期可以说是中国近代史上仅见的兴办新式学堂的高潮。这些新式的学堂与传统的学校教育显著不同,尤其是在课程的内容上。在新式学堂中,开设了大量的西学课程,这对于科学知识的传播和普及以及学生知识结构和价值观念的转变具有重要的影响。
(二)建立近代学制
1895年津海关道盛宣怀创办的天津中西学堂,分头等、二等学堂两级,是为中国近代教育史上两级普通学堂之始。1897年,盛宣怀又在上海创办南洋公学,分四院:师范院、外院、中院、上院。外院、中院和上院相当于小学、中学和高等学堂,师范院是与中院并立的。“论者谓中国教育有系统之组织,此其见端焉。”[4]3121尽管南洋公学的学制系统不尽完备,但其实际上构成了中国近代学制的雏形。新式学堂的发展要求得到制度的保证,因此,制定新的学制便提到日程上来。
中国近代新式教育体制正式开始于1902年张百熙制定的《钦定学堂章程》,即“壬寅学制”。这是我国第一个比较有系统的法定学制。该学制将学校分为七级:蒙学四年,寻常小学堂三年,高等小学堂三年,中学堂四年,高等学堂或大学预科三年,大学堂三年,大学院无定期,共计20年。此外与中学堂并行的有中等实业学堂和师范学堂,与高等学堂并行的有附设的专门实业学堂,仕学馆和师范馆。因其体制不够完备,颁布之后没有实施,但为以后制定新的学制提供了蓝本和借鉴。1903年11月,张百熙、荣庆、张之洞汇奏《重订学堂章程》,即“癸卯学制”,这是清末颁布的我国第二个有系统的学制,是我国第一个经颁布后曾在全国范围内推行的学制。“癸卯学制”共分三段七级,共计二十九年到三十年。第一阶段为初等教育:分蒙养院四年,初等小学五年(七岁入小学),高等小学四年共三级十三年。第二阶段为中等教育,设中学堂一级共五年。第三阶段为高等教育,分为高等学堂或大学预科三年,分科大学三年到四年,通儒院五年,共三级十一年到十二年。初等学堂必修学科有修身、读经讲经、中国文学、算术、历史、地理、格致体操,视地方情形还可以加授图画、手工科目。高等小学堂必修科目有九种:修身、读经讲经、中国文学、算术、历史、地理、格致、体操,此外视地方情形还可以加授手工、商业、农业等科目。中等学堂科目有十二种:修身、读经讲经、中国文学、外国语、历史、地理、算术、博物、物理及化学、法制及理财、图画、体操。大学堂分设经学、政治、文学、格致、农、工、商、医八科。高等学堂为升入分科大学之预备,其所修科目除专门科目外,还必须修人伦道德、经学大义、中国文学、外国语、体操等科。通儒院为学术研究机构,不设学科。学制系统中,与普通教育并行的还有师范教育和实业教育。实业学堂分初等、中等、高等三级、分设农业、工业、商业、商船四类。师范学堂分设初级师范学堂和优级师范学堂,初级修业五年,派充高等小学堂及初等小学堂教员。此外还设有供官员学习的仕学馆和翻译馆。
“癸卯学制”是以国家法令的形式颁布并在全国实施的新学制,它涵盖了各级各类学校的一系列法令法规,使各级各类新式学堂有了制度和法律的保障,构成了中国近代教育史上较为完备的教育法规系统,可以说是中国近代教育立法的开端。并且,清政府也以兴办教育作为考核地方官员政绩的标准之一,推动了新式学堂在数量和规模上的扩张。它的实施对“20世纪中国学校教育制度产生过很大的影响,它为中国近代教育奠定了第一块基石。”[8]它标志着中国封建传统教育的结束,是中国教育近代化的真正开始。尽管其系统比较完备,但也存在着一些弊端。如:学习年限过长,封建性课程的比重过大等等。
(三)留学教育
在创办新式学堂、改革科举制的同时,清政府又采纳了刘坤一、张之洞等人提出的派遣士人出洋留学的主张。1901年9月,清政府就通令各省选派留学生,并且鼓励自费留学。待学成回国,经过考核,分别赐给进士、举人、贡生出身,优秀者并予以任用。这一时期留学日本的学生最多。一方面日本较近路费较省,语言文字的阻碍较少;另一方面,甲午战争的惨败使朝野人士认识到了“维新”给日本带来的力量,强敌成为了学习的榜样。在政府的大力倡导之下,留学成为当时的一种潮流,在20世纪初出现了第一次“留学热”。到1905年,留日学生数大约有8000到10000人,而1902年留日学生竟达12000人。此外清政府还派留学生赴欧洲进行留学,到1907年,中国在欧美的留学生也达到1万余人,留学生的总人数确实蔚为可观,仅“中国学生前往日本留学的活动很可能是到此时为止的世界上最大规模的学生出洋运动”。[9]393但这些出洋留学的学生中的相当一部分并没有成为清政府所用的专门人才,在欧风美雨的滋润之下,他们的知识结构和价值取向发生了转变,并且形成了具有一定力量的新的知识分子群体。他们已不再是封建社会的卫道士,反而成为了清政府的掘墓人,许多人走向了清政府的对立面,成为民主革命的志士。
(四)改革教育行政机构
中国传统教育中没有专门管理教育的机构,教育的行政体制主要为科举考试服务。在清代全国学务由礼部、国子监、翰林院及各省学政管理。这种体制不是教育的行政系统,只是各级政府机构的附庸或由政府官员兼管。洋务运动所设立的一些新式学堂,大多附属于总理衙门及洋务企业,并没有专门的管理部门对此进行管理。维新变法期间所设立的京师大学堂是全国最高学府,设管学大臣一人,总管教育工作,并且各省学堂也归其管辖,实际上成为全国教育的最高行政机关。但义和团运动期间,慈禧太后下令停办京师大学堂。科举制废除以后,全国新式学校迅速兴办,教育事务也日益繁杂,“必须有总汇之区,以资董率而专责成。”[4]3143于是1905年12月,清政府谕令设立学部,序列六部之前,并裁撤国子监,归并学部。学部设最高长官尚书一员,左右侍郎各一,荣庆为首任尚书,熙瑛、严修为左右侍郎。1906年,清政府裁撤各省提督学政,另设提学使司,长官为提学使,统管全省学务,并归督抚节制。该司内设学务公所,分设:总务课、专门课、实业课、普通课、会计课和图书课。并设视学六员,承提学使命令巡视本府厅州县的学务。1906年清政府于府、厅、州县设立劝学所,作为各府厅州县的教育行政机关。劝学所设总董一员,由视学兼任。每府、厅、州、县划分若干学区,每区由总董选举本区品行端正、热心教育的绅衿充任劝学员,负责本学区的一切学务。此外,清政府还在各省省会设立教育总会,府、州、县设立教育分会等各级教育机构,以辅助教育行政机关。清政府对教育行政的改革,使教育管理从各部门中独立出来,并且形成了从中央到地方的较为完备的三级行政管理体制,打破了传统教育的管理模式,开创了中国教育管理近代化的先声。而且学部成立之后,制定了一系列的法令章程,使全国的教育逐渐趋于统一化、规范化,如:改定考试办法、详定师范奖励办法、变通中小学课程等,对于推动中国教育近代化发挥了重要作用。
三 对清末新政教育改革的认识
清末新政是20世纪初清王朝为了自救而被迫进行的自上而下的改良运动,虽然具有一定的历史主动性,但就其主观动机来讲,清政府并非想真心变革,就其阶级本质来看,也根本不可能进行彻底的变革,因此新政也改变不了其灭亡的历史命运。但一些改革措施却超出了其主观动机,客观上起到了真正变革的作用,教育改革在这方面最为显著。清末教育改革不仅遂了洋务派兴办新式学堂的心愿,而且完成了维新派改革教育的未竟事业。清末教育改革是清政府在形势的逼迫之下而进行的无奈之举,清末教育改革又具有自身的特征:
第一,教育改革新旧并存,仍然贯穿着“中体西用”的原则。清政府由于自身具有的浓厚的封建性,
在改革的过程中仍然贯穿着“中体西用”的原则。尽管大量引进西学,但中国的纲常名教是绝对不可变更的,这是中国之所以为“中国”的命脉所在,教育改革的根本目的是为了培养忠于清政府的人才。张之洞、荣庆、张百熙在所奏的《重订学堂章程折》中指出:“至于立学宗旨,无论何等学堂均以忠孝为本,以中国经史之学为基。俾学生心术归于纯正,而后以西学论其智识,练其艺能,务期他日成才,各施实用,以仰副国家造就通才,慎防流弊之意。”[3]298学部成立之后,在厘定的教育宗旨中进一步指出:“中国政教之所固有,而亟宜发明以拒异说者有二:曰忠君,曰尊孔。中国民质之所缺,而亟宜针砭以图振起者有三:曰尚公,曰尚武,曰尚实。”通过忠君、尊孔、尚公、尚武、尚实五端使“全国学生每饭不忘忠义,仰烈而思天地高厚之恩,睹时局而深风雨飘摇之惧,”而达到“人人有合群之心理,而功德以昭;人人有振武之精神,而自强可持。”[2]543-548为了贯彻这样的宗旨,清政府在新式学堂中设西学的同时,又大量保留了传统教育的内容,中小学均设有修身、读经讲经等课程,如:“初等小学堂以《孝经》、《四书》节本为必读之经,第一年每天约读四十字,第二年约读六十字,共读九千六百字,第三四年约读一百字,共读四万八千字,第五年约读一百二十字,共读二万八千字,凡五年共读十万零一千八百字。”[3]303-304张之洞等人还声称“中小学宜注重读经以存圣教,外国学堂有宗教一门。中国之经书,即是中国之宗教。若学堂不读经书,则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之道,所谓三纲五常者尽行废绝,中国必不能立国矣”[5]200显然,张之洞等人并没有放弃“中学之体”,他们企图通过对读经内容限定,而对学生进行全方位的精神规训与教化,使之固守儒家的忠孝伦理。清政府在倡导西学的同时还担心学生学习西学会沾染“外洋流弊”,在吸收西方文化的同时还加以限制,如:在学务纲要中规定,“戒袭用外国无谓名词,以存国文,端士风。”认为“团体、国魂、膨胀、舞台、代表等字,固欠雅驯;即牺牲、社会影响、机关、组织、冲突、运动等字,虽皆中国所习见,而取义与中国旧解迥然不同,迂曲难晓”。“徒令阅读者解说参差,于办事多窒碍。”[3]500实际上是防止学生接触一些与民族主义和革命思想有关的内容。这些西学课程的内容是与传统教育的内容截然不同的,必然会引起学生在知识结构、价值观念、思维方式等方面发生变化。在清末新式学校中,一面是高唱着君臣父子、忠孝礼义的传统教育,一面是知识分子在新的教育内容的影响下思想和价值观念的转变,二者的交互融合碰撞并没有实现清政府藉教育改革培养既忠君尊孔又尚公、尚武、尚实的人才的愿望,反而助长了革命和反满的思想发展。
第二,改革具有滞后性,有如“新瓶装旧酒”。教育改革,较新政其它方面的改革来说,是成效较为显著的,除个别地方之外,从全国范围来看,教育改革仍存在着一定的滞后性。如:前文已经提到的课程内容、师资方面、学堂主办者方面等都表现出了一定的滞后性。推行新式教育要有合格的新式教师,清末的教育改革显然缺乏新式教师,“1909年,在教初等小学堂的教师中,百分之四十八是有传统功名的人,他们是毫不了解新式教育的。”[3]482这样就不可避免地仍然按旧课程教课。清政府为了解决办学经费不足的问题,还允许私人兴办学堂。而私立学堂大都由绅士——文人所办,这对于解决政府办学经费的不足和推动新式学堂的兴建具有积极的意义。然而,由于他们本身具有浓厚的封建性,作为新式学堂的主办者,对其所办的新式学校的教育内容、教学的方法、主导思想、办学目的等方面不可避免地会产生消极的作用。他们办学的一个重要目的在于为自己及其子孙保留特权。绅士阶层在起初基本上是反对政府废除科举、建立新式学堂和鼓励出国留学的政策的,因为科举制的废除打断了他们及其子孙求学——入仕的道路,他们所享有的特权也将消失。清政府废除科举制以后,宣布仍给予学堂的毕业生一定的功名,此时绅士们就机敏地停止了反抗,并且还热衷于开办学堂,希望以此来保持它们的特权。除此之外,清政府在1907年还制订了关于女子师范学堂和女子小学堂的章程,开办了一些女子师范学堂和女子小学堂,但女子受教育的目的只限于“裨补家计,有益家庭教育”[7]366并且规定男女要分开就学,女子不得参加政治集会等。教育改革的滞后性延迟了教育改革的深入发展,然而,就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清政府根本不可能彻底深入地进行改革。
第三,教育改革的愿望与实际的历史效果背离。清政府推行新政的根本目的在于维护其风雨飘摇的统治,这中间固然有取悦列强、拉拢民族资产阶级上层分子的一面,但也有统治阶级变法自强的主观动机,可是实际的历史效果往往不以人们的主观动机为转移。清政府的新政不但没有使其摆脱危机,化解固有的矛盾,反而使各种矛盾迅速激化,从而加速了清政府的灭亡。清政府推行的教育改革本来是想造就“尊崇孔教,爱戴大清国”[10]的人才,但无论是在国内新式学校中还是在留学生中,清政府并没有获得多少为己所用的人才,反而培养出了一些不同于传统士人的知识分子。这些人在欧风美雨的滋润下,在价值观念和思维方式上发生了重要变化,民族主义和西方民主观念也在他们的头脑中生根发芽、迅速成长。他们已不再是封建社会的卫道士,而是期望中国也能够像欧美一样通过变革或革命,进入富强的境地。然而,清政府的新政变革根本就是一场骗局,尽管有致国家于富强的愿望,但在其狭隘的民族偏见之下,清政府的心中根本无整个中华民族之观念,这与新式知识分子中迅速扩散的民族主义情绪显然格格不入,因此越来越多学生接受了武装反满的观念,走上了革命的道路。辛亥革命时期,同盟会成员约有2万人,其中大多数是留学生和其他国内受其影响的学生。“据统计,1905—1907年间加入的同盟会会员,出身可考者379人,其中留学生和其他学生354人。”[9]428其中一部分人成了革命的中坚和领导力量。如留日学生中的黄兴、陈天华、邹容等。反过来新式学校又为革命分子提供了传播民主思想、进行反满活动场所。“湖南革命党人有秘密机关13处,其中6处设在学堂。黄兴、周振麟、张继等即利用自己执教的明德学堂作掩护,进行反清活动;李书城、吴禄贞等常从湖北来此密谋。”[4]这样的结果绝不是清政府想要的,但这确是教育改革在客观上所产生的实际历史效果。
结语
清末教育改革尽管还留有种种弊端,也没有实现其培养既忠君尊孔又尚公尚武尚实的人才,维护其风雨飘摇的统治的目的,反而培养出了一批王朝的掘墓人,加速了其灭亡的步伐。但从总体上来看,清末新政的教育改革“无疑是各项改革中进行得最广泛、最深入的一项,因而它的影响也显得最深刻、最持久。”[11]清末教育改革极大地促进了中国教育的近代化,民国初期的许多教育措施也大多以此为蓝本,对其后的中国教育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中国教育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笔者在搜集和查阅资料的过程中发现,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以及建国初期出现了一批学贯中西学养很高的学者,这部分人大都有此教育背景,并且这一部分人也大都有出国留学的经历,他们的这种教育背景与他们的成长及其所取得的巨大成就之间的关系如何?有待今后作进一步的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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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Study of Educational Reforms in the New Deal of the Late Qing Dynasty
SUN Jia-mei,LI Yue-li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Hainan Normal University,Haikou571158,China)
In the early 20th century,the Qing Government implemented a series of reforms from top to bottom in politics,economy,military affairs,education,etc.in order to maintain its precarious rule,thus initating a ten-year new deal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Among various items of the new deal,the educational reform was of the most positive significance.The Qing Government abolished the imperial examinations system,established lots of new-style schools,promulgated the new educational system and perfected the administrattive institutions of education,thereby having promoted the modernization of Chinese education and exerted a profound impact on Chinese society.Nevertheless,while the educational reform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was of great success,it did not break away from the principle of“Chinese learning as the fundamental structure,Western learning for practical use”and was not able to save the Qing Dynasty from its final extinction.
the new deal of the late Qing Dynasty;educational reforms;awareness;characteristics
G511 < class="emphasis_bold">文献标识码:A
A
1674-5310(2011)-01-0078-07
2011-09-20
孙佳梅(1987-),女,河南洛阳人,海南师范大学文学院2010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外关系史;李跃利(1987-),女,河南洛阳人,海南师范大学文学院2010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外关系史。
(责任编辑:胡素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