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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史眼光与当代批评意识——读杨剑龙的《后新时期文学与文化论》

2011-04-12叶永胜

关键词:剑龙当代文学文学

叶永胜

(安徽师范大学 文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0)

文学史眼光与当代批评意识
——读杨剑龙的《后新时期文学与文化论》

叶永胜

(安徽师范大学 文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0)

2010年 5月,上海文化出版社出版了杨剑龙先生的《后新时期文学与文化论》,展示了他近十年间对当代文学发展的阅读与思考。这是他《文化的震撼与心灵的冲突——新时期文学论》一著的姊妹篇。翻阅厚厚的两本书,不由得对剑龙先生的文学史眼光与当代批评意识赞叹,对其勤奋耕耘、敏锐的识见与准确的把握深为钦服。

《后新时期文学与文化论》全书共七章,作者运用文学研究与文化研究的双重视角,从宏观综论、创作评析、文学批评与现象研究等几个方面,对 20世纪 80年代以后的文学尤其是小说创作进行了系统而深入的研究和探讨,呈现了他学术研究上一贯的视野宽广、客观平实、敏感睿智的特点。

自 1989年以后,中国社会发生了重要的变化,文学随着社会、政治、经济与文化思潮的嬗变而发生变化,呈现出与 80年代文学迥异的特征。1992年 9月,由北京大学语言文学所和《作家报》联合举办的题为“后新时期文学的概念:走出八十年代中国文学”的学术讨论会上,许多学者提出了“后新时期文学”的概念,以区别于“新时期文学”,以此说明 20世纪 90年代文学的转型与变异。1995年,谢冕与张颐武在《大转型——后新时期文化研究》一书中对这一问题进行了详细讨论。

《后新时期文学与文化论》展现了剑龙先生对于 20世纪 90年代以来中国社会转型以及由此带来的文学变革问题的关注。他大量阅读了 80年代末以来的文学创作,在丰富的感性基础上形成了理论的提炼与认识的深化,凝聚成他对 90年代小说创作特性与审美意识的概括:“90年代的小说创作在‘新’字号旗帜下,总体上呈现出非理性化的色彩、生活化的倾向、平民化的追求、现实主义的风貌”,“过去曾经涉足过形式实验的作家们慢慢回归了写实,过去在形式之路上执著追求的作家们开始关注起内容,现实主义的传统悄然地在文坛上勃兴,许多作家纷纷努力地关注活生生的现实生活,努力观照当下丰厚生动的社会现实,努力描写社会变动中的种种真实人生,对小说创作内容的注重,对现实生活本身的关注,成为 90年代小说家们自觉的审美意识,也成为 90年代小说创作的主要审美倾向”。这些论述今天已成为学界的定论。他有着相当敏锐的文学史的眼光,可以清晰地看到 80年代至 90年代中国文学史的深刻变异,书中的第一、二章都是面对这一主题展开的。

剑龙先生当代文学的研究视野开阔,他常常将文学创作、文学现象置于社会发展、文化思潮的背景中去观照思考。90年代的社会转型,不仅是经济转型,更是文化转型,从文化的视角研究文学,可以更为深入地探究文学背后的文化现象与原委。他认为,中国社会在进入 90年代后,在经济杠杆的作用下,在大众传媒的引导下,精英文化逐渐地失去了市场与活力,而大众文化成为 90年代中国的主流文化。大众文化的勃兴,使 90年代的文学呈现出浓郁的世俗色彩,创作“关注普通百姓的庸常生态,忽视对于时代英雄业绩的描写”,“关注当下日常的琐碎生活,忽视对于史诗宏大叙事的描写”,“关注语言的生活化世俗化,忽视对于典雅性语言的运用”,这种对当代文学转型的现象描述与理论分析是比较准确到位的。

进入 90年代,文学期刊与批评家举旗帜打旗号成为一种突出的文学现象,剑龙先生密切关注云集于各旗号之下的创作,对“新写实”、“新体验”、“新市民”、“新现实主义”(“现实主义冲击波”)与“新生代”等小说流派的创作取向、艺术追求、审美风格进行了细致的分析。他通过大量的文本阅读,用精炼准确的语言归结出这些小说流派的创作特征,如新写实小说的“庸常人生的平实叙写、生活流式的叙事结构、世俗化的平易语言、自然悲惋的审美风格”特点,新体验小说的“亲历性、现时性、体验性、平易性”等特性,新生代小说“面对当下人生碎片的写实,书写自我的个人感受与体验,关注世俗生活的本色叙事”的创作诉求,以及新现实主义小说的独特的写实手法、叙事模式、语言形式与沉郁风格等。他以极大的热情和敏锐的目光去关注那些不断涌现的文学现象,给出崭新的阐释和定位,以此来不断开创文学未来的道路。

剑龙先生对作家作品的阅读评论最勤,他一本一本地读,反复思考,努力把握作家创作的独特之处,分析作品的艺术特色,以人文与审美的双重视角展开文学论析,对作家的创作予以观照和评说。或许是出于紧迫感,或许是为“乱花迷眼”的文学现实的鼓舞,他更多的文章,是对文坛现状的追踪,是对他感到有可能成为文学新生长点的作品的评论。书中的第三、四、五章呈现了他的辛勤阅读与理论思考。他对 90年代以来的重要长篇小说如《将军镇 》、《大漠祭 》、《弥天 》、《白豆 》、《秦腔 》等给予了细致入微的评析,特别是作品艺术结构上的优长与不足。他有相当的艺术感觉力,非常敏感于作品的艺术审美特性,在文本分析中,更重视作品诗性化特征,如《白豆》、《神妻》的诗性语言,《一首情歌的来历》的抒情笔触营构的诗情画意境界,《秦腔》的叙事节奏等。他对后新时期的短篇小说创作也很关注,从中精选了陈忠实、石舒清、莫言等的《日子》、《猫与鼠,也缠绵》、《清水里的刀子》、《倒立》等篇什,选取某一角度,揭示其独到的艺术神韵。他既从理论和文学史入手来研究当下文学,又非常看重文本,对文本的敏感和感悟促成他获得理论抽象和文学史的眼光。

对于 90年代非常活跃的女性写作,剑龙先生也一直密切关注,他追踪王安忆、王晓玉、朱晓琳、潘向黎以及卫慧、棉棉等上海女性作家的创作,写了一系列的作家论。他非常熟悉这些作家的创作发展情况,对其创作的变化与个人独特性都有极为清晰的体认。如他分析王安忆的创作,指出她“执著探究人类精神的复杂与拯救”,“在不断突破自我过程中探索求变”,具有独特个性,“不能被归为任何流派,但又常常站立在当代文学发展的潮头”,显示了她在当代文坛独特的意义与价值。他论述王晓玉的小说创作,指出她的海派色彩,尤其指出她在当代作家一味关注形式的探索而忽略小说故事情节与人物刻画的环境下,使小说重回自身,“以其故事的曲折、人物的生动、语言的流畅、意蕴的深邃,达到了引人入胜雅俗共赏的境地,具有了独特风格和价值”。剑龙先生对当下蔚为壮观的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理论很熟悉,对其成就有客观公允的评价,但他很少使用这些时髦的理论话语,而是注重从文学语言、叙述方式、文体特征等角度进行“文学”审美观照。他认为,当代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缺乏对女性创作的诗学观照,只是性别政治批评和社会学批判,是一种偏颇。基于同样的批评意识,他对卫慧、棉棉等“走出房间的女性文学”给予了理性的剖析,指出她们的创作虽然克服了以往女性写作自恋的倾向,在公众场所里展示女性的独特魅力,但是却呈现出去理存欲、消解女性意识的倾向以及颓废落寞的姿态,值得人们进一步地研究与思考。

《后新时期文学与文化论》一著体现了杨剑龙先生鲜明的当代文学理论批评的特点。

首先是对 90年代以来文学新动向适当的分析与支持,显示出其文学研究的敏感性与包容性。文学批评紧贴着文学的风云变幻,追随着文学潮流,在潮流中去把握文学的脉动,因此,文学批评家应该就是赶潮人。剑龙先生不是一味地追波逐浪,在浪潮的顶峰颠簸,博取一时风光,而是通过对文坛新鲜力量的关注与批评,显示了他独到的审美判断力。剑龙先生对作家和文本的研究带有很强的认同感,他投入了强烈的情感,怀着欣喜和期望。他对 90年代的文学流派与作家创作研究带有更多的肯定,这与 90年代风行起来的骂派批评有些不同,这与他的研究更多地属于学院派的立场有关。学院派更多倾向于肯定性质,倾向于关注愿意肯定的那些文学现象,因为学院派重在提出理论见解,重在正面阐述自己的观点。剑龙先生对于 90年代出现的创作上的新变是持热情态度的,从众多文本中发现它们的审美特性,他的后新时期小说流派论集中体现了这一特点。

其次是既有高屋建瓴的理论综合又有微观细致的文本分析,显示了良好的文学史眼光与当代批评意识。他对 90年代以来的文学思潮的判断和梳理都相当到位,论述全面。注意对文学史的观照与研究,颇具理论深度与厚度。当代文学批评不同于古代文学、现代文学研究,具有其复杂性,它其实是在无序中演绎着有序,在芜杂中蕴含着精华,批评者对纷繁的文学创作现象与文本进行甄别评判,从中厘析出有价值的新的要素,加以分析阐发,从而匡正、推动、壮大创作潮流。他对后新时期文学变动的探讨不做空泛的理论表述,而是落实到具体问题及文本阐释上。作为一个关注当下文学创新变革趋向的研究者,剑龙先生捕捉住当代文学变化中那些有质量的现象,他要看透的是文学与时代建立起来的内在联系,文学以审美的形式完成自身对历史的塑造,从而也真正显示了文学最内在的创造与革命。他的文本批评显示了他熟练的文化研究与审美批评的驾驭能力,文化研究作为一种综合性、超越性的批评方式,能够切入文学发展的各个层次,而审美批评能够揭示文学的诗性特征。近年来,审美批评越来越被弱化,反映了批评界更多浮躁之气,缺乏阅读文学文本的耐心。剑龙先生细致的文本分析的批评风格,表明他注重美学的批评方法,坚持文学的审美本质。正如他在书中所写,“文学批评界应该提倡文学批评过程中的感悟”,“在感悟过程中,文本的细致阅读是其基础,只有认真细致研读文本,才能理直气壮地评价文本”,“文学批评应该在感受过程中的不断条理化理性化,在对于作品的反复阅读中逐渐形成对于作品的总体印象,在不断条理化过程中达到对于该作品的整体性把握”。

第三是客观平实、严谨公正的批评态度。剑龙先生无论是对创作现象、文学流派的总结,还是对作家作品的批评,都“努力客观深入地予以评说,好处说好,孬处说孬”。他既指出后新时期文学贴近生活、表现出平民化的追求,是对 80年代后期形式主义追求的反拨,同时也客观地指出 90年代小说的“价值失衡”,并以 90年代创作热点的反贪小说、历史小说为例,具体分析它们的不足之处。他指出文坛想象力匮乏,对女性主义文学与批评、生态文学与生态批评,都给予了学理化的公正评说。他“呼唤作家们追求独立的人格”,其实这也是对批评家的希望。他始终坚持文学的审美性批评,对于当下的文学批评界常缺乏对文本的细致阅读深入体悟,偏离作品实际,出现“借批评对象浇心中块垒的自诩式批评”、“攻其一点否定其余的酷评式批评”、“穿靴戴帽恣意拔高的吹捧式批评”等不良偏向表示了自己的反感。在这个喧哗的世界里,他坚持发出自己的声音,并且这声音是从他的内心发出。

书中的文章大多发表在《复旦大学学报》、《华东师范大学学报》等权威高校学报以及《文艺报》、《文汇报》、《天津社会科学》等报刊杂志上,多篇被人大复印资料《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文艺理论研究》等转载,曾引起广泛影响,一些论述已经被学界多次引用,并被写入当代文学史著作中。剑龙先生此次将它们汇集印行,让我们看到了他的勤奋耕耘,更能使我们集中地认识到他对后新时期文学研究的成就。

如今,当代文学研究界正在对共和国文学的发展进行反思,重读 50-70年代文学,重返 80年代。历史的反思需要一定的距离,学者在新的语境中重新阅读思考,又兼具历史同情意识,在一个更为广大宽阔的视野中与历史文本展开对话。同样,我们也需要对 80年代末以来的后新时期文学不断地重新阅读,重返历史现场,因为新的历史进程已经将某些曾经支撑 90年代文学观念但未显影的认知框架“暴露”出来。我相信,这正是剑龙先生和当代文学研究界今后所要从事的研究任务之一。

An Interpretation of Yang Jianlong’sStudies on L iterature and Culture in the Post-New Period

YE Yong-sheng
(College of Liberal Arts,Anhui No rmal University,W uhu241000,China)

I109

A

1674-5310(2011)-02-0114-03

2010-08-11

叶永胜 (1971-)男,安徽怀宁人,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博士,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与影视艺术研究。

(责任编辑李 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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