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电视剧作品中的女性书写——基于《蜗居》、《双面胶》和《王贵与安娜》
2011-04-12蒲子涵
蒲子涵 陈 强
(1.西南大学新闻传媒学院,重庆 400715;2.绵阳师范学院音乐与表演艺术学院,四川 绵阳 621000)
不管是作为家庭伦理悲剧的《双面胶》,还是曾轰动一时的影射社会现实的《蜗居》,抑或是《王贵与安娜》,六六电视剧作品中的女性,总是被置于明暗相接的道德边缘线上,在模棱两可的道德指引中供剧中的人物和剧外的观众共同审视。但作为这些女性形象的生产者和制造者,六六在人物命运的结局上总是明晰地表达了自己的价值观和道德取向。由于作者本人的性别往往会决定作品被阅读和被观看的方式,因此,在六六电视剧作品中,观众不可避免地感受到她对女性生存经验和情感经验的明显叙事模式,女性书写也成为她作品中一个主要的组成部分。
一、女性特征
女性的特征,是一切女性问题的基础,是女性论中需要解决的首要问题。它包括女性的自然性特征和社会性特征两个方面。[1]
作为典型的都市题材电视剧,六六的作品不可避免地落入“家庭、婚姻和爱情”的典型伦理道德创作模式之中。缺少幸福的婚姻、不符合社会伦理的爱情、冷漠的家庭关系都成为她想要表达和书写的内容,这实际上也向观众阐明了她关注的焦点:抛弃那些一贯的宏大规模的叙事主题,将普通人的生存状态和情感生活作为创作的重点。
在六六电视剧作品中,女人的情感状况和生活纠葛实质上就是两性之间、同性之间所构成的多元和对立的思想冲突。她的作品总是力图以女性叙事的方式,从女性自身的视角、男性的视角、社会的视角去全方位和立体化地展示女人的形象,并挖掘隐藏于这些形象之下的最本质、最真实的想法。如她自己所言:“我没有过多地包装生活,展现在观众面前的都是大家熟悉的经历。”[2]但同时她又希望通过建立一些“不规范”和“反秩序”的人物,来打破长期笼罩在女性头上的根深蒂固的男权系统和社会道德机制。
正是在自然性和社会性的交融结合中,六六揭示了在矛盾的社会环境中作为矛盾体的女性内心的纠结和挣扎。如《蜗居》中的海藻虽天真善良,但却在物质和欲望的纠葛中难以自拔,最后终于沦落在有着绝对权力的“大人物”宋思明的怀抱里。又如《王贵与安娜》中的安娜虽出身于名门大家,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美好的幻想,但却在错误的时代背景下遭遇了王贵这样一个土气老实的“凤凰男”,最后在平凡的现实生活中简单地走过了一生。在六六电视剧作品中,自然层面上与生俱来的女性之美往往在社会环境的变化和道德的夹裹中褪去了原本的色彩,众人麻木的生存方式制约着这些个体本来美好的生存理想,在遭遇来自于社会和他人压力的时候,这些女性身上自然的成分被不断压制和扭曲,以至于最后退落成茫茫人海中平凡的甲乙丙丁。而这种直接和残忍的褪变正是作者想要表达的内容,她没有直接控诉残酷的社会现实,却往往以女主角对生活或生存的麻木和冷漠来揭示种种社会对女性生理、心理的压榨和摧残。
六六习惯于从精神分析的角度去剖析女性的内心世界,所以她在《双面胶》中常常以人物独白的方式来展现人物的精神世界,第一人称“我”的话语叙事方式完成了一种从生理到心里、从客观存在的物质躯体到主观意识阐述的进化。而在《蜗居》中的第三人称表达看似波澜不惊,但巨大的悲悯和同情之情却寓于其中,在表达个人与社会矛盾的巨大冲突过程中,作者本人内心的纠结与狂躁也凸然于文本之上。从海藻钻进宋思明被窝的那一刻开始,作者就表达了女性在社会压力下的沦落,同时女性自然特征中的欲望本性和道德层面的愧疚自责也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在海藻天使一般圣洁和天真的外表下,她对性的欲望和对物质的渴求使得原本在“男权道德”层面上丑陋、隐晦的东西显得真实而贴切,那些充满挑逗意味的言语和场景不但挑战着现代人的心理和感官,同时也刺破了他们长期对所谓的“灰姑娘”的矫情梦想。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通过这种直白的女性对欲望追求的描写,六六笔下的人物颠覆了虚伪的世俗社会禁忌,但也恰恰说明了女性在捍卫和追求自然性特征上的萌动和觉醒。
二、女性困境
毫无疑问,在漫长的人类历史上,女人从来没有停止过捍卫自己作为“人”的权利和价值,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也一直是女性自身发展难以突破的困境。在近代,不论是在影视作品还是在文学作品中,女性几乎从没有摆脱“被看”的客体命运,她们总是以“附属”的身份呈现在男性主导的艺术作品中。[3]尽管六六以细腻的女性笔触深入刻画女性的心理特点,并希望在精雕细琢的现代都市氛围中完成对女性的书写和抒情,但遗憾的是,她的这种追求由于受到商业机制和社会道德规范的双重作用,常常在不经意间陷入另一种模式的女性困境。
在争议极大的家庭伦理剧《双面胶》中,六六明显地陷入到如何展现女人情感和树立女人形象的矛盾之中:一方面她渴望通过对真实生活的展现来表达女人对李亚平这种有着“双面胶”特质的异性的嘲弄,另一方面她的文字中却又反映出女人同性间彼此算计的丑恶和歇斯底里。尽管作品在被拍成电视剧的时候,导演有意对其悲惨结局进行修改,但作者在原著中对女人恨铁不成钢的心理仍然展露无疑。在两代女人两败俱伤的战争之中,男人以主心骨和依靠者的形象成为她们争夺的对象,最后这场战争以一个女人的“死”来结束,这也反映出作者在同情之余对女性本身强烈的失望之情:女人们常常就在“婆媳战争”、“婚姻战争”及“原配和小三的战争”中否定和摧毁了女性价值本身。
当然,在某种意义上,对女人之间“窝里斗”的揭露,也是作者本人对女性价值和意义的自省和反思的典型表现,反思女人理想生存状态和实际情况之间的距离,反思女性在身份上的“伪主体性”和“实客体性”之间的错位。所以六六笔下的女性人物,往往在证明自己是与社会道德和规范相冲突的“异类”的同时,也恰恰证明了她们在社会环境的作用下已经陷入一种精神折磨的病态怪圈。尽管作为女性,她们拥有性别上的特殊性,但在她们还没有意识到女性的价值和生存意义的时候,这种特殊性并不会给她们带来思想上的突破和冲击。而作为女性,六六也没有表现出对女性的过度宣扬和膜拜情绪,而是在对男权文化或隐或直的嘲弄中,毫无留情地拨开了女性自己的痂口,并希望通过这种自我审视的方式让女性找到走出这种怪圈的突破口,真正实现自我价值。
三、女性出路
女权主义者认为,“妇女所处的不利地位,不是单个妇女的过错,而是某些不平等造成的,这些不平等包括两性间的不平等,社会地位上的不平等。”[4]可以说,环境决定了女性的发展,女性的信仰、观念、格调都往往与她所处的环境有密切关系,不合理的环境往往会给女性造成巨大伤害。
《蜗居》中海藻的改变,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代表着物质现实的“房子”的压力;《双面胶》中胡丽娟的疯狂打击和报复,是因为传统的家庭道德模式的规训和压制;而在《王贵与安娜》中,安娜放弃自己的梦想,嫁给“凤凰男”王贵,又怎么能说与那个特殊时代背景下对女性地位的忽略和蔑视没有关系呢?
同时,对于在这样的环境下女性应该怎样找寻自己出路,六六总是用对比的手法来探讨。如《双面胶》中的胡丽娟和老蔡,《蜗居》中的海藻和海萍,在这种看似随意和不经心的比较之中,作者的意图显而易见:女性摆脱困境的出路只有一条,那就是踏踏实实地“付出”,百折不挠地“奋斗”,更为重要的是,在付出和奋斗的过程中,女人必须首先学会“爱”,爱自己的男人,爱自己的儿女,爱自己的家庭。只有爱,才能让女人成长,也才能让女人成熟。
在六六电视剧作品中,对那些不安分的女人来说,幸福往往是来得快也去得快,如海藻、胡丽娟;而那些踏实努力并能为“爱”作出牺牲的女人,最终能得到真正的幸福,如踏踏实实想努力买到房子的海萍和为了丈夫、孩子决心忍受婆婆的老蔡。虽然从中可以看出作者对“爱”的鼓励,对女性自身规范的意见,但遗憾的是,她的这种表述仍然难以逃出传统的“男权藩篱”。这些看似对女性出路的思考,实质上却仍然是站在男性的角度和社会道德的层面去思考的。诚如《双面胶》里老蔡的发言:“要想融入一个组成了十几年的家庭,除了忍还是忍,要么就放弃这个男人,除此之外,再也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因此可以看出,六六电视剧作品也多止于阐释女性的生存状态和心理状态,在大量塑造一些或正面或负面的女性形象的过程中,她并未完全坦荡地展示自己的女性立场,而是在流于表面的叙事过程中浅表化、形式化、象征性地与庞大的男权话语体系作了毫无力度的些许反抗,甚至在某些时候她还不可避免地陷入为男性话语机制和社会道德规训体系代言的错误境地中。
当然值得肯定的是,六六电视剧作品的女性人物多是受过高等教育、有着独立女性意识的“现代女性”,她们不甘于沦为社会道德机制和男权话语系统下的牺牲品,并有着自己独特的现代思想和生活方式。尽管最后她们中一些人不可避免地面对悲惨的结局,但在她们的斗争过程中却也表达出这样的信仰:所谓的对女性的道德与规训,实际上就是赤裸裸的抢劫,对女性梦想的抢劫,对女性独立和现代意识的抢劫。这种抢劫最终演化为两性间或同性间一种自相残杀似的争夺,深入骨髓,无药可救,最终陷入两败俱伤的境地。
[1] 薛中军,肖国栋.张艺谋影片中女性意识浅议[J].东北师范大学学报,2001(3):83-88.
[2] 宗秋.六六:成功缘于真实[EB/OL].[2011-10-02].http://www.sdci.sdu.edu.cn/detail.php?id=21955.
[3] 孟晓辉.电影中女性主义的现实矛盾[J].开封大学学报,2009(3):32 -34.
[4] 李银河.女性权力的崛起[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9:2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