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薛凤祚对《崇祯历书》的选要和重构

2011-04-12

山东社会科学 2011年6期
关键词:历书崇祯原文

王 刚

(山东大学威海分校海洋学院,山东威海 264209)

薛凤祚对《崇祯历书》的选要和重构

王 刚

(山东大学威海分校海洋学院,山东威海 264209)

薛凤祚对《崇祯历书》的知识内容进行了选要和重构。把选要的基调定位在“择切用者”的切用性上,并对历法概念做了狭义解读,这种观念势必会影响和渗透到他对《崇祯历书》的选要和重构中。他在把握原文的基础上,对原文内容进行了整理、删节、概括、改写、重排等重构,并呈现出“以求代论”的重构倾向;这一方面是对原文意蕴的一种遮蔽,另一方面是他“重计算、轻理论”的暴露。这是其“历学的本源在于算数”之观念的具体反映;也是其对《崇祯历书》选要“切用性”特征的体现;也有极少数选文含蓄地强调了与传统文化协同,存在着为了和传统文化的协同而含蓄对原文变异的现象,这种倾向的根源是:薛凤祚坚守把占验作为历法主要功能之一的传统观念。

薛凤祚;《今西法选要》;《崇祯历书》;切用性;重构

薛凤祚和《崇祯历书》①《崇祯历书》是由徐光启编撰,耶稣会士邓玉函、罗雅谷、汤若望撰文的一部以第谷体系为主的西方天文百科全书,该书中涵括了托勒密古典天文学、十六世纪及十七世纪初期西方天文学的一些最新数据及计算方法,该书内一般按顺序给出托勒密法、哥白尼法及第谷法三种计算方法结果的比较,但是在介绍哥白尼法时并没有涉及到哥白尼日心说的核心特征和核心内容。借助于《崇祯历书》的编写和传播,十六世纪及十七世纪初期西方的天文学及其计算方法便及时地传播到了中国。《崇祯历书》因为明亡,没来得及正式颁行。顺治二年,汤若望改编它,并命名为《西洋新法历书》,献给清廷,随即被清廷定为国历《时宪历》。编辑四库全书时,《西洋新法历书》又改编成《新法算书》被辑入,因此从广义上讲,《西洋新法历书》、《时宪历》、《新法算书》都是《崇祯历书》的清代刊本。自崇祯四年正月至崇祯七年十一月,分别由徐光启、李天经先后五次进呈新编历书,合计进呈历书135卷、图1摺、星屏1架,合称137卷,这137卷是历书原稿,自崇祯十七年明亡后,这137卷历书再也没有下落,原稿至今无人得见。但李天经进呈书稿完毕后,曾会同历局人员,把上呈的历书重新加以编次,刊刻成书,并正式题名为《崇祯历书》,这是《崇祯历书》的明代刊本。因为现存的明代刊本都非全本,所以李天经刊印的明代刊本《崇祯历书》的确切卷数已无从可知了。潘鼐先生经过多年校勘补阙,汇集成了一部齐全的《崇祯历书》,其汇编的《崇祯历书》中,明刻明印本占全书23种中的19种,清初的《西洋新法历书》印本占4种。因为《今西法选要》中的文本项目,在潘鼐先生汇编的《崇祯历书》19种明刻印本内绝大多数都能找到,所以可以用潘鼐先生汇编的《崇祯历书》为文本参照,来比较薛凤祚的选文中的内容与明代刊本《崇祯历书》是否能完全成对应关系。本文以潘鼐先生汇编的《崇祯历书》及清汤若望改编的《新法算书》为《今西法选要》文本来源的参照文本,这两本书在本论文中有时被称为明代刊本《崇祯历书》和清代刊本《崇祯历书》。有深厚的关系:(1)他先后师从于魏文魁和穆尼阁。魏文魁谙习中法,是明末历法改革反对派的代表人物,“时满城布衣魏文魁著历元、历测二书,令其子献于朝。光启作历学小辨以斥其谬,文魁之说随绌。”①[明]徐光启撰、[清]汤若望编:《新法算书》,影印四库全书台湾商务印书馆。徐光启去世后,魏文魁卷土重来,崇祯帝同意其另局修历,和李天经对垒了多年。穆尼阁深谙哥白尼日心说,且和薛凤祚合译了《天步真原》,他授译《天步真原》的初衷是因为不满于《崇祯历书》的第谷体系,想用哥白尼体系与之一争高低:“今西法远西汤若望……其法原创自西儒地谷(第谷)也……法制尚有未备。嗣有尼阁法,向余所译为天步真原者,议其未尽者种种”②[清]薛凤祚:《历学会通》,《山东文献集成》(第二辑),山东大学出版社。等;(2)在《历学会通》中,他明确提出了对今西法(《崇祯历书》)会通参订11则,并对《崇祯历书》进行选要和重构。(3)薛凤祚对《崇祯历书》的会通是其“镕各方之材质,入吾学之型范”的中西会通模式的具体执行和体现。他的中西会通模式和徐光启的会通模式不同,也和“西学中源”的中西会通模式不同。(马来平先生首先提出中西三种不同会通模式,并经过分析、比较后,对薛凤祚的会通模式予以高度肯定③马来平:《薛凤祚科学思想管窥》,《自然辩证法研究》2009年第7期。);(4)薛凤祚编写《历学会通》的目的是为了完成徐光启在编纂《崇祯历书》时提出且没有完成的两个目标:中西天文历算之学的融合性会通;把数学应用于各个领域,即“度数旁通十事”。④[明]徐光启撰、[清]汤若望编:《新法算书》,台湾商务印书馆。

既然薛凤祚和《崇祯历书》的关系如此密切,那么他对《崇祯历书》的领悟程度和会通层次究竟如何?迄今为止,国内学界较少涉及这一问题。本文拟在对《今西法选要》内容进行梳理的基础上,揭示薛凤祚对《崇祯历书》选要和重构的方式、特点,分析他对原文本内容的变异程度,以期初步回答他对《崇祯历书》的领悟程度和会通层次。

一、薛凤祚对《崇祯历书》的选要基调定位及选要文本的来源

(一)薛凤祚对《崇祯历书》的选要基调定位

薛凤祚对《崇祯历书》进行了选要和重构,并编撰成《历学会通·今西法选要》,收录在28卷的《历学会通·考验部》中。《历学会通·今西法选要》仅2卷,计74页,占考验部总页数的16.2%。

薛凤祚想用这74页的选文来展示《崇祯历书》近1800页的内容,难度可想而知。正如薛凤祚自己所说:崇祯改元后……现在已经裁成了《时宪历》大典,颁布国内。然而因为苦其篇卷繁多,只能选择切近可用的(“择切用者”),编为为数卷,命名为《今西法选要》。他说,这样刻意求简,会遗漏很多内容,或许不能够充分显现《时宪历》的高深,但凭借这些选要内容,已经可以列表、步算、测候了。历法除此三者已无余蕴。西术也几尽于此了。⑤[清]薛凤祚:《历学会通》,《山东文献集成》(第二辑),东大学出版社。

显然薛凤祚将《崇祯历书》的选要基调定位在“择切用者”的切用性上,“择切用者”的目的就是“因是可以列表,因是可以步算,因是可以测候”⑥[清]薛凤祚:《历学会通》,《山东文献集成》(第二辑),山东大学出版社。,也就是选要时侧重于列表、步算、测候这类切近应用的内容;同时,他完全从列表、步算、测候这三个切用性的可操作方面来界定历法的概念,把历法概念狭义解读。也可以说,他认为《崇祯历书》的历法意蕴也就只表现在列表、步算、测候这三个可操作的方面。这种观念势必会影响和渗透到他对《崇祯历书》的选要和重构中。

(二)薛凤祚对《崇祯历书》的选要文本来源

《历学会通·今西法选要》共2卷。卷1主要涉及《崇祯历书》中《日躔历指》、《日躔表》表说、《月离历指》的内容;卷2主要涉及相关的一些历表。《日躔历指》和《月离历指》在《崇祯历书》中属于基本五目⑦[明]徐光启撰、潘鼐汇编:《崇祯历书》,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12月。中的法原,法原一目是天文学原理及基本理论;也属于节次六目⑧[明]徐光启撰、潘鼐汇编:《崇祯历书》,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12月。中的日躔历和月离历二目,其主要内容分别为太阳周年视运动的原理、计算等及月球运动的原理、计算等;并且,虽然《日躔表》属于法数,是天文数据表及其使用用法,但是在《日躔表》表说中不仅有数据表的使用方法,也包括了一部分表原(就是做表的理论由来等),而表原也是理论性很强的内容。因此三种原文都是《崇祯历书》的核心内容。而卷二选文中除了少量被薛凤祚凝缩和改写的表法外,多数都是天文数据表,不是《崇祯历书》的核心内容。只要对选文第一卷梳理清晰、分析透彻,那么薛凤祚对《崇祯历书》的选要和重构就能得到很好说明,再加上为了省文,所以本文只给出卷一的文本来源。

卷一中,按照薛凤祚给定的目录看①[清]薛凤祚:《历学会通》,《山东文献集成》(第二辑),山东大学出版社。,其原本打算选要如下内容:太阳、太阴、日月食、五星,但文本实际出现的要比他目录所列内容少得多,且主要是太阳、太阴两部分。目前尚不知道他当初就只选了这两部分,还是在排版印刷时遗漏了后面的内容。

1.《今西法选要》中太阳部的文本来源

太阳部给定的选要目录为18项,实际出现在选文中的是19项(第11项在选要目录中未列此文)。

太阳部文本出现的19项选文中,前11项选文出自《新法算书·日躔历指》,后8项选文出自《新法算书·日躔表》。其文本来源考证如下:

第1至11项选文分别出自原文第一篇中定南北线四个方法中的第四法②前 面的页码是《崇祯历书》中的页码,是选文在《崇祯历书》中所对应内容的页码,如果选文在原文中没有对应内容的选项,那么页码标示为0;后面的页码是《新法算书》中的页码,是选文在《新法算书》中所对应内容的页码。前11项选文在这两书中所对应内容的页码依次为:第41页、第788-367页;第43页、第788-369页;第44、45页、第788-370、371页;第61页、第788-391页;第47页、第788-373页;第47页、第788-373页;第49、50页、第375、376页;0、第788-378、379页;0、第788-378、379页;第54至57页、第788-381至387页;第59至61页、第788-389至391页。、第二篇之“今先具一本法”、第三篇、第八篇之“求地半径差法同”部分、第四篇之“今欲定黄道各经度分之纬度分若干”、第四篇之“反之,有太阳之纬求其经”部分、第五篇之“求天正春秋分日躔本度之法有二”部分、第五篇之“随日午正测太阳所躔经度宫分”子标题部分、第六篇、第七篇、第八篇。

第12至19项选文分别出自于原文“日躔表加减算·算加减表说”③后 8项选文在这两书中所对应内容的页码依次为:0、第788-437至440页;第580、581页、第788-394、395页;第788-400、401页;0、第788-395、396页;0、第788-397、398页;第581、582页、第788-399页;第788-399、340页;0、第788-447页。、“历元后二百恒年表说”篇之“求天正冬至时刻”项、“算二百年恒星表根法”项、“求二十四节气日率”项、“求太阳交节时刻法”项、“随时求太阳所躔经度”项、“求太阳宿度分”项(第2至8项均出自“历元后二百恒年表说”篇)、“清蒙及地半径用法”项。

前11项大都能在《新法算书·日躔历指》中找到选要文本内容的对应来源。其中,第3项选文中,有一段内容在明刻本《崇祯历书·日躔历指》找不到文本内容来源;第8项选文在明刻本中找不到相应子标题和文本内容来源;第9项选文在明刻本中论述较少,也不是选文内容的参照出处。其余8项选文在《崇祯历书·日躔历指》中能找到文本出处。

第12至第19项文本内容均能和《新法算书·日躔表》所列篇目相对应。但在明刻本《崇祯历书》一书中,其《日躔表》虽有“日躔表加减算表”,但没有第12项选文所对应的“算加减表说”;没有第14项选文所列的项目和内容;该书“历元后二百年恒星表说”中仅有四气时刻法十余行文字,也不是第15项选文的出处;没有第16项选文所对应的“求太阳交节时刻法”项;没有第18项选文所对应的“求太阳宿度分”项;没有第19项所对应的“清蒙及地半径差用法”项,这6项选文在《崇祯历书·日躔表卷》中都找不到对应的文本。

因此可以断定,薛凤祚的《今西法选要》底本绝非《崇祯历书》明代刊本,而应是其清代刊本。这和《历学会通·考验部》中所插入《历学会通·考征部》目录中关于依据时宪历④[清]薛凤祚:《历学会通》,《山东文献集成》(第二辑),山东大学出版社。的说法是一致的,也就是说,《时宪历》是《今西法选要》所依据的底本。

2.《今西法选要》太阴部的文本来源

该部分选要正文中出现的文本名称为23项,比选要目录中给定的名称多了2项(第21项“求太阴光界”、第22项“论三余”),另有1项目录中列出名称但在正文中被遗漏了(第18项“月距地诸率”)。前22项参照内容分别出自于《崇祯历书·月离历指》1至4卷,第23项出自于《崇祯历书·月离表》。

第1至22项选文分别出自原文第二篇之“历家择食之法”⑤第1至22项选文在《崇祯历书》和《新法算书》中所对应内容的页码分别为:第135、136页、第788-486至489页;第136页、第788-489页;第136页、第788-489页;第136页、第788-489页;第137页、第788-490页;第137页、第788-489、490页;第138页、第788-491、492页;第140、141页、第788-492、493页;第152、153页、第788-503、504页;第141至145页、第788-493至497页;第158至160页、第788-509至511页;第163、164页、第788-514、515页;第162、163页、第788-512至514页;第168、169页、第788-518、519页;第169、170页、第788-519、520页;第170、171页、第788-520、521页;第171、172页、第788-521、522页;第174页、788-523页;第193页、第788-543页;第195、196页、第788-544、545页;第201页、第788-550页;第202页、788-551页。、“求会望策”、“求日平行分”、“求通閠”、“求交分”、“求转分”款(第1至6项选文均出自原文第二篇)、第四篇、第五篇、第十一篇、第六篇、第十三篇、第十五篇、第十六篇、第十九篇、第二十篇、第二十二篇之原文第1至4段(用月食立法,通过两次月食数据,求月距最高之似径的方法描述)、第二十三篇、第二十四篇中第谷所给出的月距地视差视径三项数据表、第二十七篇之最后一项“推太阴日差”中所叙述的两个方法中的后面的一个方法、第二十八篇之“第一论太阴晦朔伏见”款、第二十八篇中“第四论月光”之“二系,若欲图某日之月光界,先求月距太阳若干度分……”之“求月光界”部分、第二十九篇之“求月距罗计宫度”和“推月孛距度”中的内容。

第23项出自《崇祯历书·月离表》中“月离表用法”之“求月离宿”、“求月到某星”款项。

二、薛凤祚对《崇祯历书·日躔历指》的选要和重构

(一)对《日躔历指》选要和重构的特征

对选文的逐项梳理后发现,薛凤祚在深度地研究《崇祯历书·日躔历指》全卷内容后对原文内容进行了整理、删节、改写、重排等,因此是对《崇祯历书·日躔历指》知识的重构。其重构方式因文而异,但是也呈现出以下几个明显的特征:

(1)选文在内容选取上,更为侧重于具体的算法和算例。对于原文中没有单独命名子标题的算法,根据原文内容重新命名。在侧重原文算法和算例的基础上,一般对原文算法进行概括,给出自己改写后的算法,意思也很准确,但行文较为晦涩。(2)对原文中的基本观念、概念、原理等理论性内容采取了3种处理方式:开头行文中截取原文的主题词或主题句进行凝缩式直接介绍;在解释算法时抽取原文抽象性结论给予间接介绍;直接删除原文中的基本观念、概念、原理等。三种处理方式中,前两种占少数,后一种居多数。(3)对原文中和基本观念、概念、原理等相关的解释性文字,以及观念、概念、原理的推理、演化历史等说明性文字、数据和图示基本上予以删除。(4)对原文中和算法、算例无关的一般性说明文字进行删除;对和算法、算例有关的说明性文字进行节略,有些和算法、算例有关的选文中也删除图示、具体数据。

(二)对《崇祯历书·日躔历指》选要和重构的几个例子

第三项论清蒙气之差,选文选用原文第三篇内容较多,但薛凤祚进行了改写,重新排列了段落顺序。

《崇祯历书》中该篇原文顺序(按文本的内容):(1)第谷发现清蒙差的经过;(2)清蒙差的概念,清蒙气的存在可以映小为大,升象为高;(3)列举清蒙气所导致的一些可以观察到的现象;(4)举升庳为高的物理实验例子来说明清蒙差;(5)清蒙气厚高时映像大、升像高,薄下时映像不大、升像不高;(6)受蒙者其势因地势而不等,定日躔纬度,必须先定清蒙差;(7)举了一个叫迤北的地方,太阳在地下5°时就能看见日出的例子说明清蒙差现象;(8)清蒙差的本性能够升高物象,但清蒙差的影响恒在纬度,不在经度;(9)介绍测纬法;(10)具体解释用测纬法定清蒙之气。

《新法算书》中该篇顺序中(1)至(9)内容和《崇祯历书》原文顺序及内容都相同,但是在第(9)后加了一段“假如太阳躔鹑首初度,经度为94°,求太阳地平上之高”的例子,来说明(8)中的计算方法,可称之(11)。其内容顺序为:(1)至(9)、(11)、(10)。

《今西法选要》中该项选文打破了原文顺序,并存在着摘录原文的主题词、主题句的凝缩式改写。选文首句“清蒙之气升物象,每于日躔纬度分”①[清]薛凤祚:《历学会通》,《山东文献集成》(第二辑),山东大学出版社。是对原文(8)之内容的改写,改写后意思准确。下句“日轨距极恒锐角”,此句来的非常突兀,细究《崇祯历书》的原文,在(9)内(测纬法内)有:“有丁己边为日轨距北极之度……其法,己角在本圈恒为锐角”②[明]徐光启撰、潘鼐汇编:《崇祯历书》,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12月。,显然这是从所引原文第一句中截取了“日轨距极”,从尾句中截取了“恒锐角”。该项选文对原文改写,重新排序为:(8)、(9)、(11)、(2)、(4)、(5)。基本省去了原文(1)、(3)、(6)、(7)、(10)的内容。

细观选文,可以看出薛凤祚是在深度理解原文的基础上做了大量改写。改写中能较为准确地把握原文的概念和义理,但在阐述概念和义理时高度浓缩,仅只选取原文中抽象的结论,而对原文中有关概念和义理的解释性文字、实例等多予删除,以至很难让读者理解概念的内涵。相反,对原文的计算过程基本无甚删减,反映了他重算法轻概念及理论的倾向。

第五项求黄道经度之纬度选自原文第四篇中已知两道极相距度分和黄道的经度分而推本度之纬度分部分。选文首句给出了“两道之极相距度名为黄道经度分交太阳”的简单定义、自己改写后的算法、算例,省去了与原文相对应部分的图示说明和叙述等。并且完全删除了相对应部分之前的原文:两道距度的定义和求法(夏至日午正日轨高真率-地半径差-赤道高=两道距度),两道距度用夏至不用冬至的原则说明,古今名家测试的数据(包括依巴谷、托勒密、哥白尼、第谷等所测的数据)。

图示的省去使得文本的直观性降低;两道距度求法和定义的删除使其选要内容上丢失了基本概念间的逻辑链条;删除古今名家测试的数据,使人很难认清此问题的历史演化,并且《崇祯历书》选第谷数据为宗是因为他在测算数据的精确度上要高于其他历家,而缺少了古今各家所测数据的对比,这种精确度上的优越也就缺少了依据。

《崇祯历书》该篇原文内容逻辑性强、概念清晰度高,其所涉及的概念、方法、数据等的演化过程等都交代地清楚明了,在介绍基础概念和运算方法时均配以相应的图示和相关的文字叙述。而选文中概念过于简化且晦涩,概念中使用规则不清晰,改写的算法虽然和原文意思吻合,但其说法过于晦涩,很难清楚他用的数学语言①《崇祯历书》中本部分对应文本(第47页)中给出赤道一象限、黄道一象限、黄赤象限交点(春分或秋分)、过黄赤两道(夏至、冬至)两至两极经圈图及其说明性文字。前文中已经给出两道距度的概念、公式及第谷所测定的数值(为23°31'30″之弧),现在求非冬至和夏至时,黄道上其它点和赤道的距度(纬度弧的数值)。例如,求黄道上立夏点到赤道的纬度弧大小(已知两道距度23°31'30″,立夏点经度45'设半径全数为十万),原文结合图示、文字、数据给出了一个三率法的基本算式:半径全数与立夏经度之正弦的比列等于两道距度之正弦与所求纬度弧之正弦(立夏黄赤距度之正弦),亦即为半径全数:立夏经度之正弦=两道距度之正弦:所求纬度弧之正弦,得所求纬度弧正弦数,查表得立夏黄赤之距度(45°黄经之纬度)。《历学会通·今西法选要》中选文(第23-339页)给出对原文的改写算法:“交角之正弦(23°31'30″)乘设弦(所求经度之正弦),纬度之正弦得其均”。虽然配合其后给出原文立夏点黄赤距度简写算例,可以明白其所说的算法是在讲什么,基本上也可以认为其算法的改写和原文意思相符,但是显然原文概念、算法、算例、计算过程等要更加明确、清晰,而薛凤祚的选文要晦涩难懂些。。

第七项求春秋分日躔本度选自原文第五篇中“求天正春秋分日躔本度之法有二”部分。选文删掉原文中“古来历家二公论”等内容。“二公论”是指(1)直线运动、圆周运动、无规则的运动(亚里士多德的物体运动观点);(2)七政等天体的运动必平行。

但人们看天象时,为何无一平行者?历家因此悟出有不同心之圈及小轮等。实际上介绍了一个从假设→反推→概念或观念的形成过程:太阳圆周运动必平行→则从天正春分至秋分,从秋分至春分平分一岁,其间日子应该相等→但是实际上前多后少→画图反证→得出结论:故人目不在太阳本天之心,而在宗动天之心,尽管日行本轮天恒平行,但人目所见者从春分到秋分,再从秋分到春分不等,故冬大而夏小也。

太阳本天既然平行,则推算者必须先得平行数为根,而后可论其迟疾多寡。所以先须做平行表,太阳平行表的做法:用太阳一年运行之天周360°除以一年日数之岁周,得太阳日行数之太阳平行根。

原文“求天正春秋分日躔本度之法有二”之前文中先给出前提概念:太阳日行数。求算方法中再给出用三率法求取公式和过程,公式为太阳日行数:日法96刻=日躔经度:所求的若干时刻,所求得数±午正初刻=太阳入交点时刻。

选文是从上段的求算方法中概述出来的,对前面的原文和求算方法中的前提概念一字未提,而直接叙述算法。虽然其叙述部分和原文相应部分相比较也是正确的,但是选文毕竟遗漏了重要的概念及概念的推理和演化过程。

第九项太阳平行及实行选用原文第六篇内容较多。原文内容的顺序大致如下:(1)岁实的概念;(2)太阳三种岁实的概念及比较;(3)西方岁实数据的演化记录;(4)“算每日太阳之平行法”;(5)从一日始至一岁的岁行表的作法。选文内容的顺序如下:(4)、(2)、(5)。选文中没有给出原文“岁实者,太阳行周天一周之月日时刻也”的岁实概念,但给出了原文中太阳的三种岁实“节气岁、恒星岁、太阴岁”和三者的大小关系。直接给出原文中“今定用岁实”的数据,但没有写明这是《崇祯历书》所欲定用的岁实,省去西法岁实演进的数据。

明代刊本《崇祯历书》该篇中虽然给出了“算每日太阳之平行法”岁行表的作法,但是仅用一小段(4行文字)概述,而《新法算书》中用了4段34行解释算法、给出详细的计算过程,并且出现了选文中截录的文字。原文“置先算定岁实为三百六十五日二十三刻零三分四十五秒……”②[明]徐光启撰、[清]汤若望编:《新法算书》,影印四库全书台湾商务印书馆。。选文首段:“周天三百六十度,六因七……”③[清]薛凤祚:《历学会通》,《山东文献集成》(第二辑),山东大学出版社。从选文和原文的对照,我们可以看出薛凤祚对此段原文“算每日太阳之平行法”进行了删减和改写,想达到两个目的:(1)间接给出岁实的概念;(2)直接给出算每日太阳之平行的方法。

三、薛凤祚对《崇祯历书·月离历指》的选要和重构

薛凤祚对《崇祯历书·月离历指》选要时,首先删除数篇原文,其后进行卷文重排。删除了“月离历指叙目”和第一、三、七、八、九、十、十二、十四、十七、二十一、二十五、二十六、三十篇。卷文重排情况可见上文中太阴部文本来源诸项。

薛凤祚对《崇祯历书·月离历指》的重构与其对《崇祯历书·日躔历指》的重构相比较:(1)上节中4种重构特征为前者和后者共有,但前者更表露出“以求代论”的倾向(“以求代论”是指用对具体求算方法的描述来代替原文中基本观念、概念、原理等理论性很强的通篇论述,也代替其基本观念等的推理及历史演化的说明等);前者“以求代论”的倾向明显加强,其形式上表现为:有时直接删除原文中通篇的理论论述,22项选文内容选取上都侧重于具体的求算方法,甚至把原文中以论述为名的标题改为以求算方法为名的标题等。(2)选文第1项、第22项含蓄地强调了与传统文化协同,此特征为《崇祯历书·月离历指》重构所独有;并且也的确存在着为了和传统文化的协同而含蓄对原文变异的现象。现在分别举例予以说明:

1.“以求代论”的提出及其例子

薛凤祚对《崇祯历书·月离历指》的选要和重构出现了值得深思的现象。

他删除的篇目中,“月离各种行度”第一篇给出月离种行度的概念及起算界定等①[明]徐光启撰、潘鼐汇编:《崇祯历书》,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12月。:随行是自东而西,依宗动天一日一周的运行,起算之界为子正、午正的初点;平行是月本天自西而东的运动,以太阳为界,从合朔起算,或以宫次节气为界,从其各初点起算,并给出平行之交周、交终、正交、中交、正半交、中半交的概念;自行又名本轮或小轮,太阴自行平顺有别、迟疾不一,为了区别于太阴交道之平行,所以命名为自行,并给出转周、转终、正转、正半转(本轮最高)、中转、中半转(本轮最庳、最高冲);次轮是为了表明太阴依白道行之月离最高行所引进的一个概念,在白道月离最高时,按理太阴距地心的远近应该都相等,但观测中却发现其不等,于是哥白尼引进次轮一行,它循本轮左旋,而月在次轮上,循周右旋,并给出次转终、正初象、正半象、中初象、中半象的概念;交行是太阴行白道而交于黄道中线之两交之行,白道和和黄道的两个交点是正交(又名罗睺)、中交(又名计都)两交之行亦名罗计行度,并定义白道出入黄道5°有奇,定义黄道带、黄道中线,指出古法月九道说的错误、郭守敬废除九道说;又次轮、面轮,此两种都是第谷引进的两个概念。该篇界定如此众多的基本概念,薛凤祚为何删除此篇?

随后,他删除第二篇中测月在七政中是最难的6种原因论述②[明]徐光启撰、潘鼐汇编:《崇祯历书》,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12月。:(1)测得的月轨高是视高,非实高,存在月视差;根据地球和月球的比例数可以推得视差,视差+视高=实高,因此不先测视差就得不到其实高;(3)必须考虑清蒙之高才能确定月行之实高,但是考虑清蒙之高必须要先知道月距地的具体数值;(4)月体恒常亏缺不全,无从测其心;(5)由于存在三视差的缘故,用地平经纬仪和黄道经纬仪所得的经纬度分,得数不相合;(6)由于三视差的原因,依测太阳和恒星法所得到的月球经纬度,无一相合。接着删除西历古今各法依照月食测定来推算月离度分的原因论述③[明]徐光启撰、潘鼐汇编:《崇祯历书》,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12月。。

而从原文“夫月不平行,古今之治历者之公言也”④[明]徐光启撰、[清]汤若望编:《新法算书》,影印四库全书台湾商务印书馆。之段开始截取原文介绍择食法,亦即其选文第1项“择食”。尽管选文首句“月离先从择食占(择食占是个传统文化倾向很浓厚的词,亦即为占食,含有月食占验的意思)”取自原文“夫月不平行,古今治历者之公言也。欲求平行之率,必用择食之法。欲明择食之理,先解不平行之理”⑤[明]徐光启撰、[清]汤若望编:《新法算书》,影印四库全书台湾商务印书馆。观点中的一个原则(意思是求月离必须先从择食之法开始)但省去原文欲明择食之理,必须先了解月不平行之理和月不平行的两则例证。尽管他其后的选文“择食之法有二缘……”⑥[清]薛凤祚:《历学会通》,《山东文献集成》(第二辑),山东大学出版社。中凝缩地给出原文月不平行的第一二三差原因⑦[明]徐光启撰、[清]汤若望编:《新法算书》,影印四库全书台湾商务印书馆。(第一差之缘:属于太阳的原因,比如太阳经度不等、有盈缩、有高庳,生地影长短不一,月过地影时间不同;第二差之缘在于月转迟疾,迟疾不同则过影时间不同;第三差之缘在于月转高庳,高庳不同过影时间也不同),给出原文中择食原则和择食两法(择食原则:去其不齐之缘,以求其齐。择食的第一法就是为了应对日躔经度不同所导致的第一差之缘⑧[明]徐光启撰、[清]汤若望编:《新法算书》,影印四库全书台湾商务印书馆。。择食第二法是为了应对第二、三差之缘⑨[明]徐光启撰、[清]汤若望编:《新法算书》,影印四库全书台湾商务印书馆。)。选文中所谓“择食之法有二缘”实际上是想概括原文的择食两法和一二三差之缘(亦即原文所讲的“二法、三缘”,但是以“二缘”来表示“二法、三缘”,其晦涩程度可想而知)。选文第1项之后的21项均是对具体求算方法的概括和介绍,恕不赘述。

其删除的篇目中多篇都和第一篇类似,是理论性很强的论述,如:第三篇是对月平行的补充论述;第十篇论述测月行之理必须在第一均数基础上用次轮法设立第二均数及其理义;第二十七篇是对月之天象数及表原的总论。

其选用的选项中,基本上也是删除原文基本概念、观念等论述,如:“求月视差”项是对原文“论月视差”篇的重构。选文删除原文对地平纬差、黄道经差、去极纬差这三种月视差均因地半径而生视差的同一根源的论述。原文介绍了两种月视差的方法:用南至(月在极南,近冬至)求月视差法、任以恒日求月视差法。两种方法均用月实高减去月视高得月视差,接着对后者进行了举例说明。然后对比托勒密和哥白尼所测的月视差数据有差异,说明他们都没有悟到有清蒙差,所得视高并非真视高,给出第谷用清蒙差加视高等于真视高的方法和数据。此方法基本等同于薛凤祚选文第一段内容所给出的方法,选文中介绍求月视差的方法时先是截取了原文后法的几个主题句,然后糅合了尾文的第谷法,写出了基本清完整的第谷测月视差的方法,随后又简介了原文的算例。薛凤祚对原文进行了有选择的整合和重构,正如其把原文标题“论月视差”改为“求月视差”,其对原文整合和重构的侧重点在于月视差的求法,而忽视月视差的概念和理论部分,也忽视了从托勒密、哥白尼到第谷之间的月视差概念的演化历史。

如此通篇删除理论性论述篇目,也大量删除掉所选篇目中的基本概念、观念、原理理论性很强的内容及其演化历史等。用所选的求算方法代替原文中的理论,这说明薛凤祚对《崇祯历书》重构时有“以求代论”倾向。

2.与传统文化协同而含蓄对原文变异的一个例子

第22项论三余,选自原文“论四余辨天行无紫炁”篇之“求月距罗计宫度”和“推月孛距度”中的内容。原文中的“四余”指的是“旧历七政之外别有四余,谓之四隐曜。一曰罗睺,为火之余气;二曰计都,为土之余气;三曰紫炁,为木之余气;四曰月孛,为水之余气。”①[明]徐光启撰、[清]汤若望编:《新法算书》,影印四库全书台湾商务印书馆。,亦即“四余”是:罗睺、计都、紫炁、月孛。选文中“三余”指的是:罗睺、计都(两个合起来简称为罗计)、月孛。

原文对待四余的态度明确:罗计之名是梵语,梵语罗计说传到中国后,阴阳家用它来推算福禄命运是荒诞不经的。至于紫炁一曜,也是天行中所无,前代作者虚妄地增设了它,后来的人们虚妄地迷信它,以至于千年来未曾醒悟。今天想测候紫炁,却找不到可以用来测候它的天象,没有可以用来推算它的确定数据,没有它所依据的原理。②[明]徐光启撰、[清]汤若望编:《新法算书》,影印四库全书台湾商务印书馆。

随后原文指出罗计和月孛都不是“隐曜”,“罗计者黄道与白道相遇之两交也”、“月孛者月行之最迟也”,并给出月距罗计宫度的求算方法以及推月孛距度、求月距孛点和孛点所在宫度分的方法(此二法就是选文的出处)。明确了天行无紫炁,罗计和月孛其实只是黄白两道正交点、中交点及月行最迟点之三点,亦即“四余”都不是什么“隐曜”。

原文接着具体分析和批判历家旧说中一些关于紫炁的错误观点。历书旧说声称紫炁生于閠余,那么閠余无疑就是太阴历之行度率数。但是作者考察了太阴所有行度,没有閠余一行糅杂其中。接着剖析了紫炁所生于閠余之数属于无根据的牵合传会:“凡天行之数……若紫炁以閠余为纪,竟不知其何所起,何所止。据云……或又以二十为土木相会之年,是则诚然。然气朔盈虚,于二星皆与焉。此为牵合传会,不伦尤甚,特遁辞矣”③[明]徐光启撰、[清]汤若望编:《新法算书》,影印四库全书台湾商务印书馆。只有等比例才可以用三率法求算,但是紫炁之閠余没有等比例可求,所以即便是旧说中有数据,那也属于虚妄不真!周天中各天体运行的各种行道、行度及行道的交汇点等,都是天体自行设定的客观存在,亦即天体运行有自己的客观方式及可以考求的客观内容。因而人们可以对天体运行测量,并且可以把其确定为一些根本的行率,用这些根本的行率对天体的运行进行推算,而这些测量和推算都是人们的一种有着客观依据的主观设定。閠余之法原本就包含了天体客观设定之点,因此可以用少减多,而得到通閠的数值为每年十天多一点。这样一来人们依据客观的天体运行而得到对天体测算的主观设定,这样的做法已经足够了。为何还要用加减之一率,而虚妄地在天上再另行设定一个周行!④[明]徐光启撰、[清]汤若望编:《新法算书》,影印四库全书台湾商务印书馆。

《崇祯历书》此篇的重点是论证“四余”并非真的是“隐曜”,以及辨析“天行无紫炁”的原因,为其取消“紫炁”说打下理论基础。

薛凤祚的选文中有意识地把“四余”改成“三余”,不但更改了原文标题,删掉了原文中对“紫炁”的论述和观点,而且一字未提作者对其余“三余”的态度与观点,而是轻描淡写了“三余”的算法。这是薛凤祚在今西法中西会通中,“与传统文化协同”的观念在知识内容处理上的一种体现。“此种与传统文化协同”的选要和重构方式可在薛凤祚的今西法会通参订原则中找到根源。在西法会通参订十一则中,薛凤祚给出了新中法与西法参订五则,其中有罗计相反和紫炁两则:“天首为罗,天尾为计……今中法和西法相反……各有其义。二法惟命理用之,中法计为壬年元禄,罗为葵年元禄;西法则罗在命中甚强,计在命中甚弱。各从原名,亦各从原义,不可易也”、“紫炁西法所无,中法亦为闲星,其去留关系亦轻。但中法命理以为辛年元禄,不可少也。即木土相会二十年一周天,依占法步算不宜径删。”①[清]薛凤祚:《历学会通》,《山东文献集成》(第二辑),山东大学出版社。薛凤祚提出中西二法中,罗计在命理占验上应该各自依从其法的原名、原义,不可以轻易地更改;也主张尽管紫炁是闲星,但因为中国文化传统中占验命理的需要,不应在占法步算中予以轻易删除。他的此种观念和《崇祯历书》的原文本意冲突,因此他在选文处理上才会产生此种重构的倾向。说到底,此种“与传统文化协同”的选要和重构方式的最终源于他对历法功能的理解:“历法以授时、占验为大用”③[清]薛凤祚:《历学会通》,《山东文献集成》(第二辑),山东大学出版社。显然他坚守了把占验视为历法主要功能之一的传统观念。

四、结语

薛凤祚对《崇祯历书》选要基调定位在“择切用者”的切用性上,选要时侧重于列表、步算、测候这类切近应用的内容;同时,他完全从列表、步算、测候这三个切用性的可操作方面界定历法概念,把《崇祯历书》的历法意蕴狭义解读。这种观念势必会影响和渗透到他对《崇祯历书》的选要和重构中。

尽管薛凤祚对《崇祯历书》知识内容的重构方式因文而异,但是也具有几个明显特征,例如:选文在内容选取上,更为侧重于求算方法,并对求算方法进行概括,给出自己改写后的算法;对于原文中的基本观念、概念、原理等理论性内容基本上不予介绍,或摘录原文主题词、主题句,或对概念等做凝缩介绍,或选用原文抽象性结论对概念等进行间接介绍;这些都呈现出了“以求代论”的倾向。也有极少数选文含蓄地强调了与传统文化协同,的确存在着为了和传统文化的协同而含蓄对原文变异的现象,这种倾向的最终的根源是:薛凤祚坚持把占验作为历法主要功能之一的传统观念。

薛凤祚对所选原文的理解基本是正确的,他对《崇祯历书》的领悟程度也很精深。但是他“以求代论”重构倾向,一方面是对原文意蕴的一种遮蔽,另一方面是他重计算,轻理论倾向的暴露。这和他的“历数之原本于算数”④[清]薛凤祚:《历学会通》,《山东文献集成》(第二辑),山东大学出版社。的观点是一致的,是这种观念的具体反映,也是其对《崇祯历书》选要“切用性”特征的体现。他在考验叙中认为罗雅谷、汤若望的新西历(《崇祯历书》)和穆尼阁的今西历(《天步真原》)“二历数虽不同,理原一致”⑤[清]薛凤祚:《历学会通》,《山东文献集成》(第二辑),山东大学出版社。,说明他没有自觉意识到《崇祯历书》和《天步真原》的本质不同,当然也为其对《崇祯历书》进行选要时埋下了另一个潜伏的基调:既然《天步真原》的历理完全可用于《崇祯历书》,那么对《崇祯历书》选要和重构时无需再考虑其理论部分。除了其本人这三个方面观念之外,还有中国古代天文历算之学的“藏理于数”或“藏理于算”的惯性和因袭。客观地讲这不是他完全能摆脱的。

至于如何评价薛凤祚坚持把占验作为历法主要功能之一的传统观念。迄今,学者们对中国古代历法的功能还存在着不同意见。陈遵妫主张历法的主要功能是观象授时,这和徐光启的观点是一致的。江晓原先生认为“古代历法主要为占星术服务”⑥江晓原:《中国古代历法与占星术》,《大自然探索》1988年第3期。。潘鼐认为“天文历法乃是为了配合农业生产以及占星需要而发展起来的”⑦[明]徐光启撰、潘鼐汇编:《崇祯历书》,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12月。;基本和薛凤祚认为的历法功能为观象授时、占验一致。另外古文化对此也有不同看法,如《礼记·王制》中“假于鬼神、时日、卜筮以疑众,杀!”,而董仲舒持“天人合一”下的谶纬说。司马迁在《史记·天官书》“食荧惑(火星),其国以乱亡”等。至于和统治者结合起来儒家星象政治学,则明显具有“象数通神而神授天命”的内容了。从《易》延续而来的象数神秘主义至今有的仍被冠以科学之名,则非一句话可说清楚了。虽然已经脱离了本文论题,但至少可以说明评价薛凤祚的占验思想是需要慎重的事情。

K23

A

1003-4145[2011]06-0030-08

·薛凤祚:被冷落的中西文化会通先驱(学术主持人:马来平)·

主持人语:薛凤祚不仅是清代最重要的科学家之一、中国近代科学的早期奠基人、西学东渐的关键人物,而且是中西文化会通的先驱。他提出的“镕各方之材质,入吾学之型范”的会通模式独具一格。理论上,该模式反对拘守中国传统科学,主张“折衷众论,求归一是”;实践上,该模式选择以哥白尼日心说为基础,制定并实施自己会通中西的原则,大幅度改进历法的算法,以应用统领会通等。该模式体现了中国传统文化历来所倡导的实事求是精神,蕴含近代科学观的成分,对于中国正确处理中西文化关系,具有不可忽视的现代价值。然而,自清末以来,由于种种原因,薛凤祚研究却少有人问津。一代科学精英被冷落、遗忘了。最近,山东省自然辩证法研究会联合中国自然辩证法研究会、中国科学技术史学会和淄博市人民政府,在薛凤祚故里淄博市临淄区隆重召开了“全国首届薛凤祚学术思想研讨会”。这次会议在薛凤祚的科学生涯、科学贡献和科学思想研究方面取得了可喜进展。我们从会议论文中挑选出数篇在这里刊出,以飨读者。

2011-03-01

王 刚,山东大学文史哲研究院2008级博士研究生、山东大学威海分校海洋学院实验师,主要研究方向为科学技术哲学。

(责任编辑:陆影luyinga1203@163.com)

猜你喜欢

历书崇祯原文
父亲的历书
浙江图书馆藏崇祯刻本《萍社诗选》述介
俄藏黑水城出土西夏历书研究——以инв.№8085夏天庆十二年(1205年)乙丑残历为例
“有君无臣”论:明清之际崇祯君臣的历史评价与君臣观流变
利用HPOP轨道仿真模型实现接收机自主历书外推
Performance of a double-layer BAF using zeolite and ceramic as media under ammonium shock load condition
崇祯朝“钦定逆案”三题
略论明末天启、崇祯两朝对蒙古的策略与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