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视野看中国民俗学未来30年的挑战与机遇——中国特色的现代化民俗学展望

张铭远

(北京师范大学珠海分校文学院,广东珠海 519015)

从大视野看中国民俗学未来30年的挑战与机遇
——中国特色的现代化民俗学展望

张铭远

(北京师范大学珠海分校文学院,广东珠海 519015)

从上届民俗学代表大会四年以来国家发展的大视野,看未来30年中国民俗学面临的挑战,传统民俗学赖以生存的田野急剧消失,将造成民俗学前所未有的危机。面对危机,民俗学应重新定位,认真制订30年发展规划,抓住历史的机遇:1、加速进行传统民俗学工作,加大对传统民俗文化抢救保存的力度和效度;2、大力开拓新民俗学,积极投身于民俗与经济发展、民俗与社会发展、民俗与文化发展的事业之中;3、勇于承担重塑民族魂的历史使命,投入复兴民族文化精神的大业;4、促进中国民俗的国际化传播、开辟世界华人民俗学。从根本上改变中国民俗学的态度、立场和定位,进而建立积极入世、服务时代、兼容并蓄、和而不同的中国特色的现代化民俗学。

大视野;民俗学;现代化;挑战;机遇

一、引言

四年前,中国民俗学会第六届代表大会在京召开,那次大会的主题是“新世纪的中国民俗学:机遇与挑战”,主要论题有:1、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与传承;2、民俗学专业教育与公众教育;3、田野作业的理论与实践;4、当代社会与民俗复兴;5、中国民俗学学术范式的反思与重建;6、中国本土民俗学传统。大会的主题凸显紧迫的时代感,主要论题如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与传承、当代社会与民俗复兴等均为当今社会的热门话题,令人感到继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文化热之后,民俗学的又一次历史机遇到来了。四年转瞬即逝,本人有幸接中国民俗学会第七届代表大会的征文通知,仔细观之并未找到大会的主题,似乎机遇与挑战的问题已经解决,新世纪民俗学可以按部就班发展下去了。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文化热是中国民俗学有史以来最为重要的一次历史机遇,民俗学在中国经过六十多年的努力,终于可以登堂入室,跻身于人文与社会科学领域而占有一席之地。但对那一次历史机遇的总结,迄今为止大多看到的是人为的因素,鲜有人深思其中的深层的历史原因。笔者不想在本文中反思那段历史,而是意在以史为鉴,在展望民俗学又一次重要历史机遇的时候,能够看得远一点,想得深一层。从这个出发点来看,四年前中国民俗学会第六届代表大会的主题依然值得我们深思,而要看清新世纪的中国民俗学真正的机遇与挑战,就要首先看看从上届大会到本届大会这四年间中国究竟发生了什么。

二、时代的挑战

广东,是钟敬文的故乡,是他的民俗学之梦萌发的地方,20年代民俗学的一块重要历史里程碑——中山大学民俗学会,也竖在这块土地上,我们来看看2年以后乃至10年以后,这块土地将要发生什么变化。2008年2月8日,国务院批准了国家发改委的《珠江三角洲地区改革发展规划纲要2008-2020年》,在纲要中国家对珠三角的发展做了两步规划:

到2012年,率先建成全面小康社会,初步形成科学发展的体制机制,产业结构明显升级,自主创新能力明显增强,生态环境明显优化,人民生活明显改善,区域城乡差距明显缩小,粤港澳经济进一步融合发展。人均地区生产总值达到80000元,服务业增加值比重达到53%;城乡居民人均收入比2007年显著增长,平均期望寿命达到78岁,社会保障体系覆盖城乡,人人享有基本公共服务;城镇化水平达到80%以上;每新增亿元地区生产总值所需新增建设用地量下降,单位生产总值能耗与世界先进水平的差距明显缩小,环境质量进一步改善。

到2020年,率先基本实现现代化,基本建立完善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形成以现代服务业和先进制造业为主的产业结构,形成具有世界先进水平的科技创新能力,形成全体人民和谐相处的局面,形成粤港澳三地分工合作、优势互补、全球最具核心竞争力的大都市圈之一。人均地区生产总值达到135000元,服务业增加值比重达到60%;城乡居民收入水平比2012年翻一番,合理有序的收入分配格局基本形成;平均期望寿命达到80岁,实现全社会更高水平的社会保障;城镇化水平达到85%左右,单位生产总值能耗和环境质量达到或接近世界先进水平。

规划中和传统民俗学有冲突的内容有:2012年达到小康社会时“区域城乡差距明显缩小”,“区域一体化格局初步形成”,“城镇化水平达到80%以上”;2020年实现现代化时“形成粤港澳三地分工合作、优势互补、全球最具核心竞争力的大都市圈之一”,“城镇化水平达到85%左右”。

也就是说从现在起,两年以后珠三角80%以上的地方会变为城镇,10年以后85%以上的地方会变为城镇,整个区域实现粤港澳的一体化,成为全球最具核心竞争力的大都市圈。传统民俗学的田野在国家的规划中已经基本不存在了。

例如,北师大珠海分校的校园地处珠海与中山交界的唐家湾镇,周围有5个村子,由于整个唐家湾镇都要变成高新技术产业区及大学园区,在规划中,5个村子都属于旧村改造范围,将来村民都要迁往统一的新楼盘居住。而在珠海整体规划中,未来190万人口中只有7万农村人口,这些人口主要是发展现代化农业,已非传统的农民,传统民俗学的主要研究对象也会很快消失。

杭州,是钟敬文的故地,也是30年代民俗学里程碑——杭州民俗学会竖立之地。杭州地处长三角,2010年6月7日,国家发改委发布了《长江三角洲区域规划》,对长三角的两省一市的发展也做了两步部署:2015年率先建成全面小康社会,城镇化水平达到67%,核心区70%。到2020年,力争率先基本实现现代化,城镇化水平达到72%,核心区75%左右。

形成以特大城市为主体,中小城市和小城镇共同发展的网络化城镇体系,成为我国最具活力和竞争力的世界级城市群。这个幅员广大的城市群将会淹没传统民俗学的田野。

国家发改委类似的区域发展规划还有《促进中部地区崛起规划》(2009年9月)等,据闻,环渤海五省市(北京、天津、河北、山东、辽宁)的发展规划正在进行。至于其余的西部地区也将在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会,2049年建国100周年之时基本全面实现现代化。10年之内发生在珠三角、长三角的变化,30年之内也将在全国各地看到。

如果说民俗学正在面临机遇与挑战的话,那么应该是挑战在先,机遇在后。中国民俗学正在面临90年来前所未有的严峻挑战,在挑战面前,民俗学最应做的一件事就是,审时度势,重新定位,认真制订30年的发展规划,如果规划订得切中要害,机遇也自然就在其中。

三、历史的机遇

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以来,就一直有人关注民俗学的危机问题,其中之一就是人类学、社会学相邻学科在研究对象、研究范围、研究方法等方面对民俗学的侵蚀。其实,对民俗学构成最大危机的并非来自这些学科,而是来自自己的传统,根本原因在于学科传统与社会发展的矛盾。而人类学、社会学面对社会经济发展的新形势,就没有这样的矛盾。乡村城镇化问题、农村人口向城市流动问题、内地农民向沿海地区流动问题、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建设问题、少数民族社会发展问题、城镇社会服务现代化问题,等等,总之,在现代化进程中所必经的经济改革、政治改革、社会改革、文化改革等方面的大量问题都可能成为人类学、社会学的研究对象。

在新形势下,民俗学是否能够把学术的眼界从习惯向后转而向前呢?倘若如此,则以上列举的一些发展中的问题自然也就成了民俗学的课题,如乡村城镇化中传统民俗的改变问题、农村人口的流动带来的乡村文化与城市文化的接触问题、农民工返乡之间对乡村民俗的影响问题、民俗在社会主义新农村文化建设中的角色问题、少数民族社会发展中民俗的演变问题、民俗在城镇社区文化中的作用问题,等等。而以往的民俗学很少从这样的立场关注问题。

中国民俗学亟待解放思想、开阔视野、转变立场、重新定位、寻找机遇、浴火重生。如果真能这样去做,那么可能会寻找到如下的机遇:

1.加速进行传统民俗学工作。未来的30年,传统民俗文化赖以生存的土壤将比之前消失得更快,传统民俗文化将会大量的消亡,这是不可逆转的现实。民俗学应该正视现实,想方设法加大对传统民俗文化抢救保存的力度和效度,以更大的热情和精力投入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工作,当然也包括物质的民俗文化遗产,让30年之后的新一代人,还能从各种各样的博物馆里、从各种各样的民俗志中看到传统民俗文化的面貌,也让后代民俗学者能从文献和文物中继续研究传统民俗文化。

2.大力开拓新民俗学。未来的30年,将是民俗文化演变和新民俗文化产生的历史新时期,这种民俗文化的新现象是伴随经济发展、社会发展、文化发展而产生的。民俗学只有立足于发展,努力拓宽新领域开辟新途径,积极投身于民俗与经济发展、民俗与社会发展、民俗与文化发展的事业之中,以参与求生存,以贡献求发展才会有出路。仅以《珠三角规划纲要》提出的文化改革任务为例: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和岭南特色文化,打造具有时代特征的新时期广东人精神、以增强诚信意识为重点,加强社会公德、职业道德、家庭美德和个人品德建设、建成城市“十分钟文化圈”和农村“十里文化圈”、抢救文化遗产资源,有效保护并传承具有历史和科学价值的文化遗产,等等,这些改革措施,民俗学完全有可能参与其中并做出贡献。在这方面我们倒是值得参照美国民俗学中关于“公众民俗”、“流行民俗”的新倾向。

3.勇于担负重塑民族魂的历史使命。未来的30年,是中国向现代化目标最后冲刺的三十年,中华民族150年的追求将会变为现实。但是,正如一些西方学者所认为的那样,中国并非一个纯粹的现代民族国家,而是一个文明的国度。因此,强国富民并不是中国的根本,在现代化的进程中还需要复兴民族文化,重塑民族魂。虽然通俗国学热和传统文化热已经热了几年,但并未能承担起重塑民族魂的历史使命,而只是变成媒体流行现象。一些传统节日受到重视,成为法定假日,但同时也流于片段形式:端午节变成划船节、中秋节变成月饼节,除夕团年饭变成酒楼宴。这些现象都说明,中国民众现在缺乏由深层文化精神构成的民族魂。2010年8月,中国社会科学院首次发布有关基督教的调查数据:我国现有基督教徒约总数估计为2305万人。而国外的公布的数字从几千万到一亿多不等,并且呈快速上升趋势。面对这样的形势,中国民俗学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无动于衷了,而应与人文社会学界乃至全社会一起努力,担负重塑民族魂的历史使命。

4.促进中国民俗的国际化、开辟世界华人民俗学。未来的30年乃至整个21世纪,将是汉语及中国文化国际化的时代。民俗文化原本是中国文化的根基部分,而且与古典文化相比,民俗文化更加生动浅易,所以民俗学应义不容辞地加入这个国际化潮流。此外,台港澳地区及海外各国居住着总数近7千万人口的华人,他们是中国民俗国际化的传承者和传播者,世界华人民俗学也应该成为中国民俗学未来的新领域。

综上所述,如果以大视野展望未来,就会在危机和挑战中发现中国民俗学的时代机遇,这个机遇不是民俗学的领域加宽这样简单,而是从根本上改变中国民俗学的态度、立场、定位和方向,进而建立积极入世、服务时代、兼容并蓄、和而不同的中国特色的现代化民俗学。倘若如此,则此次的历史机遇将比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那次机遇更加弥足珍贵。

(责任编辑:红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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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4145[2011]01—0053—03

2010-11-20

张铭远,北京师范大学珠海分校文学院院长、珠海分校岭南民俗研究所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