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热土上鲜美的文学之花
——三亚文学风景谈
2011-04-11杨兹举
杨兹举
(琼州学院人文社科学院,海南 三亚 572022)
美丽三亚,浪漫天涯是天地的造化,是人间度假休闲旅游的天堂。国家将海南岛规划建设成生态环境优美、文化魅力独特、社会文明祥和的国际旅游岛的战略,更是把这个名闻遐迩的国际滨海旅游城市推向了跌宕起伏汹涌而来的新一轮开发建设海南岛浪潮的风口浪尖,其天生丽质的自然景观、历史悠久的文化遗址、云蒸霞蔚的时代生活,澎湃着无尽的传奇与光彩,益发为世人所瞩目。
宋代大文豪欧阳修《和圣俞聚蚊》诗云:“江南美江山,水木正秋明。自古佳丽国,能助诗人情。”它告诉我们,气象万千的山川景致与历史积淀丰厚的古迹名胜交相辉映,正是作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创作源泉。拜会于美丽、古老、神奇、富庶的热土,情牵蓝天、白云、阳光、沙滩,魂系青山、绿水、风帆、海浪,三亚的贤才俊彦莫不受到多姿多彩的活力激荡,能不神思飘逸、想象纵横,既驰骋“神与物游”之淋漓快感,更“刻镂声律,萌芽比兴”,垒一段锦绣文字构建张力十足的审美空间?这使我对三亚文学多了一份期待。
三亚市作协主席罗灯光先生主编文学集《在三角梅盛放的热土上》,嘱我作序,让我有幸集中观赏和品味了三亚的文学景观。文学集分上、下两册,有散文、散文诗、诗歌、小说四辑,收进50余位作者共61篇(首、组)作品。不敢断定文学集没有遗珠之憾,但它肯定反映了三亚文学的基本风貌:拥有一支充满活力的文学创作队伍;文学创作活跃,体裁多样并都已取得一定成绩;初显三亚地域文学特征。我无须掩饰自己的惊艳:于三亚这块热土上,文学像盛放的朵朵三角梅,蓬勃向上,率性而阳光。
大自然的美赋予人类以无私的厚爱,像无边无尽的恩泽。受自然涵养与陶冶,在自然的天地里长育,三亚的文学作者似乎都喜欢在自然的怀抱中纵情。作家往往从山水自然中寻找创作的源泉,触景而求索、感受而生发,几乎写尽三亚的每一处名山胜水、奇境异景。他们走笔三亚,蜕变中的天涯海角、寂寞中独自美丽的海棠湾、一道“全天候”的风景线三亚湾、美丽的东锣西鼓、藏在海角人待识的石房湾、神仙山西岛、神话传说中的鳌山……无一不被揽入心怀,化为柔情万缕、缤纷流韵,既洋溢着作者对美的细腻捕捉、精心提炼与生动表现,又凝练着作者鲜明的审美理想、特殊的审美经验与个性化的审美评判,美感丰富,荡人心魄,令人悠然神驰。虽然不能说他们写出来的都是超凡脱俗的精品,但正如清人魏裔介《咏杜》所云“此岂人力之所为,山川风雨发其姿”,人与自然两厢包容,和谐圆满,美景妙文相辅相成也。也许作家受三亚特定地域文化的浸染和影响,他们在创作中总是有意无意选择富有三亚地域文化特色的表现对象,来作为其文学作品的构成要素,不自觉间已形成具有一定三亚地域文化特色的艺术风格。翻阅文学集,犹如翻阅精致的三亚导游手册,如画似乐般的诗文,疑是情味隽永的别样导游辞。不过导游者是美的观赏与体验的主体,更像一个热情推介三亚的有文化、有教养、有学识、有品味、有自尊、有想象力、有人情味的文化大使。
自古文心尚自然。的确,对自然的热爱和认同是文学创作的一个重要的源泉,也是人类最原始的一种情感。这里有不少作品表现了人对自然的亲近。像黎族作家高照清的《那山 那寨 那人》,通过描写乡村故园的诗意,来近距离地反映人与自然的主题,表现回归自然、向往田园的意识以及朦胧的生态审美萌芽:“当我风尘仆仆走进黎山,站在乡村那片灿烂的阳光下,呼吸着散发着椰风稻香的新鲜空气,遥望着稔熟的山山水水,我的心便像黎山的天空一样晴朗,像黎山的空气一样纯净。”(高照清《黎山是家》)他们把乡村故园、把自然视为灵魂的栖息地,或寄寓乡愁,或作精神回望,在满怀深情歌颂自然的同时,书写人类与自然的亲密与和谐。
作家是人类灵魂的歌者,他们天生与自然有着更为密切的精神联系,写就的作品反映了人类对自然的感悟。翟见前的《春天的一树鸟鸣》无疑是一组最具深度和震撼力量的诗篇:“我怀疑一树的叶子/一树的花朵/以及叶子和花朵上吹着的风/都是鸟叫出来的/就连裸露的树根/覆盖的银色月光……//鸟鸣中,我听见/这个春天最有力的声音/正穿过每一条叶脉”(《春天的一树鸟鸣》),以及衣米一的《听鸟》,让我们听到了诗人不易察觉的灵魂幽冥而神秘的私语。有人说,美在自然,爱在人心,美与爱的存在必有赖于人与自然关系的和谐。和谐是美的极致,感悟和谐就是审美或艺术的生活,也是文学和文化的极致。黎族作家亚根的《喜看稻菽金黄》向我们展现的正是这样的和谐:“一整年的大多时日,大山的整体总是青绿色的,充满希望的青绿色;一直待到秋日,也只有在秋日,才会在青绿的包围抑或边缘之处界定出秋日特有的金黄色调——稻菽成熟的金黄,让人苦盼终至的生命的金黄啊……”,“这金黄实乃众多山民以一种美丽的艰辛来精心切割而成的,或者说,这金黄的肥沃的山地所迎迓的水雾和种子的雄性浸透而呈现的。”而周德光的《三亚河上观白鹭》在捕捉白鹭赋予三亚河无限的诗情画意的同时,还察觉到这也是“绿色文明信号”,喜于人们终归明白与大自然和睦共处的重要性,但也流露出一丝忧虑,“但祈天长地久,风物常宜,白鹭无恙。”其中生态危机意识的展现和生态观念的阐发达到一定的层次,深刻地揭示了现代文明社会中人对自然、对土地、对生命价值的思考。
孤悬海外边陲蛮荒的天涯海角,除了鬼斧神工留下的无数冠盖中华的自然风物,还有沉潜深厚历史文化的人文景观,如落笔洞史前人类文化遗址,从汉代到明朝被贬黜流放到崖州的罪臣的文化踪迹等,积淀了相当丰富的文化元素,有待深度开发和弘扬。一处先贤留下的“断墙残垣,遗砖存瓦”,就像是风蚀雨蛀后的一幅斑驳而沧桑的壁画,面对它而与历史对话,穿过漫漫时空的阻隔,可以俯瞰历史的风霜雨雪,“让人隐约感觉到宋时的风韵,也还让人想象得出当年的飞檐翘角、曲廊华厅、朱门红窗,想象得出香火旺烧的推崇和敬重”。在作家那里,这一切往往勾起的是心灵的向往和追寻:“盛德堂,你盛着一个民族魂”、“盛德堂犹盛千秋浩气壮山河”。(罗灯光《拜盛德堂》)。开掘地域文化资源,固守地域文化个性和独特性,发展地域文化,是本土作家的责任和使命,也是对当地文明建设的贡献。正如作家所思考的,一批因罪遭贬的官宦在灾难的岁月里,不顾仕途枯荣,豁达乐观,把崖州当成“吾乡”,向土民传播中原文化,改造蛮风,实现了自身价值,有的躯体就化作“生死鬼门关”的崖州荒原中的一株野草、一抔黄土。他们点化和激扬了天涯文化,使天涯海角累积起丰富的文化底蕴,才会有日后的迸发与辉煌。“我常想,天涯海角就应该挖掘并利用这些独特的历史文化资源,以文化品位和生态魅力吸引游客,才能打造永远的天涯海角。”(孙令辉《天涯海角》)文学作者只有自觉地对这些富含地域文化特质的宝藏深度开掘利用,才能绽放出属于这块土地的鲜美的文学之花。
文学当然可以是个人茶余饭后的消遣品,可以是躲闪人生风雨的港湾,逃避个人忧患的避难所,也可以是单纯的谋生手段。但对于一个具有民族良知和时代责任感的作家,就绝对不只是如此了。他们会抱着崇高的民族使命感、强烈的时代责任感和人类博大的胸怀,以一颗仁爱与悲悯之心,时刻关注民族的前途和命运,关注同胞的生活和他们的生存与苦难。韩亚辉的小说《在广场唱歌的女孩》是一部值得赞赏的富有草根性的好文本。作者写在三亚卖唱谋生的外来妹刘妮和张莲花,以及游走在社会的边缘或挣扎在人生的夹缝里的玲子、刘艳云等人的曲折与辛酸的生命历程,表现她们丰富复杂的情感世界,折射她们或透亮或灰暗的心灵。作者在一个流光溢彩的浪漫之都,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和批判意识,对重构人类精神世界、再造人类精神文明有自觉的责任承担。小说不仅描写了生活的零碎与沉重,还处处渗透着人的感情、对普通人命运的关心、对现代人精神生活的关注、对人的美好感情的肯定。人文精神决定着社会的文化气质,传播这种人文精神、呼唤并致力于培育这种人文精神的人,是永远值得尊敬的。
人是文化的符号。生活在特定地域、民族及其文化氛围中特定的人物,必定作为一种别具地域文化品格的“风景”,在文学的视野中得到展现。于是,在人文与自然交融渗透的千姿百态的三亚文学风景线上,我们看到“把千缕愁丝,都付与/一道深深的/永不泯没的水痕”的黄道婆,“坐在船头,匀匀摇动三线纺车/给大海铺上八万丈锦绫/从崖州湾,铺到/你五十年前依稀的梦境”(游师良《黄道婆哭别崖州湾》);看到“口碑甚佳”的革命老人孙惠公的“音容笑貌”(陈斗明《孙惠公的革命人生》);看到“毕生求索攀科学险峰”的中国地震科学最为前沿的代表人物之一的郑联达(蔡葩《郑联达:毕生求索攀科学险峰》);还看到“有着佝偻的身骨,黝黑的脸膛,脸上镌刻着岁月的沧桑”的活菩萨董大妈(林松《活菩萨》)……令人感叹:钟灵毓秀的三亚,数不尽的风流啊!在三亚这块热土上,“有许多梦在这里结果。又有许多梦在这里萌生。”(蔡旭《美丽三亚的流韵》)多少的新鲜事与逸事被作家们快速摄取与即时传递着,这就有了像陈言锦的《圣火在三亚燃烧》、陈人忠的《赵朴初与南山寺》、邢福瑞的《“凤凰”从这里起飞》等灵动隽永的作品,演绎着充满活力的美。
像在花丛中迷了眼一样,我无法逐一点数收进《在三角梅盛放的热土上》中的诸多优秀作品了,相信读者的慧眼会聚焦于所有赏心悦目的地方的。可以肯定的是,三亚的文学不失为三亚的一道美丽风景,三亚的文学创作队伍在营造浓郁的文化氛围、创建良好的人文环境方面已经做出了努力和贡献。建设海南国际旅游岛,三亚也许不是唯一的标杆,但至少是最重要的标杆之一,很显然,三亚文学的整体力量和成就,就目前来看还与它所在城市的地位不甚相符。都说文化是一个城市的灵魂,一个城市的生命力、创造力和凝聚力需要借助文化的力量,厚实的文化软实力是城市发展的精神支撑,我们热切期待三亚文学继续为三亚增添魅力,助力三亚在建设海南国际旅游岛中“一枝挺秀南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