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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友兰文化观的历史价值及当代启示

2011-04-03王胜国

大庆师范学院学报 2011年1期
关键词:冯友兰中西文化社会化

王胜国

(甘肃行政学院 政治学教研部,甘肃 兰州 730010)

冯友兰以其文化观来解答“中国文化向何处去”,以文化类型来区分中西文化,揭示了中国文化向生产社会化文化的历史要求和发展趋势,有一定的历史价值,并对当代有启示性。

一、冯友兰中西文化观的历史进步性

冯友兰自20世纪20年代开始从事比较中西文化的工作,从开始以地域差别解释中西文化异同,后来以时代区别中西文化,再提出文化类型说,终于在一个较高的认识层面上形成了自己的文化理论。这种理论具有其时代的认识价值。

首先,冯友兰的文化类型说强调考察文化的方法,以文化类型的观念,从认识根源上否定了五四以来形成的“全盘西化”、“中国本位”、“部分西化”等文化建设理论。在冯友兰看来,要科学地考察文化现象,必须辨析文化的共殊。五四以来,人们比较中西文化,探讨中国文化建设的方向和道路,人们的认识之所以出现歧异,其根源都在于不了解文化的共相和殊相。主张“全盘西化”的人们,看重人的个体价值,提倡个性的自由发展,因而否定儒家的权威意识,也反对道家的自然无为,对于民族的传统文化,表现出一种全面否定的思想倾向,把中国文化的发展寄托于“西化”。“部分西化”论者主张部分地采纳西方文化,“中国本位文化”论者则提出在中国文化建设中,对中国文化共存其当存者,对西方文化则取其当取者,介于“全盘西化”和“东方文化派”的文化主张之间。这些文化理论虽然有别,究其思想方法却有共通之处,在理论上实践上都是不能成立的。

“全盘西化”论者,把西方文化视为一种特殊的文化,当其主张中国文化“西化”时,是要将中国文化这一特殊的文化,转变成西方文化这种特殊的文化。将一种文化全盘转变为另一种文化,需以全面否定这种原有文化为前提,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任何一种文化都与创造这一文化的民族以及这一民族生活的地域等条件相关联。只要创造这种文化的民族还没有灭亡,那么这种文化总会以其民族性和地域特征,别于其他民族和地域的文化。因此,在文化建设中,“全盘西化”的主张,是无法具体实现的。“部分西化”论也不能成立。因为这种观点也是把西方文化理解为特殊文化,不能辨别文化的共相,分不清近代西方文化之所以为近代文化的决定性因素和非决定性因素。因此,“部分西化”论者对于汲取哪一部分西方文化没有一个理论的根据和具体的标准。“中国本位文化”论者提出的对中国文化存其当存者,对西方文化取其当取者,同样有这样的问题在理论和实践上也是不能成立的。冯友兰认为:“近数年来,有主张所谓全盘西化论者,有主张所谓部分西化论者,有主张所谓中国本位文化论者。无论其主张如何,但如其所谓文化是指一特殊文化,则其主张俱是说不通,亦行不通底。”[1]但若依文化类型的观念来思考这些问题,则不会出现所谓“中国本位”、“全盘西化”之类的歧义。因为,从文化类型转换这一角度去理解中国文化的发展,应肯定这种转换是根本性质的转换,这样的转换可以说是“全盘”的。但是,中国文化类型的转换,只表示中国文化发展为新的类型,种类型的文化仍然是中国文化。在这个意义上又可以说中国文化建设是“本位”的,中国文化的转换是“部分”的。这样一来,冯友兰对人们思考中西文化关系时形成的“全盘”“本位”“部分”等观念又做出了新的说明。冯友兰如此否定“五四”以来形成的几种文化建设理论,是颇具理论智慧的。

其次,冯友兰认为西方文化、中国文化都是特殊文化,而不是文化类型。冯友兰认为文化有许多类型,这种类的划分依人类社会生产力的水平依据。他把近百年来处于剧烈的矛盾冲突中的中西文化,看做是两种类型的文化。以中国和西方科学技术发达国家的生产方法的不同,称中国近代文化生产家庭化的文化,把西方近代文化则看成是生产社会化的文化。冯友兰认为生产家庭化是一种以家庭手工业劳动为本位的生产制度和生产方法。在这种生产方式为基础的国家和社会中,人们的社会关系、文化观念都依存于家庭关系。西方的近代文化则是一种建立在以社会为本位的生产制度之上的文化类型,或者是一种以生产社会化为基础的文化。这种以社会为本位的生产方法和制度,是经过产业革命,打破以家庭为本位的生产方法和社会制度之后形成和发展起来的。以生产社会化为基础的文化,使西方近代科技发达,经济起飞,实现了现代化。而中国近代文化,由于长期滞留于生产家庭化的文化类型,中国经济落后、文化落后,落后挨打是必然的了。因此,冯友兰认为近百年来的中西文化冲突,中国文化落后,西方文化先进,其根源不在中国文化是中国的,西方文化是西方的;而在于中国文化是生产家庭化的文化,西方文化是生产社会化的文化,在于中西文化类型不同。

冯友兰对中西文化类型的差别的认识抓住了中国文化的实质,他的见解超过了同时代的其他学者。中西文化的差异是文化类型的差异的思想,构成了冯友兰理解中西文化的矛盾以及中国文化发展的方向的重要理论根据和思想前提。冯友兰还受唯物史观的启发与影响,指出中国文化未来发展方向和道路在于通过产业革命实现从生产家庭化文化类型向生产社会化文化类型转变,这说明他看到了中国文化走向近现代的历史要求与发展趋势。他曾说:“现在世界是工业化的世界。现在世界的文明是工业文明。中国民族欲得自由平等,非工业化不可。”[2]“中国之必需工业化的趋势,是客观的情势所已决定,人在此方向的努力或不努力,可以使此趋势加速或放慢,但不能使之改变。”[3]近代中国,中国要强盛,必须创建新的文化,而要发展新的民族文化,就必须破除旧的经济制度,从根本上改变落后的生产方式,实现从生产家庭化生产方式向生产社会化生产方式转变。同时又必须批判地吸收外来文化,继承本民族的优秀传统文化。冯友兰认识到了中国现代文化发展的这一大趋势,这无疑是其文化类型说中的重大合理成分。

另外,冯友兰提出的通过产业革命实现由生产家庭化社会向生产社会化社会转变,进而实现由生产家庭化文化类型向生产社会化文化类型转变这一主张,不仅对当时中国文化建设具有一定积极意义,而且至今仍不失启迪作用。我国正在建立和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实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则是振兴中华的必由之路,是我国现阶段解放和发展生产力的历史选择。事实上,实行市场经济与生产社会化是密不可分和相辅相成的。一方面,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需要有市场运行与市场经济体制的有机结合,这就必须有广泛的社会分工和发达的社会化生产,也就是说需要有生产社会化的支持作基础;另一方面,发展市场经济的目的,就是要通过提高生产社会化水平,以促进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所以,大力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就是要推动社会分工的进一步发展与深化,形成一种新的生产力,促进社会主义社会的生产社会化程度不断提高,从而促进整个国民经济又好快的发展。目前,我国还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要解放和发展生产力,提高生产社会化水平,大力发展市场经济,也只有这样,才能实现中国文化的现代化,实现生产家庭化文化类型向社会主义的生产社会化文化类型转变。

二、冯友兰中西文化观的当代启示

人类已进入21世纪,文化的交流、冲突 、融合日益凸显。在全球化的背景下,中国需要与全球经济体系、技术体系、信息体系接轨。这就要求必须对外开放,向西方学习,又要防止陷入文化趋同的陷阱。这是当代中国文化发展的两难抉择。从冯友兰的中西文化观中可得到有益启示。

首先,必须建设中华民族共有的精神家园。一个民族的文化,凝聚着这个民族对世界和自身的历史认知和现实感受,积淀着这个民族最深层的精神追求和行为准则。任何一个国家和民族文化的延续和发展,都是在既有文化传统基础上进行的文化传承﹑变革与创新。如果离开传统,割断血脉,就会迷失自我﹑丧失根本,不打自败。中华民族在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创造了灿烂的中华文明,形成了优良的文化传统,不仅成为凝聚中华民族的精神纽带,而且对世界文明做出了重大贡献。我们要在新的里历史起点上铸造中华文化新辉煌,必须依托历史﹑尊重过去、立足现实﹑面向未来,以礼敬﹑自豪的态度善待民族优秀传统文化,通过挖掘整理和科学扬弃,是中华民族的精神血脉得以延续,始终保持中华文化的鲜明个性和独立品格。

我国传统文化博大精深﹑渊远流长。中国文化的精神概而言之,就是《周易》讲的两句话:“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中国文化精神具有超越时空的普遍价值和时代意义,愈来愈受世界各国有识之士的重视和青睐,并对现代社会和现代生活继续发生这积极而深刻地影响。我们决不能妄自菲薄,数典忘祖,而应视之为新文化建设的某种前提和基础,加以珍惜和弘扬。

我们应深刻认识中国传统文化的历史意义和现实价值,科学梳理,挖掘符合时代发展要求的内容,汲取合理思想内核,赋予新的时代内涵,使之与当代社会相适应,与现代文明相协调。当前,特别要对于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爱国传统,天地之间﹑莫贵于民的民本理念,以和为贵﹑和而不同的和合思想,革故鼎新﹑因势而变的创新精神,富贵不能淫威武不屈的高尚气节,扶正扬善﹑恪守信义的社会美德等,进行深入研究和阐发,并结合新的实践发扬光大。我们强调继承优秀文化传统,是为了在历史的高起点上创造出符合当代精神和时代潮流的新文化。

冯友兰以中国文化的主体的存在论定中国文化的生命延续,并不否定文化传统的价值,特别是儒家传统文化的价值。冯友兰认为儒家主张的“仁”﹑“义”﹑“礼”﹑“智”﹑“信”是一种不变的道德。“这种道德无所谓古今,也无所谓新旧,而是只要有社会,就需要有这种道德”。就文化的创造而言,冯友兰认识到,一个民族的文化创造活动,无法脱离旧有的民族文化的形式与传统,只能是“上继往圣”,“下开来学”,所以冯友兰对文化的生命的理解,不是单面地将其归之与一种已成为文化传统和文化形式,而是理解为现实中的文化主体对传统的承续和遵循,归之于中国人在一定的文化传统基础上的文化创造与实际生活,寄希望于“旧瓶装新酒”即民族的形成,时代的内容,达到内容和形式的统一。

其次,必须发展生产力,创造更多物质财富。冯友兰认为,任何一种文化都有许多要素,都有许多性质。任何一种文化的诸要素都可以分为若干层次:第一个层次是生产方法,第二个层次是生产制度或曰经济制度,第三个层次是政治社会制度,第四个层次是道德等观念因素。文化中的这些层次都是一环扣一环,一环决定一环的,社会中的制度都是一套一套的。在这些文化要素中,生产方法是最根本的要素,是决定其他文化要素的要素。因此,冯友兰以生产方法为标准把中西文化分为生产家庭化为基础的文化和以生产社会化为基础的文化两种类型,并以此来解释中国文化的发展方向和内容。中国文化的任务是由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转型,而西方文化已完成这一转型,故应向西方学习。但所学应是西方文化中对现代化有普遍意义的东西,而不是西方文化的民族性,同理中国传统文化与现代化冲突的部分应该改变的,不相冲突的则是应保留的。由此可见,这些主张和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大力解放和发展生产力,创造巨大物质财富,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物质文化生活需要是一致的。

再次,走中西文化互补融合创新之路。我们的目标是要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为了达到这一目的,我们必须走中西文化融合之路,走综合创新之路。西方文化发展的一个主要成果就是广泛而日益密切的世界联系的建立,今天,这种联系的紧密程度已达到可以把整个世界称之为“地球村”的程度。在这种情况下,自我封闭,因循守旧,孤芳自赏,以大国自居是绝对没有出路的,必须对外开放,面向世界。但另一方面,今天的世界仍是一个多民族多国家激烈竞争的世界,为了在这样的世界上自立自强,各民族都注重发扬自己的民族主体意识,保持自己的民族主体性,珍视自己的传统文化。在这种情况下,全盘西化,全盘否定民族文化传统,也是非常危险的。比较明智的文化发展道路应当是兼顾世界化﹑现代化和民族化两个方面,在学习世界先进文化的同时保持并发扬民族文化的优秀传统,特别是中国文化正面临西方强势文化的挑战,更应坚守自己民族文化的自信心。

中国传统文化有自己的特点和优点,但也有严重的缺点。一个是缺乏现代科学,导致科学、技术、教育落后,因而物质匮乏;一个是缺乏民主传统、宪政意识、人权观念、公平正义等人类的智慧价值体系,因而精神畸形。这两点正是中国封建时代文化不如近代资本主义文化的两大标志。既然世界历史的发展已经不允许我们通过自身的努力从传统文化中形成这两大传统,既然我们的目标是要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文化,那么,我们所可能走的就只能是中西融合之路,综合创新之路。

总之,冯友兰在数十年对文化问题的思考,已触及现代文化建设问题的各个方面,形成了自己独立的理论系统。他关于中西文化差别的认识,对中国文化发展方向的理解,特别是他关于以变革生产方式的途径改变中国的文化的类型,造就新的中国人以显示中国文化发展的主张,以及他思考文化问题的理论方法和形而上学根据,都值得我们思考现实的中国文化建设时借鉴和思考。近百年来,中华民族为复兴民族文化,曾经前赴后继,浴血奋斗。今天我们仍然在继续着先辈们开创的这一事业。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我们重新回顾冯友兰对中国文化建设曾有过的思考,也许会帮助我们在现实的文化建中,少走弯路,不入歧途。

[参考文献]

[1] 冯友兰.贞元六书:上[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228

[2]冯友兰.三松堂全集:第1卷[M].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92:389.

[3]冯友兰.贞元六书:上[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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