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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沦陷史研究综论

2011-04-03高晓燕

大庆师范学院学报 2011年1期
关键词:日军东北日本

高晓燕

(黑龙江省社会科学院 历史研究所,黑龙江 哈尔滨 150018)

一、东北沦陷史研究回顾

东北沦陷史研究作为一个大课题,可以说是从1986年正式启动的,大体上经历了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从1986年到2002年。1984年年末,中央党史研究室领导在听取东北抗日联军史总编室的汇报后提出:“几年来三省同志编书协作得很好,在编完东北抗联史,三省同志应继续努力,共同编写《东北地方史》(民主革命部分)和《东北沦亡史》。”经辽、吉、黑三省省委同意,成立了《东北沦陷十四年史》编纂委员会,以吉林省委书记于林为主任委员、辽宁省委书记李荒、黑龙江省委书记李剑白为副主任委员。1986年10月7日至9日,在中央党史研究室领导同志亲临指导下,在长春召开了《东北沦陷十四年史》编纂委员会成立大会。编委会下设总编室(设在长春),东北三省史学工作者分别组成的辽、吉、黑编写组,共同开展《东北沦陷十四年史》的研究和编纂工作。

研究和编纂经费列入财政预算,分别由三省财政按年度直接划拨,出版经费另行拨给,专款专用。在三省省委和三位老书记的直接领导下,在中央党史研究室的指导下,东北三省编写组团结合作,对东北沦陷史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社会等各个领域进行了全面、深入、系统的研究,取得了显著成绩,在国内外产生了一定影响。

1.编撰、出版了一批学术专著。1991年和1995年,两批共出版专著26种32册,约1400万字。1996年至2002年,又出版了23册。其中步平等主编的《中国东北沦陷十四年史纲要》(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1年)、赵冬晖等主编的《苦难与斗争十四年》(上、中、下,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5年)、王希亮著《日本对中国东北的政治统治》(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1年)等著作具有较高的学术价值,成为东北沦陷史专业研究生教材;翻译日本满洲国史编纂刊行会编《满洲国史》总论、分论共三册,200万字,是该领域研究的重要资料;编辑出版了《东北沦陷十四年史论文集》三辑、《中国东北沦陷史论著资料目录》、《东北抗日救亡运动资料》等。

2.做了大量的基础资料工作。三省编写组分别建立了资料室,征集、复印、购买图书、报刊、档案资料。还有一批缩微胶卷、光盘资料。为研究工作提供了很大的方便。

3.创刊了《东北沦陷史研究》学术刊物。为了进一步促进东北沦陷史的研究,特别是针对日本右翼势力美化侵略战争的翻案活动,编委会三位老书记提出东北沦陷史研究工作,要贯彻江泽民同志关于“还是要多做日本人民的工作”的指示,团结日本“左派”、争取中间派,批判日本右翼势力的“皇国史观”。经报请三省省委同意,由三省编写组共同出资,于1996年年末创刊了周期短、针对现实并能够及时反映最新研究成果的《东北沦陷史研究》杂志。到2004年春,共计出刊30期,每期均报送中央、三省领导和有关部门。本刊虽为内部发行,但受到国内外的注目和好评。

4.培养锻炼出一支研究东北沦陷史的专家队伍。编委会与总编室成立以来,在三省建立了编写组(设在黑龙江省社会科学院)。河北省积极配合,在承德市成立了编写组。内蒙古自治区党史研究室指示东四盟市配合开展伪满兴安四省的历史研究。此外,还有东北高等院校、博物院、党史研究室等十几个单位40余人也参加研究,连同档案、资料、翻译人员,总共有100余人的编研队伍。这支队伍经过十几年的研究实践,形成了在年龄上老中青,在职称上高中初相结合的研究队伍,其中一些研究者精通日语,能够与日本方面进行直接交流。

5.积极开展学术交流活动。编委会和总编室先后组织多次大、中、小型学术研讨会,并与日本“左”翼学术团体共同开展了以“近代日本与中国东北”为中心课题的学术研讨、交流活动,共同揭露日本军国主义侵略行经。积极参与以中日关系史为中心课题的国际研讨会议。通过对外学术交流,与日本、韩国、美国以及港、台地区的一大批专家、学者和团体建立了联系,促进了对东北沦陷史的研究工作。

第二阶段:2002年到2006年。2002年6月,胡锦涛同志就东北沦陷史的工作做出了“此事意义重大,建议请三省继续进行工作”的重要批示。同年8月,为贯彻中央的批示,在长春召开了《东北抗日联军史》编纂工作会议,就贯彻中央批示以及东北沦陷史的编研工作进行部署。会议明确东北三省进一步分工合作,推进东北沦陷史研究,按时完成中央交办的东北沦陷史的编研任务。

这一阶段在东北沦陷史的各项专题研究方面成果斐然。虽然《东北沦陷史研究》刊物由于经费不足被迫停刊,失去了研究者发表论文和联系国内外学者、团体的媒介。但是在前段研究的基础上,黑龙江省编写组推出了《日本侵华新罪证系列丛书》——《细菌战》、《化学战》、《残害劳工》、《东宁要塞》,杨玉林等著《日本关东军宪兵队“特别输送”追踪》、孙玉玲主编《伪满社会实相》等,呈研究范围扩大,专题研究深入的趋势。

第三阶段:从2006年2月起,由吉林省重新启动《东北沦陷史》的编纂工作。2006年2月22日,中央党史研究室领导谷安林、黄小同同志在听取刘殿明同志关于《东北沦陷史》编纂情况汇报后的谈话,确定了《东北沦陷史》编纂的新思路。即“化整为零,分卷编纂;横向分卷,纵向叙述;三省分工,各负其责;渐次展开,分期出版”。具体的做法就是将《东北沦陷史》的编纂确定为一部“综合卷”即《东北沦陷史》(正本)以及若干部分卷,分卷内含若干分册。为此,确定首先启动“综合卷”的《东北沦陷史》即正本,以吉林原“东北沦陷十四年史编委会”为主体,聘请辽宁、黑龙江部分研究者参加。

2006年7月,在长春首次召开课题组全体成员会议,就课题组成员组成、分工、科研经费以及编纂规划等进行部署,中央党史研究室李蓉同志出席会议并进行指导。与会人员还着重对编纂《东北沦陷史》综合卷紧迫性以及重要历史问题的认识,取得了共识。编撰者以高度使命感和政治责任感参与“综合卷”的编纂工作,经过近一年的拟订、研讨,确定了《东北沦陷史》的编纂方案和大纲。2009年6月基本完成初稿,由总编室进行修改和总纂、定稿、送审;预计于2011年“九一八”事变80周年之前正式出版。

二、沦陷史研究中的实证性特征

东北地区从1931—1945年经历了长达14年的沦陷时期。这期间,日本把东北作为侵略中国的战略基地,不断强化对伪满洲国的殖民统治,大肆掠夺森林、矿产资源;进行大量移民“开拓”;强制劳工修筑军事工事,在东北边境地区修筑军事要塞;尤其应该指出的是,黑龙江省是日军731细菌部队、561毒气部队的大本营,日本违背国际公约在中国进行细菌战、毒气战实验,并在战后遗弃化学武器,使中国人民饱受灾难,东北地区是主要受害地区,战后多次发生日遗化武伤害事件,2003年齐齐哈尔的“8.4”毒气伤害事件就是典型的例子。

战争虽然过去65年了,但是战争的遗迹、遗物,当年的劳工、慰安妇,细菌、化学武器受害者,知情人等还有些健在,为进行实证性研究提供了可能。在“东北十四年史编委会”领导下,各省学者在沦陷史研究中注重实地考察和访问,表现了鲜明的实证性研究特征。

1992年6月27日—7月7日,黑龙江省社科院历史所组织东北三省专家学者先后赴大庆、齐齐哈尔、黑河、孙吴等地,对黑龙江日军侵华遗迹进行全面考察。此后又分专题进行,搜集了大量第一手资料,取得了丰硕的科研成果。

1.侵华日军边境要塞问题(强制劳工、慰安妇)

“九一八”事变后,日本用武力占领了中国东北。在实现了对中国东北的领土野心后,日本把侵略目标指向苏联。在东北边境建立17个军事要塞:即珲春(五家子)、东宁、绥芬河、鹿鸣台、观月台、虎头、庙岭、半截河、霍尔莫津、黑河、瑷珲、法别拉、富锦、凤翔、海拉尔、乌奴耳、阿尔山要塞。由于这方面文献资料较少,实地考察与实证研究起了重要作用。

东宁要塞在黑龙江省东南部,东宁县境内。作为关东军第一国境守备阵地其规模巨大,有永久性阵地7处,重要部位为混凝土结构的阵地45处,其他阵地3处。通过与东宁县文史工作者多次共同考察,利用大量日文史料,结合实地踏察,并且对当年日军强征的劳工、随军慰安妇进行走访。黑龙江省社科院与东宁县文管会合作进行调查,出版了《东宁要塞》(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2年6月)一书,系统揭露了日本侵略东宁、修筑军事要塞的本来面目。现在建立要塞纪念馆进行文物陈列,供人们参观。

北部边境正面有黑河要塞和孙吴的胜山要塞。胜山要塞在孙吴县城东北约40公里的山里,工事隐没在树丛中,虽然已经被炸毁,但仍能看出当年的规模和威力。1945年8月,当苏联红军突然向日本关东军发起攻击时,守卫在“满”苏国境的日本军队在大部分地方一触即溃,只在少数几个地方发生了激烈的战斗,胜山就是其中之一。孙吴当地文史工作者较早进行了考察研究,我们与之合作,聘请他们为特邀研究员。现在孙吴胜山要塞已经全面开发,有侵华日军罪证陈列馆向游人开放展览。黑河要塞目前还没有得到清理和开发。

从1997年开始,与日本“关东军国境要塞遗迹研究会(菊池实)”合作进行日军要塞考察,以东部虎林县的虎头要塞为重点。虎头要塞是最早进行挖掘整理的日军要塞,地下3层,生活物资应有尽有。现在清理出地下军事要塞供人们参观,与地面的要塞遗迹纪念馆相配合,全面反映日军在东部正面虎头一带进行的军事活动。2001年出版了《苏满国境关东军国境要塞遗迹群的研究》(六一书房)。

2006年,日军边境要塞的实证性研究取得可喜成绩,《日本关东军要塞》一书出版,是各地方史学工作者合作的综合性专著。2007年,黑龙江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申报了省财政资助课题“侵华日军黑龙江省边境要塞研究”,课题组除上述要塞外,还先后踏查了鸡东(半截河)要塞、勃利密塞等日军军事工事,形成详尽的调查报告。

与日军要塞相联系的是强征劳工和慰安妇问题。在东宁县、海拉尔等日军要塞附近,至今还有“劳工坟”、“万人坑”等遗迹,对此我们也进行了大量的实证性调查。如:以吉林省榆树县调查为重点的要塞劳工调查;对鸡西、鹤岗日伪时期煤矿劳工调查(1998年)等。考察日军地下工事和劳工“万人坑”,我们感触很深:地下工事规模巨大,保存完好,足见日本经营东北、准备对苏作战的用心;“万人坑”悲惨情景,是对日军侵华罪行的控诉。近代史所所长步平曾在考察中指出:“日本有些人还在否认战争责任,这就是最有力的证据。”相关的研究成果有《日军暴行录》(辽宁、吉林、黑龙江各一卷);日本侵华新罪证丛书:《残害劳工》等。

2.日本移民问题

“九一八”事变后,东北成为日本的殖民地,日本政府开始有计划、有组织地向东北移民。最初的东北移民主要以退伍军人为主,从1932年开始,到1936年共5次,计万余人,被称作“武装移民”。 1936年,日本广田弘毅内阁提出要在20年内向东北移民100万户、500万人的庞大移民计划,即“百万户移民”计划。日本移民侵略剥夺中国农民的土地,造成大量农民流离失所。我们集中调查了牡丹江一带。

日本在1937年向牡丹江地区的林口县进行武装移民,共12个乡镇移来831户日本人,共5340人,其中朝鲜人1200人。现在一些房子用的是原来的日本房基。我们到林口县林口镇七星泡村实地考察,看到开拓团总部遗址,在农民颜廷真家院里还有当年开拓团的水井。宁安市渤海镇富安村,当地老人关常纯(72岁)、楮孝田(81岁)讲述当年的情形:日本开拓团来到宁安,侵占熟地,归屯并户,中国农民被迫到很远的地方开荒(2008年10月)。

在日本移民问题上东北三省的史学工作者与日方学者进行了多项合作调查,如:日本北海道开拓馆主任、近现代史已经专家寺林伸明教授的移民课题,与东北三省学者合作,实地调查了从北海道移民到黑龙江的开拓团。

与日本移民政策相联系的是,战后日本关东军采取弃民政策,日本移民中一些妇女儿童被遗弃在中国。中国人民以德报怨,收养了众多日本遗孤,这种善举也得到日本友好人士的回报。在长春通化街平阳路,有一个“日本孤儿养父母楼”——中日友好楼,由日本人笠贯尚章(かさのきなおあき)1990年投资建设。

2007年,我们采访了住在该楼里的日本遗孤养母崔志荣,她1992年入住该楼,84岁,抚养了一个日本孤儿(当时3岁),现在回日本川岐。日本的女儿虽然不能经常来看她,但是常常通电话,外孙子女也来看过她。同行的日本友好人士对这位遗孤养母深表敬意,祝愿她幸福、健康。

对日本遗孤问题的实证性研究,辽宁省社科院张志坤、关亚新等做了大量的工作,并且争取到国家社科基金支持,出版了《日本遗孤调查研究》、《葫芦岛百万日本人大遣返》等一批重要成果。

还有日本“残留妇女” 也是与日本移民问题相关联的,特指日本侵华战争期间从日本来到中国、战后滞留在中国未能回国的日本妇女。 1945年8月,日本战败时,关东军仓促撤离中国,置大批日本开拓民于不顾,使大量日本人滞留在中国,其中大部分是“开拓团”的妇女和儿童。战后,她们多数辗转回国,有一部分妇女无法回国,她们或因拖儿带女,或因身体病弱没有生活能力,都是靠中国人的帮助活下来的,大部分选择了与中国人结婚,在中国度过了自己的后半生。

我们曾于1994年与日本学者小川津根子共同采访了黑龙江省通北县的日本残留妇女,此后我将其作为沦陷史的一个课题,广泛搜集了日本残留妇女的个案,在参加与日本北海道移民课题研究中,撰写了“日本残留妇女调查”部分。

3.日军细菌战问题

日军细菌部队的大本营——731部队在哈尔滨平房区。下设牡丹江支队(海林)、林口支队、孙吴支队、海拉尔支队,还有大连的卫生研究所、长春的100部队等细菌战相关机构。对日本细菌战问题的实证研究集中在对建筑遗迹的考察与对受害者的走访方面。林口县731支队162部队遗迹:从牡丹江市北行90公里,林口到古城镇之间,鸡西—讷河公路交叉处。1939年建162部队。现有南大门遗迹、水泥的细菌库(3米深)遗迹,底下细菌库已经炸毁,有大坑遗址。1941年162部队实验鼠疫,林口镇七星泡村受鼠疫病之害。

长春100部队遗址:长春100部队,是专门培养生产牲畜细菌的部队。在今长春市创业大街与越野路交汇处,有当年的烟囱和一排平房,院子里面设小型展厅,介绍100部队罪行。另外,在沈阳的中国医药大学里有731部队部队长北野政次的细菌试验室。

在走访受害者、知情人方面,2007年6月6日我们到吉林省农安县进行调查。1940年农安鼠疫见证人辛春风(72岁,县政协原主席)介绍了当年的经历:“1940年6月,农安鼠疫流行。长春伪满洲国当局派医生专家、军警,对疫区进行封锁,分15个隔离区。人们不能自由出入,日本人挨家挨户检查疫情,发现疑似病人后,送到隔离所里,被确定为鼠疫后,不给治疗,打针致死,然后解剖带走,继续实验。只县城周围,到10月份,共杀害304人,自然死的也没算在内。”“1945年9月,农安17个乡镇中8个发生霍乱,死466人;1946年,这里再次发生霍乱,17个乡镇都发现病人。”这些疫情的发生与100部队战败时散播细菌有关。

日军731部队受害者遗属敬兰芝是黑龙江省进行对日民间诉讼第一人。1941年,敬兰芝的叔叔敬恩瑞、丈夫朱之盈被侵华日军731细菌部队作为试验残忍杀害,敬兰芝也被日寇抓去严刑拷打,九死一生逃离魔爪,落下终生残疾。在1995年11月26日开始对日诉讼,经过十多年的法庭斗争,她直到去世也没有等到诉讼胜利。

对731部队的实证性调查不局限在中国,还到日本访问了原731细菌部队队员村田福松,由于战后的缄口令,他改名大川知久,居住在日本纪伊半岛的尾鹫市。在他家里,我们看到了当年在黑龙江省孙吴细菌部队时的照片、战后与“关东军防疫给水部”战友会的合影以及相关的档案资料。

我们已经将这些走访、调查的内容形成考察报告,纳入正在编纂的《东北沦陷史》综合卷中。

4.化学战问题

黑龙江省社科院最早进行日军毒气战问题研究,在充分挖掘中日档案资料的同时,进行大量的实证性考察。从日本研究化学毒剂的研究所(日本东京)到制造化学武器的工厂(日本广岛附近的大久野岛);从培养化学战人员的学校(日本千叶县的习志野市)到侵华日军516毒气部队遗址(中国黑龙江省的齐齐哈尔市);从日军施放毒气的中国战场(山西省、河北省)到战后遗弃毒气弹的现场(吉林省敦化市哈尔巴岭);还采访了战后日军遗弃化学武器的受害者等。

吉林省敦化市哈尔巴岭是最大的日军遗弃毒气化学武器集中掩埋地,现在中日两国在共同挖掘整理。1994年,我参加了中日历史研究者共同实地考察,看到遍地锈迹斑斑的毒气弹,撰写了《踏访死亡山谷——敦化日本遗留毒气炮弹调查记》一文。

调查日军遗弃化学武器受害者是一项重要工作。多年来,调查受害事件十余起,涉及受害者近百人。如:哈尔滨师范大学教师崔英勋,因检测毒剂致使手臂终身伤残;省航道局船员刘振起在疏浚松花江航道工作中双手受伤;依安铁匠王银田在用废弹打制农具时,毒液泄漏中毒;牡丹江的仲江、孙文斗等在市政工程中挖到日军遗留的毒罐,中毒受害。他们每个人都有一段悲惨的故事。1995年,黑龙江省社科院召开“反对战争、维护和平”国际研讨会,部分毒气受害者在会上用自己的受害经历声讨日军遗弃化学武器的罪行,令全体与会者(包括日本人)动容,日本和平人士小川武满医生现场跪在地上为毒气受害者看病。这些情形都成为实证性研究的丰富资料,也使过去的历史在人们面前鲜活起来。

化学战问题的主要研究成果有:步平等著《阳光下的恶魔——侵华日军毒气战实录》,高晓燕著《日军遗弃的毒气武器——中国受害者的控诉》(日本明石书店1996年出版)、《日本侵华战争时期的化学战》(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4)、《目击“八四”事件》等,还有大量的论文。日本方面也有很多到中国进行实证调查的成果,如:大泷正雄著《“战后问题”的现场报告》(原日军遗弃化学武器和残留孤儿问题)、吉见义明著《我生活在毒气村》、常石敬一著《化学武器犯罪》等。

三、 东北沦陷史研究展望

1.加强实证性研究

实践证明,历史学的实证性研究是一种重要的研究手段。一方面可以补充文献资料的不足,一方面用以鉴别文献资料的真伪。同时与现实密切联系,具有为社会服务的功能,其作用及意义十分重大。

(1)搜集积累研究资料。首先,抢救口述史,那些当年的劳工、慰安妇及细菌、化学武器受害者、知情人等已经年逾古稀,亟待对其进行调查,抢救活的史料;其次,搜集实物、影像资料,沦陷时期的遗址、遗迹经过六七十年的风雨侵蚀,有些已经或者即将被尘封、被湮没了,那么挖掘这些历史古迹,用影像的形式为后人留下一份真实的历史记忆,对于这段历史的深入研究意义重大。

(2)社会教育作用。实证性研究成果转化为历史教育的素材,面向社会展览,如举办“侵华日军毒气战展”,东宁、虎头等地的日军边境要塞展览等,让更多的人了解历史真相。在日本方面也进行过侵华日军731部队展和日军毒气展览。

(3)索赔诉讼的需要。大量的实证性研究成果成为中国受害者对日诉讼的依据,2002年我从历史研究者的角度为中国日遗毒剂受害者提供了《关于中国受日军遗弃化学毒剂伤害者的陈述》的证词。2003年发生“八四”事件后,多次与中日律师合作,去齐齐哈尔进行调查取证。

(4)揭露事实真相、告慰受害者。如:黑龙江省鸡西市的王明生在日本统治时期被逮捕,家人一直不知其下落,直到2000年黑龙江省社科院研究者根据最新发现的档案线索,到鸡西进行追踪调查,其亲属才知道他被日军731细菌部队杀害,做了人体试验。又如:敬兰芝临终前还有一个愿望没能实现,就是找到丈夫朱之盈的遗骨,让他入土为安。1989年,在日本东京新宿区户山建筑工地出土了一批人骨。有学者认为,这些遗骨可能是从中国运来的、731部队在中国进行细菌实验的牺牲者的遗骨。2001年,她向日本厚生省提出鉴定遗骨的要求,没有得到答复。2002年,日本政府匆匆地将这些尸骨掩埋了。这让她不能瞑目。

这些都属于实证性研究的范畴。东北沦陷史领域的实证性研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2.开展开放性研究

2010年,《东北沦陷十四年史》编纂委员会完成了与日本学者合作的名为《满洲国的真相》,在日本和中国两国出版。该计划书指出:“日本自1931年9月18日以来,侵略、统治中国东北达14年之久,但是,学者还不能够充分说清它的真实情况。如果不正视过去,不发自内心地进行谢罪,不承担责任,则日中之间是不可能建立起真正的友好与和平的。”东北地区的中日关系史研究者认为这是一个合作的好机会,两国学者可以充分发掘、利用中日两国保持的历史资料,通过共同研究和讨论,在取得共识的基础上,撰写出符合历史真实的日本侵略东北史。经过几年的研究,完成了这部近30万字的著作。日方代表在序言中写道:“本书是对曾是日本殖民地的中国东北——‘满洲国’,由加害方与被害方通过多年的讨论与研究,初次出版的取得的一大共同历史认识的成果。这可以说是划时代的事情,意义深远。由于本书的出版,可以填平日中间的鸿沟,为两国的友好与和平,进而为东亚的和平与未来尽微薄之力。”

近年来在东北沦陷史研究方面,黑龙江省社科院历史所坚持开放性,取得了显著成绩:

(1)中、韩、朝“抗日历史问题”学术研讨会。从2001年开始,黑龙江省社会科学院与韩国国史编纂委员会共同主办“中、韩、朝三国《抗日历史问题学术研讨会》,由历史研究所具体承办,并组织论文。会议每年举办一次,至今已届十年。研讨会的宗旨即:中朝两国从“九一八”事变开始了共同抗击日本侵略者的战斗。在多年的学术交流和探讨过程中,共同体会到了历史留下的宝贵经验教训;在共同考察抗日遗址的过程中,感受到了我们的前辈在共同战斗中结成的深厚友谊;我们也为消除21世纪初仍在笼罩着本地区特别是朝鲜半岛的复杂紧张局势而努力探索。”黑龙江省社会科学院领导十分重视这个会议,将此作为我们院的一项重要的学术活动。十年来,来自中国、韩国、朝鲜、日本的学者利用国际研讨会这一平台,阐述学术观点、切磋史料利用,共发表论文60余篇,内容涉及抗日历史问题的方方面面,推动了学术交流与进步。这个会议我们要继续开下去,因为“21世纪要求中、韩、日三国在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加强全面交流与合作,求得共同发展,并为东北亚与世界的和平和繁荣作出贡献”。

(2)与日本民间团体的交流与历史考察。日本东京的ABC企划委员会以反对和推动销毁核武器(Atomic)、生物武器(Biological)和化学武器(Chemical)为宗旨。多年来,他们关注日军在中国东北的细菌战、化学战及化学武器遗留问题,与中国有关部门方面密切合作,为揭露日军的侵略罪行作出了积极的努力。从1992年起,该组织执行委员山边悠喜子参与了由黑龙江省社科院历史所组织的侵华日军遗迹考察。此后,ABC每年组织日本市民来华,与省社科院历史所的研究人员一起考察日本的侵略罪行。十多年来足迹遍及东北、华北、内蒙古等地,考察了日军边境要塞,细菌战、化学战遗迹,走访战争中的中国受害者——劳工、慰安妇等。还积极为战后日军遗弃化学武器受害者的诉讼寻找证据,在日本动员原日军老兵站出来,指认遗弃毒气弹地点,使伤害的悲剧不再重演。考察过的日本人说:以前在学校里没有学到这样的历史,回去要告诉日本人民,反省侵略历史,中日两国要永远和平友好下去。

2006年10月,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与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在会谈中就开展中日历史共同研究达成一致意见,两国开始历史共同研究。期间有分歧、有争论,经过3年多拿出了研究报告,两国学者“跨越国境观察历史问题”,在战争历史问题上取得了基本共识。

从国家领导人到历史研究者,乃至各国民间的有识之士,都认识到中日历史问题不应该成为今天东亚各国和平交往的障碍,必须在合作、交流、对话上做出努力。东北沦陷史研究也应如此,加强开放性研究势在必行。胡锦涛总书记在《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60周年大会》上的重要讲话中说:“我们强调牢记历史并不是要延续仇恨,而是要以史为鉴、面向未来。只有不忘过去、记取教训,才能避免历史悲剧重演。……使中日关系健康稳定地向前发展,使中日两国人民世世代代友好下去。”这才是我们史学研究的根本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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