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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力话语操控下的译者主体性

2011-04-01谢志辉

关键词:译者话语权力

谢志辉

(长沙大学 外语系,长沙 410003)

指出译者是翻译活动的主体,但是也必须看到,在翻译过程中,译者并不是完全自由,也没有无上的权力,其主体性的发挥受到种种制约,西方译论中将译者的翻译活动比做"戴着镣铐跳舞",是形象而又合情合理的,说明译者不能天马行空,自由驰骋.本文主要从权力话语的角度探讨译者主体性的操控情况.

一、译者:能动的主体

译者主体性是指作为翻译主体的译者在尊重翻译对象的前提下,为实现翻译目的而在翻译活动中表现出来的主观能动性,其基本特征是翻译主体自觉的文化意识、人文品格和文化、审美创造性.[1]译者主体性贯穿翻译活动的全过程.首先在翻译对象的选择上,译者掌握有主动权,体现出其主体意识,如冰心翻译亚非文学、张谷若翻译哈代的"乡土文学",都是译者自身主动选择的结果,和自己个人经历、知识结构、审美品格等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另外,译者主体性主要还体现在译者对原作的理解和阐释上.众所周知,译文读者所面对的译作,事实上是译者再创造的结晶,其中经过了译者的阅读、理解和阐释.由于理解的历史性(historical interpretation),文本意义多元化理解成为可能和必然,不同的主体带着自身的生活阅历、知识经验和道德伦理进入阐释过程,对同一文本的理解会千差万别.因此译文读者所看到的是经过译者所理解和阐释的原文,不可避免渗透了译者的主体意识.除此之外,译者在翻译策略的选择上也能彰显其主体作用,有人说翻译就是不断选择的过程,译者在翻译过程中进行的归化、异化、增删、改写、有意误读等都是其有意识的主动选择.如《红楼梦》《水浒传》等中国古典名著的书名就有完全不同的翻译方法,体现了译者迥异的翻译策略和风格.

总之,翻译是一个复杂的过程,译者作为翻译的主体体现出主观能动性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译者在翻译活动中表现出来的主观能动性,具有自主性、能动性、目的性、创造性等特点,从中体现出一种艺术人格自觉和文化、审美创造力.[2]其主体性不仅体现在译者对作品的理解、阐释和语言层面上的艺术再创造,也体现在对翻译文本的选择、翻译的文化目的、翻译策略和在译本序跋中对译作预期文化效应的操纵等方面.[1]但是也必须看到,译者主体地位和权限过度拔高和过度贬低一样均不可取,译者主体性的彰显并不是没有限度的,它会受到制约和操控,尤其是译入语社会文化中的权力话语,就如同一只看不见的手,一直在束缚、制约和影响着译者主体性的发挥.

二、权力话语理论

权力话语理论是法国哲学家米歇尔.福柯(Michel Faucault)提出的.在福柯的眼里,权力是指一切控制力和支配力,它是一种网络关系,弥漫于人类存在的全部领域.权力包括有形的权力,如国家政权、法律条文等,也有无形的,如意识形态、伦理道德、宗教思想、价值观念、文化传统和习俗等.它们都可以视为权力,因为它们对人们的行为和思想有着控制力.人们生活于无所不在的权力关系网络之中,任何人都无法摆脱.在不同的文化和历史时期这些权力是变化的、不同的.它们左右着人们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可以接受什么、不可以接受什么.[3]只不过人们平时就生活在这个网络之中,久而久之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和他的权力理论密切相关的是他的话语理论,福柯将权力和话语结合在一起进行考察.所谓"话语"早已超出了语言学和文学研究中的"话语"概念,他认为话语是权力的表现形式,它不仅是传播知识和施展权力的工具,同时是掌握权力的关键,权力如果争夺不到话语,便不再是权力.每个社会的各个层面都有其特定的话语,控制和驾驭着成员们的思维和行动.福柯认为任何话语都是权力和知识作用的产物.权力作为最根本的要素,影响和控制着话语运动,但权力和话语不可分割,真正的权力又通过话语来实现.就是这样一种权力话语,有着巨大的力量和权威性.它是一种兼有政治、经济和文化压迫功能的网状结构物.福柯认为,在人文科学和社会科学中不可能有纯客观知识,它们是某个时期权力控制的产物,现今的学术知识生产已经和各种社会权力、利益体制相互交缠.[4]权力话语一直指导和限制着文本的创作和批评,以及它形形色色的理论和实践,翻译领域自然也摆脱不了权力话语的制约.

翻译涉及不同民族的语言、文化、思想等,诸多因素错综复杂,它不仅仅是文本间的信息转换,同时也是受外部力量支配的话语活动.从福柯的权力话语理论可以看出,语言之间完全透明的互译是不可能的.翻译已经不是中性的、远离政治及意识形态斗争和其他社会经济因素制约的行为,相反,翻译是政治性十分强烈的活动,必须正视翻译实践中隐含的知识、权力关系.[5]

三、权力话语对译者主体性的操控

翻译不是在真空中进行的,译者发挥主观能动性势必会或多或少受到权力话语诸多因素的影响.在翻译活动中,权力话语会作用于译者的头脑中,形成对翻译实际操作有影响力的多种控制因素,给译者形成一些准则.这些准则实际上就是社会、文化等对他形成的权力话语的具体体现.它们对译者有着深远的影响,操控着译者主体性的发挥.

笔者认为,权力话语对译者主体性的操控主要有两种方式.其一是权力话语限制了译者主体性的发挥,也就是译者受权力话语的制约,不能和权力话语相冲突、相抵触,不能自由发挥能动性.如文革期间,中国译者在翻译题材的选择上是没有自主权的,外国文学作品的翻译和当时中国政治需要密切相关.对友好的人民民主国家和民族主义国家作品的翻译成为主流,资本主义国家作品只有"进步"和革命的才有机会与中国读者见面,而曾经一度在中国外国文学翻译中占有绝对重要地位的苏联作品翻译也因中苏两国关系破裂而陷入停顿.可以看出,译者在选材上的主体性是受到权力话语制约的.其二是权力话语要求译者发挥主体性,译者通过发挥主体性来迎合权力话语的需求,为之服务.译者在翻译过程中进行选择、阐释、增删等主体行为都是权力话语操控的结果,其主体性本身就体现了权力话语的需求.如梁启超在对译本的主动选择时就强调翻译文学是政治斗争的工具,认为将"当译之本"放在首位,择本是最为重要的考虑.他的当译之本就是西方的政治小说,其目的是通过西方小说宣传启蒙思想,学习西方,追求民主.

具体说来,权力话语操控译者、操控其主体性的发挥和展现涉及翻译和权力话语的方方面面,其中意识形态就是影响翻译的一个重要因素.意识形态是某一阶级、政党、职业内的人对世界和社会的有系统的看法和见解,是某一国家或集团里流行的信念,潜藏在其政治行为或思想风格中;同时,一个人在一定时期内的一整套或有系统的社会文化信念和价值观也属于意识形态范畴.[6]翻译就是为了一定的意识形态服务的,违背了主流意识形态权力话语的翻译是无法以正当公开的途径出版和传播的.例如在解放初期,新中国的意识形态与欧美差别很大,外交政策也是"一边倒",在这种形势下,中国译者主动自觉地选择与主流意识形态相符合的苏联文学,对于欧美文学来说,只能选择那些进步革命的、有积极现实意义的作品,如袁可嘉译英国宪章派诗歌,王佐良译苏格兰农民诗人彭斯的《彭斯诗选》,以及美国黑人诗歌在中国的流行等,那是由于这些诗歌能"揭露帝国主义的黑暗统治,反映被压迫人民的反抗".此类翻译明显留有意识形态的痕迹,由于意识形态的需要,它们被摆到了帮助巩固和加强权力统治的位置.有人批评韩少功在翻译《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中对原作的篡改,指出书中第6章16节有超过300字被删除,其中包括"共产党""共产主义""斯大林主义""极权主义"等.[7]其实,这未必是译者的初衷,而是由于对言语对象的政治禁忌.触及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敏感话题是国内出版的禁忌,即便是对整个小说情节再怎么重要,编审也不会手下留情的.译者只好发挥主体性,对原作进行"恰当"的删减和改写.

翻译是一种面向译入语的活动,受到社会历史的制约.译者总是生活在某一特定的历史背景下,其主体性无论怎样发挥也无法超越译入语文化特定的社会历史的权力话语.在晚清时期,虽然中国在经济、军事上相对西方列强已经明显处于劣势,但仍以五千年文明大国而自豪,贬斥蔑视西方文化,本土文化思想的传统权力话语仍然有不可动摇的势力.在接受外来事物的态度上既感到需要,又不肯放弃原来所固有的东西,那么在这种社会历史背景下,译者常常用中国文化传统惯例的文言文来进行翻译,如林纾、严复等.除了译文语言文体选择外,译者在选材上也受到当时社会历史的制约,满足当时时代的需要.他们当时所处的时代政府腐败衰微,列强瓜分国土,因此,"开民智"是他们选择和翻译外国作品的明确目的,要利用翻译的教化功能来服务社会历史需求.

除此之外,译入语文化的伦理道德对翻译影响也很大,左右着译者的翻译行为.为了使译本能符合译入语的道德规范,译者会发挥能动性,对原文进行改造,或在遣词造句上仔细斟酌.如果违背社会伦理的权力话语,译本很难传播.如乔伊斯的《尤利西斯》和劳伦斯的《查特莱夫人的情人》等在本国出版时都被查禁,连出版社也因"出版淫秽作品"而被告上法庭,正是因为它们触犯了当时社会道德的权力话语,译者不会去主动选择翻译这些作品,这也是这些作品在很长一段时间无法翻译到中国来的原因.在《罗密欧与朱丽叶》中,一对山盟海誓的苦命鸳鸯只能做一夜夫妻,朱丽叶盼望着夜色降临,挂一条软梯在楼窗前,她的心上人在流亡前,好爬进闺房和她度过难舍难分的一夜,她感叹道:"他本要借你做捷径,登上我的床;可怜我这处女,活守寡,到死是处女."这在西方文化里可能无可厚非,但是在中国千年礼教文化的影响下,羞羞答答的大家闺秀哪能无所顾忌地说出"登上我的床"呢?明显不合国情.[8]因此在翻译成中文时,前辈翻译家朱生豪译成:"他要借你做牵引相思的桥梁,可我却要做一个独守空闺的怨女而死去."如此一来,"登上我的床"变成了"相思",看似得体了许多.译者之所以这样发挥主体性进行改写,正是考虑到译入语国家的伦理道德是否能容忍和接受.

四、结 语

在翻译过程中,译者主体性和权力话语的客观操控性是对立统一的关系.一方面翻译是译者创造性的活动,译作必然体现译者的主体意识;另一方面,译者作为社会环境的一员,不可避免地要受到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等方方面面的制约和操控.每一个翻译者决定去翻译什么样的文本,其选材动因、翻译过程、思维倾向都与当时的权力话语密切相关.[9]同时也必须意识到,虽然权力话语有强大支配力,译者仍然有一定的主观意识和见解,在权力话语允许的范围内能最大限度调动自身的主观能动性,积极选择翻译对象,确定自己独特的翻译原则,能动地理解和阐释原文,运用恰当的翻译策略,再现原作的信息内容和艺术价值,通过创造性劳动为不同文化架起沟通的桥梁,并且对社会、文化也起着积极的建构作用.

[1]查明建,田 雨.论译者主体性---从译者文化地位的边缘化谈起[J].中国翻译,2003(1):21-26.

[2]屠国元,朱献珑.译者主体性:阐释学的阐释[J].中国翻译,2003(6):10-16.

[3]吕 俊.翻译研究:从文本理论到权力话语[J].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2(1):106-109.

[4]郝吉环.权力话语理论与翻译理论和实践[J].语言与翻译,2004(2):54-57.

[5]张 瑜.权力话语制约下的翻译活动[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01(5):70-73.

[6]蒋骁华.意识形态对翻译的影响:阐发与新思考[J].中国翻译,2003(5):26-31.

[7]朱湘军.从权力与话语看翻译之强势[J].外国语,2008 (6):41-45.

[8]方 平.《译介学》序言[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 1999:6-7.

[9]秦文华.翻译---一种双重权力话语制约下的再创造活动[J].外语学刊,2001(3):73-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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