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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苏青小说中女性的空间焦虑
——读《结婚十年》《续结婚十年》

2011-03-31

关键词:苏青房间丈夫

刘 洋

(常德职业技术学院经济与管理系,湖南常德415000)

论苏青小说中女性的空间焦虑
——读《结婚十年》《续结婚十年》

刘 洋

(常德职业技术学院经济与管理系,湖南常德415000)

女性所面临的空间焦虑,以及由此带来的生存问题和情感困惑是苏青小说一以贯之的一个母题。女性无论身处家庭或社会,总是感受到空间带给她们的压力,处在空间焦虑中。她们对空间的焦虑,反映了现代女性在社会和家庭中面临的种种困境和挣扎,是作者对女性角色和自我认同的思索。苏青用自己的笔展示了现代都市知识女性真实而又普遍的生存状态,传达出她们真实的生命体验。

苏青;女性;空间焦虑

威廉·布莱克说:“时间是一个男人,空间是一个女人”;换种说法,“女性总是被当作空间来对待——反过来男性却总是被当作时间来考虑。”[1](P374、378)因而,对女人来说,正常空间应该是:家庭。

苏青作为一个作家,对生活的敏感是他人无法比拟的,她以自己对生活客观而又理性的观察审视着女性的生存状态。在苏青的小说中,女性所面临的空间焦虑,以及由此带来的生存问题和情感困惑是她作品一以贯之的一个母题。

一、家:封闭空间的焦虑

在小说《结婚十年》中,十八岁的苏怀青嫁给了大自己两岁的丈夫徐崇贤。新婚之夜便发现丈夫与嫂子关系暧昧,她离开家回大学念书,并与同学发生恋爱,却“因怀上丈夫的孩子而重新回到家中”。丈夫外出求学,家中没有可以聊天的朋友,这个新家对苏怀青是陌生的。与娘家的联系突然中断,新家并不那么自在,苏怀青陷入了一种深切的空间焦虑。“……睁着眼睛望窗外,看来看去只不过这么一块豆腐干般大的天空。……我瞧它们瞧得厌了,心想何时才能飞出这间古老寂静的房间呢?……我想飞,穿过这一格格划分着天空的窗子,飘开到薄薄的白云之上,……”[2](P43)家是安定的,同时也是封闭的。女人对空间有着无以伦比的敏感,这个封闭、狭小、有限的空间,对女人可能是致命的;常常直接导致她们苦恼、不满、抑郁以及逆反心理,对抗情绪,甚至疯狂、暴烈等,这个封闭的空间首先将女人自己禁锢起来:她们的梦,幻想,对自由的向往,冒险的念头,被“以房屋为表征所包围”。这个封闭的空间让苏怀青感到压抑,她渴望飞出房间,飞向更加广阔的空间。为了对抗这种空间压力,苏怀青找了一份教书的工作,可这份工作仅仅维持了三个月。闷得发慌了,便想到娘家去走走,回到母亲的家,发现母亲的家同样变得陌生,“我只觉得母亲渐渐地变得生疏起来,而夫家一时又不能厮熟,因此自己心中只觉得不落位。”“做人真是悲哀的,姑娘出了阁,连同娘都生疏了。”[2](P70)事实上对女人来说,只有丈夫的家,儿子的家,父亲的家,兄弟的家,从来没有“我”的家。“女性出生的那个空间,因为她将出嫁,从一开始就不是她的家;女性结婚后生活的那个空间,其实是陌生的别人(丈夫)的家,她是一个无根的后来者。这种因结婚迁移而出现的空间断裂,使女性在本质上无‘家’。”[3]

为了对抗空间压抑,苏怀青跟着陌生的丈夫来到了上海,建立了自己的小家庭。但小家庭并没有给苏怀青的生活带来好转,反而让她陷入了另一种周而复始。丈夫白天外出工作,剩下她一个人在家,生活空虚、无聊,每天还要应付那似乎永远也做不完的家务。波伏娃曾说过,“婚姻的悲剧性并不在于它无法保障向女人许诺过的幸福(保障幸福这种事本来就不存在),而在于它摧残了她;它使她注定要过着周而复始的千篇一律的生活。”[4](P544)她被限制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大自然被缩小到只有一盆花那么大的一块地方,四面的墙壁阻断了她的视线。每天在原地踏步中消耗自己,没有任何进展,永远只是在维持现状,她对令人眩目的自由感到痛苦。那种空间压迫再一次袭击了她,丈夫在这时又断绝了生活费,苏怀青不仅要承受这种空间压迫,同时还要为了生存而焦虑。为了对抗这种空间和生存焦虑,她开始阅读、写作,以求得志趣的满足和经济的宽裕。但最终丈夫的无情背叛,使得苏怀青不得不忍痛放弃可爱的孩子,无奈地选择离开让她感到焦虑的封闭的空间——家。

二、社会:开放空间的焦虑

离婚后的苏怀青从狭隘的家的空间被抛入到一个更广大的社会空间,但这个广阔的空间并未让苏怀青感到自由。在离婚之初,苏怀青忍受着精神上和经济上的双重困窘,为了生存,她开始求职,却处处受阻,时时要受男权中心文化的歧视,面临着生存困境。此时在作品中,反复出现“我只想有一间自己的房间”的声音。母亲的家回不去,夫家也断绝了联系,她寄住在姑丈家。最初姑丈姑母都很客气,但时间长了,姑母的“眼睛像宝剑般吐寒光,面上敷粉如浓霜”,[2](P203)让她不寒而栗。苏怀青渴望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这个房间也许狭小的很,龌龊的很,但它是属于她的。这间“自己的房间”,负载着主人公的多重愿望。终于她通过别人的帮助获得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小屋,这个不大的空间让苏怀青摆脱了寄人篱下的尴尬。她买了整套的摩登家具,添置了一切应用的物件,窗帘,台灯,枕衾之类,终于拥有了“自己的房间”,这是一个安放她身体与灵魂的场所。这种对拥有“自己的房间”的渴望,是女性经济独立意识与独立的精神追求的最初萌发。英国作家伍尔夫在《一间自己的屋子》中指出:“假如妇女有一间自己的屋子,有维持生计的收入保障,命运就会迥然不同。因此只有获得了这两个最基本的条件,女性才能确保在家庭和社会中的对立地位,才有可能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5]这间房间既是女性独立生存的物质基础和写作的基本保障,也是她们自我审视和自我身份确认的精神空间。在伍尔夫笔下,房间是个体赖以存在的私人空间,是女性独立的标志,它承载了女性特殊的体验和意识,成为女性情感和心灵的载体。同样对苏怀青来说,她渴望的房间早已突破了其作为物质实体的所在,它不仅是指建筑意义上的空间,同时还是女性在心理上和社会意识形态方面的生存空间。这间房间可以让她“安稳关在里面,呜咽到天亮”。[2](P203)这间房间不仅是物质上的,更是心理上的,它象征着女性的独立,同时也象征着一种绝对世俗的生命处境,它透视了女性在当时社会和家庭生活中面临的种种困境和挣扎。

在这间属于自己的房间中,苏怀青努力写作,最终成名。白天她的房间是热闹的,在繁华热闹过后,在寂静的夜里,在一个人的房间,她是孤单寂寞的。离婚后的苏怀青很怕寂寞,她害怕一个人呆在阴凉而死寂的房间。但寂寞却常常化为一种无孔不入无处不在的空间压力,使苏怀青陷入一种莫名的恐惧和痛苦中。她留恋房中浓烈的烟味,漫漫长夜,她久久不能合眼,房间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寞。她在社会这个广大的空间中实现了自身的主体性,却觉得这一切都只是镜中花水中月,只想有一个可靠的归宿。“我只希望有人陪伴我,分担我的忧,同享我的乐。”[2](P230)她周旋于男人之间,可这些男人给不了她安慰,她需要一个固定的家和终身的伴侣,在被男人伤过之后,她仍然想要找一个比崇贤更好的男人,希望拥有一个家。

作为作家,苏怀青有着细腻而丰富的情感,她渴望在精神上肉体上都能和谐统一的真正的爱情。为了获得她需要的这种爱情,在离婚之后,她接触各种类型的异性,这些异性也曾在事业上经济上给予过她帮助,但他们有妻子,有孩子,决不肯为了她而放弃自己的家庭。谈维明、赵瑞国、谢上校他们都不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更不可能给她想要的爱情。“譬如说我自己吧,在十八岁上嫁了个年轻漂亮的丈夫,当然他也爱我,然而我总嫌恨伉俪生活太平凡了,似乎委屈了我的天才,以及为人群社会而服务的大志;然而现在呵,我却只盼望着有一个安逸温暖的家庭了,然而对象却又如此难找,造化弄人又何如此之残酷呢?”[2](P316)在拥有家时,家让苏怀青觉得像被关进了鸟笼,困住了她伟大的理想、抱负,这个封闭的空间让她感到焦虑。然而在失去家之后,在社会这个广阔的空间中,她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自由,反而遍体鳞伤,又盼望有一个温暖安逸的家。身处社会公共空间,苏怀青同样感受到了空间的压力,她为此而焦虑。萧瑟的秋天又过去了,寂寞的苏怀青又发生了感伤的情绪,于是她便幻想出一个“持杯在手,整日与朋友谈论不倦的潇洒文士,他是如此飘飘然的,欲进又不敢……”[2](P319),然而幻想只是幻想,剩下的只有无限的空虚和不尽的寂寞!

苏青小说中的女性无论身在家庭或是社会,总是感受到空间带给她们的压力,处于空间焦虑之中。她们对空间的焦虑,反映了现代女性在家庭和社会中面临的种种困境和挣扎,是作者对女性角色和自我认同的思索。苏青用自己的笔展示了现代都市知识女性真实而又普遍的生存状态,传达出了她们真实的生命体验。

[1]〔法〕露丝·伊利格瑞.性别差异[A].朱安,译.张京媛.当代女性主义文学批评[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

[2]苏青.结婚十年[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2009.

[3]宋晓萍.萧红的地:封锁和游离——关于《呼兰河传》及其女性空间[J].天津社会科学,1999,(4).

[4]〔法〕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M].陶铁柱,译.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1998.

[5]〔英〕弗吉尼亚·伍尔夫.一间自己的屋子[M].王还,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

刘洋(1981-),女,常德职业技术学院经济与管理系讲师,湖南师范大学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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