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批评视角下的《老人与海》
2011-03-20张琴
张 琴
(巢湖学院 外语系,安徽 巢湖 238000)
生态批评(Ecocriticism)是美国批评家威廉·鲁克特(WilliamRueckert)于1978年在《文学与生态学:一次生态批评实验》(LiteratureandEcology:AnExperimentinEcocriticism)中首次提出的概念。生态批评是以保护生态为中心,研究文学与自然环境之间的关系的文学批评理论,旨在确定文学、自然与文化之间的关系。随着生态批评研究的深入,越来越多的经典作品被重新解读,目的在于发现其中的生态意义,以及唤醒人们的生态保护意识。
许多中外文艺评论家已着重就硬汉形象、悲剧意识和艺术特色等来阐释小说《老人与海》。然而,海明威是一位迷恋大自然的作家,所以自然不能不是海明威创作的主题之一。莽莽苍苍的森林,川流不息的河流,波涛汹涌的大海,浮岗暖翠的山峦为海明威提供了取之不尽的创作源泉,打猎、钓鱼、滑雪等这些接近大自然的活动,他保持了一生。对大自然的热爱,对战争的厌恶,对人类文明的失望,使海明威终生都在寻找未遭破坏、未被开发的自然,以求慰藉,从中我们不难看出海明威所具有的生态保护意识,我相信这种意识也会在他的作品中体现出来。本文拟从以下几个方面来探讨《老人与海》中体现的生态意识:对人类征服自然的批判以及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的批评,人与自然应该和谐发展。
一、对人类征服自然的批判
大自然的威力是无穷无尽的,所以人类只能在某个层面上暂时地征服自然。生态批评的任务是批判人对自然的无情征服。为了更好地融入自然生态圈,首先要认识到人是自然的一分子,培养正确的生态审美观。“生态美所体现的是人与自然的关联和生命共感”。格伦·拉佛认为《老人与海》体现出了一定的生态意识。《白鲸》中的亚哈,固执,对自然只有强烈的憎恨和复仇的狂热;而圣地亚哥却总是把海洋看成女性,“她给人或者不愿给人莫大的恩惠,如果她干出了任性或缺德的事儿来,那是因为她由不得自己”。老人对象征自然的大海进行了赞美,表现出对自然规律的深刻认识和理解。反过来,正是处于认同自然规律的立场,所以他热爱大自然。“老人如今只梦见一些地方和海滩上的狮子。它们在暮色中像小猫一般嬉耍着,他爱它们”。即使在与象征自然威力的马林鱼和鲨鱼搏斗的过程中,他也明显流露出对自然的爱,甚至崇敬。
然而,老人由于生活所迫,不得不凭借他的意志和智慧置鱼于死地。“鱼啊,”他说,“我爱你,非常尊敬你。不过今天无论如何要把你杀死。”圣地亚哥把马林鱼看成自己的兄弟、朋友,并对马林鱼优美的姿态、绚丽的色彩、顽强的生命力进行了赞美,他由衷地说道:“鱼啊,我爱你,非常尊敬你。”可是在斗争过程中,圣地亚哥把马林鱼看成自己的对手,不同于自身的外部存在,为此他还时常把自己同鱼做比较,找出二者的差异:我比它更聪明,而它比我们高尚,更有能耐,也许我仅仅是武器比它强。这里深刻地体现了海明威对人类愚蠢行为的讽刺,表明如果人类不依靠外在的武器是打败不了大自然的。这种靠武器征服自然取得的短暂胜利,最终会因为人类膨胀的欲望,无视自然规律对自然盲目改造而演变成更大意义上的失败,以致人类自身的覆灭。
老人虽然暂时战胜了象征大自然的马林鱼,最终却被象征复仇的鲨鱼打败。圣地亚哥在和大鱼做殊死搏斗中心里一直很矛盾,虽然表现出了很强的负罪感并对自己的欲望进行谴责和自我反省,但最终还是杀死了大鱼。老人不停地对以这种方式证明自身价值的途径加以怀疑、反思,不停地自我批判又自我辩解:“它们这情景是我看到最伤心的了。”“也许杀死这条鱼是一桩罪过。”难能可贵的是,老人思考了失败的原因,那么是什么把你打败的?“什么也没有,只怪我出海太远了。”说到底,是人类自己打败了自己,怪不得自然。海明威出于对大自然的迷恋和对人类破坏自然的谴责而特意在故事结束时,安排了戏剧性的一幕:它(鱼的骨架)如今不过是垃圾了,只等潮水来把它带走。人类千心万苦战胜自然所缔造的辉煌文明,到头来因为出海太远而导致最终的毁灭,只有等待着时间来冲刷辉煌过后的残迹。对人类来说,这不能不算莫大的悲哀,海明威留给世人的警钟引起我们深刻的反思。
二、对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的批判
随着人类自身的不断发展,改造自然的能力也随之加强,进而人们会片面地、盲目地以人类自身为中心而忽视大自然的威力。人类中心主义主要表现在三个不同的层面上:生物学意义上的、认识论意义上的、价值论意识上的。生态伦理学反对的是价值论意义上的人类中心论。正如《人类中心论与环境伦理学》一文指出的那样:“人类中心论所崇尚的价值王国是人根据其对人的完美形象的理解和对人的存在的终极关怀所构建的意义世界,是人塑造、确认和完成自我的一种方式。”这种价值观认为人的利益是道德原则的唯一出发点,人可以为了使其自身的利益最大化而无视自然规律,对自然加以践踏和蹂躏。
海明威在肯定了征服自然的物质欲望膨胀最终导致人类文明毁灭的同时,隐晦地强调人应该在征服自然的精神胜利中实现自我价值。硬汉式的精神胜利的安慰与精神生态是背道而驰的。生态的价值观从道德或类似于宗教的高度敦促人们在人性中培养对大自然的热爱和憧憬。放弃过度追求物质欲望,从精神上融入自然。海明威置个人自我价值的实现于整个自然界的整体和谐之上,不顾人类创造的物质文明而去追求所谓的精神胜利,这实质是人类中心主义在价值观上的表现。老人在对自己的掠夺行为内疚的同时,却又自我辩解,认为他天生就是干这行的。捕获大马林鱼,战胜凶狠的鲨鱼,是圣地亚哥确立自己的社会价值,完成上帝在创世时赋予人类光荣的使命,证明自身能力的方式。在那场人与鱼的殊死搏斗中,老人充满了自信与骄傲,他把与大鱼的殊死搏斗视为维护人的尊严所必需的。正如老人所说,他杀死鱼是“为了自尊心”,是为了让人们和他自己相信“你永远行的”,也要让大自然知道人有多少能耐,人能忍受多少磨难。
持人类中心论必然会导致非常严重的后果。在这个时代,人类以空前的规模和速度作用于自然界,为自己创造了日益丰富的物质财富。此后,在经历了两个多世纪与大自然作斗争的历史之后,当人类沉浸于自己取得的伟大成就而洋洋得意时,却同时尝到了人类中心主义给自己带来的苦果。大自然向人类敲响了警钟:臭氧空洞,温室效应,全球变暖,物种灭绝,资源枯竭,大气污染,人口爆炸,土地侵蚀和沙漠化,等等,这些现象已经严重地威胁着人类自身的生存。
三、人与自然应该和谐发展
生态批评把批评的焦点从社会关系转移到了人与自然的关系,把个人看做既是生态系统中的一员,又是社会中的一员。它思索、探讨人与自然的关系,并试图改善这种关系。格伦·洛佛也认为《老人与海》体现出了生态意识。在《老人与海》中,海明威对人与自然的关系进行了哲学思考。他认为,人与自然的关系有对立的一面,也有统一的一面。对立中体现着统一,统一中包含着对立。所以要处理好人与自然的关系,平衡人与自然的发展。
重返自然的怀抱是生态文学批评的理想。最初,人类曾与自然相依为命,保持着和谐的关系,在生态危机不断加剧的现代社会里,人类渴望与自然重新建立和谐统一的关系。在《老人与海》中,圣地亚哥就是敬畏自然的原始居民的化身。他是生活在古巴的一位老渔民,他撑的是古老的小渔船,他手拉的是古老的纤绳……没有一样不是古老的,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原始的老渔民。他对自然充满了热爱和敬畏之情。作品中反复描述了老人在杀死大鱼的过程中所表达对自然的敬意,第一天与大鱼较量时,老人就说“很尊敬你”。随着大鱼与老人的进一步较量,老人对大鱼的敬意也越来越浓,他对大鱼说:“我从没见过比你更伟大、更美丽、或更从容、或更崇高的兄弟。来吧,杀了我。我不在乎咱们谁杀谁。”老人的自然观是原始民式的,自然是伟大高尚的、物种之间是平等的,人的生存要靠与自然界的物质交换。同时,老人认为无人配吃大鱼,没有人配毁灭自然。在杀死大鱼的过程中,罪恶感始终纠缠着老人,他反复提出疑问:“也许杀死大鱼是罪过的……他想了很多,不断地考虑罪过问题。”罪恶感又致使老人反复地为自己辩解,“不要在想是否有罪的问题了……你生就一渔民,而鱼生就为鱼……从某种意义来说每个事物都会杀死另外别的事物的。打鱼能让我生,也能让我死。”老人的辩解是想让自己心里舒服点。老人的梦境也充分表达了回归自然的愿望。在老人远航前,船上休息时,以及老人远航归来的睡梦里,呈现的都是金色的海滩,与人相处融洽的狮子,还有怡然自得的人们,人完全地融入自然。这是老渔民的梦想,也是生态文学批评的理想。
综上所述,《老人与海》是一篇可以从生态批评视角来解读的文本,生态文学旨在唤醒人类的生态保护意识:人类应该热爱大自然,不应该以破坏自然环境为代价来发展经济,否则会适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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