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马斯洛人格理论的文学阐释力的思考——解读德拉布尔的小说
2011-03-20杨跃华
杨跃华
(四川外语学院 应用外语学院,重庆 400031)
一、引言
认识自我一直是人类强烈的基本倾向。也是人类古老而常新的主题。大概自古以来,人类最想了解的就是人类自己,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也是认识人类自身。德国哲学家卡西尔曾指出:“认识自我乃是哲学探索的最高目标……是一切思潮牢固而不可动摇的中心。”[1]人类被宣称为是不断探究他自身的存在物,人类生存的每时每刻都必须叩问和审视他的生存状况。人类生存的真正价值,恰恰就存在于这种自我审视中。从某种意义上说,人本主义的核心就在于帮助人们发现自己,使个人发现他自己的存在,发现他与其他人以及社会团体的关系。从19世纪中后期至20世纪以后,受人本主义“第三思潮”的影响,个体的生存状态和内心世界,人的地位和价值,普遍引起关注。
这股人本主义的思潮在文学领域里也得到强烈反映。文学的描写对象是人,文学作品通过表现人类丰富的感情、细腻的感觉,曲折、隐晦地呈现人类的灵魂。因此,文学是“人学”,是对人灵魂的叩问与探寻,成为对于人的生命与精神活动的研究领域。文学是“人学”,人的物质与精神的需求以及他的外在环境,即一定的时代、一定的社会语境无不在作家的创作中显现。人、人的生命存在、人的价值与意义在文学的创作中又是如何遵循一定的规律被客体化的呢?被称为现代心理学界“第三次浪潮”的马斯洛的人本主义心理学,尤其是其人格理论为我们的文学阐释带来了哪些启示呢?
从心理批评的角度讲,弗洛伊德对“潜意识”的发现对将文学看作心理压抑的象征与升华的批评者提供了阐释的工具。荣格把文学艺术看作种族乃至人类的集体无意识的象征及呈现方式,关注的是“原型”的开凿与揭示。受马斯洛人格理论的启发,笔者将尝试一种新的角度对文学作品进行阐释并指出,马斯洛关于人的“需求层次”模式为我们阐释文学作品的人物及其主题,挖掘文学艺术的价值提供了新的视角和可能。本文选用的文学作品是二战后英国女作家玛格丽特·德拉布尔的小说。德拉布尔与同时代的著名作家莱辛(Doris Lessing)和卡特尔(Angela Carter)一样,其作品关注英国社会,特别是知识女性的问题。在德拉布尔至今已创作出的十多部小说当中,《瀑布》、《磨砺》、《金色的国度》最能体现本文关于文学阐释力的思考。
二、马斯洛的“需求层次”
马斯洛的人格理论(Maslow’s Personality Theory)又称“人格自我实现理论”。美国心理学家A.H.马斯洛将整体论、动力论和对文化因素的强调三者结合起来,通过他对“健康的人”、“精英的人”的研究,形成的一种比较全面的人格理论。马斯洛通过对这些人以及他们的习惯、特点、个性和能力的研究,得出了精神健康的定义,并提出了人的动机理论。动机理论是马斯洛自我实现理论的重心和精髓,他的人格理论又是建立在其需要和动机学说基础之上,其中“需要”是人格的核心。故他的人格理论又被称之为“人格需求层次说”或“人格需求层次理论”。人的基本需求应得到满足,潜能需求的实现是马斯洛人格理论的基本点。马斯洛认为人类的需求决定着人类社会的发展和进步。
马斯洛著名的“人类需求的金字塔”归纳起来可分为七个层次,按低级到高级排列,呈一个金字塔的阶梯结构形式:(1)生理需要:对食物、饮料、氧气、睡眠和性的需要。这是人的需要中最基本的、最强烈的、最明显的一种,是对自下而上的需要;(2)安全需要:对安全感、稳定性和摆脱恐惧、焦虑的需要;(3)归属和爱的需要:对归属感、爱情、友谊和摆脱孤独的需要;(4)尊重的需要:自尊和来自他人尊重的需要;(5)认知需要:认识和理解的需要,其中认识需要是基本的;(6)审美需要:对真、善、美追求的需要;(7)自我实现的需要:对实现自己的潜能、创造力、理想的需要。[2]马斯洛把前四种归为基本需要(因缺乏而产生的需要),即物质性价值需求,把后三种归为发展需要(存在的价值或后需要),即精神性价值需求。[3]
文学可以被视为一种社会意识形态,是外部世界在作家头脑中反映的产物。文学也可以被视为作家个人的感受、体验和记忆在语言文字中的自由表达,也可以被视为人类个体之间进行精神交流和情绪感染的一种渠道,还可以是一个民族的心灵在其审美文化中生生不息、绵延不绝的创造。“无论从哪个含义上讲,人类的文学活动都可以被看着一种心理现象,文学与心理学的关系实是一个合乎逻辑的必然。”[4]因此,马斯洛的“人格需求层次理论”能对文学作品予以阐释既是符合逻辑的,也是可行的。
三、创作的层次论
1.物质性价值需求层
物质性价值需求层是指作家在其作品中对人物基本需求层面的凸显式描写及其诠释。文学作品中对人物的创作一定会涉及他或他们的吃、喝、拉、撒。这些都是人的基本需求。但西方小说中关于人物基本需求的描写与呈现最突出的是对性的表达。往往令评论家和读者震撼的不是成年男性的性行为,而是涉世未深的少年过早地通过性的成熟对丑陋的成人世界的了解;另一方面,女性作家的作品中对于性的显性或隐性的描写与诉求不仅表达了她们对自身基本需求的正视,更借此形而下的表达引发对形而上的诉求。这种建立在对某些基本需求由缺失到满足的动态表达使作品的主题得以揭示和升华。
以德拉布尔的小说《瀑布》(The Waterfall)为例,该小说因描写女主人公与其情人缠绵的性爱而饱受争议。在这部小说的封底有这样一段话:“拜伦说过,爱情只是男人生活的一部分,却是女人存在的全部。如果拜伦是对的,那么,《瀑布》就是为爱而高吭的歌,因为这里的性爱是湿漉漉的,是亢奋的,让人时而天堂,时而地狱。”[5]我们在这部小说中读到了主人公简·格雷对性爱的享受。而这段缠绵性爱不是与她的丈夫,而是与她的情人、表姐的丈夫之间发生的。作为诗人的简,既为人妇又为人母。小说中浓墨泼洒的“婚外情”性爱及其对此的崇尚引来评论家们大相径庭的评论。圣·路易斯邮报评论说,这部小说以“赤裸裸,毫不掩饰的方式揭示出性爱就是一切,它是强大的,使女人生活一新……”[6]美国作家乔伊斯·卡罗尔·奥茨认为,德拉布尔的这部小说完全可以证明她具备与多丽丝·莱辛的同样才华。艾伦·C.罗斯评价道,《瀑布》中的女主人公对波伏娃的“女人是‘他者’”进行了反驳。[7]而弗吉尼亚·K.比尔德斯则认为,《瀑布》女主人公简·格雷的性爱是矛盾的,这种性爱并不能使简·格雷获的自由,相反,它只能加深她的孤独和离群索居感;比尔德斯还认为,简与情人之间的婚外情不过是绝望的变体,他们的性关系是孤独人的同病相怜。[8]林·维奇·萨德尔拉指出,简·格雷是在别人那里寻找自己的生活,而非寻求建立自己独立的生活。[9]肖尔沃特在评价《瀑布》时说,作为20世纪小说的女主人公,简·格雷在如此多“现代反省新技术与手段面前仍然是个牺牲品,如同乔治·艾略特的玛吉·杜利弗一样,掌控不了自己的人生”[10]。作为创作素材的性爱与体现审美价值的性爱在该小说中合二为一,不可割裂。性爱是人类的基本需求。与其它基本需求不同是,它既是生理层面的,又是心理层面的。如果只是性,而非爱,一定是审丑,而不是审美了。
这里我们可以进一步了解一下《瀑布》中一段关于性爱的呈现。简因为分娩没人照料。简的表姐为了照顾她,同丈夫詹姆士一道来到简的住处。由于表姐仍有自己的孩子需要照应,表姐夫就不时地承担起单独照料简的任务。就在简分娩后的一周时间里,他俩之间就发生了性关系。这种性关系不是纯粹的为性而性,而是性爱关系。在他们做爱的时候,詹姆士这样对简说:“我喜欢看到你睡去的样子,我感到你就是我的…… 你是如此的可爱,我无法抗拒!你很美丽,你知道吗?我一直都是这样看的,其实在我爱上你以前就这样认为了。”听到这一席话,简“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随着他进入那自杀式的畅游之中。他们被瀑布之水深深淹没,潜躺在那里:干枯、寒冷、无爱的沙漠突然远去,消失在爱的甜蜜音符里,无影无踪”[5]36(笔者译)。小说关于简和她丈夫马尔科姆的婚姻所给出的信息是不幸福的。马尔科姆与简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看似般配的撮合。婚后的马尔科姆自私,不负责任。简失去了作为知识女性的价值,受不到尊敬,得不到欣赏,无处交流、无处表达,成天生活在孤独和抑郁之中。不仅如此,小说中的对其他人物和背景的描述也十分有限。这就更凸显女主人公的孤寂并暗示她渴望摆脱孤寂的必然。没有工作、没有朋友的(简与表姐的关系也是貌合神离的)简与表姐夫的相遇似乎是她唯一生机的开始。同处一室的男女,加之接下来相互的欣赏和关爱,由此擦出火花并发生关系也是顺理成章的。小说中对性爱的放大和渲染不能仅仅被看着是作家表达更高诉求的手段或介质。作为人学的文学,性爱在文学创作中作为一个层面其意义远远超越性爱本身。
描写和揭示性爱的价值在于深化作家需要表达的作品主题。《瀑布》中简的重生始于与詹姆士的性爱,发展于找回自己的母性和精神寄托,直至真正地在生活和意识上获得独立。作为象征性的画面是:带着孩子的简·格雷重新拿起笔写诗了。马尔科姆不提离婚之事,表姐与詹姆士的婚姻也是名存实亡。简没有因为婚外情的暴露而远离詹姆士,却一如既往地与他保持着情人关系并心甘情愿地为此付出应有的代价。此看似有悖社会道德的性爱在小说中始终充当着促进人物成长与发展的推进力。小说对于女主人公物质性价值需求层的刻画为人物的提升和小说主题的升华提供了平台和空间。
2.发展性价值需求层次
发展性价值需求层是指作家在其作品中对人物自我发展性需求层面的凸显式描写及其诠释。以德拉布尔另一部小说《磨砺》(The Millstone)为例。绝大多数评论者认为这部小说关注的是母爱问题,因为小说百分之九十的篇幅是在描写女主人公罗萨蒙德成为单身母亲前后的“成长”历程。然而,小说对罗萨蒙德在恋爱方面与母性的内心感受及其行为的描写却承载着女主人公对情感归属与尊重的需求。身为知识女性,罗萨蒙德对与异性发生性关系持矛盾的态度。她的矛盾与担心既有道德层面的,更有自我价值层面的,因为年轻的罗萨蒙德既有挑战当时社会道德规范的强烈意识,又惧怕因为性爱而失去自我的独立与发展。而后成为单身母亲的她在抚育女儿过程中经历的蜕变最终使她走出了偏执与狭隘的园囿。
小说一开始的“我”对自己在19岁时的反叛尝试作了简要的回顾。从她和男友试图在开房时的心里“保守”与行为上的放荡不羁,开门见山地表露了罗萨蒙德并非像很多评论者所认为的那样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反叛女性形象,因为开房后他们没有做什么实质性的事情。如果19岁的年纪是追逐时代潮流的年龄,“我”至少表现了那种年龄反叛和跟随潮流的心理。崇尚独立的“我”,在大学本科期间的学业是成功的,至于爱情,算不上成功,也谈不上失败。在和异性的交往上,“我”同时与两个男人乔·赫特以及罗杰·安德森约会并让双方都认为“我”与另一方上了床,这既保持了贞操,又体现了“我”入时的“正常”生活。[11]7如今二十八九的她,作为著名大学文学专业的博士,考虑更多的是自我的独立发展。但是,这样的需要与追求并没有给她应有的自信、快乐和对生活的掌控。罗萨蒙德对自我尊重的需要以及来自于他人尊重的需要建立在几乎与世隔绝和自我封闭之上。“我”是独立的人,“我”的生活是独立的,“我”不需要社会的圈子,“我”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罗萨蒙德不愿意因为恋爱失去自己的独立,因为“爱只是男人生活中的一样东西,但它确是女人生活的全部”[11]8。她的情感生活始终在一个“绝妙的双重保护系统”中游离。她的人际交往也十分有限。除了一个不太交心,寄住在她房里的“好友”,就是一些不得不接触的同学了。象牙塔里的生活除学习以外是单调、乏味的。看似满足了自我尊重与受他人尊重的需要,罗萨蒙德的成长与发展事实上是单一的,甚至是有些畸形。“女主人公罗萨蒙德在她孕育之前脱离社会,躲在艺术的‘象牙塔’里,是一个分裂的自我。”[12]她的生活就是研究诗歌,作为知识分子这无可非议,但她与社会的分离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选择。在这种选择的背后是她认识的偏颇,也是她对现实社会的无知并由此产生的恐惧感,因为她从内心以及行为上都排斥与他人和社会进行交往与接触。因此,罗萨蒙德只知道自己的所思所想。她的所思所想即她的全部。程倩在《无望的突围——评德拉布尔的女性小说》里关于《磨砺》是这样评价的:“为了捍卫自己人格的独立和生命的尊严,为了坚守女性的自我价值,现代女性付出了沉重的代价,陷入了自我封闭的怪圈。德拉布尔对女主人公给予了深切的同情和温和的批评,她要唤起人们的思考:难道女性的自强独立必定以女性的自我封闭和两性的彼此疏离为代价吗?”[13]
作为一个社会的人,罗萨蒙德的成长似乎停止了。这时,小说设计了一场罗萨蒙德与乔治·马修斯的偶遇。这次偶遇发生的媾和致使她怀了孕,生下了私生女奥克塔维亚。在抚育女儿的过程中,罗萨蒙德不仅体会到自己的母性,体验到作为普通女性的心理,更认识到从前自我封闭的危害。由于孩子的原因,罗萨蒙德要与医生等各色人群接触。她不得不与医生、护士及其他病人交往而结束封闭的“象牙塔”生活。她必须为他人负责,必须与周围的人接触交流。无论她情愿与否,她都必须“破壳”。小说中私生女奥克塔维亚的出现是罗萨蒙德与他人接触和交往的重要纽带。没有她,罗萨蒙德的生活不需要改变,她自身也不需要改变。作单身母亲是她自己的选择,不依赖男人,因为她骨子里崇尚独立。起初不得不与外界打交道的被动和无奈之举却提供了开启罗萨蒙德自我封闭之门的契机。由此,罗萨蒙德开始了解并适应其外部的社会生活。在此过程中,她领悟到母爱对她的完全改变。正是通过母性,通过为人母的责任和义务,使罗萨蒙德这个单亲母亲体验了做人真正独立和负起责任的真正含义。随着自身母性被唤醒,罗萨蒙德施予母爱的需求在艰难抚养女儿的过程中得到满足,对于自我尊严过去偏执与偏颇的认识也逐渐得到修正。罗萨蒙德已不再是那个单纯、幼稚、自我封闭的独立女性;在为孩子争取生命权利的过程中,她理解了独立、平等、公平等的真正含义。罗萨蒙德从观念到行为上的改变揭示了她新一轮的成长和发展。读者也有理由相信,罗萨蒙德会走向自我的更加完善。
3.超越性价值需求层
超越性价值需求层是指作家在其作品中对人物探寻其存在价值或更为普世性问题的凸显式描写与诠释。以德拉布尔的《黄金国度》(The Realms of Gold)为例。该小说是关于知识女性愿景小说中最具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的作品,它致力于探索物质世界和精神领域的主题。读者通过叙述者全知全能的观察视角和阐释,将弗朗西丝·温格特(Frances Wingate)个人命运以及与她相关的几位人物的物质与精神层面尽收眼底。叙事者自由穿梭于不同身份、背景、年龄、心态的人物内心世界之间,对他们的内心活动、言行举止进行多角度观察、前方位报道和权威性评判。小说的女主人公弗朗西丝与并置的数个人物构成了一个丰满的群雕像,他们时而形成对照,时而形成互补。该小说不再局限于人物对自身反省式的思考,而是超越性地揭示两性间的同质与和谐,对人类作为一个整体的过去、现在和未来进行叩问,不仅关注此岸的问题,更关心彼岸的问题。
小说开始呈现给读者的是人到中年的女主人公弗朗西丝事业有成,却郁郁寡欢。虽然以她惊人的体魄与精力成为了女性知识分子中的佼佼者,但她还是感到自己像是“一只被置于塑料箱的章鱼,孤独而局促地生活着”[14]1。弗朗西丝是20世纪中叶的女强人:从事考古的她事业成功,却因无法忍受丈夫成天无所事事、处世消极、与世格格不入的性格,主动选择了离婚并独立承担起家庭的一切,包括经济、抚养子女等责任。作为考古学家,弗朗西丝又是空中飞人,出差世界各地,不是开会,就是去考古现场。作为成功的女性,弗朗西丝的活动空间是跨地域、跨国界的。她有别于传统女性,冲破了禁锢她们的空间藩篱,拓展了人际间的交往,在社会、事业的舞台上尽享成功的喜悦和同行的敬仰。弗朗西丝并没有因为工作的繁忙而忽略了自己的感情生活。随着孩子们的长大和逐渐独立,单身的她与卡罗尔相爱。尽管卡罗尔有家室,但他的妻子是个同性恋。这就为弗朗西丝与卡罗尔的爱情提供了道德上的合理性。接近小说的结尾处,离婚后的卡罗尔与弗朗西丝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与弗朗西丝形成对照的人物杰尼特·波尔德是位“弱女子”:温顺、依赖,在家庭中毫无地位可言。虽然对自己的生存状态从内心深处感到不满,但面对嗷嗷待哺的婴儿和经济上无法独立的现状,她只能选择“失声”。虽然她和马克的婚姻也是爱的结合,但如今的她却感到悲哀,因为她属于“因爱而结合,后来却不再相爱了的人群”[14]123。所以,活动范围仅限于所居住小镇的杰尼特十分羡慕和敬仰弗朗西丝对自己生活的把握。尽管如此,杰尼特如同她的姓氏“Bird”一样,仍然难以改变其“笼中鸟”的命运。与弗朗西丝形成互补的人物大卫是弗朗西丝的堂兄。作为战地记者,他经历过越战的洗礼。大卫内心强大、坚韧、积极、热爱大自然。他不仅是弗朗西丝值得信任的亲人,也是给予她真正友情和精神力量的男人。但更值得读者注意的是小说对大卫家居生活的描写:大卫的屋子里整洁高雅,情趣盎然;满架的书、大量的碟片、立体声录放机、兰花图、瓷器、大块的圆砾岩、水晶,等等。这些都让弗朗西丝感到惊讶,原来男性也可以像女性一样如此优雅地生活。这极为少许的勾勒隐含男性与女性具有同质性,都可以达到刚柔并济的生存状态。如果说杰尼特让读者看到了改变女性生存状态的必要性,弗朗西丝与卡罗尔的关系则表明了她的爱情观,与大卫的关系又进一步昭示两性之同质与和谐。
德拉布尔的《黄金国度》以宽阔、宏大的视角将弗朗西丝·温格特超越普通女性的生活方式以及超越狭隘的女权主义意识的愿景浪漫地呈现在读者面前。小说的最后几章向读者讲述的是弗朗西丝重回家族故里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她所在大家族的兴衰,尤其是家族遗传病让弗朗西丝从对个体存在的思考上升到对人类的疾病、战争以及社会问题的叩问。弗朗西丝的探寻是历史的,又是哲学的。《黄金国度》的女主人公弗朗西丝·温格特是一个实现了自我价值的人物形象,围绕着她及周围相关人物的存在状态展开的故事让读者领略的是一幅愿景,它传承着历史,超越着今天,憧憬着未来。
四、结语
通过上文对英国女作家德拉布尔三部小说的解读,笔者就人格理论对文学的阐释力进行了一定的思考和探讨并尝试性地归纳出体现在文学作品创作中的三个层次:物质性价值需求层、发展性价值需求层以及超越性价值需求层。由此,笔者认为作为马斯洛人格理论核心的需求层次理论对文学作品的阐释提供了新的角度和可能性。按照马斯洛的说法,越是高级的需求,如审美的需求,比起较低层次的需要来,越能产生更大的精神价值,越能产生更深刻的幸福感、宁静感以及内心生活的丰富感,越能朝着健康的人格发展。这就意味着文学艺术价值的研究由此而可以进一步的扩展和丰富。希望此文的有限尝试能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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