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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文化的角度审视科学与人文*①

2011-03-19薛永红

物理通报 2011年12期
关键词:斯诺人文科学

薛永红

(华北科技学院基础部 北京 东燕郊 101601)

王洪鹏

(中国科技馆 北京 100012)

1 问题的由来

20世纪50年代,就职于英国剑桥大学的斯诺(C. P. Snow),虽然是一位科学家,却以一个人文学者特有的人文关怀精神,准确地捕捉到弥漫在剑桥大学乃至整个社会的两种文化分裂甚至对立的现象;由此成就了他之后轰动学术界的关于“两种文化与科学革命”的演讲.虽然斯诺并不是首先提出“两种文化”命题的人,但是不可否认,因为他,才使这一命题成为全社会关注的焦点并且深入人心.按照剑桥大学史蒂芬· 科里尼(S. Collini)教授的说法,斯诺在一个多小时的演讲中至少做成了三件事,“发明了一个词汇或概念,阐述了一个问题,引发了一场争论.”[1]

自斯诺以后,两种文化的命题及其隐含的对人类社会发展的担忧造就了旷日持久的关于两种文化的分裂与融合的辩论.这一现象的出现,说明人们一方面承认科学与人文分裂的客观现状,另一方面也承认科学与人文是两种不同的东西,即二者有本质区别.在此基础上,讨论科学与人文以什么样的方式、在何种层面、以何种程度进行融合.斯诺本人也明确地指出,融合的唯一办法是改变现存的教育制度和教育方法,“所有这一切只有一条出路,这就是重新考虑我们的教育”[1].与此同时,身处美洲大陆的科学史学家萨顿(G.Sarton)提出“科学史是沟通科学与人文的桥梁”,后来也有学者提出科学人文化与人文科学化等命题来使二者相融合.不可否认,这些关于科学与人文融通的方式具有可行性,但仔细分析,似乎存在天然的缺陷.

2 重新审视科学与人文

回溯到斯诺和他的研究本身发现,斯诺是出于对人类前途与命运的关心,指出社会上存在着两种文化,一种是人文文化,一种是科学文化.这两种文化之间,存在一条相互不理解的鸿沟,有时甚至存在着敌意和反感.对立的双方经常以无知的自大而蔑视对方[1].在详尽地论证了确实存在两种相互对立的文化之后,斯诺还特别指出了这种文化上的分裂将造成的危害——会使一些即便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也无法在同一水平上就任何重大的社会问题展开认真的讨论.而且,由于大多数知识分子都只了解一种文化,因而,很可能对现代社会做出错误的解释,包括对过去进行不恰当的描述,对未来做出错误的估计.产生文化分裂的原因,最主要的是我们对专业化教育的过分推崇和要把社会模式固定下来的倾向,因为人们总是希望一个人能最快地在某一领域达到很高的层次[1].

但是,科学文化与人文文化真的有本质区别吗?科学与人文的本质又是什么?

当把科学纳入到整个人类文明的演进过程中的时候,我们发现科学的诞生和发展过程是与人类文明的演进密不可分的;其本质在于不断地推进人类文明的进步,不光在物质层面,还有精神层面.这样,我们就可以认为科学本身就是人类文化的一部分,或者科学本质上就是人文的.当科学在本质上具有人文的特性时,科学与人文的融合、科学的人文化等命题将失去其存在的逻辑前提.但是事实上,科学与人文的分裂是客观存在的;造成这种分裂局面的原因是非常复杂的,有文化的、观念的、教育的等各种原因,其中的一种观念是不能忽视的,那就是科学观念,即人们对科学本质的看法.因此,我们将借助科学哲学的理论做进一步的分析.

逻辑实证主义认为,科学的本质就是数理逻辑和实证,强调科学的精确性、实证性.当实证性受到威胁的时候,卡尔·波普尔(K.Popper)便以证伪的方式、拉卡托斯(I.Lakatos)则以“硬核与保护带”的概念来尽心地辩护.到了历史主义,托马斯·库恩(T.S.Kuhn)似乎开始对科学的人文性有了觉醒.他认为科学的变革和社会革命具有类似性,即当旧的范式不能解释的问题——反常问题越来越多的时候,科学革命就会爆发,结果是新的范式代替旧的范式,同时他从科学家群体、科学家个人的心理及价值取向等方面说明其所指的范式.后现代主义则开始趋向于承认科学的主观性、相对性,即科学是科学家群体所建构的一种对科学现象的相对比较合理的描述,而建构的过程是和科学家群体、个人所处的文化背景、审美取向、价值观念等有密切关系的.到了费耶阿本德(P. Feyerabend),他不但开始激烈地反对方法,甚至取消了科学在人类文化中的特殊地位,也就是“不赋予科学以优于其他形态知识或其他传统的地位”[2].同时强调尊重科学家个体的主观愿望和自由.由以上的分析可以看出,科学哲学中对科学本质的认识经历了强调精确性、实证性、逻辑性到主观性、相对性、历史性的变化过程,这种变化过程使科学越来越具有人文的特性.当然不能就此武断地认为科学就是人文;但是最起码可以认为科学应该具备人文性的性格.这样一来,对科学形象的表述将变得非常丰富.科学可以作为一种建制、方法、积累的知识传统,一种维持或发展生产的主要因素,一种信仰和对人类的态度(贝尔纳法)[3].科学本身就是科学与人文的结合体,或者科学本身就是人文的,是一种特殊的文化.

3 科学教育的出路

虽然科学本身是人文的,是一种特殊的文化,但是在目前,无论是大家的共识还是实际情况,科学与人文还是隔离的,尤其是在教育范畴(包括学校、家庭、社会教育).对于学校科学教育,在引进西方科学技术的时候,仅仅引进科学知识本身,即显性的知识和技术,而漏掉了科学作为隐性的文化内涵,其核心就是科学精神,而科学精神本身就是人文的.也就是在一开始就将科学的人文性隔离在了科学之外,科学成为单向度的科学.民国初年,时任《科学》杂志主编的任鸿隽先生认为:“欲效法西方而撷取其精华,莫如绍介整个科学(包括科学精神和科学方法)”[4],并且批评国人缺乏真正的科学精神,同时还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当时只重视知识的传授,过于依赖书本,忽视科学方法和科学精神的科学教育弊病.

就目前的科学教育现实来看,人文性的普遍缺失(或科学与人文的隔离)在科学教育的整个因素(如教学纲领、教师、教材等)、环节和过程中,不但被合法化,而且进一步得到了巩固.以教材为例,科学教材在编写过程中仅仅重视科学的逻辑过程而忽视科学的历史过程;重视科学过程的实证性、精确性而忽视科学发现中存在的偶然性、不确定性;重视科学家在科研过程中实事求是、不屈不挠的优良作风而忽视科学家作为一个人的个性心理、审美取向、价值观念;重视科学转化为技术对人类物质文明的巨大作用而忽视科学作为意识形态对人类精神文明的巨大价值;重视科学的正面价值而忽视其负面作用[5]……科学教材林林总总,但基本上千篇一律.从基础教育到大学教育十几年的教育经历中,人们似乎从来没有从科学教育中得到人文的熏陶,似乎从来没有从一本科学教材中读懂它所涵盖的人文关怀……这造就了根深蒂固的关于科学与人文是不相关的前概念.因此,在基础科学教育中要实现科学与人文的融合,首先需要解决教材编写的问题,其中以文化叙事的方式进行编写科学教材将会是一种非常可行的方式.按照目前对科学教材的研究,做好以下几点是具有积极意义的.

第一,宏观上要以西方文明和中华文明(两大文明)为主线,从文明的演进过程中展现科学的诞生和发展过程,既要体现两种文明的各自特点,又要相互关照.

第二,对于具体理论的表述,要以其产生的社会文化背景为基础,按照真实的历史顺序,重演该理论产生和发展的过程,从而构建起符合学习者认知过程的“准”历史过程.

第三,重视对科学价值的评判,既要揭示其对人类带来的巨大利益,也要反思其潜在的危害[5].

这种处理实际上就是要将科学拉下神坛,揭开其神秘面纱,使其具有普通公众理解的前提,使科学真正成为人类文化活动的组成部分.这无疑和费耶阿本德的初衷——不赋予科学以优于其他形态知识或其他传统的地位——是相契合的.

参考文献

1 C·P·斯诺.两种文化.北京:北京三联书店,1994

2 A·F·查尔莫斯.科学究竟是什么?石家庄:河北科学技术出版社,2002

3 J·D·贝尔纳.科学的社会功用.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

4 任鸿隽.科学救国之梦:任鸿隽文存.上海: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2002

5 薛永红,石雷先.浅议“物理文化”的定义和传输问题.物理通报.2010(6):81~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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