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书籍装帧艺术考略
2011-03-18刘阳
刘 阳
(河南省图书馆,河南 郑州 450052)
刘 阳 女,1962年生。副研究馆员,研究方向:图书馆管理。
古代书籍装帧艺术伴随着古籍制作材料和制作方法的进步而变革。“装帧”在古籍使用中又称“装订”、“装潢”等。“装潢之业,文化辅车,千百年来,相依相存,不可偏废。举凡图书文物,深赖装潢以维护之。”[1]
1 书籍装帧材质
色彩作为一种艺术表现手段,往往为多种艺术形式所通用,书籍装帧的书衣、书函也不例外。色彩附着在书籍的书衣、书函上,鲜明、浓重、易见度较高,有较强的装饰效果。尤其黄色和红色一直是古代最尊贵的服饰、器物的主色。因此,记载帝王言行的《圣训》、《实录》等书籍采用黄色和红色主要是象征帝王的至高无上和神功圣德,而一些法令、时宪等书也饰以黄色则显示“钦定”之书的权威和尊严。还有一些书籍则奉旨用“石青杭细面”、“石青杭细套”。石青即蓝色,有称磁青者。此种色彩常用于内容深奥,哲理性较强,被视作正统的儒家经典、经解、正史以及天文、历算、数理等书。早在宋代,有些经书就以磁青纸书写,显得庄严肃穆,以后各代也常用磁青纸写经或作书衣,与其静谧、深远、内涵丰富的特性相符。还在书籍装帧中选用特定的图案。如《大藏经》所用织锦即有水波藏龙锦、双龙戏珠锦等。凡属皇帝钦定、御纂的书籍,在刊刻、刷印之初,均先以上等材料精印一部,多以“杉木板、黄绫套、黄绫面”装演成轶呈览,称为呈览本、御览本或进呈样本,也称黄册。书衣、书函等一般采用续、锦、绢、缎等丝织品材料,属织物中最为贵重者。与各种纸质材料相比,显得华丽、厚实、凝重、丰满。函套上敷用的锦缎还织有团龙、云凤、寿字等图案,多至上百种,琳琅满目,美不胜收。书盒所使用的材料有金、银、铜、木、石、洒金笺纸等,应有尽有。仅制匣的木料就有紫檀、楠木、红木、黄杨、樟木、杉木等多种,均为上选硬质木材[2]。其中尤以紫檀生长缓慢,非数百年不能成材。其木质坚硬,纹理纤细浮动,变幻无穷,色调深沉、稳重、大方,且皆系清宫从南洋采掠而来,至为名贵。制成品全依原木天然本色,既坚固,又古雅美观。装帧材质本身的美感就已具有很高的艺术欣赏性。
2 书籍装潢形式
书籍装帧形式大体上经历了简策形式、卷轴形式、折叠形式和册叶形式4个阶段的变化。
2.1 简策形式
商周时期,把文字写在狭长的木片上,称为木简,写在竹片上称为竹简,统称为简。把文字写在较宽的竹茎、木板上,称为牍。将简或牍用丝、草或藤编排串连起来,就成为一篇文章,称为策,也称为“简策”。《史记·孔子世家》中记载:“孔子晚喜易,读易韦编三绝”,“韦编”即是用皮绳把简或策编联在一起。这是书籍最普通的装订方法。简册形式是由竹子等材料经过一番复杂的加工之后制成可用的竖长简片,在简片上用刀刻出小缺口,竖直写上字,一片一片写完后,从左向右将并列的各简片用丝绳在缺口处编连成册,其中“编”即是简策的装帧,也是后世的装订。
2.2 卷轴形式
战国初期,人们又把文字记在缣帛等丝织品上,书写时依文章长短随时剪断,构成一卷。帛书继承简策书的版式特点,把简策书中两根简所形成的自然隔线运用在帛书上,出现了朱砂或墨画的行格。[3]用竹木简编联成书籍笨重;用缣帛写成的书籍价值又很昂贵,不利于书籍流行。东汉时期,纸的普遍使用促进了书籍的产生,使书籍的装帧技术也得到了相应的发展,由简帛书时代进入到书籍装帧的卷轴时代。卷轴装又称卷子装,早期的书籍装帧形式。在长卷帛书、纸书的左端安装木轴,旋转卷起。据记载,古代宫廷收藏的卷轴装图书十分考究,《隋唐经籍志》描述秘阁藏书:“上品红琉璃轴,中品绀琉璃轴,下品漆轴”;《唐六典》描述内府藏书:“其经库书,钿白牙轴,黄带红牙签;史库书,绿牙轴,朱带白牙筌。”
2.3 折叠形式
随着纸写书的出现,卷轴形式发展而为折叠形式。折叠形式主要包括旋风装与经折装两种。①旋风装。旋风装是卷轴装向册页装发展的早期过渡形式。书籍装帧形式是以一幅比书页略宽略厚的长条纸作底,把书页向左鳞次相错地粘在底纸上,收藏时从首向尾卷起。旋风装近于卷轴装,旋风装书的“编”仍是粘,把一张张写好的书页,按照先后顺序逐次相错约一厘米的距离,粘在同一张带有卷轴的整纸上面的。展开平放,错落粘连,形如鳞次。故又名“龙鳞装”。翻阅时犹如旋风旋转一般。例如,现存故宫博物院的唐朝吴彩鸾手写的《唐韵》。②经折装。经折装近于册页装,又称梵夹装、折子装。将书籍长卷按一定宽度左右折叠起来,加上书衣,使之成为可以随时展读的册子。历代刊刻佛经道藏、奏折、书简多采用这种装订形式。例如,现知古代经折装,唐代《入楞伽经疏》,五代《金刚经》,宋代《崇宁万寿大藏》、《毗卢藏》等。经折装这种装订形式现在仍被采用。例如,现在仍在流传的裱本字帖。
2.4 册叶形式
①蝴蝶装。由经折装演化而来,大约出现在唐代后期,盛行于宋朝。蝴蝶装简称蝶装,因书页展开似蝶形而得名,是早期的册页装订形式。先将每一印页由书口向内对折,即把有字的纸面相对折起来,与后来的线装方式恰恰相反,然后将每一书页背面的中缝粘连在一张裹背纸上,再装上硬纸作封面,便成一册书。其特点是版心向内,单边向外,使书心得以保护。《明史·艺文志》序言中称这些书“装用倒折,四周外向,虫鼠不能损”,所描绘的装帧形式即是蝴蝶装。例如,现存古籍,宋代的《王陵变》、辽代的《蒙求》等。②包背装。大约起于南宋后期。包背装是以包裹书背为特点的装帧,故又称裹背装。即把书页背对背地正折起来,使文字面向外,把版口作为书口,将书页的两边粘在脊上,再用纸捻穿订,外加书衣绕背包裹。例如,明代的《永乐大典》、清代的《四库全书》、历朝《实录》和《圣训》等。③线装。用线订书,起源很早。唐末、五代时期已经用线订书。明嘉靖以后盛行。清代书籍以线装为主流,善于变化,有四眼、五眼、六眼等不同装法。而且装潢考究,书脑的上下两隅以绢包裹,书衣用续、锦等材料,以丝线装订。线装书的出现,是我国书籍装帧技术发展的最后阶段。
3 装潢方法
(清)叶德辉著《藏书十约》[4],在内容上,《藏书十约》分设购置、鉴别、装潢、陈列、抄补、传录、校勘、题跋、收藏、印记十个专题,其中“装潢”,反映了他藏书重用的思想。例如,叶德辉认为书籍装帧应南北有别,因地制宜,书籍装潢的各具体工序——书角、书匣、夹板及其用木等,都因地域、气候的差异,而采取不同的措施。“北方书喜包角,南方殊不相宜。包角不透风,则生虫,糊气三五年尚在,则引鼠。余北来之书,悉受其害。又北方多用纸糊布匣,南方则易合潮,用夹板夹之最妥。夹板以梓木、楠木为贵,不生虫,不走性,其质坚而轻。花梨、枣木次之,微嫌其重。其他皆不可用。”他认为“书不装潢,则破页断线,触手可厌”,因此,一拿到书籍,就要马上装订好,才不至于积久意懒,听其从乱。他认为装订书籍不在于装订得如何华丽,只要坚固整齐就行[5]。“装订不在华丽,但取坚致整齐。”他详细论述了各种装帧书籍的要点,如“面纸以细纹宣纸染古铜色,内裱以云南薄皮纸”,“本宜厚不宜薄,钉以双丝线,书内破损处,觅合色旧纸补缀;上下短者,以纸衬底一层,无书处衬两层,则书装成不至有中凸上下低之病。”清代藏书家黄丕烈重视装帧,强调应当整旧如旧[6]。他在宋本《史载之方二卷》的题识中记载:“余重其书之秘,出白金三十两易得,重加装潢,遇上方切去原纸处,悉以宋纸补之。尾叶原填阙字,亦以宋纸易去,命工仍录其文,想前人必非无知妄作者也。上下卷通计一百单七翻,合装潢费核之,几乎白金三星一叶矣。余之惜书而不惜钱,其真佞宋耶?诚不失为书魔云尔。”这显示有时装帧的钱远远超过了购书的钱。在《文苑英华纂要八十四卷》的题识中记载:“《文苑英华纂要》八册,绛云、沧苇两家如此云云,此时仅存七册,失其首矣。然就其所存者核之,言其分集则甲之半也,言其列卷则失一至十六也,言其排叶则失一至而四十三也,言其装册则失第一也,余故以素纸空白者留其迹,安知后不遇其旧以补其胭乎?”即遇缺卷少页现象,他也要调查清楚,以素纸如数装潢之留其迹,以待他日补全。残宋刻本《豫章黄先生外集六卷》,惜六卷后有阙叶,书估欲掩其不全之迹,谬以卷十四末叶续之,经黄丕烈细审,知所缺为一叶,于是要求工匠在装帧时以素纸存其原来面目。正是因为他的这一整旧如旧的原则,他对书籍的流传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后代将经过他收藏并修补装订的一种装帧形式称之为“黄装”。对一些孤本,包括刻本和抄本,他不惜重金将破损残缺的书籍,重新地装帧起来。“将修补好的书籍书叶折好后,按册顿齐,加入护叶,折口向内,放在桌面上,用夹板压住书的一半,露出折口,夹板上压石头等重物,左手掀起书叶,右手在折口的背面,以平均的距离,点上三四点稍稠的浆糊。这样一册书的书叶就连在一起了。外面包上书皮,一册古籍就算完成了。这种做法的优点是不伤书口(版心),展开容易放平。缺点因用浆糊少,容易散开。”清代著名藏书家黄丕烈,多采用这种装订的方法,后人通称这种形式为“黄装”。
综上所述,在中国古代书籍发展史中,装帧艺术的理论虽然尚未形成,但是书籍装潢艺术的完整体系和丰富内容已经在实践中确立。
[1]潘美娣.古籍修复与装帧[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5.
[2]朱赛虹.从装潢看版本——以清代皇家书籍为典型[J].故宫博物院院刊,2000(2):70-77.
[3]万群.古籍装潢及修复艺术琐谈[J].图书馆工作与研究,1995(5):53-54.
[4]叶德辉.书林清话[M].长沙:岳麓书社,1999.
[5]田傲然,王纪坤.从《藏书十约》述叶德辉置书要略之法[J].兰台世界,2009(18):53-54.
[6]徐有富.黄丕烈的藏书特色[J].中国典籍与文化,1995(3):30-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