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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学东渐对中国近代目录学分类体系的影响

2011-03-18

图书馆学刊 2011年8期
关键词:西学东渐目录学西学

林 霞

(福建师范大学图书馆,福建 福州 350007)

林 霞 女,1965年生。本科学历,副研究馆员,发表专业论文20余篇。研究方向:图书馆学、目录学。

中国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文明古国,其目录学的发展经历了不断完善的过程。到了近代,随着西方先进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知识的大规模传入,动摇了在几千年封建的政治、经济基础上形成的中国传统文化。与此同时,西方目录学也传入了中国,并对中国目录学的发展产生了巨大影响。

1 中国传统的目录学及其分类体系

中国既是一个具有丰富文化遗产的古国,同时也是一个经历了几千年封建专制统治的国家,这就形成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特点,即封建儒家思想始终统治着中国文化。它的一个明显的特点是重道轻器,重本轻末,重义轻利。这种思想渗透到社会的各个领域。这在作为文化组成部分的目录学中亦有突出反映。

中国目录学的发展从刘向、刘歆开始,经历了魏晋、隋唐、宋、元、明千百年的沧桑,到清代达到了鼎盛时期,出现了集中国千年文化学术成就之大成的目录学巨著——《四库全书总目》。

《四库全书总目》的分类采用的是我国传统的四部分类法,即经、史、子、集四部。四部之名起于晋初,荀勖在张华的协助下,根据郑默的《魏中经簿》编辑了《晋中经簿》。《晋中经簿》的分类体系总为四部,即甲、乙、丙、丁。甲部收入经部书;乙部收入子部书;丙部收入史部书;丁部收入集部书。东晋李充在整理藏书时,依荀勖《晋中经簿》编成《晋元帝四部书目》,将荀勖等创立的分类法加以规范化。唐魏征继承和发展了荀勖与李充的甲、乙、丙、丁为序的四部分类法,在历史上第一次以经、史、子、集为类目名称,经、史、子、集四部分类法因此确定。《四库全书总目》并非简单沿用传统分类法,而是在前人的基础上有所调整和增补,使得传统的四部分类法更臻完备,达到相当精密的程度。

《四库全书总目》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大总结,代表了封建时代的中国知识分类法的最高水平。《四库全书总目》刊布后,在清代文化界产生了广泛影响。在此之前,各种目录的分类和编排是极其紊乱的,《四库全书总目》通行于世后,很快成为官修或私撰藏书分类及编排的范例。虽然也有人试图改变其体系,但都没有摆脱经、史、子、集的痕迹。从此,《四库全书总目》确立了其统治地位,成为中国古代目录学分类体系的“永制”,并以其所独具“辑录繁富,分类允当,考证精审”的文化价值发挥着积极作用,但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对目录学的发展起着阻碍作用。因此,中国的目录学同中国传统文化一样期待着变革。

2 西学东渐,中西方文化的交流

“中国智识线和外国智识线相接触,晋唐间的佛学为第一次,明末的历算学便是第二次。”

中西文化接触,第一次使西汉、魏晋、隋唐时印度佛教文化的传入,其与中国文化相结合的产物便是宋明理学;第二次便是16、17世纪即明末清初,“西学”一词在中国出现正是始于明朝末年,由于地理知识的增长,西方人对世界有了新的认识,中国对他们有着巨大的诱惑力,于是他们便急不可待地开始了探索新大陆的活动。教会也野心勃勃地企图用基督教征服东方,利玛窦、汤若望等欧洲耶稣会士便于此时进入中国开始了学术传教,即在传教的同时传播西方的科学知识。这次文化交流的意义在于中国人第一次直接了解到了外来文化,尤其是西方的自然科学知识。但由于耶稣会士政治上的保守性,他们未向中国人介绍欧洲文艺复兴时期人文主义的社会学说和文学艺术,所以当时中国人从他们那里只了解到欧洲的数学、历法、地理、水利、军工制造等科技知识和宗教思想,但这些科技知识,特别是近代的世界观念,打开了部分中国有识之士的眼界,使之开始突破传统的思想方式,致力于接触并研究新问题,从而产生了一个与宋明理学大相径庭的以徐光启、李之藻为代表的明末清初的“西学派”。遗憾的是,由于封建政治、经济造成的桎梏,“西学东渐”的过程在明末清初发展缓慢,这段历史在持续近两个世纪后,因国内顽固势力的反对,加之东西方两种文化在某些方面难以磨合,互不让步,在雍正年间,随着耶稣会士被逐出国门,便全然中辍了。

1840年鸦片战争的爆发撞开了清帝国的大门,封建性的自然经济局部解体,中国由一个统一的、独立的、尚处沉睡状态的封建帝国变为充满社会动荡的半殖民地半封建国家。随着西方殖民主义的入侵,闭关锁国、坐井观天的的局面终于被打破,“西学”大规模闯入中华帝国的大门,中国文化领域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新动向。

鸦片战争期间随着西学传播途径的多样化,西学内容的引进也变得丰富起来。这时期传入的西学,既有西方科技方面的知识,又有社会科学的片断内容。

自然科学的引进传播,提高了科技的社会地位,改变了中国科技的传统结构,使近代数学、天文学、物理学、化学等学科在我国从无到有地建立起来。在洋务运动中许多引进的生产技术在实践中得到应用,转化成新的生产力,促进了民族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在此期间,西方社会科学的一些信息也传了进来,出现了少量介绍历史、政治、外交、军事等内容的书籍。但是与自然科学的传播相比,西方社会科学的介绍显得分外落后了。

甲午战争后,传播西学涉及的面较战前广泛得多。社会科学、人文科学的比重也越来越多。这种情况反映了士大夫接受西学变化的趋向,即认为“师夷长技”是“失体熟甚”,进而学习西方的器物技艺之学,再进而学习政治、经济、哲学、教育、史学、文艺等。一部中国近代史,同时也是一部中西文化全面交锋、对抗、排拒、吸取、融合的历史,一部中国对西方文化的认识逐步深入、全面的历史。梁启超在1923年就总结、概括了中国近代学习西方的过程。他认为,中国近代学习西方经历了3个时期:第一期,“先从器物上感觉不足”,觉得外国船坚炮利,有舍己从人的必要,于是福建船政学堂、上海制造局等渐次设立起来。第二期,“是从制度上感觉不足”,从甲午战败中认识到堂堂中国为什么如此衰败,都因为整制不良,于是发动了“变革维新”运动。第三期,“便是从文化根本上感觉不足”,因为从辛亥革命以后,虽然政治制度变化很大,但文化上仍是老一套,以致革命希望件件落空,后来“渐渐有点废然思返,觉得社会文化是整套的,要拿旧心理运用新制度,决议不可能”。

西学东渐,经与中国文化相结合便产生了新文化,这种新文化打破了以纲常伦理为核心的封建主义文化的长期统治地位,使中国传统文化的结构产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3 西学东渐对中国目录学分类体系的影响

西学东渐带来了中国近代文化的变革,而作为文化积累的中国近代目录学,特别是目录学的分类体系同样也发生了巨大变革。

我国目录学的起源和发展要比西方早得多。西方最早的书目是公元2世纪物理学家盖伦(Galan)编的个人著作目录,而我国军事家张良、韩信序次兵书,杨仆纪奏《兵录》却早在公元前三一二世纪就已问世。被西方称作目录学之父的格斯纳(Conrad Gesner)编辑《国际书目》是在1545年,而我国最早的国家书目《别录》和《七略》则是在公元前26~6年间编辑的。但是,近代西方资产阶级革命的胜利,工业和科学的发展,图书馆和博物馆的纷纷建立,促进了书目工作和目录学的发展,特别是图书馆中的编目法逐渐形成了一种以报导新书为主的特殊编目技术。在图书馆分类法方面,1870年哈里斯的分类法和1876年杜威《十进分类法》产生了极大影响。在西方,20世纪初期“无疑是目录学发展中最革命阶段”,所以也就一跃而走在了中国的前面。

西方目录学传入中国,对中国目录学的发展产生了巨大影响。1909~1910年孙毓修连载于《教育杂志》上的“图书馆”一文,介绍了西方的杜威十进分类法,1922年朱家治在《新教育》杂志上发表了《欧美各国目录学举要》等。在介绍西方目录学的同时,由于西学东渐,介绍西方学说的著作日益增多,中国传统的四部法已不能适应种类繁多、学科日广的书籍著录的需要,“永制”正面临着被改革的命运。这时出现了打破四部法的新书目。

清光绪二年(1876年),就任四川学政的洋务派首领张之洞所撰的《书目问答》问世,于四部之外,另增丛书,即分经、史、子、集、丛书五部,每部之中分若干类,类的分合不拘守《四库全书总目》,尤其子部的变动较大。张之洞的这种分类法不在于打破四库其在分类史上的地位,亦不在于创造,而在于对《四库全书总目》加以他人所不敢为的修正。借助其权威,编纂新书目的人于是找到一个借口,不再慑于《四库》之权威,在这点上可以说张之洞开了改革之先河,自此四库开始了其被改革的命运。

在近代目录学史上,最早起来彻底改革四部法,创立新分类法,对于中外新的文化学术内容综合条理而分为若干科目者,当推光绪十九年(1893年)主讲于安徽中江书院的袁昶,其将湖北学政龙启瑞编撰的《经籍举要》加以增刊、重刊。在此书目中将书籍分成15类,一经学、二通礼学、三理学、四九流学、五通鉴三通政典之学、六地学、七掌故学、八词典学、九兵家学、十测量学、十一边务学、十二律令学、十三医方学、十四考工学、十五农家学。与传统的四部法相比,这15类显然灵活得多,容量大增,适应了书籍数量的增长和内容的广泛,更主要的改革在于其根据实际需要增加了不少实用的科学技术的类目,为康有为之《日本书目志》及梁启超之《西学书目表》奠定了基础。

1896年,康有为刊布了《日本书目志》15卷,以此向国内介绍日本明治维新以来的书刊。《日本书目志》分为生理、理学、宗教、图史、政治、法律、农、工、商业、教育、文学、文字语言、美术、小说、兵书15门,各门之下分若干类。由于此书目是为维新服务的,为了表明其维新的决心,他没有使用固有的《四库分类法》,而是按实际图书重新立类,并根据当时科学文化的发展,几乎全部采用新学科命名,这些类目是独特的,也可以说是图书分类的新法,为以后新法的产生奠定了基础。

在中国近代史上进一步利用目录学为维新服务的则是梁启超。1896年,梁启超撰写《西学书目表》3卷、《札记》1卷。同年,梁启超在《时务》上介绍了《西学书目表》,其归纳当时译出的西学为学、政、教(宗教)3类。但在书目表中未录宗教类,分为“西学”、“西政”两大类,不能专属学政的则立为杂类。从学、政、杂3大类的建立,可以模糊地看出其已具有自然科学、社会科学、综合性图书3大部分的雏型,开始冲击被定为“永制”的四部分类法的体系。《西学书目表》在分类法方面大体上切合当时西方翻译出版的情况,这一分类表一直影响着十进法未输入我国以前的新书目的分类工作。

《日本书目志》与《西学书目表》都是译书书目,不代表中国文化发展的历史。但就分类形式来说,开始区分书籍的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综合类的性质。

真正彻底打破四部之金科玉律,创立新分类法,第一次对中文图书进行分类的要算是1904年徐树兰《古越藏书楼书目》,其开创了我国近代图书馆目录的先例。《古越藏书楼书目》分学部和政部,两部各分24类,共48类,每类分若干子目,共332个子目,48类绝大多数因袭旧部,但332个子目里显示出中外学术统一立目的倾向。《古越藏书楼书目》的宗旨是“存古”、“开新”。《古越藏书楼书目》为中国引进、编制和推进十进图书分类法开辟了道路。

从梁启超到徐树兰都是采用学、政两部类分图书的,然而此两部亦不足以包摄各种类目。民国以后,各地图书馆纷纷建立,在类分图书的方法上出现了3大流派,一为强入新书于旧部的守旧派;一为别置新书另创部类的革新派;还有以新书立科学部与四部并列或混合新旧而仿杜威十进法的折中派。而值得一提的是民国八年刊行的南洋中学陈乃乾编纂、专为旧书创新分类表的《南洋中学藏书目》,它是对中国旧分类法的改革。《南洋中学藏书目》将书分为13类:周秦汉古籍、历史、政典、地方志乘、小学、金石书画书目、记述、天文算法、医药术数、佛学、类书、诗文词曲小议、汇刻。这种分类法反映了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清醒认识,它包括了中国所有的学术类别,在分类史上,第一次对经部发起了攻击。所分13类,使每一类都很自然地归入所设之门类中。这不仅是一种重要的改良,更值得称赞的是,编者一改以前书目编纂者所走的道路,在接受外来文化的基础上,回归研究、改革中国传统之文化,使之大放异彩,对后人有所启迪。

1919年爆发的“五四”反帝爱国运动,表现了中华民族的觉醒,其反帝反封建的精神,开辟了中国民主革命史上新的一页,推动了新文化运动的发展。介绍新思想的刊物、书籍、报纸大量发行,西洋图书馆学、目录学传入中国,中国目录学从此开始了新的旅程。

4 结语

西学东渐,使传统的东方文化与外来的西方文化相汇,形成中国近代文化。它既继承和发展了传统文化,又改变了长期以来封建主义文化腐朽、呆滞、沉闷的局面,建立了进步、开放、丰富多彩的新文化,对以后文化的发展打下了基础。而中国的近代目录学在整个目录学史上亦同样处在一个承前启后的阶段,尤其是目录学的分类体系,对前继承和发扬了中国传统目录学的优良传统,改革了四部分类法的统治局面,建立了一些反映新的学术文化思想、新的学科的书目分类体系,对后,它为中国现代新的目录学分类体系的诞生奠定了基础。尽管这些分类体系在类名、类序的安排上还显得粗糙、幼稚,但是,没有它们绝不会产生今天较为完备的分类体系。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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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吕绍虞.中国目录学史稿[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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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梁启超.《西学书目表》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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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杨荣.论西学东渐对中国社会产生的影响[J].淮南师范学院学报,200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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