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主权债务危机的特点与成因

崔文芳，马 宇

（山东工商学院 经济学院，山东 烟台 264005）

希腊的债务危机尚在解决之中，爱尔兰又成为了债务危机风暴中心，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国债利率也在不断攀升，即便是财政状况相对较好的德国和法国2009年的财政赤字占GDP的比重也分别高达5.4%和8.2%，远超过《稳定与增长条约》规定的3%的上限，欧洲系统性的主权债务危机一触即发。

欧洲主权债务危机成为继次贷危机后全球经济发展中一个十分突出的问题，这种系统性债务危机的爆发严重干扰了全球经济的复苏与发展，因此，有必要对其爆发的特点和原因进行深入探讨。

一、欧洲债务危机的特点

（一）外债存量庞大，爆发时间集中

2008年10月，冰岛主权债务问题浮出水面，其后是中东欧国家，由于救助及时未酿成较大的国际金融动荡。但仅仅一年时间，到2009年12月，全球三大评级公司标普、穆迪和惠誉就分别下调希腊的主权债务评级，此后欧洲多个国家也开始陷入危机，“欧猪五国PIIGS”（葡萄牙、意大利、爱尔兰、希腊、西班牙）的信用评级被调低，经济下滑，债台高筑，整个欧洲面临严峻考验。截至2010年2月，全球各国负债总额已突破36万亿美元，并且据2009年9月《经济学人》杂志所建立的“全球政府债务钟”的统计预测，2011年全球债务将超40万亿美元，短短一年时间债务就将有超过10%的增长。“全球政府债务钟”还显示，包括美国、加拿大、日本以及欧元区是负债状况最糟糕的国家。从表1中可以看出，欧洲主权债务的增长集中在2007年以后，即由于次贷危机的影响，欧洲主权国家为了经济的复苏筹集资金，资金来源依赖于外债，从而导致债务危机集中爆发。

表1 PIIGS五国历年外债存量单位：10亿美元

（二）蔓延迅速，欧元区国家成为重灾区

自迪拜债务危机后，全球新兴经济体的CDs担保成本也大幅飙升，中东地区的沙特CDs价格从18上升至108，巴林由22升至217，阿布扎比由23上升至160。另外，在亚洲，越南违约保险合同价格由35上升至248，印度尼西亚由25升至227。此外，一些债务较高的经济体（如巴西、俄罗斯等），其CDs价格也大幅上涨。与以往的债务危机不同，欧美核心发达国家成为本次债务危机的主角，欧盟国家更是本次债务危机的重灾区。按欧盟制定的《稳定与增长公约》，欧元区成员国必须把赤字控制在GDP的3%的“警戒线”内，但2003 2008年间，欧猪五国中除爱尔兰财政赤字在3%以下外，且爱尔兰在2007年前基本保持财政盈余外，2008年才开始出现财政赤字，希腊、葡萄牙和意大利的财政赤字占GDP始终超过3%，且基本呈现逐年走高的态势，分别从2.99%、5.95%和13.14%，提高到12.7%、13.34%和1053%，西班牙在2007年前均实现较高的财政盈余，2008年出现较大逆转，财政赤字占GDP比重迅速上升到6.96%。到2009年，希腊占 GDP比例高达13.6%，爱尔兰的比例约为10.75%，西班牙的GDP比例也超过10%（见表2）。从2010年政府预算赤字情况看，法国将占GDP的8.2%，德国将占GDP的5.5%，欧元区平均赤字水平超过GDP的7%，欧盟27个成员国中有20国赤字“超标”，欧元区国家无一例外赤字水平占GDP水平均超过3%。在美国，联邦政府2010财年赤字将达1.6万亿美元，占GDP的10.6%，也是自二战以来的最高比例。

表2 2009年PIIGS五国与英美财政赤字占GDP比率（%）

（三）债务重点为公共部门债务，短期负债增加

目前，欧元区许多国家公共债务都超过欧盟《稳定与增长公约》规定的占GDP60%的警戒线，爱尔兰的公共债务占 GDP的比例在 2010年更是高达113.4%。根据世界银行的分类，按3年平均值计算债务偿还现值占 GDP之比超过80%之上的为严重债务国。按照这一标准，从2009年到2010年间，希腊、意大利两国属于严重债务国，爱尔兰、葡萄牙、德国、法国、荷兰、奥地利等均属于中等负债国行列（见表3）。次贷危机后，希腊、爱尔兰、葡萄牙、西班牙的公共债务占GDP比率大幅提高，国际信用评级机构已向数个欧盟国家发出预警。继希腊主权信用评级被由A 下调至BBB+后,葡萄牙、西班牙的主权信用评级前景亦被标准普尔评级公司下调。国际信用评级机构警告，即使像法国、德国等这些主权信用长期获AAA评级的国家，若不能解决赤字问题，也有爆发财政危机的危险。

表3 欧元区主要国家历年公共债务占GDP比率（%）

债务危机爆发以来，欧猪五国的短期外债占外债比重大幅提升（见表4）。从表5中可以看出，欧洲主要国家除德国外，在近10年内，经常项目净值多为负数，不能有力地支撑短期债务的偿还，短期偿债压力加大。据统计，欧元区各国在未来三年到期的政府债务共计600亿欧元左右，欧盟联合IMF共同提供的7 500亿欧元的救助计划只能解决短期内的流动性问题。据测算，2011年第一季度为债务国偿债高峰。

表4 PIIGS五国短期债务占外债比重（%）

表5 欧洲各国经常账户余额占GDP比例的演变（%）

（四）债务国集中在欧美核心发达国家

欧洲主权债务危机的危机国主要集中在欧美核心发达经济体。2008年底，128个发展中国家的公共及公共担保的长期外债总共只有1.38万亿美元；而美国政府与货币当局的外债共3.42万亿美元，其中政府长期外债2.34万亿美元。也就是说，仅美国一个国家，其主权债务规模就远远超过128个发展中国家主权债务的总和。［1］在2009年第三季度结束时，按照IMF的“特别数据公布标准”（SDDR）注册的60个国家，其政府与货币当局的外债共为13.02万亿美元。其中，OECD28个成员国（除冰岛和新西兰外）债务共12.39万亿美元，占比95.16%；美国债务3.9万亿美元，占比29.95%。可以说，当前的债务危机主要是欧美国家发达经济体的债务危机。据经合组织预测，在未来很多年内，公共债务问题都将成为很多欧美国家面临的重要政策难题。

图1 预期2011年欧美主要国家财政和债务状况

（五）债务国债务负担过重，偿债能力减弱

2001年以来，欧洲和拉美等国家为了加快经济发展，普遍采用了举借外债、引入外资等方式，外债负担日益沉重，致使主权债务风险急剧加大。但是希腊等国在债务负担加快提高的同时，偿债能力却日益走低，形成了较高的债务风险。

从债务率变化看，一般保持在100%以内较好，而2003 2008年间，希腊、爱尔兰、意大利、西班牙的债务率不仅较大幅度超过这一正常水平，而且均呈逐步走高态势，分别从497.72%、599.53%、4207.74%、410.59%和 280.47%，变化至 672.63%、1033.01%、5506.96%、523.59%和185.39%，2008年葡萄牙的债务率高达568.27%，2009年这些国家外债风险均达近年来最高水平。

从国民生产总值同比增速变化看，1997 2008年间，葡萄牙、爱尔兰、意大利、西班牙和墨西哥基本呈现逐步走低的发展趋势，各自从1997 2000年间的平均增速4%、10%、2%、4.5%和5%左右，较大幅度降至2008年的 1.88%、1.26%、1%、0.9%和1.3%，希腊从2003年的4.66%，快速下滑至2008年的 0.51%，2009年上半年降至 1.7%，直接加大了债务风险化解的难度。

按照国际惯例，只有外汇储备才能最终全部地支撑外债，是一国偿付能力的最有效保证。从外汇储备余额（表6）与各国的外债存量（表1）的变化来看，2004 2008年间，希腊、葡萄牙、爱尔兰和西班牙的外债清偿能力都严重不足，且均处于下降通道之中，化解债务风险能力较弱。

表6 PIIGS五国历年外汇储备余额单位：10亿美元

二、欧洲主权债务危机成因

欧洲主权债务危机的原因复杂，既有外部因素，也有深刻的内部原因，而且在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表现。

（一）外部环境原因

1．次贷危机带来的负面冲击是欧洲主权债务危机爆发的主要原因。2008年9月爆发的次贷危机对欧洲，尤其是对欧元区国家经济造成了巨大的冲击，造成欧元区经济全面下滑（见图2），而经济结构中金融比例较高的英国、冰岛和爱尔兰首当其冲，对外资依赖较重、部分转型未遂的中东欧国家则深陷债务危机之中。次贷危机导致的财富缩水使得政府自身收益减少，为了挽救自身经济，避免衰退，稳定需求和向金融市场注资，不得不扩大财政开支以刺激经济，结果赤字更加严重。由于欧洲经济复苏缓慢，经济的不景气加上债务高企，主权债务危机在信用评级机构的打击下迅速蔓延。

图2 欧元区各区域经济表现

2．美元指数的持续下跌，导致债务国的外汇储备严重缩水，加深了债务风险的预期。次贷危机以来，美国救市所迅速积累的财政赤字与美联储实施的“定量宽松政策”影响到市场主体对于美元的信心。随着美元的贬值预期加深，债务国所持有的美元外汇储备出现缩水风险，严重削弱了债务国债务偿还的能力，加深了债权国对债务风险的预期。

3．贸易保护主义愈演愈烈，贸易收入连年逆差，对外支付能力受到削弱。2008年秋以后，次贷危机冲击全球经济，全球贸易到2009年第三季度仍未摆脱负增长的境地。为了转移国内批评、保护国内企业利益和增加就业，各种传统的和非传统的贸易保护措施纷纷出台，不断加剧的贸易保护主义严重地影响了外需的复苏，延迟了全球经济复苏的进程。

4．国际投机者的恶意炒作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从市场角度看，国际投机者的蓄意炒作也是助推希腊债务危机不断升级的重要原因。事件发生后，希腊国债的信用违约掉期暴涨，至2010年4月27日，希腊五年期信用违约掉期（CDs）升至824个基点的记录新高（见图3）。同时由于连带效应，其他一些新兴市场主权债券的违约互换价格也不同程度上涨。对投机者来说，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市场发生巨大的波动，特别是骤升骤降的大调整，只有这样才能产生巨大的利差。希腊危机爆发以后，媒体铺天盖地跟风炒作，不仅制造了市场的恐慌情绪，更给这些背后的投机者营造了合适的氛围，成为希腊债务危机中最大的直接收益者。投机活动加剧了市场的不稳定，并进一步放大了危机的传染效应。

（二）内部经济制度原因

1．危机国经济结构单一，缺乏国际竞争力，易受外部冲击的影响。作为全球最发达的经济体之一，欧元区国家形成了以服务业为主、制造业贡献较低的经济发展格局，这种以金融、旅游、运输等为主体的服务业在经济活动中又具有顺周期的特点，经济增长的主动性和可控性较差，容易受到外部市场环境波动的影响，且影响程度较深重。以希腊为例，在全球金融危机的影响下，希腊旅游业和航运业都受到了严重的冲击，航运业2009年收入下降27.6%，对经济的年贡献率由原来的7%下降到1.2%；旅游业也遭受重创，2009年欧盟及美国进入希腊的游客分别减少了19.3%和24.2%，使得希腊旅游业收人分别减少了14%和16.2%。同时，由于失业率高居不下常年维持在10%左右，以及社会生活中普遍存在的逃税漏税和贪污腐败现象，严重制约了税收收入的增加。

图3 债务国家CDS由于对于银行的担忧而上升

2．高福利的社会保障制度使财政支出负担巨大。欧元区国家大多属于福利国家，二战以来形成了一整套费用高昂的社会福利保障制度，最突出的后果是福利支出负担相对较重。根据Eurostat的数据，欧元区国家用于社会保障的公共支出占到了 GDP的18.7%。沉重的养老金构成了财政支出的重要部分，再加上养老金管理制度的僵化与不力，给原本就巨大的养老金支出带来了大量的浪费。在欧洲高福利社会制度的庇护下以及强大公会力量的支持下，劳动力工资处于高位，失业救济基数庞大，给财政支出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同时，臃肿的公务员体系、人浮于事的工作效率以及饱受非议的高工资制度，更是构成了政府财政支出的巨大负担。

3．欧元区国家财政纪律执行不严，财政监控不力。根据欧盟于2002年11月通过的《稳定与增长公约》规定，欧盟成员国财政赤字不得超过GDP的3%，公共债务不得超过GDP的60%。但自欧元区1999年成立以来，就不断有成员国财政赤字和公共债务超标（见表2、表3），欧盟内部虽然对此存在激烈争论，最终仍未作出严肃处理。特别是在应对国际金融危机时，为了刺激经济增长，欧盟委员会甚至默许了欧元区成员国大量举债的行为。在监管不严的情况下，成员国更不会放弃钻漏洞的机会。

4．宏观经济政策缺乏灵活性。目前欧元区各国只有制定财政政策的权力，而货币政策的大权统一由欧洲央行加以行使。［2］欧元区成员国货币政策不独立，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冲突和错配几率极大，政策执行效率易受损失。当各国经济景气状况不一致时，各国本身无法灵活配合运用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只能更加倚重财政政策，容易造成赤字和债务负担普遍超标，危机刺激政策使债务更加凸显。

5．缺乏相应的金融稳定和危机防范机制。自希腊政府在2009年10月披露政府债务危机问题以来，欧盟很长时间内没有就救助计划达成一致，其原因就在于欧元区没有建立相应的金融稳定和危机防范机制。由于出于对道德风险的考虑，担心一旦由欧盟对危机国家提供援助会导致其他国家的效仿，从而加重德国、法国等核心成员国的负担，因而欧盟条约第103条第1款明确规定：“欧盟和欧元区将不承担成员国出现危机时的援助义务。”由于欧盟没有及时对希腊债务危机作出反应，导致债务危机迅速向财政状况不佳和公共债务负担较重的其他国家蔓延，使更多国家陷入主权债务危机。

6．愈演愈烈的贸易保护主义，使得欧盟在保护区内产业与就业的同时，延缓了产业机构调整以及改革和产业的转移预升级，从而保护了落后、低效与不经济，使得某些传统产业不再具备竞争优势，出口面临巨大困难，贸易连年大幅逆差，对外支付能力受到削弱。

三、欧洲主权债务危机对我国经济的影响及建议

由于我国的贸易伙伴主要集中在美国、英国、德国、法国和日本以及部分东南亚地区，与债务危机国的贸易量有限，再加上海外投资量相对较低，并且这些国家在我国的直接投资和债务规模很小，对我国的直接影响较小。另外，虽然债务危机国对全球经济复苏会产生一定的影响，但是由于这些国家在全球经济中所占的比例较小，因此总体影响有限，对我国的间接影响也就较小。

虽然这次债务危机对我国的经济发展影响较小，但是我国仍应该深入汲取相关教训。通过改善本国的产业结构，建立完善的社会保障制度，稳定物价水平，促使我国具备较强的经济发展能力，具有充足的外汇储备，满足债务偿还的需要。建立相应的金融稳定和危机防范机制，能够在发生债务问题时，迅速地做出反应，在早期甚至是在发生之前就解决问题。

［1］ 杨长湧.国外主权债务的基本状况、影响和我国的对策［J］.中国经贸导刊，2010，（8）：17-18.

［2］ 赵坤.欧元区经济将进入中期调整［EB/OL］.http://www.china.com.cn，2009-0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