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史》二卷:新中国二十九年历史的当代学术建构——以《党史》二卷的注释及注释引文分析为线索
2011-01-31黄一兵
黄一兵
任何一部史书永远都不会影响它所记载的历史,而只能以其承载的价值观念影响当代人。从这种意义上说,《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二卷 (1949—1978) (简称《党史》二卷)首先是“当代”的,但同时它又是学术的。《党史》二卷的“当代性”是深刻的而不是肤浅的,是严谨的而不是随意的,是有坚实学术性基础的。本文关注《党史》二卷的学术性,认为《党史》二卷是对新中国29年历史的一次重要学术建构,并以该书的注释及注释引文为线索,对此作初步的分析和总结。
一、《党史》二卷注释的基本面貌
历史学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建立在注释之上的学问。注释体现了著作编写者的学术态度、学术水平、资料占有情况,是一部著作学术建构的基础,也是了解其内容的重要渠道。《党史》二卷有着丰富的注释内容,全书共计使用了836个注释,大体包括三种类型,即引文性注释、释义性注释、引文和释义相结合注释。
引文性注释,是《党史》二卷对引用的档案文献、经典著作的内容,加注说明出处。这类注释体现了全书基本的学术规范。释义性注释,也称解释性注释,主要对行文中的相关概念、人物经历、事件过程等需要重点介绍的事项进行进一步解释和补充说明。这类注释的主要目的是使读者能够更好地理解文意,也是增强知识点和丰富全书内容的重要手段。引文和释义相结合注释,是对引文注明出处后,对该引文涉及概念的演变过程、重要思想的发展历程、最终结果等所作的说明。它体现了释义内容的完整性和正文内容的延展性。
首先,《党史》二卷的引文性注释具有较高的学术品质。
由于《党史》二卷每一编的内容需要不一样,规模大小也不一样,因此,每一编的引文性注释量各有差异。以下表格一反映了《党史》二卷引文性注释的基本情况:
表格一
从对表格一的分析可以初步得出如下结论:
第一,《党史》二卷高度重视使用高品质、有权威的文献资料。表格一中第一部分“年谱、文集、日记、回忆录、报纸、杂志、工作日志、专题文集”,第二部分“档案文献资料”,第三部分“经典著作”均属作为评判历史和反映历史面貌的基础性材料,这三部分的文献使用量合计约565份,占全书引文性注释量的94%。
第二,《党史》二卷注重使用档案文献资料。从表格一可以看到,二卷使用的档案文献资料约152份,占全书引文性注释量的25%。其中第一编使用的档案文献资料占本编全部引文注释量的20%、第二编是32%、第三编是31%,第四编是8%。考虑到该书主要是供广大党员干部尤其是中高级领导干部学习使用的普及性读物,档案文献资料使用量达到这样高的比例,说明《党史》二卷的学术基础是扎实的。
其次,《党史》二卷的释义性注释、引文和释义相结合注释具有明显的“知识点补白”和“正文内容延伸”的特点。
除引文性注释外,《党史》二卷的注释还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释义性注释、引文和释义相结合注释占有很大的比例。普遍认为,这两类注释是一种再创作。这种注释的特点不是“就事注释”,而是属于“扩容性”加注或延展性加注。它需要作者对所注问题各方面情况有较为全面的了解和掌握,因此,这种注释对作者的学术积累提出了比较高的要求。
关于《党史》二卷引文性注释、释义性注释、引文和释义相结合注释使用情况见表格二:
表格二
从对表格二分析可以看出,《党史》二卷释义性注释量占全部注释量的29%,其中第三编的释义注释量甚至占到50%,这体现了作者对本编内容的多层次处理和把握的特点,同时,也隐含说明了本编内容的复杂性和敏感性。
其三,《党史》二卷注释体现了对新近公布文献资料的高度关注和积极运用。
新近公布的文献资料是否得到很好运用,本专业的主要文献资料是否有充分体现,是衡量著作质量水准的又一个重要指针。表格三是《党史》二卷“引文性注释、释义性注释、引文和释义相结合注释”涉及的主要文献资料集的公布和出版时间。
表格三
通过对表格三的分析可以看出,《党史》二卷所引用的20世纪90年代至2000年前公布的文献资料占全书引文注释量的42%;2000年以后公布的文献资料占全文引文注释量13%。此外,根据表格一统计,全书还包括档案文献资料152份,占全书引文性注释量的25%。上述三项合计,全书所引用的20世纪90年代后公布的文献资料占全书引文性注释量的80%。由此,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从文献资料的使用情况看,《党史》二卷代表了20世纪90年代后党史研究的水平。
再从《党史》二卷注释的资料来源分析,得出表格四内容:
表格四
从表格四并结合表格一的内容可以了解,《党史》二卷注释中列前三位的文献资料来源分别是“中央文献研究室主持或参与编纂的档案文献资料”共计310份,占全书引文性注释量的52%;“档案文献资料”共计152份 (见表格一),占25%;“中央和国家各部委编纂的专题档案文献资料”共计28份,占5%。从这个统计可以得出的结论是:《党史》二卷的文献资料是扎实可靠的,全书引用的权威部门公布的档案文献资料占全书引文性注释量的82%。
二、从注释及注释引文看《党史》二卷若干专题的分析框架
分析著作的注释,不仅是掌握和了解全书资料使用情况的基本途径,也是掌握和了解全书基本分析框架的重要手段。当然,由于《党史》二卷是一部党史基本著作,因此,其基本分析框架是比较正统、规范和成熟的,但并不是说该书对所有问题的分析方法都是一成不变的。实际上,党的历史特别是新中国成立后的党史,本身就是十分丰富的,包括了政治、经济、文化等方方面面的内容。要把如此丰富的内容反映好、反映准确,客观上就要求了解、掌握和吸收各相关学科的研究方法和研究成果。《党史》二卷在这方面是做了很大努力的。表格五是根据注释 (限引文性注释)所涉及的专业文献类型作的初步统计,表中所列是各编注释中引用量占前五位的专业文献资料:
表格五
从表格五可以了解到,《党史》二卷引用“政治类”文献资料约272份,占全部引文性注释量的46%;“经济类”约137份,占23%;“外交类”约125份,占21%;“文化类”约24份,占4%;“党建类”约26份,占4%。由此可见,《党史》二卷中有关学科文献使用量列前三位的是“政治类”、“经济类”、“外交类”。而通读《党史》二卷,经济学、外交史学研究方法和成果的运用,的确让该书对相关问题的认识更加全面,分析层次更加完整,得出的结论也更有说服力,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
(一)《党史》二卷“经济类”注释特点与有关专题的分析框架
《党史》二卷经济史类注释除涉及经典著作外,还包括其他三种类型:第一类是经济史文献档案类注释,如中国社会科学院和中央档案馆联合编写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经济档案资料选编》系列丛书;第二类是经济统计类注释,如国家统计局等部门编纂的《中国统计年鉴》、《新中国五十年统计资料汇编》等;第三类是有影响的经济学家的研究成果注释,例如薛暮桥、房维中等人撰写的文章和著作。
仔细分析上述几类注释的使用情况,可以发现,《党史》二卷除了大量使用经典著作经济类文稿注释外,另一个较多使用的注释就是中国社会科学院和中央档案馆联合编写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经济档案资料选编》系列丛书内容,其中尤为集中地是使用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经济档案资料选编》综合卷、财经卷等卷册的内容。《中华人民共和国经济档案资料选编》这套资料有一个十分鲜明的特点:宏观上更加全面展现经济体制的整体面貌,微观上更加深入经济运行的内里,揭示整个经济体制的真实运行状况。如综合卷反映了四个方面内容:1953年至1957年的体制变革;关于社会经济发展的目标模式;中国共产党执政的人民政府在经济体制变革中的作用;“一五”计划的制订实施。而财经卷六大部分集中反映了“一五”时期财政职能的发挥和制度变迁。
《党史》二卷对这套文献资料的消化和运用侧重于两个方向:其一是通过运用该书资料,使对经济决策过程的描述更加准确;其二是注重对经济体制形成、变迁和转型的把握、分析和评价。这后一个方向,则构成了《党史》二卷的一个亮点。
由于文献资料选择上的这个特点,二卷的经济史内容分析框架中,经济体制的演变和影响始终是贯彻前后的一条红线。这使二卷跳脱出了简单地描述生产资料公有制及计划经济体制建立的过程,而是循“体制变迁”的线索,更为客观完整地展现了新中国经济发展的复杂过程。
第一个五年计划时期,是我国计划经济体制逐渐形成时期,也是市场与计划调节此消彼长的时候。大量的资料分析基础上,《党史》二卷从计划和市场比例关系变化的基本现象入手,在谈到资本主义工商业全行业公私合营之前的状况时,作了如下分析:从整个市场关系的变化来看,由于国家加强对农产品的计划收购,增加计划供应的品种,扩大计划供应的范围,加上重要工业原料和主要副食品已大部分为合作社所收购,农村中70%的农副产品商品量已为国家和合作社所掌握。对私营工业扩大加工订货、统购包销,也将大部分工业品的生产、销售间接纳入国家计划的轨道。这样,社会经济生活中市场调节的作用及其活动范围便日益削弱和缩小了。当然,采取这些方针措施本身,还没有从根本上改变我国多种经济成分并存的基本格局,私营经济和个体经济虽然受到多方面的限制,但还能在一定范围和一定程度上存在。一方面,整个国民经济的计划性在不断扩大和增强,另一方面,市场调节还能在一定领域、主要在微观经济领域发生作用。这是我国社会主义过渡时期经济运行的一个特点。
《党史》二卷充分运用相关文献资料,较为系统地总结了20世纪60年代经济管理体制的调整和改革,对工业管理体制改革中“试办托拉斯”、“企业管理体制的调整”;农村人民公社体制调整中确立的“三级所有,队为基础”体制、推行农业生产责任制等管理体制改革中的“新事物”都作了较为详实的阐述。此外,在谈到20世纪60年代经济调整的时候,二卷也用了相当多的资料描绘了计划管理体制、价格管理体制和财政金融管理体制的调整和改革,从而鲜明地说明,通过强化宏观调控手段,有力配合了国民经济调整的顺利进行。
尽管“文化大革命”一编涉及经济史内容不像前面两编多,仅在第二十二章“70年代初的国民经济”和第二十四章“落实党的各项政策”等内容中作了集中展现,但是,通过较为集中的资料运用和分析,基本上把这个阶段的经济特点表现出来了,这就是政治运动与经济运行交织,经济运行在政治运动的支配下推进;所有制结构迅速升级;经济管理体制以下放企业为中心大规模展开;严格限制商品货币关系,市场因素在经济运行中的作用几近消失;在备战思想指导下,全国区域经济布局发生重大转变。
在谈到政治运动和经济工作的关系时,《党史》二卷用丰富的资料说明:“1969年至1970年国民经济虽然取得较大进展,但这种增长带有明显的恢复性质,动乱对经济的各种有形无形的破坏远未消除。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对增长的这种恢复性质和实际状况缺乏清醒认识,认定‘抓革命’确能‘促生产’,使经济建设出现‘新的跃进’,以为1969年的经济增长正是‘文化大革命’胜利的产物,预示着‘一个工农业生产的新高潮正在出现’。而在战备高潮中,既然认为大战在即,就使得一切经济工作都有了‘与帝、修、反争时间、抢速度’的紧迫感。在这样一系列因素的作用下,在1970年经济迅速发展的同时,又出现了一些脱离实际的高指标和高速度。”①《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二卷 (1949—1978)下册,中共党史出版社,2011年,第824—825页。在谈到这个时期经济管理体制改变并不成功的原因时,《党史》二卷强调:“1970年二三月间的全国计划工作会议,对所谓‘条条专政’大加批判,提出了经济体制改革的任务及方案。同年3月初拟定的《关于国务院工业交通各部直属企业下放地方管理的通知 (草案)》要求,国务院工交各部的直属企业、事业单位绝大部分下放给地方管理;少数由中央和地方双重领导,以地方为主;极少数的大型或骨干企业,由中央和地方双重领导,以中央为主。……截至1970年9月底,工交部门直属的3082个企事业单位,已下放2237个,占总数的73%,撤销的有104个。这样短时间内过多、过猛地下放大量骨干企业,打乱了原有的协作关系,造成企业管理混乱,使企业的正常生产秩序难以维持,大大降低了经济效益。”②《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二卷 (1949—1978)下册,第827页。
正是由于经济史分析框架上的上述特点,《党史》二卷在一些重大经济问题的评述上不仅显得根据充分扎实,而且也使整个29年的经济史与此后的经济发展过程较为合理、有机地联系了起来。
(二)《党史》二卷“外交类”注释特点与有关专题的分析框架
一般意义上的外交史,基本都属于国别史。因此,从注释上看,外交史注释都比较多地使用双边或者多边外交文件作为引注内容和分析解读内容。这类注释,无疑是《党史》二卷需要关注的内容,但是,从对二卷注释分析可以看出,“对外关系”部分的双边和多边外交文件引注并不是重点。为了系统全面地建构新中国29年党的对外关系内容,二卷在相关资料选择上,有自己的侧重点,并由此形成了具有自己特点的阐发主题和框架。
表格六是对二卷“外交类”引文性注释内容做的分类统计 (所列五项内容仅包括占比例最高的前五项内容,其他占比例较低的内容省略):
表格六
表格六表明《党史》二卷在使用“外交类”注释资料时,在内容选择上,最为注重“对外战略方针和政策”的内容,此后依次是“对国际形势的判断”、“双边和多边关系的方针、政策”、“国际环境对国内政策的影响”、“其他国家对世界形势的判断和政策”。这种资料选择和使用方向,使《党史》二卷的外交史专题分析框架具有自身的鲜明特点。
二卷的每一编都设了“对外关系”及“国际问题”专章。这些章节在资料选择上略去了外交史方面的许多细节,主要是通过较为充分的“形势资料”分析,讲党如何观察和判断国际形势,如何确定和调整基本对外战略,党和国家在国际形象上有什么变化,中国与世界的关系形成什么样的格局,以及这些情况反过来对国内政策有什么影响,在确定战略上有什么重大变化等等。
对于新中国成立“头七年”对外关系,《党史》二卷资料应用的基本定位是,有助于说明“争取有利于建设的国际和平环境”。从这个定位出发,《党史》二卷指出:“经历了抗美援朝战争,中国人民争取与维护亚洲和世界和平的信心大大增加。朝鲜停战前夕,党对国际形势的看法是,朝鲜停战是大势所趋,爆发新的世界战争的危险已经被推迟了,我国有可能争取到10年的时间从事建设;当前国际上的矛盾具体表现在战争与和平、民主与反民主、帝国主义与殖民地以及帝国主义国家之间四个方面,其中主要矛盾是战争与和平问题。基于这一估计,朝鲜战争结束后,党中央要求在外交方面展开积极的活动和斗争,为新中国刚刚开始的大规模经济建设争取一个较长时期的国际和平环境。”①《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二卷 (1949—1978)上册,中共党史出版社,2011年,第311页。这段论述,不仅揭示了党对当时国际形势与时代背景的总体把握和认识,实际上,也揭示了这个时期党的对外工作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就是为了“争取和平的发展环境”。
在《党史》二卷各编中,第二编即“开始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的十年”时期的党的对外关系内容占分量最重。在这部分中,通过有针对性的资料把握和运用,表现了“20世纪50年代后期至60年代中期,党在指导外交工作时面对着国际上的许多不确定因素。中国国内政治经济的发展也与国际环境的演变密切相关”。把握这个特点,二卷将“国际上的许多不确定因素”与“中国国内政治经济的发展”的相互关联和复杂影响,充分体现了出来。
第二编的开篇标题叫着“开始全面建设社会主义时面临的国际形势”。由于资料使用上的显著特点,与以往的党史著作相比,这部分内容有很大的拓展。过去一般只谈苏联的影响,但二卷则展现了一个宽广的国际视野,它强调“当中国建立起社会主义制度,开始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的时候,国际形势正处于一个错综复杂的变化阶段。”在作出这个总体判断后,《党史》二卷从三个方面阐述了当时的国际环境。其一,“朝鲜战争结束后,虽然社会主义阵营同资本主义阵营之间的冷战仍在继续,但缓和的趋向已经出现。”其二,“万隆会议后,亚非国家争取和维护民族独立的运动也有新的进展。”其三,“社会主义阵营中,苏联和东欧社会主义国家在继续发展友好关系的同时,也开始反思传统模式的弊端,出现了试图通过改革探索适合本国情况的建设社会主义道路的势头。”其四,“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经过十年左右的恢复和重建,世界经济和科学技术开始进入一个迅速发展的时期。”由此,《党史》二卷得出这样的结论:“有利于发展的国际经济政治形势,为中国刚刚起步的大规模社会主义建设提供了难得的机遇,同时也带来很大的挑战。”“在当时的国际局势中还潜藏着许多不稳定因素,缓和趋势不久就由于一系列重大国际事件的发生而被打破了。”这是一个大视野,它准确地描述了“开始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的时代方位,为其后相关内容的展开提供了一个开阔的认识视角。
此外,从“全党整风和反右派斗争”到“政治和思想文化领域‘左’的错误的发展”等各章节,或多或少地都使用了一些有关国际形势的影响以及党对这种形势的判断和决策的资料。正因为如此,在对“开始全面建设社会主义十年”进行总结的时候,《党史》二卷实事求是地指出:“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战争的威胁,帝国主义国家对中国进行和平演变的威胁,再加上台湾国民党当局企图反攻大陆,使得我们的危机感日益增强,不得不长期处在备战的状态。中国与西方发达国家在经济、科技、军事上的差距所造成的巨大压力,也使得我们希望以尽可能的超高速度发展起来,强大起来。中苏关系恶化直至破裂后,苏联对中国也施加了政治上、经济上和军事上的巨大压力。党在正确应对这些错综复杂的国际局面的同时,也在一定时期内对战争威胁和对中国不利的一面作了过于严重的估计和过度的反应。再加上我国在一个比较长的时期内处在对外封闭半封闭的状态之中”,“在这种情况下,对国际形势的过于严重的估计和过度的反应,就使得党内容易接受当前国内的阶级斗争日趋尖锐的错误论点,容易接受国内阶级斗争和党内斗争是同国际阶级斗争紧密联系的错误论点。这是阶级斗争扩大化迷误日益发生的重要原因之一。”①《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二卷 (1949—1978)下册,第746页。
建立在具有自身特点的资料选择和运用基础上的二卷“外交史专题”分析框架,显然已经超越了传统“外交史”的范畴,它实际上是党的“时代观”的反映。所谓“时代观”就是党对于现实所处的历史方位、国际环境、发展阶段以及时代主题、时代特征作出的结论和看法。正确认识所处的时代,掌握时代特征,把握时代主题,确立正确的时代观是党确定战略,制定路线方针政策的客观依据。
《党史》二卷的注释及注释引文涉及了众多学科的相关内容。吸收和借鉴别的学科的研究方法和研究成果,表现了《党史》二卷的一个基本治史态度,这就是全面准确地反映党的历史发展进程。过去写党史比较注重写党领导的政治斗争史,对其他方面关注不够,着墨甚少。尽管每个历史时期都有复杂激烈的政治斗争,但是不能把党史写成一部单纯的政治斗争史,对新中国成立后的党史更不能如此。要把党领导人民进行政治斗争的历史和党领导人民进行经济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的历史统一起来。这其中,在有些历史阶段,固然政治斗争是焦点,但是,党领导人民进行经济等各方面建设,一直是基本的实践活动,是基础的历史活动,是更大多数人参与的创造历史的活动。这些内容无疑是要通过吸收和借鉴各方面研究成果来充分反映和体现的。
三、从注释及注释引文看《党史》二卷若干重要史实
在一部著作中,注释除了起注明材料来源的作用外,它还是连接作品与作者创造意图的一座桥梁。因此,通过注释来了解一部著作,一方面需要关注注释本身的内容是否有新意;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一个方面,就是需要关注由注释延伸和反映出来的重要创作意图和重要立论基础。不论从注释本身内容看,还是从注释的延伸意义上看,《党史》二卷注释都是了解二卷推进有关历史问题研究深化和发展的重要向导和出发点。
通过对《党史》二卷注释的分析研究,可以看出,二卷在吸收多年来相关专题研究成果的基础上,至少在以下十二个问题上,充实了党史基本著作对这些问题的认识。
1.关于新中国成立前后党对“国家的结构形式”的探讨和决策。《党史》二卷第一编“《共同纲领》的制定”一目中有这样一个注释:“李维汉1983年10月致中共中央书记处并邓小平《关于建立满族自治地方问题》的信。信中讲到1949年人民政协筹备期间,他根据毛泽东的要求对中苏民族问题进行比较研究的情况和意见。”②《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二卷 (1949—1978)上册,第12页。这个注释涉及了一个重大党史问题,这就是新中国成立之初,党对“国家的结构形式”是实行“联邦制”还是“统一共和国”的思考和决断。《党史》二卷没有回避这个过去一直被认为“敏感”的问题,在文稿中清晰而明确地阐发了这个问题。实际上,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党对未来国家结构的设想是考虑过“联邦制”的,七大上《论联合政府》就有这个观点。但是,新中国成立时制定的《共同纲领》决定不搞联邦制,这是一个很重大的决策,影响深远的决策。1984年李维汉逝世后,新华社通稿《李维汉同志生平》中首次从李维汉生平贡献的角度对这个问题作了正式披露。《生平》提到:“在民族工作方面,李维汉同志在建国以前提出联邦制不适合中国的国情,建议采取在统一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内实行民族区域自治,得到党中央和毛泽东同志的采纳。接着,共同纲领明确规定:‘各少数民族聚居的地区,应实行民族区域自治’”。之后,到了1996年,李维汉诞辰100周年之后,关于他对“国家的结构形成”贡献,成了其生平思想研究的一个热点。随着一系列相关史料发掘和公布,这个问题研究逐步成熟。《党史》二卷在吸收相关史料和研究成果的基础上,系统梳理了党在“国家的结构形式”上的认识过程,形成了“二卷表述”,丰富了党史基本著作中有关这部分的内容。
2.关于抗美援朝的影响。《党史》二卷“抗美援朝”一章中引用了2004年出版的《美国对华政策文件集 (1949—1972)》两段文献内容:一段是“美国远东军总司令麦克阿瑟声称:落入共产党手中的台湾‘可以比作一艘不沉的航空母舰和潜艇的供应舰’”;“杜鲁门在6月27日的声明中称:‘已下令第七舰队阻止对台湾的任何进攻’;并正式提出台湾‘未来地位的确定,必须等待太平洋安全的恢复,对日和约的签订或经由联合国的考虑’。”①《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二卷 (1949—1978)上册,第67页。《党史》二卷使用这两段文献,主要不是看重其“新”(实际上,前一段文献在相关历史人物的回忆录中早已经公布了),关键在于,这两份文献的使用,使二卷拓展了对抗美援朝影响的评价,这就是将抗美援朝的遗留问题与我们国内的台湾问题联系起来,强调“由于这场战争和美国的插足使我们解放台湾的计划被搁置下来”。《党史》二卷的结论是:“随后,美国政府把侵占台湾作为一项长期政策确定下来。美国的行径不仅严重侵犯了中国的主权和领土完整,威胁了新中国的安全,而且在关键时刻阻挠了中国统一的进程。从此,台湾问题成为中国为维护国家主权和实现祖国完全统一而同美国进行长期斗争的一大主题。”②《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二卷 (1949—1978)上册,第67页。这个结论更加全面地反映了抗美援朝战争的深远影响。
3.关于制定宪法的问题。《党史》二卷引用了2005年出版的《建国以来刘少奇文稿》第四卷的文献资料,指出:1952年10月,“刘少奇受毛泽东的委托,在访苏期间就这个问题向斯大林征求意见。斯大林在会谈时建议中国可以考虑尽早进行选举和制定宪法,不给西方敌对势力在此问题上反对新中国的借口。”③《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二卷 (1949—1978)上册,第247页。这个注释,使起草第一部宪法的动因、过程表述得更加清晰。实际上,按照《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组织法》规定,政协全体会议每三年举行一次。到1952年秋,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已届期满,何时召开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的问题提上了议事日程。这时,党中央和毛泽东开始考虑如何向社会主义过渡的问题。鉴于《共同纲领》在人民中及各民主党派中有崇高的威信,最初曾设想在过渡时期可暂不制定宪法,只对起着临时宪法作用的《共同纲领》加以修改或补充,待国内阶级关系有了基本改变以后,即我国基本进入社会主义社会以后,再召开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制定出一部社会主义的宪法。但是,在认真研究了苏联方面建议后,中共中央认为尽早启动制定宪法从各个方面考虑都是必需的,也是有利的。于是,1952年12月24日,在政协第一届全国委员会常务委员会第四十三次会议上,中国共产党提议,由全国政协向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会建议,于1953年召开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和地方各级人民代表大会,并开始进行起草选举法和宪法草案等准备工作。
4.关于高岗、饶漱石分裂活动的表述问题。《党史》二卷在谈到这个问题作了这样的注释:“1981年6月党的十一届六中全会通过的《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对高岗、饶漱石事件不再称‘反党联盟’。《决议》指出:‘一九五五年三月召开的党的全国代表会议,总结了反对野心家高岗、饶漱石阴谋分裂党、篡夺党和国家最高权力的重大斗争,增强了党的团结。’”④《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二卷 (1949—1978)上册,第294页。高饶事件,在“文化大革命”结束前党的正式文件中通称“高饶联盟”或“高饶反党联盟”。毛泽东在1955年3月21日至31日中国共产党全国代表会议上的开幕词与结论中都提到高饶问题,虽个别有“反党活动”、“反党事件”或“反党集团”之称,但总的称为反党联盟。结论的第三部分,标题就是“关于高岗、饶漱石反党联盟”。邓小平在这次全会所作主题报告,题目即为《关于高岗、饶漱石反党联盟的报告》。“文化大革命”中,高饶反党联盟被上升为路线斗争。1973年7月中国共产党第十次代表大会召开,政治报告论述了“十大路线斗争”的历史,其中高饶联盟被列为第七次路线斗争。十一届三中全会后,随着党对许多历史问题采取了实事求是态度,其中对高饶反党联盟及是否是路线斗争问题的提法,也有了一些变化。邓小平于1980年3月至1981年6月,为起草《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对于高饶问题提出这样的意见:高岗是搞阴谋诡计的。揭露高饶的问题没有错。至于是不是叫路线斗争,还可以研究。……高岗想把刘少奇同志推倒,采取搞交易、搞阴谋诡计的办法,是很不正常的。所以反对高岗的斗争还要肯定。但是,高岗究竟拿出了一条什么路线?我看,确实没有什么路线。所以,究竟叫不叫路线斗争,也难说。①《邓小平文选》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293—294页。这段谈话除了明确提出,高饶问题不应视作路线斗争,高岗“确实没有什么路线”外,同时不再称高饶问题为高饶联盟,或反党联盟。谈话中,虽然还把高岗、饶漱石并称,但明显看出,高岗要负主要责任。因此,1981年6月十一届六中全会通过的《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对高饶分裂活动就有了上面提到的那个新的表述。在此之后出版的有关著作或回忆录,也都统一遵从《决议》的这个提法,如薄一波撰写《若干重大决策与事件的回顾》中高饶问题一章的题目是“关于高、饶问题”,没有用“联盟”二字。《中国共产党的七十年》,没有高饶问题专章,仅在第六章第六节的“党的建设”中叙述了“高岗、饶漱石进行反党分裂活动的严重事件”②中央党史研究室著、胡绳主编:《中国共产党的七十年》,中共党史出版社,2010年,第318页。,用的也是“事件”,不过加了“严重”二字。
《党史》二卷在综合这些年来新的认识基础上,使用了“高岗、饶漱石分裂活动”的提法,并且指出“高、饶的阴谋活动,其实质是利用党内某些本属正常的不同意见或看法,挑拨中央领导成员之间的关系,并故意将某些个别的、局部的、暂时的、比较不重要的缺点或错误夸大为系统的、严重的缺点或错误,从而造成党的分裂。”③《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二卷 (1949—1978)上册,第291页。“反对高岗、饶漱石分裂活动的斗争,是中国共产党在全国执政后,为维护和加强党的团结而进行的一次重要的党内斗争。总的来说,党在这次斗争中,按照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方针,着重从思想上政治上吸取教训,使全党特别是党的高级干部受到深刻的教育。清除了党内的分裂分子,党的团结不但没有受到损害,反而进一步加强了。”④《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二卷 (1949—1978)上册,第294页。
5.关于农村合作化发展速度的争论。《党史》二卷在这个问题上做了一个仅有39个字的注释。尽管这个注释极为简单,但是《党史》二卷在这个问题有突破,它将这场争论发生的时间由原来的1955年6月,考证确定为1955年8月。
《党史》二卷使用的注释是1955年7月29日毛泽东在中共中央农村工作部关于农业合作化运动最近情况简报上写的批示。批示指出:“在农业合作化问题上,广大农民群众由于土地不足、生活贫苦或者生活还不富裕,有一种走社会主义道路的积极性,而我们有些人却不认识和不去利用这种客观存在的可能性。”⑤《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二卷 (1949—1978)上册,第338页。毛泽东之所以有这样的认识,是因为,经过对农业合作化进展情况的考察,发现农村合作化积极性高涨,所以,他提出1956年春耕前合作社发展到100万个,这个数字同原有65万个社相比较,只翻了半番多一点,偏少了。可能需要翻一番,即增加到130万个左右,基本上使全国二十几万个乡,除了某些边疆地区以外,每乡都有一个至几个小型的半社会主义性质的农业生产合作社,以作榜样。而时任中共中央农村工作部部长的邓子恢则认为,发展到100万个社的计划是经调查摸底并同各省商量定下的,比较牢靠,估计可以超过,但还是坚持原计划数字好。由此产生了“100万和130万个农业社的争论”。《邓子恢传》编辑委员会编写的传记说,这场争论是1955年6月发生的。《邓子恢传》指出,“6月下旬,毛泽东回到北京,立即约邓子恢谈话”,提出到1956年春耕前将合作社增加到130万个左右。邓子恢了解了毛泽东的想法后回到部里,找互助合作处负责同志商量,看法一致,认为还是坚持100万个的原计划好。“第二天,他去找毛泽东……。为此,双方发生了争论,持续了好几个小时。”⑥《邓子恢传》,人民出版社,1996年,第492页。
经过《党史》二卷编写组查核邓子恢在七月省市委书记会议上的讲话稿。讲话只提到对发展合作社问题,自己在认识上过分强调收缩,对新区发展不够积极,并无对“翻半番还是翻一番”问题的检讨。而毛泽东对邓子恢的这个讲话“比较满意”,可见尚未发生严重争论。农村工作部向会议提交的发展数字,仍是一百零三万个社,不像是与毛泽东发生过严重争执后的做法。这次会议后,这种情况才开始发生变化,8月26日,毛泽东批示不要农村工作部处理各省市区党委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的电报,而由中央直接拟电答复;27日,毛泽东又代中央起草关于召开有省市区党委书记和地委书记参加的中央会议的通知,这与许多老同志回忆毛泽东让邓小平召集三级干部会议,要对邓子恢的思想“用大炮轰”的情节相合。到9月5日,中央将召集三级干部会议改为召开扩大的六中全会,责成邓子恢就农村工作部工作写了检讨。毛泽东对邓子恢的检讨作了许多批语,认为不深刻。此外,毛泽东在8月和10月,两次修改《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的报告,其中“上马与下马表现了两条路线的分歧”这一节,就是在十月份后加的。这些情况表明,8月以后对修改发展数字问题确有争执。经查有关文献,毛泽东确于8月5日和9日两次约见邓子恢。据此,《党史》二卷将8月初毛泽东要求邓子恢修改合作社发展数字,两人再次发生争执的情节,作为七届六中全会的背景作了交待。
6.关于“开始进入社会主义社会”的表述。《党史》二卷在这个问题上做了一个说明性注释,指出:党的十五大报告确认:“从五十年代中期我国进入社会主义初级阶段”。①《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二卷 (1949—1978)上册,第362页。这段话本身早已经被人们所熟知,《党史》二卷运用这份资料的主要贡献在于,运用这个认识,对我国进入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进行了深刻的党史解读,使党史基本著作在这个问题的表达上,有了一个新的面貌。二卷指出“按照党在过渡时期总路线的规定,社会主义工业化和社会主义改造的完成,大约需要用三个五年计划或者更多一些时间。实践的结果是,生产资料私有制方面的社会主义改造,到1956年已经基本上完成。就这一方面而言,过渡到社会主义的任务已经实现。但是,在发展生产力方面,要把我国由落后的农业国变为先进的工业国,建成一个独立的、比较完整的工业体系,进而基本完成社会主义工业化的任务,至少还需要经过两个五年计划的时间才能打下一个初步的基础。对农业的技术改造和实现农业机械化还需要花费更长的时间。因此,党没有明确宣布向社会主义过渡时期的结束。这是基于国家虽然进入了社会主义社会,但刚刚建立的社会主义物质基础还很不充分。社会主义改造基本完成后,国家在发展生产力方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由三大改造所建立的新的生产关系,还要适应生产力发展的要求不断进行调整,政治、法律等上层建筑中不适应经济基础的部分,也需要进行调整和改革。所以,1956年我国进入的社会主义,实际上还只是社会主义的初级阶段。”②《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二卷 (1949—1978)上册,第362页。对这段历史作这样的历史定位,在同类其他党史著作中并不多见。
7.关于“第二次结合”的提出。《党史》二卷注释说明,“第二次结合”的提法出自于时任新华社社长、《人民日报》总编辑吴冷西著的《忆毛主席——我亲身经历的若干重大历史事件片段》。尽管吴冷西的这部回忆录出版于1995年,但是,像《党史》二卷这样较为充分地使用和较为系统地阐发这则史料所蕴涵的深刻内涵,还是大大丰富了党史基本著作的有关内容的。史料表明:1956年初,中央政治局在讨论《关于无产阶级专政的历史经验》这篇文章时,毛泽东说:“对苏共二十大,重要的问题在于我们从中得到什么教益,最重要的是要把马列主义的基本原理同中国革命和建设的具体实际相结合。民主革命时期我们在吃了大亏之后才成功地实现了这种结合,取得了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现在是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我们要进行第二次结合,找出在中国怎样建设社会主义的道路。这个问题我几年前就开始考虑。……我们应从各方面考虑如何按照中国的情况办事,不要再像过去那样迷信了。其实,过去我们也不是完全迷信,有自己的独创。现在更要努力找到中国建设社会主义的具体道路。”③《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二卷 (1949—1978)上册,第378—379页。这则史料及相关资料的使用,使党史著作对党探索中国自己建设社会主义道路过程的认识、对八大路线形成过程的认识,明显深化了,也大大充实了。
8.关于1959年底至1960年初中央主要领导人对社会主义建设理论问题的探索。这部分内容主要涉及到这个时期的中央领导的读书活动。就读书活动这个历史事件来说,长期以来,各种党史著作中都有所涉及,而《党史》二卷的独特之处在于,对这次读书的成果作了更为丰富的介绍和阐述,从而较为深刻地揭示了这次读书活动对党探索社会主义建设理论的贡献。从《党史》二卷的注释看,这部分文献史料主要来源于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出版的各种权威文献资料。实际上,从有关这次中央领导人读书活动的史料公布情况看,可以以1997年划个界限。在此之前,有关这次活动的过程及部分读书成果,已经在一些回忆录和专题著作中涉及到了。1997后,当年参与读书活动的邓力群,整理出版了《毛泽东读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批注和谈话》(内部版),详细披露了毛泽东读斯大林《苏联社会主义经济问题》和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下册的批注、谈话记录内容,系统展现了毛泽东在读书过程的理论思考,使我们看到了这次读书活动成果的基本面貌。随后,1999年中央文献研究室编写出版的《毛泽东文集》第8卷,正式公布了毛泽东《读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的谈话 (节选)》。《党史》二卷充分吸收了这些成果,表现了毛泽东等中央领导人在读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中对社会主义经济、政治等一系列重大问题的思考和初步回答。《党史》二卷指出:“在今天看来,这些重要的理论观点,对中国社会主义建设仍具有借鉴意义,而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等在读书中谈到的某些不甚成熟的看法,则反映了处在当时实践条件下中央主要领导人探索中国社会主义建设道路的真实认识。所有这些正确乃至不甚成熟的认识,都在中国社会主义建设道路上留下了深刻印迹。”
9.关于20世纪60年初期为坚持和平外交政策的努力。《党史》二卷注释使用了两份有关王稼祥的文献资料,一份是1962年2月27日,王稼祥等致周恩来、邓小平和陈毅的信;还有一份是1962年春王稼祥写的《关于目前对外工作的若干意见》。这些文献资料是时任中联部部长的王稼祥向中央提出的意见和建议。这些意见和建议曾经在党的历史上遭受过错误批判,但是,历史证明,这些意见和建议体现了党对当时国际形势和我国外交政策方向的正确判断和把握。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党史著作对这些成果或者重视不够,或者仅仅在谈到王稼祥生平贡献的时候涉及了这些资料。《党史》二卷充分利用了这些资料,并且把它作为党的外交工作探索成果来反映,指出:“王稼祥系统陈述的这些意见涉及中国对外方针和外交战略的关键的问题,有很强的针对性。其基本思路是党的八大提出的外交方针的延续,其目的是想扭转当时已经露头的国际斗争范围不断扩大、调门越唱越高的倾向,消除许多国家对中国外交政策的误解,缓和正趋于全面紧张的对外关系,为克服国内经济困难争取一个良好的国际环境。这些建议在党内高层提出后,受到其他一些负责对外工作的领导人的重视,并在不同程度上得到赞同和支持。”①《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二卷 (1949—1978)下册,第652—653页。
10.关于“文化大革命”中外交战略的调整。过去的党史著作中,这部分内容也有涉及,但是基本上按照外交史线索来写,直接谈中美、中苏、中日关系等内容。《党史》二卷在这个问题的认识和处理上是有很大突破的。《党史》二卷引用了熊向晖的回忆录和王泰平主编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史》第2卷的相关内容。之所以引用这些文献,主要是因为二卷涉及了一个大主题,就是这个时期党的外交战略的重大调整。文献资料披露了一段重要史实,这就是1969年6月上旬至9月中旬,受毛泽东委托,叶剑英、陈毅、徐向前、聂荣臻4位元帅研究国际形势和战略问题,先后形成两份书面报告及若干重要口头建议。《党史》二卷指出:“报告的重要作用在于提出了两个具有战略意义的判断:第一,针对当时流行的大规模侵华战争迫在眉睫的看法,明确提出‘在可以预见的时期内,美帝、苏修单独或联合发动大规模侵华战争的可能性都还不大’;第二,通过精辟的论证,指出在美苏之间,苏联是对我国国家安全的主要威胁。这两个判断为我国外交战略的调整提供了基本依据。”②《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二卷 (1949—1978)下册,第884—885页。围绕“中、美、苏”大三角关系来判断和认识国际关系问题,这是我国外交工作思路的战略性调整,这个调整直接推动了外交工作新局面的形成。《党史》二卷准确地把握这个特点,用外交战略调整来统领全章,将中美、中苏、中日关系等外交工作新进展作为这次调整的成果来反映,整体性地提升了对这个阶段党的外交工作的认识。
11.关于“徘徊中前进”时期引进先进技术和设备的意义问题。《党史》二卷引用了1978年4月19日邓小平在中央政治局讨论《今后八年发展对外贸易,增加外汇收入的规划要点》时的讲话内容,指出:政策上大胆一点,抢时间进口设备,是划得来的,得到的比付出的利息要多,问题是要善于去做。目前的时机是有利的。粉碎“四人帮”以后,思想解放了,可以拿资本主义国家行之有效的办法为我们所用。①《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二卷 (1949—1978)下册,第1044页。《党史》二卷用这个引文性注释说明这个时期引进先进技术和设备的必要性。过去一些党史著作,对这个时期的引进工作主要从“不顾国力,企图过急过多地引进国外的技术设备和举借外债,以此来实现高速度的发展”角度来认识和把握,肯定较少,否定较多,并把它归结为所谓“洋冒进”的根源。《党史》二卷在承认“引进工作受到当时经济领域中急于求成倾向的影响,出现了规模过大、要求过急的问题”的同时,特别强调,它也“为我国的现代化建设提供了比较先进的技术装备和较高的起点,同时也为党后来制定改革开放的方针政策作了积极的准备。”②《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二卷 (1949—1978)下册,第1045—1046页。为此,《党史》二卷设专题作了阐述。如此认识和处理这个问题,从整体上看,显得更加全面和客观,也和这个时期的历史大背景相契合。
12.关于改革开放的酝酿问题。《党史》二卷在阐述这个问题的时候,两次引用了李先念在1978年召开的国务院务虚会上的讲话内容,比较充分地反映了1978年7月至9月召开的国务院务虚会的历史作用。《党史》二卷之所以突出强调国务院务虚会的作用,是为了表现改革开放的酝酿这个主题。改革开放酝酿问题,在过去的党史著作中反映较少。90年代中期,随着对改革开放启动问题研究的逐步深入,随着相关文献资料和回忆文稿的相继公布,国务院务虚会专题研究受到学者们的重视,对这次会议的认识,也更加实事求是,不再一味强调这是“一次推动‘洋冒进’”的会议。在掌握大量文献资料的基础上,《党史》二卷指出:“7月6日至9月9日,国务院召开了为期两个月的务虚会,专门研究如何加快我国现代化建设速度的问题。华国锋、李先念都在会上要求大家,要敞开思想,发扬民主,认真总结经验,为加快现代化建设积极出谋划策,使这次会议成为一次在经济领域解放思想、探索求新的会议。与会的60多位有关部门负责人在认真总结经验教训的基础上,纷纷提出改革经济管理体制、积极引进国外先进技术和设备的建议。”③《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二卷 (1949—1978)下册,第1047页。以国务院务虚会为重点,结合对外交往的不断扩大及同时期召开的全国经济工作会议所取得的成果,《党史》二卷强调:“经过一段时间的酝酿,实行改革开放的主张已经在党内具备了思想基础。党中央在这方面作出重大决策的条件已经趋于成熟。”④《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二卷 (1949—1978)下册,第1049页。
从对注释的分析和研究来解读《党史》二卷,实际上,只是一孔之见,一得之悟,因此,以上十二个方面的内容,就有很大的局限性,尚不能代表《党史》二卷的整个面貌。《党史》二卷对推动和发展党史研究的贡献是多方面,这其中最主要的成果,当然主要体现在已经出版的这部著作中。但是,另一方面成果也需要引起注意,这就是《党史》二卷创作的16年中的每个阶段,编写组对党史上的许多重大问题都作了深入细致的研究,取得了一系列成果,形成了一系列新观点、新总结。这些成果不一定最终都写进了正式出版的《党史》二卷中,然而,它却以“中央党史研究室说法”的形式,早已经被学术界熟悉和了解。而对这些方面的成就,仅仅通过注释及注释引文是远远不能了解其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