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似性理论观照下的英语听力教学

邹凤群

(扬州大学外国语学院，江苏扬州225009)

语言的意义存在于语言的不同层次。词汇和语法层面的意义通常明确、清晰，而超音段层面的意义则经常隐含、捉摸不定。在英语教学中，大部分听力课程注重词汇和语法层面意义的理解，忽视超音段特征层面所包含的意义。这使学生不能正确领会比较隐含的“言外之意”，因而成为听力教学的瓶颈。

“语言象似论”可以解决这个难题。象似性和任意性是语言同时具有的两种对立又统一的特性。语言的任意性是指语言符号的能指和所指之间“没有任何自然的联系”或“内在的联系”[1]。语言的象似性则是指“语言符号在音、形或结构上与其所指之间存在印照性象似现象”[2]。迄今为止，认知语言学研究得较多的是语言结构的象似性，即句法象似性。其实，在语言平面上，也存在结构象似性，即超音段特征的象似性。从共时的角度看，超音段特征比单个的音位或音位组合更具象似性，也就是说，具有更高的“象似度”[3]511。它与音乐有些类似，形式与意义之间有着自然的联系。儿童在习得母语的切分音位之前，就已经开始习得母语的超音段特征了[4]。

在口语交际中，超音段特征对于意义的表达和理解起着重要的作用。对于我国的英语学习者来说，超音段特征的语义表达显得过于微妙，难以掌握。象似性理论可以在提高超音段特征意义的可理解性和可操作性方面发挥作用。

1 超音段特征的象似性

超音段特征指覆盖话语中不止一个音段的发声效应，包括重音、声调和语音语调等。超音段特征依附于音位组合而存在，具有区别意义功能，但是不像词汇、句法所表达的意义那么直接和确切。掌握超音段特征的意义表达难度很高，因此多数教师和教材对这部分语义只好略过。中国的英语学习者除了最基本的升调、降调含义以外，不注重更加复杂微妙的超音段特征意义。象似性理论力图在没有规律、缺乏理据的语音特征及其意义之间找出内在联系，可以将超音段特征意义变得容易理解和掌握。

1.1 音韵单位与生理节奏相印照

有声语言表现为线性的语音连续体，称为言语流。这个连续体并不是一根整体的、拉直的线，而是有节奏的、有规律的高低起伏的音韵单位的组合。也就是说，言语流是可以切分的。通过听觉分析，可将言语流中一个区别性的音高或音调序列划分为语调单位，又叫声调单位。语调单位的特征是含有一个核心调，即含有显著的音高变化。一个语段中语调单位的多少和长短由核心调的数目决定，也就是说，听觉印象上的音高和音调的变化是语调单位的决定因素。“言语流中存在着有规律的衰减现象，即说话人说话时一般先吸气，气足后音调升高，达顶峰后开始衰减，形成一条徐徐下降的曲线，这是说话人需要吸入新的空气方能重新‘启动’。”[5]154有意思的是，通过听觉分析获得的音韵单位不但与语义单位“意群”相吻合，而且与通过生理分析获得的“衰减单位”基本一致[5]156。两次吸气之间的单位称为“衰减单位”。因此，语调单位也可以按照人在说话时因为换气而引起的停顿来切分，其生理依据显而易见。

1.2 重音与意义的关系——音大义大

“音大义大”是汉语音韵学的一个概念，重读的字或词其意义也比较重要。换个角度说，意义上比较重要的字或词应该重读。比如说，在以下这些双音节词中，“子”是名词后缀，因而不重读:儿子、孙子、桌子、胖子。但同样的“子”，在下面这些词中要重读:夫子、孔子、孟子。在这里，“子”意为有学问的男人，在古代是男子的尊称。说明这种区别最常引用的例子是“老子”:重读“子”的指春秋时期的思想家，道家的创始人，不重读的意思是“父亲”。

重音与意义的这种相关在英语里也同样存在。在短语中，重音落在中心词上。比如在这两个短语中，“house”一词重读:an old stone house，a green house。如果短语的意义已经发生了转变，重音位置也发生变化:the White House，the Red Cross。在复合词中，这种重音移位现象最为显著:greenhouse，bigwig，highbrow…，重音落在第一个词素上面。

语调单位中的重音位置，即核心重音是影响言语意义的重要因素。重音所在经常是说话人想表达的重点，是新信息，是句子的焦点。同样一句话，因为重音位置的不同，意义的侧重点也不同。例如:

I want a pony for my birthday.

根据“句尾焦点”原则，一般情况下这句话的核心重音落在birthday一词。如果有变化，则所重读的部分被特别强调。例如，重读“I”即强调是“我”想要一匹小马，而不是别人;重读“pony”则强调我要的是小马而不是别的东西。

重音与意义的关系可以看作是语言的数量象似关系。在交际中，说话人当然希望别人注意到自己想传递的信息。于是，他自觉不自觉地在他的重点词上提高音量、延长发音、加大音高变化，以期在语调单位中造成一个突显部分，将听者的注意力引向这些信息。或者说，说话人不自觉地在语音层面突显自己特别注意的信息。

1.3 英语声调符合数量象似性——声调简单，意义单纯，声调复杂，意义复杂

Hallidy将英语声调分为五种简调和两种复调[6]，见表1。

从表中可以看出，调1和调2是最基本的声调，其他声调都是建立在升降调的基础上的。调1是降调，表示肯定，调2是升调，表示不肯定，其他调型是升降组合，起含义也是“肯定”与“不肯定”的转换和组合。因而，声调复杂语义也复杂就是顺理成章的了。看起来错综复杂无据可依的意义也有了理据。

表1 声调类型及其含义

2 象似性理论在听力教学中的应用

2.1 运用象似性理论正确理解歧义句

有些句子的结构划分存在多重可能性，每一种划分都可能在造成语义上的不同，因而成了歧义句。根据象似性原则，音大意大，重读部分为意义核心，这样就可以确定句子的结构应该如何划分。如这样一句话:

This is my aunt Jennifer.

这一句的重音如果落在“Jennifer”一词上面，则Jennifer是重点信息，是新信息，这句话的意思是“这是我的姑姑詹妮弗”。如果重音在“aunt”上，而“Jennifer”轻读，则“aunt”是新信息，是被介绍对象，“Jennifer”是呼语，意思是“詹妮弗，这是我姑姑。”另一个例子:

I wanted this CD.

依据重音位置的不同，这句话可能有不同解释，说话人的言外行为完全不同。如重音在第一个词上，句意是“要这张碟片是人是我。”言外行为是表达不满，“你怎么把它给了别人。”如重音在第三个词上面，则句意是“我要的是这张碟片。”言外行为可能是要求更换碟片，“请给我换这张。”

由此可见，超音段特征的意义是在语言交际中十分重要，不亚于词汇意义和语法意义，因而在听力训练中不可忽略。

2.2 运用标记象似性理论捕捉说话人言外之意

Halliday认为，如果没有特别的理由要选择其他策略，那么通常总是使用“无标记”策略。“有标记象似于额外意义，处理话语所需的时间和努力较大;无标记象似于可预测的意义、常规意义、只需最小推理。”[3]559有标记的声调经常发生在话语的表层意义和深层意义不一致，字面意义和说话人的真实态度不一致的语境下。假如有人对你说:

You speak English so clearly.

通常情况下，这句话的核心重音应该落在句子末尾词“clearly”上(根据“句尾焦点”分析)。按照“音大义大”的原理分析，也会得到同样的结果，因为clearly是本句最重要的信息词。所以，重读clearly是无标记的。若是这样，他是在夸你。但如果核心重音落在“so”上面，就偏离了常规，就是有标记的，带有隐含的意思。他可能特别强调“clearly”一词，更大的可能是说你的英语讲得太清楚了，不够自然。这是一种很有技巧的明褒暗贬，既不伤对方的面子，又表达了自己的真实看法。

何其莘等编写的《英语初级听力》里有一篇对话发生在海关，同样的句子出现了两次:

Have you got anything to declare?

海关人员第一次询问入境人员这句话时用的是升调，是无标记的。他是在例行公事，同时表现出得体的礼貌。经过几分钟的交谈之后，当他再次询问时用的是同样的一般疑问句，但却是降调，是有标记的。这个用降调说出的疑问句带有两层含义:第一，降调表示肯定，不是询问，说明他已经知道入境人确实携带有需要报关的物品。第二，他对于入境人企图蒙混过关的手段很反感，虽然字面上是礼貌的疑问句，但声调和语调却流露出他真实的态度:这是一个命令，入境者必须服从。升调和降调的这种带标记用法，在口语中时常见到。陈述句型用升调，表达的是疑问或礼貌，常常相当于一个疑问句。例如“You’re coming tonight?”如果疑问句型用降调，表达的是肯定和命令的意思，不容你说“不”。例如教官对列队中的学员说“Would you come to the front?”

另外，有这样一则新闻，播音员播出时大量使用升调，几乎每个音调单位都是升调:

He said he and House Democrats will delay a showdown with the White House over arms control until next year if the President will agree to terms for future consideration of constraints on strategic weap-ons limits in the ungratified SALT II Treaty，which the Soviets have repeatedly violated.This type of behavior on the eve of a meeting in Iceland between the President and Mikhail Gorbachev would be unseemly enough for any member of Congress.Will they be impressed by the good will Congressman Wright thinks he is displaying by trying to tie the President’s hands before Iceland?

政治新闻的特点是严肃、中立和正式，这样全面的升调十分少见。此时播音员的语调不同于常规，是有标记的。这种有标记的语调表达了除字面意义之外的隐含意思，即他对那位国会议员的批评和讽刺。用这样的隐晦方式表明自己的态度，是一种技巧，一种吸引听众注意力的方式，也是自我保护的一个安全方式。播音员在不违背职业中立性的前提下表达了自己(或电台)在此话题上的倾向和立场。

3 象似性理论在超音段特征教学中的作用

超音段特征具有语义功能，语音语调对意义表达有一定的影响，著名语音学家A.Gimson曾经给学习英语的外国人提过这样的建议:应当了解英语中的升调和降调往往用来表示说话者的情绪，这样才不至于使用过多的升调，无意中给人一种比如说胆怯或抱怨的印象;或者过多使用降调，不经意间造成武断的、粗鲁的印象[7]。

本文强调的是语音语调的含义对于理解也同样重要，有时甚至更加重要。比如说，中国的英语学习者在讲英语时使用升调比英美人少，这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对于升调的含义却必须了解。除了上表列出的基本含义“不肯定”之外，还有更具体的意义，如在列举中，升调表示未完。有时升调表示语气婉转、礼貌、征求对方意见等。再比如，我们的学生不必学会使用复调，但必须学会辨别和理解复调的含义。这样才能将听力理解水平提高到接近母语水平，在交际中了解说话人未明言的含义。现代社会国际交流频繁，交流形式多样，仅仅停留在理解词汇句法意义的程度上远远不能适应交际需要。

超音段特征的意义不易掌握，因而更需要我们去研究，去发现其中的规律，也更应该成为教学任务的一部分。象似性理论的应用在教学上具有重要意义，因为象似性使得原本显得不可捉摸的重音位置、语音语调等变得有规律可循，因而变得容易理解，也容易记忆。由于语言符号具有较强的任意性，它的象似性经常被忽略。然而，在超音段这个层面，象似性理论有着较强的解释力，对此我们应该给予足够的重视。运用超音段特征的象似性可以帮助学生理解语调的意义，掌握重音规律，有利于他们掌握地道的口语，理解说话人的弦外之音，从而获得较强的交际能力。

[1]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

[2]王寅.论语言符号象似性[J].外语与外语教学，1999(5):4－7.

[3]王寅.认知语言学[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6.

[4]SCOVAL T.Psycholinguistics[M].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5.

[5]胡壮麟.语篇的衔接与连贯[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4.

[6]HALLIDY M A K.An Introduction to Functional Grammar[M].London:Edward Arnold，1994.

[7]GIMSON A C.An Introduction to the Pronunciation of English[M].London:Edward Arnold，19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