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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复初期台湾民间文化重建探析(1945-1947)

2011-01-08苏玲清林小芳

河北民族师范学院学报 2011年4期
关键词:公署国语中国化

苏玲清, 林小芳

(福建农林大学 金山学院,福建 福州 350002)

光复初期台湾民间文化重建探析(1945-1947)

苏玲清, 林小芳

(福建农林大学 金山学院,福建 福州 350002)

“中国化”的文化重建是光复后的台湾行政公署施政重要内容之一,得到了当时台湾民间社会的热烈响应。该文从基层普通民众、民间文化团体以及思想文化领域三个层面探讨当时台湾民间社会对文化重建的各种反应,以厘清光复初期台湾社会的文化发展脉络。

光复;台湾;民间文化;重建

前 言

1945年10月25日,台湾在睽违50年之后重归祖国怀抱。当时的国民政府特设台湾省行政长官公署,负责台湾的接管与重建。和许多战后摆脱帝国主义统治进入后殖民时期的国家地区一样,台湾一样面临着如何在短时间内整合境内多元族群将之“国民化”的难题。换言之,就是如何利用国家机器进行文化重整,通过传媒教育系统和行政制度来灌输国民应有的国家意识和国民意识,以恢复过去社会生活固有的传统特质,解决国民的集体认同问题。基于这一考量,对台湾的文化重建成为当时行政公署施政的重要内容之一。为此,行政公署下设教育处、宣传委员会、编译馆,分别从推广国语、师资补充与培训、教材与课程改革等方面推行文化重建工作。很自然地,这一围绕“中国化”的文化重建政策,得到了当时台湾民间社会的热烈响应。尽管在具体的施行问题上,公署和民间尤其是知识分子之间存在着不少的分歧,但“复土归宗”的使命感毕竟是共同的且至高无上的,而多元声音的出现,只是从一个侧面折射了文化重建的复杂性,并不影响当时台湾社会文化领域里这一“中国化”的主流。本文即围绕这一点,从基层普通民众、民间文化团体以及思想文化领域三个层面探讨当时台湾民间社会对文化重建的各种反应,以厘清光复初期台湾社会的文化发展脉络。由于二二八事件及其随后的文化肃杀,台湾的文化重建遭遇重挫,不少文化人或惨遭杀害,或被迫逃匿,余者噤若寒蝉,言论小心谨慎,与光复初期热烈主动配合国民政府的中国化政策不可同日而语。所以本文所探讨的时间仅以光复后至二二八事件前为限。

一、基层普通民众的自发自觉

经历50年的殖民统治后,台湾民众对于回归祖国怀抱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在国民政府的接收军队入岛之时,人们张灯结彩,万民空巷,迎接祖国的部队,“一般民众,张灯奏乐,燃爆挂旗,张贴标语,欢声若雷,抑郁五十年之积愤,有如山洪爆发,发泄无遗”[1],唢呐、南管、北管一齐上阵,隐藏多年的中国色彩触目可及。这一激情同样表现在民众热烈回应行政公署随后主导的文化重建中,并一直延续,直至二二八事件的发生。

学习国语是行政公署的文化重建政策中最先得到民众支持的一部分。刚刚回归祖国怀抱的台胞迫切地想了解祖国大陆这五十年来的变化,以便更好地融入“中国化”的潮流,而克服语言障碍就成了他们首要的任务。故此,当时台胞主动学习国语的热情异常高涨,而且是怀着一种“以亲爱的心情乐观的态度,自动自发的去学习”,“用国语唱着国歌,每一个字都咬得非常正确、清楚”,“各种新设的国语讲习班挤满了各种职业各种年龄的学员”[2],“台湾人不分男女老幼,许多均自动自发地认真学国语,其积极学习精神令人感动”[3],有的更藉着收音机的“每日国语教学”来进行自我训练。总而言之,在当时,“只要有会讲国语的人,不管标准不标准,都会有人围着他学国语”[4]。不管是政府免费办学,还是私从办学,就连社会上收费的国语补习班,报名都异常火爆。台湾民众自发地学习国语的热情,再加上官方、各社会团体、学校的积极推动,使国语运动浸透到社会各个角落。国语的推广和普及,对推进台湾文化与中国传统文化的接续,增进台胞对祖国的认识与理解,具有不可低估的作用。

传统习俗的回归则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普通民众的自发自觉。日据时期的“皇民化运动”把中国的习俗信仰斥为迷信,有碍于现代化而加以取缔,代之以奉祀日本始祖神天照大神、神宫大麻,因此原来台湾各地的“各地寺庙神佛一齐‘升天',焚烧偶像,没收寺庙财产……汉人的传统宗教至此大受打击,暂时消沉”[5],禁止中国传统节日,台湾人民必须像日本人一样过阳历新年,“中元节”不能“普渡”。但这些传统习俗在战后的台湾民间得到迅速的回归。在得知抗战胜利消息后,很多台湾老百姓都把原来日本人强制要求摆在家里的天皇造像扔了、烧了,端出藏在里屋的观音、关公、妈祖神像和祖先的牌位摆回外厅,还有的人更朝着西边——祖国的方向,点上香火祭拜宗族。光复后的台湾民众又循其旧习,借由庙会“闹热”“拜拜”的机会,广邀亲朋好友,相聚宴饮。传统的中国佳节重新走回民间百姓之中,特别是农历新年,民众又可以光明正大地贴春联,拜祖宗,会亲朋,在此起彼伏的爆竹声中,“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一切与中国传统有关的符号,俯拾皆是。昔日传统的快速回归,盛况空前。传统习俗以其无声胜有声的力量,在战后台湾民间文化重建过程中起了重要的促进作用。

文化的民族性一旦形成,就以自身的稳定和持久的生命力贯穿于民族文化的发展过程中,它的相对稳定性使其不因社会形态的变化而改变自己的面貌。虽然日据五十年,殖民者用尽各种办法欲让台湾人民“日本化”,但台湾与祖国大陆一脉相承的文化联系并不因这五十年的浸染而有所变质,因此,抗战一胜利,日本在台湾五十年间的皇民化运动,“仅一天就被吹走了”。

二、民间文化团体的历史记忆

民间文化团体也是传承祖国传统文化的载体之一,在日据期间改头换面甚至一度噤声不语,光复之后迅速活跃,亦见证了光复初期祖国传统文化在台湾的回归与弘扬。借助新闻出版界的出版物,我们得以一窥当时舆论界的真实声音,以进一步解读人们对于那段历史时期的回忆。

传统戏剧的复苏拉开了两岸戏剧交流的序幕,成为两岸文化交流融合的催化剂。台湾光复后,民间艺人可以重新施展拳脚,以自己熟悉的语言演绎曾一度被禁锢的戏曲,一时之间戏剧艺术百花齐放。首先是台湾本土传统戏剧的复苏。歌仔戏重振旗鼓,组团复演,并迅速占据整个戏剧演出市场的半壁江山。同时,戏剧团体如雨后春笋般纷纷重建或组建,并带来了两岸戏剧文化交流的新局面。1946年底到1947年初,受宣传委员会邀请,上海“新中国剧社”到台公演,在台共演出《郑成功》、《桃花扇》、《日出》、《牛郎织女》四出戏,期间观赏人次众多,为台湾光复初期两岸戏剧工作者的首次合作。这些传统中国经典曲目的上演,一扫台湾剧坛上空徘徊不去的皇民化阴霾,让人耳目一新,使沉寂的台湾剧坛为之沸腾,给台湾的戏剧乃至文艺工作者带来很大的激励。

光复后台湾人民建设新台湾的热情空前高涨,各种民间团体纷纷成立。从各种的职业同业公会,如记者、医师等,到各种社会运动和政治团体如“台湾民众联盟”、“台湾政治建设协会”等,表现出了台湾社会各界参与建设新台湾的蓬勃朝气。在众多团体中,“台湾文化协进会”无疑是当时层级最高、组织最为庞大的文化团体。组织成员中包括官方与民间,本省与外省,左派与右派,文学与学术各领域层次的精英分子。该协会 “以联合热心文化教育之同志及团体,协助政府宣扬三民主义,传播民主思想,改造台湾文化,推行国语国文为宗旨”[6],开展的活动包括文化讲座、文化座谈会、出版刊物、举办音乐会、展览会、国语推广、文化事情咨询、代办图书杂志等。从协会的宗旨与成员构成、活动内容来看,该会实际是行政长官公署的一外围团体,“协助政府”四个字显示了该会不弱的官方色彩,资源远比一般民间团体优越。长官公署通过协进会的活动,与官方的文化重建工作相配合,将其作为建立战后台湾新文化建设的一个环节,从文学、音乐、美术、戏剧等各方面入手,以实现其“三民主义”下“中国化”台湾。另有机关刊物《台湾文化》,发行人为游弥坚,主编先后有苏新、杨云萍、陈奇禄等人,在这些主编的努力下,无论是在发行量、发行时间、刊物水准、影响力等方面,都是战后初期创刊刊物中最顶尖的。发行初期,刊物的内容包括了文化艺术动态、协会活动日志及记录、台湾民歌歌词、诗文小说创作与学术论述等类型,可以说是集文学创作、文艺评论及学术论著于一刊的综合性文化杂志。值得一提的是,该刊物特别关注关于五四以来的中国新文化、新文学的动态,在创刊号12篇文章中就有两篇《抗战中我国文学》和《新兴木刻艺术在中国》,并且在后记中表示“内地文化介绍,确是很重要的工作,从本省和内地的文化交流上计,我们想再多登载这种的文字。”[7]光复初期文学界的鲁迅风也吹到了《台湾文化》。继创刊号之后,该月刊在第2期专门制作了《鲁迅逝世十周年特辑》,不仅是为了两岸间的文化交流,“同时也表示协进会内部有人认为鲁迅所代表的五四新文化、新文学的精神可以作为战后台湾文化(重建)的内容”[8]。文化协进会的活动内容是不仅丰富而且是深具影响力的。它借助其“半官方”色彩的因素,依靠当时的文化界人士,通过多种内容方式来扩大其文化功能,努力做中国文化的推广和两岸文化的交流与接轨工作,是战后配合公署进行文化重建工作的重要机器之一。

得益于行政公署对报纸的创办废止了新闻检阅制度,言论管理上较为宽松,民营办报只登记便可发行,这带来了光复初期新闻出版界的百家争鸣,各种思想言论流布在社会之中,它们亦真实见证了民间知识分子对文化重建的各种思考。光复初期台湾知识分子自发通过创办报刊杂志等大众媒体来配合行政公署的文化重建,使当时的文化界空前活跃。1945年底杨逵创办《一阳周报》,吴浊流为《台湾新生报》记者,苏新主编《政经报》,叶荣钟、龙瑛棕等作家纷纷出来参与工作。1946年出现了一波新报刊的创刊热潮,如 《人民导报》、《台湾民声报》、《中华日报》、《自由时报》等,文化界人士几乎“倾巢而出”。他们从殖民的重压下解放出来,希望通过自己的一份努力重建台湾文化的“中国化”色彩。其盛况诚如所言,“知识分子的昂扬自信与文化界之生气勃勃,是战后初期台湾予人深刻印象的景观,也是台湾历史上,文化界难得一现的黄金时代。”[9]从1945年10月到1947年3月(二二八事件前),台湾岛内至少有110种以上新杂志创刊。

从表中所列报刊杂志的创办主旨和风格,可以看出,配合并协助公署的文化重建,向社会大众阐释祖国的历史政治文化,填补台湾与祖国人民之间的隔阂,以促进台湾民众的“中国化”,仍为当时知识分子创办报刊杂志的首要动机,亦为当时传媒杂志的主流,“协助新来的政府,为日本统治五十年的台胞提供认识祖国文化的途径,以提升台湾文化水准,同时也将被遗弃半世纪之亚细亚的孤儿满腹痛苦,痛痛快快地吐出来透透气。……介绍辉煌五千年祖国文化,使岛民早一天与祖国同步是当前急务。”[10]。同时,对今后如何克服殖民伤痕,重建台湾文化新气象,建设一个新的台湾,知识分子也提出了自己的思考。这样的思考充分反映在战后创刊的杂志名称上,大都以“新”字来命名,如《新新》、《新风》、《新知识》、《新青年》、《新生报》《兴台新报》等,突显了知识分子拥抱新时代的热情和向往新生活的憧憬。另外,需要指出的是,部分报纸杂志如《新知识》、《台湾杂志》等的风格主旨显示,当时行政公署已然显现的某些恶行劣政,已经引起了知识分子的关注。可以这么说,曾经上下一心一路高歌前行的中国化,至此,出现了一些不那么和谐的杂音,官民互动之间的缝隙由此可见端倪。只是,这一出于良善意愿的温和的文字呼吁,能否有效解决问题,弭平政府与民间的隔阂,促进文化重建的和谐顺利进行,仍有待于进一步的观察。而随后不久的各种论争及最终爆发的二二八事件表明,这一方式似乎收效甚微。

兹列台湾民间报纸杂志的风格主旨如下

资料来源:庄惠惇:《战后初期台湾的杂志文化(1945.8.15—1947.2.28),《台湾风物》,第 49 卷第1 期,第 66—71页。

三、思想文化领域的多元声音

随着文化重建工作的逐渐深入展开,行政公署的各种管理工作也在渐次进行,主导者对台湾社会的缺乏了解日渐显现,加上官僚体系的固有弊病,接收人员的贪污舞弊、军政败坏等,导致民众对于政府的热情信任逐渐消失,代之以审视与怀疑。连带地,这场官方主导的文化重建,遭到了民间社会的质疑。当然,归宗复土的使命感仍是共同的至高无上的,“光复了的台湾必须中国化,这个题目是明明白白没有讨论的余地。”[11],这是官方与民间在文化重建方向上达成的共识。只是,关于“中国化”的内涵、目标、途径、措施等具体内容怎样才算是“中国化”,官方与民间在认识上出现了很大的分歧,其焦点集中在对于日语的态度及台人是否奴化的论争上。

推广国语是公署文化重建的重要举措,与此同时出台的是废止日文的相关政策。而这一政策引起民众强烈反弹,除了日文确仍有其用处之外,还在于无法接受公署将日语上升至国家忠诚度检验的论调以及将使用日语与奴化挂钩的台人奴化论。废止日语的政策,其实是公署官员所代表的国民政府要员对于台湾民众的认识误区所致。光复初期,由于50年的分化隔离,两岸隔阂甚深,国民政府要员普遍认为“台人深中日本奴化教育之毒”。连当时最具台湾经验的公署长官陈仪也认为,“台湾与各省不同,他被敌人占据已四十九年,在这四十九年中,敌人用种种奴化教育……收复以后顶要紧的是根绝奴化的旧心理,建设革命的心理”[12]。另外,作为负责台湾教育文化重建工作教育处处长的范寿康更是在一次公开的演说中直指“台胞完全奴化了”。与此同时,官方媒体《台湾新生报》在接收初始也不断透过社论、专栏与政府要员演说等方式,指出由于日本的愚民、毒化、奴化政策,造成台人缺乏民族文化,语言文学、生活习惯中的皇民化、奴化色彩随处可见。无疑,这些日本色彩令大陆来人如置身东瀛,对刚与 “日本鬼子”抗战八年的接收人员来说分外刺目。除了指责台人的日本色彩外,公署指责更为强烈的则是指称台人精神上的皇民化奴隶化,《新生报》社论屡屡指陈日本对台推行普及深入的奴化教育,以致台人在语言文字生活习惯上流于日本化甚至心性行为思想精神上都有趋于奴化倾向。事实上,当时的许多外省人的确经常有这样的经验,“在无意的言谈中,台湾同胞惯常说‘你们中国’怎么怎么,‘我们台湾’怎么怎么,‘你们中国人’怎么怎么,‘我们台湾人’怎么怎么。”[13]因此,为了建设一个中国的台湾,公署必须设法清除台湾社会中随处可见的日本色彩,消除民众心中的 “奴化”毒素,而曾经作为奴化教育的载体——日语自然首当其冲,遭到了公署的禁令。甚至,为了早日肃清日人遗毒,公署以严厉手段推广国语、禁用日文,并将之上升到是否具有国民精神与国民意识的政治高度,深化了政府与民间社会的疏离。

本来万众一心的中国化进程,至此遭遇了来自民间社会的强烈质疑。日语及日文是当时台湾社会文化交流及了解世界的工具,仅仅因为殖民统治的原罪而被废止。在国语尚待普及的时期,轻率仓促的语言转换给台湾民众带来极大不便,一大批使用日语的文化人陷于“失语”“失明”。吴浊流认为,“被解除武装的日文,为介绍文化负有重大的任务,尤其世界各国的文化差不多已译成日文,只要了解日文就能跟各国文化接触。……当局为何愚蠢地糟蹋它……我认为政府刊物的日文版当然要废止,而日文报纸、日文杂志,无论过渡期与否,应该允许它永远自由发行”[14]受日本教育的青年一代也认为,“没有必要排斥它的语言……研究日本这外国的文化和习俗,吸收他们的长处也有助于我们,希望政府当局或社会达贤站在更高处考虑这个问题”。[15]民间社会重视日语的实用性,而公署似乎更在乎它的象征性,无法容忍殖民统治的“遗毒”留存,官民之间的差距难以弥合。甚至,有学者认为“废止日文版可能是四个月后爆发的二二八事件的潜在原因之一。”[16]

如果只关乎日语的存废,官民之间尚能平静对话,日语与国家忠诚度检验的关联以及官方关于台民奴化的论调,则足以引起台湾民众的激愤,两者之间的话语不再有交集,加上官僚体系的固有弊病,接收人员的贪污舞弊、军政败坏等,民众愈发反感,双方摩擦渐起,终于不可收拾,文化重建遭遇了重大挫败。对于官方及其媒体《新生报》关于台人奴化的屡屡指责,台湾文化人至为反感,双方论争渐启。1946年一整年间,一直持续到次年二二八事件前夕,民间人士所办的《民报》《人民导报》《新新政经报》与官方的《新生报》就“台人是否奴化”问题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论战。《民报》宣称,要求官方与省外同胞注意“日本帝国主义的企图是一件事,台湾的实际却又是一件事,某一种的‘企图’未必就意味着它的实现”;“试回顾我们台湾的启蒙思想新文化运动的热烈历史就可以了解的……假使只看到日人的企图一面,就结论,台湾人已完全不知道祖国,已没有大中华民族的意识,那岂不是一大误会?”[17]本省画家王白渊先后在《台湾新生报》与《政经报》上发表了措辞激烈的《所谓“奴化”问题》和《告外省人诸公》两篇文章,批评官方使用“奴化”字眼和对台湾人的偏见:“从前日本统治下,有‘皇民化'三字,使台胞非常头痛,光复后还有‘奴化'两字,不断威迫我们。台省现在指导者诸公,开口就说台胞‘奴化'。”[18]他进一步指出:“台胞虽受五十年之奴化政策但是台胞并不奴化,可以说一百人中间九十九人绝对没有奴化。只以为不能操漂亮的国语,不能写十分流利的国文,就是奴化。那么,其见解未免太过于浅薄,过于欺人。”[19]《民报》主笔杨云萍也愤愤地指出:“动不动辄以‘奴化'二字加于本省人头上,要知道荣誉心、自尊心特别强烈的本省人,实受不起奴化头衔的侮辱。”[20]此外,对于公署以不谙国语为由排斥使用台人,隐含在语言背后的政治歧视令人无法接受。而官僚体系里的贪污舞弊、徇私枉法和部分外省人“贪污成风、怕强欺弱、不守法、不讲理、不懂卫生、虚伪龌龊”的恶行劣迹,让因殖民教育而受到近代文明洗礼的台民很不以为然,更被部分偏激的台民以偏概全,视之为中国文化的代表,而对公署提出地方自治与民主法治的要求。官民之间的隔阂愈难沟通,最终导致了二二八事件的发生,喧嚣一时的文化重建遭遇重挫。

本来,无论公署或民间,对于台湾的中国化,都有共同的使命。双方的出发点和最终目的都是相同的。因此,文化重建初期得到民众热烈响应,进展顺利,并取得了一定的成就,台湾文化开始回归中国文化的轨道。但随着中国化的深入进行,官民之间的隔阂逐渐显现,公署官员对台湾生疏隔膜,行政管理贪污腐败,当台湾民间对此加以审视之时,并不积极沟通寻求改进,反以误解和偏见歧视台民,继续进行激进的文化重建,最终导致双方尖锐冲突,官方主导的文化重建遇到了民间社会的强烈反弹,文化重建遭遇了重大挫败,也为日后台湾社会生活中的省籍纠葛族群冲突埋下了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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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127

A

1005-1554(2011)04-0075-05

2011-06-29

苏玲清(1982-),女,福建人,福建农林大学金山学院助教,研究方向为台湾近现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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