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茱萸诗选

2011-01-04茱萸

诗林 2011年1期
关键词:茱萸

茱萸诗选

茱萸档案

简介:茱萸,生于1987年秋。2003年开始诗歌创作,2007年起兼事随笔与批评写作。诗歌、随笔与评论散见《人民文学》、《山花》等期刊。现居上海。

诗观:在我看来,所谓诗歌,该如法国大诗人伊夫·博纳富瓦那般所言:“诗和爱情一样必须对那些存在的存在加以抉择。诗应该忠实于黑格尔曾经自豪地以语言的名誉忆及的此时此地,应该将来自于事物的词语创造成一种向自身回归的深蕴和反常。”

分湖午梦:叶小鸾

记同里、分湖之游,兼呈苏野

枝叶繁茂,季节丰腴。避暑的心思

抵不过对一场沉酣之梦的迷恋。

粗暴地打断美,又开启奔赴美的暗门,

汽车的舌头分娩得漫不经心,它制造

话语的弃婴,黏着傲慢的现代腔调。

盛夏盘踞在途中,终结了花粉的暮年,

余下的葳蕤,却教人袭用草木柔弱的名字

以驱赶初踏陌生之地的隐秘惊惶。

我的双眼,被如今的屋舍灼伤,

而女性永恒,不理会时序变迁的烟幕。

仆倒的字碑如何测试肉身腐朽的限度,

至于墓志铭,是未曾谋面的忧郁情人。

用午梦和疏香换取传奇,那个早慧者

逃过了婚姻、衰老和文学的暴政,

躲在暗处,贴上死神阴晴不定的嘴唇。

它被装扮得如此鲜艳和娇嫩,及时地

吐出诱惑的果核,留下才华的残骸,

它种植各种猜测、无知和偏见混杂的幼苗:

死亡的自留地上,要丰盈地收获

首先必须削减枝叶,留下漫长的虚无。

作为供奉,请用另外的形式享用青春。

灵魂蝉蜕使容颜不复衰朽,逃离尘世的人

依旧在长的躯体,撑破小小的棺木,

一年数寸,如那株腊梅树轻盈的肉身。

结局不再如当年那般,局促而充满悲怆,

这里的蚊虫,却执著于远来者血管中的

甜腥,它们或许更适合那一场午梦:

口针上是否长着撕开黑暗的灯盏,

在流动的液体里,用以辨识回返之途,

如这位必然长着明亮眼眸的早慧者那样?

在猜透了人世存在的仓皇和潦草之后,

要如何,才能留开这么一片小小的废园

供远足人见证本不存在的哀悼。

这些举动如此黯淡:捡拾旧物,带走泥土,

瓦片上的新鲜苔藓,我们的闪烁言辞。

2010.7.28一稿

2010.8.9改定

深夜食堂

风声里,笋尖辛辣的密谋胎死腹中,

咸菜正试图挣脱汤碗,回到布满青苔的齿缝。

请挑选一种逃离的方式:油炸、清蒸或爆炒,

锅底遍布淋漓香汗,照出另一个春曦深藏的

竹叶青和鱼肚白。

2010年04月28日

凤梨劫

内心甜蜜的较量,含混而亲密,

你明晃晃的卸甲归田的心思,裸露在早春的空气里。

剃去鳞片,喉的天险如何飞度?

红得深入骨髓的证明,在唇齿间,作销魂的一吻。

2010年04月29日

风雪与远游

若觉得这会是一次更深的失败,那么你便错了。

它们只是一样的模具,在没有差别的四季,

给我一个无能为力的开始,

于午夜聚啸,出产类似的影子。

如今,我们在汉语内部遭遇芳草、流水和暖红,

无处不在的现代性,那非同一般的号叫。

你不知道,有些生动的植物以及

值得道说的枯燥细节仍在左右着我们的步子。

部分人在场,另一部分人抽身,

你从来都不是风雪背后假想的敌人,

能够见证时间的下坠。

一枚橙的汁液中我们怀念汉语,身体的

隐秘部分浸没其中。小腿的光滑弧线痴了,

还有骨骼、关节、血肉和毛发,它们

左右着词与词的相逢和零落,它们断言:

“不生长植物的季节,是干枯的”,

但是这残缺之上的完整可以被触摸,

是所有的光辉,让我们激动。

可设计一场情节显豁的远游又能如何?

你能在二月的阳光之浅里提炼出湛蓝?你能在赭石色的花朵里取消比喻?

你道不明这样的午夜之轻、风雪之面具,

它们具有虚构的全部特征。掌握它就意味着,

为造物而生的机窍,在你我的掌心静泊。

2008年2月1日

池上饮

忆昔西池池上饮,年年多少欢娱。——[北宋]晁冲之

我们湿漉漉的对话,要保持恒温且鲜绿,

如刚刚过去的春昼般冗长,却并不乏味。

说的话题细碎而干枯,哦,这真不是什么坏事情,

南方的三月细腻到了极点,她随时可以

制造新的腐烂,天气的变化更令人无从谈起。

夜色只是浅,无法溶解你我嘴角的间歇性缄默。

是的,它们近乎微笑,近乎苛刻。

对酌,不明液体的爬行导致话题偏移,

多么有趣!它们已被抽象成一套虚构的动作,

承担着符号赋予的强大指涉权。

在暗处,我们的声音扭曲成形而上的尖叫,

你能否立即意识到这个世界的混乱,它

像极了田园里的稗草,硬的端顶迅速

刺破时间的这块美学伤疤,耀眼而疼痛。

该承认的是,我向来缺乏言说的耐心。

我不清楚每一株植物、每个细节的名字,

却偏要用形容词堆积出大量的烟幕。

它们晦暗、偏执、寒冷,沾染着密室政治的

恶习,它们不干净。

池上饮,决不能效仿干枯的古人们

沾染着吴越一带的甜腥来谈论

治服、习技或房中术。

我仅仅试图拗断链条中的任何一环,

你看,饭桌上便立马多出了

几道古怪的菜肴。

哲学家的菜园里,樱桃红还没成为流行色,

春天却贬值了不少。

几只呆瓜足以修饰人群的寥落,

早在落座之初,我们便搁置争议,

跨过点菜环节:新疆烤羊肉、冰镇思想史,

外加全民造句运动的余绪——

打折年代里,不知道这样的优惠套餐,

能否适应我们国家那副巨大的阴性脾胃。

2008年3月3日

白蔓郎

荼蘼之歌,或植物的别名演绎

这是场盛大的悲剧,我注定要退居幕后。

相对于韶光里湮没不闻的秘密而言,

“白蔓郎”,作为某种植物的别称,

只是多此一举的命名和安慰。

灰褐色茎干的重叠部分,并不能被转喻,

一如当年种入土壤的先人骨殖。

它们是否完好已然不重要了,

劫后余生的枝蔓,终于长成。

有细小的呢喃开始将暮春里

攒集的所有酸楚催发成半句呓语,

而我,作为所有事件的见证者和回忆者,

终将与你们,相互失踪于陌路。

纵使这枝头花开,陷入失语的

杜撰者的脸部轮廓同样难以描画。

你过于执著了,这是一个香艳的骗局,

是歧途,是孤芳自赏者的悖谬。

让我们一起开始这种柔弱的编纂吧,

体例天成,独独少了清减的仪容。

删削多余的形容词,把荆棘除去——

“它们遍地都是,只会让我胆寒。”

圈定特效的动词和关键字,锁住暗香,

你要倾囊相授的又岂止是这销魂术?

而我试图拐骗的也不仅是此一干绝技,

如此险恶的用心啊,囤积了多少年?

试图辩解的,怎会单单是你我呢。

黄白色的绸布衣裳只穿一季也就罢了,

卸下,交给茫茫烟水,

那场悲剧里的唯一主角,终将缺席于观众席。

2008年6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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