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原的诗(11首)
2011-01-01离原
诗歌月刊 2011年3期
我惊讶 当我说喜欢
连续下几天的雨 太阳终于出来了
我喜欢这早晨
路边的草 静静地绿着
还开着各色的小花
我喜欢这花儿
它们半开半合 显示着衰败之美
喜欢这树 它们挂满果实
没有果实的
用晶莹的叶子打动我
我喜欢这一望无际的柏油路
喜欢尖叫的汽车
喜欢它们的尾气
喜欢从我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
并在心里向他们问好
喜欢每一只狗 每一只猫 每一只蝴蝶和苍蝇
这世界是我的 也是它们的
喜欢小桥及桥下的腐水
喜欢慢慢走动的羊群
喜欢这不冷不热的天气
喜欢现在的我
仍有一颗悲天悯人之心
假装对未来一无所知
我忍受
我忍受
我忍受这雨没完没了地下
忍受蚊虫叮咬 苍蝇漫天
忍受下水管道 穿厅而过
忍受夜半 搅拌机的轰响
忍受失眠 酷暑 严寒
忍受叶子凋零
忍受心爱的人和物一天天地减少
忍受黑暗 孤独 屈辱
忍受道德强加的条条框框
忍受清贫 空有一颗爱美之心
忍受堕落 认敌为亲
忍受抛弃和被抛弃
忍受早晨雄心壮志 晚上一无所获
忍受女人应有的一切
忍受皱纹 雀斑 行动迟缓
忍受我还能够忍受
婚姻之歌
泪流干了
天代替我流
不想再与他发生任何关系
可是 今天早晨
我坐了他的车
喝了他烧的水
还吃了他的蛋炒饭
他则坐在我打扫干净的房间里
吸烟 读书 打电话
大好秋天
大好秋天 不冷不热
小麻雀蹲在地上唱歌
山红一片 绿一片 黄一片
爱远方的人 离开家
他们从我身边经过
成群结队 掀起一阵风
大好秋天啊
为过上他们那样的生活
我只顾低头赶路
它让我很不踏实
窗外很亮
我以为睡过头了
看看手机
才2点
过一会儿
又醒了
2点50
我从未见过这么大这么圆的月亮
它让我很不踏实
它们盛开
它们盛开
白色的 黄色的 红色的 粉色的
紫色的 绿色的 黑色的
有名字和没名字的
都簇拥在路的两旁
如果风吹
就顺势倒过来
再也没有比九月更热闹的了
让人绝望
他们是犹太人
在一张纸上
我写下这些名字
卡夫卡 巴别尔 加缪 辛格
茨威格 马拉莫德 纪德 马克思 爱因斯坦 弗洛伊德
他们是犹太人
他们活在十九世纪
二十世纪
二十一世纪
等我死后
他们还活着
雨后 寻找肉菇
用棍子扒开草丛
使劲嗅 侧耳倾听
爬到山顶 再折回来
只找到两块 肉的颜色 肉的质感
紧紧贴在一起
就像亚当和夏娃
没错 有苹果树
有蛇 悠闲地舒缓着身子
有鸟 在空中 命名的和未命名的
有高大茂密的植物
有篮子 在我们的手上 等着被填满
松菇的时代已经结束
肉菇的时代还未来临
但我们坚信 该来的终究要来
如果我是猫该多好
如果我是猫该多好
被爱 却不用付出
悠闲自在
厌烦了一个地方 扭头就走
什么时候回来 门都敞着
仍有温暖的住所
仍有鱼 肉 洁净的水
高雅地俯下身去 细嚼慢咽
一边咕咕噜噜地说着感谢
那个宽容的人 在旁看着
细数着想念 担忧及恐吓
如果我是猫该多好
等老得不能再老的时候
悄悄离开家 去深山老林
没人看到我的死
你一定要去辽河源
如果你去旅游
一定要去辽河源
一定要在秋天
带着水 酒和毛豆
一定要等筋疲力尽时 慢慢地吃
你一定要去契丹墓
看看那几只石羊石虎 八百年了
它们守护着一个破碎的山河
多么辛苦
你一定要亲近它们
也许 它们有话对你说
你一定要去王爷牧场
到干枯的草丛里走一走 想想春天的样子
一定还要站在陡峭的坡上
看风吹过来 吹过去
看云奔腾 看
天怎样成了地 地怎样成了天
一定要去白桦林
回到家 你再也见不着这样的树了
一定到那个摇摇欲坠的小桥上 待一会儿
奇形怪状的石头上 坐一坐
经过一口井
你一定要停下来
如果口渴 就喝几口
你一定要顺着声音 往上找
扒开遮掩它的植物
遇到花儿 你要闻闻它的香
遇到鸟儿 你要听一听
不久 你看到水
正从石板下 汩汩地流出来
你照见了自己
多么干净
要去的地方还很多
只是天快黑了
等你走下山
一定再回头看一看
是不是 把心留在那儿了
雪
雪从天空落下
落在树上的 又被风吹下来
落在泥里 立刻变成泥
落在马路中间的
很快被汽车轧碎
那些落在旮旯里的 活得要久些
也许是午后
也许是明天
会有几个穿特制衣服的人
将它们召集到一块儿
跟垃圾一起 运走
只有少数的雪是幸运的
它们静静地呆在房顶 山上 原野里
直到春天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