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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畅的诗(12首)

2011-01-01刘畅

诗歌月刊 2011年3期

  窗前
  
  对面高楼的窗户亮了
  从生活中回来的人
  再次站到锥子上
  他们站得高
  他们能看到更远的窗子
  而我在这里
  我拥有他们的全部深渊
  
  
  忧伤之歌
  
  你不知道我低下头来,不是生气而是忧伤
  面对着你,即使再见,也不能使我感到欣喜。
  我们是怎样的人?无情还是多情?
  窗外,柳树和槐树在风中晃来晃去,
  而床头玫瑰的倦怠,来自它已不需要任何季节。
  
  
  书写者
  
  你想要新一些不平常一些
  已经说过的和做过的此刻都不想再要
  可还得从头再来,一点点向下,不得分心
  不得,自作主张
  让过去的推动着现在的向你一点点靠近
  你得找准坐标亮出更远的抛物线
  你得赤身相对,你得在下落时坚持住
  你得学会让寂静的山谷对你开口说话
  哦,现在,词语刚种植在身体里
  还没有生长,没有可以开口说出的秘密
  
  
  多一些
  
  你享受着我用着我我享受着你用着你
  这是生活与诗歌的关系
  为什么不好好享用这一切不再畅快一些
  
  你享受着我用着我我享用着我自己
  总是增加了一些又减少了一些
  理想和欲望的拉长绳赛
  为什么不再过来一些不再勇敢一些
  
  你享用着你我也享用着你我们浪费着自己
  1+1=2的加减法和1-1=0的平衡法
  有时多一点有时少一点关上门后全盘皆输
  为什么不再输上一夜不再大方一些
  
  今夜快感比眼泪多一些
  正如梦想比现实多一些
  
  
  为友人写小传
  
  写下你
  就写下了日子
  日子像空房子
  我们在空房子里喝酒,唱歌
  写下你,就一笔一划写下了自己
  写下你,就写下了父亲、兄弟
  妻子和情人
  我写着写着热泪盈眶
  难道我真的爱过你吗?
  不,我没有想过这些
  我只是浪费了些时间给你
  我们是空房子里的两个空凳子
  等待着黄昏来临
  
  
  夜行人
  
  夜行人长得丑
  夜行人没有灯笼
  他们将眼睛点成红肿的灯
  如果在漆黑的路上看到夜行人
  不要惊吓,不要斥责
  他们面壁、种菜,将果实搬来搬去
  如果你迷路,贪恋,挖走他们的青菜
  不要忘记致以问候
  但别为他们点起火把
  
  
  星空
  
  你像空气,无所不在
  我像石子,不规则,重,但没有份量
  距离成为珍珠,缺乏泪水和摩擦
  你消失,向上,成为大气的一部分
  偶尔随冷空气下降,变成窗前的迷雾
  我在费力的转动中寻找自身的光泽
  直到摆脱地球的引力,成为星
  
  
  回答
  
  女儿身穿粉红色衣裙
  像站立枝头还没开放的花蕾
  不怕风,喜欢提问,举一反三
  面对报纸上她困惑不解的——
  土地沙漠化、垃圾山变火焰山、蚁居、矿难
  非州大草原圈养东北虎
  “人或加讪,心无疵兮”
  2010年3月11日,因降雨锐减
  津巴布韦哥纳瑞州国家公园
  上演的数百名面临粮食歉收的饥饿村民
  瓜分一头大象尸体的惨剧
  我试图创造出某种像形文字
  用三维动画,以犬叫为喜洋洋配音:
  早春寒冷,但无须害怕
  这很难,像面对一首诗不懂得深入浅出
  像面对关闭的城堡,模仿古人说话
  有时,难以落笔写一首诗
  就听女儿的
  回答她的提问,也随便问问自己
  为什么紧锁眉头
  
  
  着衣的玛哈和裸体的玛哈
  
  额头涂抹鸡血之后,衣服下裸体的白色肌肤
  ……仍然是隐秘的,不可见的
  而在另一幅画里
  裸露的和紧裹在胸衣中的,被支撑的状态完全一致
  “看中你的是这人,具体在哪个床上才不管呢”
  “你如何视而不见?”
  “我才不在意呢,那玩意连你身上的袜子都不如”
  ——肌肤转暗。画家用想象,脱下模特身上的
  
  
  蒲公英
  
  矛盾孕育着尺度
  寂寞孕育着宣言
  贫困孕育着想象
  花朵颤动着驱赶春天
  采摘者带走转瞬即逝
  梦中人讲述变形的铁轨
  他不是见证人
  仅仅是一阵风 轻轻地一吹
  蒲公英上了天
  
  
  三月
  
  三月真惊人
  太阳底下飘雪花
  三月真惊人
  玉兰和朴树开口说话
  三月真惊人
  风被柳絮抽走了坏脾气
  三月真惊人
  说是不久,我们要相会
  在电线杆旁
  皮肤过敏的梧桐树下
  
  
  乳房
  
  领口呈现危险的局面
  赤道闪着光倾斜一个轻微的俯身
  南北半球碰撞
  
  习惯了冷眼旁观煽风点火
  ——没有真正的热
  如果愿意
  可以摘下一对樱桃放在啤酒里喝醉
  可以将不同颜色的乳房重新排列
  苹果、橘子或者梨;蓝色,粉色,涂满蜂蜜花纹
  多年前他手持着玫瑰花刺般的乳房
  多年前他嚼玉米面南瓜饼般的乳房
  
  如今 他的饥饿感被驱逐出境
  乳房挂在楼顶上
  时肥时瘦时暗时明
  那遥远的饥饿感、洁白的血液
  他再也衔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