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记忆书(组诗)

　　耳朵
　　
　　孤独抱着你的小腰入睡，
　　你不反抗，因为你知道
　　这是纯属多余，你反抗
　　也不过是因为你想被它
　　深深啜饮：一饮而尽。
　　我在这里拨弄着指头，
　　计算时间，无法安稳。
　　在你的睡眠上雕刻着
　　黎明的花纹，目光落处
　　太阳挥舞着光线，绘出
　　雪的残影，一阵风捉住
　　清凉，往我的怀里投掷，
　　冬天给我现实主义的考验。
　　我不能装作无所谓，我冷。
　　我不需要你的眼睛——
　　燃起的火把，照不到的。
　　我是耳朵，请你化作声音。
　　
　　
　　邻里
　　
　　时间迈动双脚，于钟上
　　来回踱步：一把交叉的剪刀，
　　裁出生命的锐角和钝角——
　　
　　我们，背靠背住在
　　硬币的两边，互为美好的
　　邻居，择日点头致意，
　　相赠微笑的花朵。
　　
　　你泛着银光的寒冷的身躯，
　　遗我以精美的雕花护栏——
　　阻隔寒冷的攀爬，
　　留与温暖的美背呵。
　　
　　你不知，暖意相赠之际，
　　我意外收获了光线里
　　你背身时阴影的黑暗呢。
　　
　　争宠
　　
　　恋爱使我们充满力气，搬动
　　一块云，砸向你的眼之湖，
　　扑通一声，开出静谧花：
　　黑睫毛上晃着露。
　　
　　你唇上的曲线，雕刻着
　　甜蜜的模样——
　　它的小身子上飞泻着圆弧。
　　
　　我渴望着做它的邻居，在
　　你的下巴上置田土——
　　筑一座供眠后细窥的楼。
　　
　　你的鼻与我争宠，居高临下
　　敌意满怀，喷洒兰花的气息：
　　挫我意志抑或是别样意图？
　　
　　
　　灵犀
　　
　　悲伤相赠我们勇气，向美好
　　渴求良药，于低处发出邀请：
　　爱情，请给我开一剂速效药。
　　
　　爱情大声训斥：“宁可高贵地
　　发霉，也不可委屈地恋爱。”
　　
　　宗教般严肃的面孔，铅球似
　　沉重的语粒，石头可曾——
　　开出花来？我心举起问号的
　　
　　小旗，摇晃着找寻空气的手掌，
　　为摩擦的欢快——“曾，土壤
　　造就的石头的身子。”天呐
　　
　　是你的嘴巴调皮，还是我的
　　耳朵灵犀，抑或是石头感念我意？
　　
　　
　　道德
　　
　　与道德，我们缺乏争辩的力量
　　借助诗歌，我获得虚妄的强大
　　特别在夜里，虚妄举起酒杯，
　　向孤独敬酒，贿赂它高傲的内心，
　　敏感也变得疲乏，于警惕的
　　岗位上渎职，转身拥抱
　　它的静寂，睡出一身蓝来
　　
　　我多半是患了忧郁症，孤独
　　指责我对生活缺乏信心，对
　　爱情过分渴望且难有实际行动。
　　难道不应该么——对于爱情
　　我只想伸出孩子的双手，你管我呢！
　　
　　而姑娘，你的话十分对头：
　　“爱情像咳嗽，来了挡也挡不住”
　　我的担心多少有点浅薄：
　　“如果不来呢，不来呢，不来呢？”
　　
　　“那就等呗，就等”——“呵，
　　你倒说的好听，你来等等看看”
　　我知道我有点忧郁，但我不过是为了爱情。
　　
　　
　　缠绕
　　
　　隔窗，黄昏缠绕着万物：
　　富态的银行、未消尽的雪、
　　突枝丫的细长的树上
　　猥琐的鸟雀……
　　
　　我瞥见明月屏住呼吸，
　　蹑着脚，轻推黑夜之门，
　　生怕惊动游戏的群星
　　聚会的欢乐……
　　
　　星星：时间走过的脚窝——
　　黄昏与黑夜联手播下的
　　记忆的地雷，炸痛了
　　多少清瘦的怀远者？
　　
　　
　　书法
　　
　　如果爱也能像书法一样：
　　形成文字，聚于书页，
　　作无限的美的摆动——
　　无声的有声呻吟——
　　那么，爱就是伟大的书法，
　　由你我而共同书写。
　　
　　只是，多半时候，
　　我感觉不到它，我也无法
　　熟稔地捉住精美的毛笔，
　　甚至我捉住它了，
　　却不可作美丽的摇动。
　　这多令人丧气！
　　
　　亲爱的姑娘，你有
　　更好的办法么？——
　　如果，我想爱的
　　像书法一样美丽！
　　
　　
　　纠缠
　　
　　我又想起了孤独，近日来
　　那纠缠不清的债主，我想起
　　了它的姊妹——忧郁，
　　将我堵在了我安静的小屋。
　　
　　我为何这样赤贫，竟
　　落到如此地步？如果，
　　这不是虚幻，真实也不会
　　拍案作主，难道我是
　　它们畸形婚恋的私生子？
　　
　　姑娘，我不得不告诉你
　　我的痛楚：有一次，我
　　瞥见了你动人的照片，
　　我的心猛然紧缩，
　　仿佛忧郁突然抱紧孤独……
　　
　　
　　典当
　　
　　有一阵子，我将自己典于寂静
　　不开口，不说话，碰到熟人
　　只是点头，有时我微笑了
　　寂静就会对我发出警告：
　　这花朵，珍贵，你不可随意赠人。
　　
　　我担心于此种生活，
　　我也居然满足于这样的状态，
　　我的矛和我的盾打得不可开交：
　　青眼无加，红脸相向，
　　竟然恶言彼此——去你妈的。
　　
　　唉，姑娘啊，这倒真是
　　难为死我了，我该怎么办：
　　我寂静，生活就说
　　赶快微笑——那姑娘有毒；
　　而我微笑，你却大喊——千万
　　别信生活那婊子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