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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古而为今用——观《闹元宵》有感

2010-11-25陈石虎

文艺论坛 2010年2期
关键词:闹元宵工笔画刻画

■ 陈石虎

在当今中国工笔画的发展中,各类的技法、风格、观念都在不断融入到创作中。相对中国水墨写意画,中国工笔画材料和技法的运用特性,使得其对其它艺术门类的技法、观念等各方面具有极强的消化能力。当下的艺术家们正在不断的对工笔画的发展空间进行探索:有把西画的观念和光影等甚至技法直接融入到工笔画创作中的;也有从中国民间传统艺术中将其艺术语言融入到创作中的。诸如此类的探索和研究推开了当今中国工笔画百花齐放的繁荣景象。

《闹元宵》这幅作品,是陈白一老先生创作的一幅工笔重彩作品,在当代工笔画作品中,是一副继承传统并且发展传统的成功作品。画面描述的是贺龙带领湘西民众在元宵佳节之晚,利用舞龙赏灯之际,进行革命斗争的场景。整幅作品主题鲜明,故事性强,在“叙事”中不失艺术表达,并具有极强的艺术感染力。通过传统技法对“龙灯”“舞狮”“鞭炮”“服饰”“烟火”这类典型中国化元素的艺术表现,体现出浓厚的中国味。不得不引发我们对传统文化深思的是,在各种文化交融的今天我们应该如何看待传统文化?传统的发展,必然要对其典型面貌保留的前提下,吸收其他文化的营养。具有强烈的民族性特点,才能在世界各种文化中首先站稳脚跟,也所谓“民族的就是世界的”。在《闹元宵》这幅作品中,从整体的画面布局,人物神情的刻画,到场景气氛的渲染上都体现出传统绘画技法的魅力。

在形式上,作者吸取了永乐宫壁画平面造型并依次推后的景深布局的特点,对作品进行位置经营,把人物与人物,场景与场景拉开,画面整体而有秩序。并在此基础上,作者凭借对传统中国画“开合”布局的深刻理解,将画面中几个主要区域进行布局:作品以前景的烟雾作为“起结”,就像一篇文章的开头,将读者的视点引入画面;中心部分的贺龙和身边的舞狮人为“承”,展开了画面的主要内容部分讲述,直观的表达出了主题;与其相对的石狮是“转”,将读者的视点折回,在画面中起到打破直露的作用,让读者细细品味画中丰富的内容和寓意;最后由远景处热闹的舞龙队伍作为“结”,使得结尾也有看头,形成拖势,对整个布局起到收尾的作用。在一些细节的布局上也有精心地处理,例如画面中石狮的位置偏上,与之相对的是舞狮的昂首,通过这些十分自然而含蓄的表达引出了画面背后深一层的含义。整体的布局搭配细微的刻画,起到了画龙点睛的效果,使画面内容充实而有趣味性。

《闹元宵》这幅作品富有浓郁的中国传统精神面貌,通过以线造型的手法,保留着传统工笔画的“骨法用笔”,以线为骨勾勒形象,将画面撑起来,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和平面性的特点。加以重彩赋色,画面厚重而强烈。通过对永乐宫壁画线条仔细学习和研究,作者继承并发展出具有自己独特面貌且极具个性的线条:衣纹的线条多是由上至下的铁线描,气势挺拔。另外,在衣纹的转折处和材质不同的服饰之间,作者根据结构进行艺术加工,采用具有书法意味的长短线条搭配组织,整体上如楷书一般端庄厚重,穿插着行云流水般的线条,使庄重严肃的线条中带有灵动。在人物面部和手以及一些场景的刻画上,线条多迂回曲折,与民间神鬼画异曲同工,搭配上烟雾虚境的刻画,体现出宗教性质般的神秘色彩。品评人物画的六项标准,南朝谢赫《古画品录》所举“六法”为:气韵生动、骨法用笔、应物象形、随类赋彩、经营位置(或经营置位)、传移模写(一作传模移写)。唐张彦远《历代名画记》将“气韵生动”、“骨法用笔”列为首要之法。陈白一老先生在《闹元宵》这幅作品中对线条进行了主观的艺术加工,将传统笔墨与当代观念相结合,发展出不失古法而表现当代时代特色的线条。

工笔画技法讲究以线为筋骨,赋色为血肉。线条占据相当重要的地位,以至于“白描”的绘画形式具有高超的艺术价值;当画面滤去色彩,剩下的只有黑白时,所有的语言融汇到线条上,使线条功力发挥到了极致;让单纯的画境里不乏细节,不显单调。赋色的工笔画要做到“单纯”,其画境更具挑战性,具体表现在如何让繁多的色彩和谐而不花哨地组合在一起,同时要辅助性的衬托出线条的结构,展现出线条的艺术魅力。“六法论”之一“随类赋彩”(或“随类,赋彩是也”),赋通敷、授、布。赋彩即施色。随类,解作“随物”。《文心雕龙物色》:“写气图貌,既随物以宛转”。这里的“类”作“品类”即“物”讲。汉王延寿《鲁灵光殿赋》:“随色象类,曲得其情”。随色象类,可以解作彩色与所画的物象相似。随类即随色象类之意,因此同于赋彩。中国传统绘画的观察方法讲究从“眼”出发;而西方绘画是从“光”出发的,是根据不同条件的光源依附在对象上的呈现而赋色(包括对阴影的刻画)。由于这种观察方法的差别,使中国画的色彩具有不随着光源条件的变化而变化的特点。在任何光源条件下,作者表现的都是对象的“本色”即“固有色”。在中国画的创作中画面色彩的安排,都是作者根据自己的细致观察和主观理解赋予对象的。所以中国画的色彩也就是作者根据对象的本色即“固有色”和作者主观理解对作品的艺术处理即“随类赋彩”。在《闹元宵》这幅作品中,作者不仅严格的按照传统方法施色,还根据创作需要对其色彩进行了艺术加工。在夜幕的场景下使用大面积的暖色调,将画面分成冷暖两个主要块面,在鲜明的视觉对冲下产生一条清晰的构图线。具体对象上的赋色多用分染结构和石色填彩,是对传统重彩工笔画平面性的保持,使对象刻画结构清晰而富有层次感。中心人物的色调与远景的舞龙队伍和近景的石狮产生鲜明对比,使前、中、后景自然地产生层次,同时也突出了主体。在对石狮色彩的表现上,面对革命民众的正面采用暖色调,朝向地主劣绅的背面则采用冷色调,在不予事实违背的前提下融入了更深一层次的含义。这种冷暖赋色的传统绘画技法,通过作者对画面的经营,升华地融入了作品。在这幅作品的一些细微处的处理上,可以体会作者在创作时的苦心经营。人物之间表情相呼应,位置组合自然,贯穿着一条情节性的联系。主要人物贺龙的刻画耐人寻思,严峻的面部表情中不乏自信轻松,体现出在观察敌情时表现出的临危不乱。同时也与舞狮人凝重的表情相呼应,营造出紧张的气氛。在石狮边上的人物虽然做了虚化的处理,但仍然能通过眉宇间的刻画与手中罗汉面具的“笑脸”制造出气氛的矛盾,通过这类“旁敲侧击”的手法给予读者深刻的印象。正是这些精到的刻画给画面注入了灵魂,仿佛画中的场景栩栩如生,时间都停留在那一刻,气韵贯通,生动精彩。

自马王堆《人物龙凤图》帛画出土的那一刻,中国工笔画就进入了中国美术史的舞台,悠久的艺术生命赋予了它丰富的绘画语言,经历过唐宋的昌盛,也遭遇过元代文人画的冲击,中国工笔画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在明清以前,中国画基本上一直在进行“内部消化”,也就是对本土的文化之间相互学习而发展,晚清以后,西方文化的传入给中国本土文化上了一个惊叹号,工笔画的发展也随之产生了新的变化。光影的表现方式、人体结构的解剖、透视学的研究等方面给古老的传统绘画带来了崭新的艺术局面,使得中国画在吸取新的文化养分后,展现出更加丰富的面貌。紧接着引发我们思考的问题是如何对新的技法和文化吸收的同时,保持优秀传统文化的特点。例如在如今科技的时代,照相技术对绘画具有相当大的影响,对照片的借鉴,使得绘画的写实能力大大提高,与此同时,过于写实的描绘也在一定程度上限定了作品的艺术品位。由于传统绘画的造型都是画家通过肉眼观察后主观地表现,大量的真情实感融于其中,使得夸张的造型赋予了读者丰富的想象空间和高尚的艺术享受,当艺术形象和生活形象一致时,艺术的本质发生了变化,画面不再追求“气韵生动”,而是细腻的技法和超写实地刻画。而艺术本当是“源自于生活,而高于生活”的。

《闹元宵》这幅作品通过以线造型,并加以重彩赋色,经过严格的经营布局,继承传统并且发展地表现了现代主题,具有高度的艺术价值和学术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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