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韩戏剧接受日本《不如归》的比较研究
2010-11-20金钟珍
金钟珍
(韩国永同大学 中国语中国通商学科,韩国 永同 370701)
新潮演剧研究
中韩戏剧接受日本《不如归》的比较研究
金钟珍
(韩国永同大学 中国语中国通商学科,韩国 永同 370701)
德富芦花的《不如归》不但是日本近代文学史上影响深远的长篇小说,而且对于韩中两国现代性文学的形成,起了很重要的作用。两国对《不如归》的接受都是从小说的翻译改编开始的,但在剧本的具体接受途径上却有明显差异。韩中两国《不如归》的演出,标志着现代性戏剧脱离初期阶段而演变为以家庭悲剧为主的大众戏剧艺术。中国认为《不如归》中的悲剧所在是“情”,而韩国则扩展为“幽恨”,从中获得比原作更为强烈的戏剧性艺术感受。
《不如归》;新派剧;文明戏;情;幽恨
绪 论
德富芦花的《不如归》是日本19世纪末近代文学中杰出的长篇小说,同时也是日本新派剧的主要剧目之一。这部小说不仅在韩国和中国出版了不少翻译、改编本,也是韩国新派剧和中国文明戏中颇受欢迎的剧目。由于当时特定的历史条件,韩中两国的现代性文学和戏剧的初期历史或多或少受到日本的影响,此乃普遍现象,《不如归》之进入韩中两国,似乎不足为奇。但是,韩中两国的早期话剧中从日本新(派)剧翻译、改编而来的剧目为数不少,为何在两国都受到欢迎、得以屡次演出的却只有这一部《不如归》?这说明这部作品在东亚文学史、戏剧史中自有不可忽视之意义,值得关注。
对于韩中两国文学、戏剧接受《不如归》的研究,韩中两国都取得了一定成就,但是仍有不足之处。一是大部分的研究方向都集中在小说的翻译和改编上,而对戏剧上的接受情况还未能给予应有的重视。二是只有韩日、中日之间的比较,尚未出现韩中日三者比较的研究。有鉴于此,本文拟把韩中日三国的《不如归》纳入视界做一比较研究。考虑到韩中两国戏剧的接受对象虽都是《不如归》,但因历史条件不同,韩国和中国的《不如归》自然有些差异。这些差异及其成因是本文要探讨的重点所在。
《不如归》在翻译、改编成韩文和中文时,题目都未改动。所以为了有所区分不致混乱和行文的简洁,本文把日本的《不如归》称为《Hototogisu》*1909年在日本出版的第100印次本上的题目读音是“Hujoki(ふじょき)”。但是从1898年11月在《国民新闻》开始连载以来,这部小说的题目读音一直是“Hototogisu(ほととぎす)”。所以本文也按原来的读音称为《Hototogisu》。,简称《Ho》;中国的为《Burugui》,简称《Bu》;韩国的为《Bulyeogwi》,简称《Bul》,敬请留意。
一 韩中两国《不如归》的接受过程
(一)小说《不如归》的接受
德富芦花的《Ho》是一部内涵丰富的小说,可以视为战争小说,也可以说是爱情小说或家庭小说,所以会有不同的切入点。对于本文的研究来说,我认为着眼于“集团叙事”和“个人叙事”的有机融合,容易显示出韩中两国文学、戏剧的接受情况的异同。德富芦花的原著中有不少涉及“国家”“战争”“家庭”之处;男主人公川岛武男作为一个军人,在很多地方表现出对祖国的热情;他母亲只顾川岛一家,以保全一家为借口把善良的媳妇赶回了娘家,这些都是“集团叙事”的表现。而男女主人公武男和片冈浪子之间的爱情故事和悲剧则构成了这部小说的“个人叙事”,小说的“个人叙事”和“集团叙事”之间产生很多矛盾冲突,终于酿成悲剧。19世纪末的日本,一方面追求现代性,力求富国强兵,一方面还保留着封建时代的家庭观、男女观。现代性观念和封建性观念之间,发生激烈的矛盾冲突在所难免。小说《Ho》中,这一矛盾冲突在男女主人公身上凸现出来。武男身为爱国心和尚武精神十分强烈的军人,不能不离开爱妻奔赴战场。他们虽然不是通过自由恋爱结婚的,但其中丈夫对待妻子的态度、夫妻关系中妻子的地位,都与封建时代的氛围不相融洽,而呈现出比较接近现代化(西化)的面貌。
中国第一个翻译这部小说的是林纾。他于1908年依据英文本翻译的时候,最关注的是战争,特别是甲午海战。他在《序》中肯定了小说的“家庭之劝惩”,同时也还不忘说明:“且其中尚夹叙甲午战事甚详。余译既,若不胜有冤抑之情。必欲附此一伸,而质之海内君子者。威海水师之熸,朝野之议,咸咎将帅之不用命,遂致于此。……”[1](P.1)由此可见,林纾不是没发现这部小说的“个人叙事”,而是有意识地重视和强调其“集团叙事”的。林纾翻译的《不如归》中,有些地方可以看到翻译者直抒己见,例如,下卷第18章涉及到清日战争(甲午海战),其中有以“林纾曰”开头的很长一段话,表达的就是他自己对战事的见解。一个翻译者在作品中直接跳出来长篇大论,是相当怪异的,这只能说明他对这一战争实在是耿耿于怀,以至于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韩国有一个翻译本和两个改编本。鲜于日改编的《杜鹃声》[2],赵重桓翻译的《Bul》[3],金宇镇改编的《榴花雨》[4],都在1912年先后出版。据以往的研究[5],这三个翻译、改编本都是在日本殖民统治的影响下出版的,并非完全出于韩国文学的自愿。其中赵重桓的翻译比较忠于原作,不但没做任何改动,而且林纾那样的评论也没有,看不见翻译者的介入。作品中的人物都是日本人,武男热爱祖国(日本),对此当时的韩国人是很不舒服的。鲜于日和金宇镇则不一样,他们改编的小说中的人物、地点等都是韩国的,故事也有所改变,所以他们有可能避开那些令人不快的情节。可是当时韩国已沦为日本的殖民地,作品里的男主人公爱国,其祖国只能是日本,这当然是很多韩国人所不愿看到的。所以他们改编的时候,就把重点放在“个人叙事”上了。例如,鲜于日提出了原作中没有的“父子各居论”(上卷第25回),主张家庭制度上的现代性改革。金宇镇把《榴花雨》的女主人公金雪贞写成一个留学日本的女性精英,让她摆脱“集团叙事”的压迫,取得“个人叙事”的胜利。原作《Ho》的浪子虽是女子学校毕业的,但没有反抗封建式的家庭制度,被婆婆赶回娘家,悲痛而死。《榴花雨》则不同,女主人公金雪贞生存下来,终于和丈夫团圆。韩中两国一开始接受《Ho》的时候就有上述的分歧,中国重视“集团叙事”,韩国则注重“个人叙事”,即使涉及集团问题,相对于国家、战争等重大叙事,规模较小的家庭制度获得了更大的关注。
在中国,1908年林纾的《Bu》之后是1933年林雪清和1937年殷雄翻译的《Bu》,时间上相距二十多年之久,不能看作是同一时代的产物。在韩国,1912年三个翻译、改编本出版以后,就再也没有新作问世。当然,这并不意味着1908年、1912年以后的韩中两国对《Ho》不再关心,只是以后的接受主要在戏剧方面进行而已。
(二)韩中戏剧对《Ho》的接受
日本新派剧高潮期中,有很多小说被改编成戏剧,《Ho》是其中的代表作。新派剧《Ho》很受大众欢迎,在从报刊连载小说改编而来的剧目中演出次数最多。值得注意的是,当时日本有好几种《Ho》的新派剧剧本,所以韩中戏剧《Bul》和《Bu》的原本是原作小说还是改编的剧本,如果是剧本的话,又是哪一种剧本,这是需要审慎考究的问题。
在韩国最早演出《Ho》的不是韩国的戏剧团体,而是1908年至1910年间奔波于首尔、仁川、釜山等地的日本人专用剧场的日本新派剧剧团。因为这些演出是用日语表演给日本人观众看的,对韩国戏剧接受《Ho》并没有什么影响。在韩国,最初用韩语和韩国人演员演出新派剧《Bul》的剧团是文秀星。翻译过小说《Ho》的赵重桓也是这个文秀星的成员。赵重桓翻译的《Bul》出版于1912年8月,文秀星的第一次演出是同年3月29日。虽然从时间上看起来后者问世更早一些,但在小说出版之前,会有长时间的翻译过程,而且其剧情也跟他的翻译小说一样忠于原作,由此不难推测,赵重桓的翻译工作可能影响到文秀星的演出。韩国新派剧《Bul》初次上演以后,同年5月10日文秀星第二次演出,同年11月3日青年派(唯一团)演出,其后仍不断得以上演,如民立剧团(1925年)、聚星座(1927年)、土月会(1929年)、朝鲜演剧社(1930年)、太阳剧场(1934年)等等,成为非常受欢迎的剧目之一。
韩国新派剧《Bul》每次演出的剧情都有变化。文秀星的初次演出是比较接近小说原作的,剧中的人名、地名都和小说原作一样。第二次演出的剧情跟第一次差不多,但是把剧中的人名和地名改成了韩国的。青年派的演出不是根据赵重桓的翻译小说,而是金宇镇的改编小说《榴花雨》。用日本小说的翻译本或者改编本当作新派剧演出的底本,是韩国新派剧比较普遍的现象。例如,日本小说《金色夜叉》在韩国先改编为小说《长恨梦》,其后改编为新派剧《李守一与沈顺爱》。
最初演出中国文明戏《Bu》的是1913年8月的新剧同志会,其剧本是马绛士改编的。该剧本从1914年11月到翌年2月在《大共和画报》上连载,以后又收录在周剑云编的《鞠部丛刊》下篇。《Bu》也是文明戏时期很有人气的剧目,春柳剧场演出了22场以上,还有文艺剧社、笑舞台等的演出,成为介绍到中国的日本新派剧剧目中演出次数最多的剧目。[6](PP.142-143) 对于马绛士改编《Bu》的原本问题,看法不一,有不少文章主张马绛士的原本是德富芦花的原作小说,而据最近的研究,其原本应该是柳川春叶的日本新派剧剧本。[7-8]在日本,新派剧《Ho》刚搬上舞台的时候,比较忠实于原作,连原作小说里的战斗场面都保留着,但后来随着新派剧的大众化、通俗化,剧情中的“集团叙事”越来越少,战斗场面也逐渐删掉了,演变成以男女主人公的爱情故事等“个人叙事”为主的家庭戏了。柳川春叶的剧本是1908年问世的,马绛士的剧本《Bu》中也没有战斗场面,而且剧情集中描写男女主角的爱情悲剧,虽不能断言马绛士改编的时候全无改动,但可以说主要的剧情和柳川春叶的剧本无甚差别。
马绛士改编柳川春叶的剧本时,把所有的人名、地点和生活习惯等都改成了中国的,这一做法跟韩国的小说改编方法很相似,只是其赖以改编的原本不同。韩国新派剧的文秀星、青年派等都依据翻译、改编成韩文的小说编成剧本,而中国文明戏剧本《Bu》是根据日本新派剧剧本改编的。由此推想,文秀星演出的《Bul》,应该说是受到了原作小说的影响,所以为了集中地表现其“个人叙事”而有意识地弱化了原作中的“集团叙事”。青年派选择那已经删除了“集团叙事”的《榴花雨》,欲摆脱原作小说的影响,是很自然的趋势。而马绛士改编的《Bu》,不但其原本已经不是原作小说,而且五六年前林纾翻译的小说对戏剧的影响不会很大,因此可以说柳川春叶的剧本《Ho》在中国文明戏中获得了原作的地位,中国文明戏《Bu》也不必像韩国新派剧那样为了“集团叙事”的问题而煞费苦心了。
二 韩国新派剧《Bul》与中国文明戏《Bu》的比较
(一)剧情上的比较
韩国新派剧和中国文明戏在两国的戏剧发展史上的地位、艺术形态等有很多相似之处,但由于两国的戏剧传统、日本新派剧的影响程度、剧场的形态等方面有所不同,而且韩国的《Bul》和中国的《Bu》,所依据的原本也不同,所以其剧情自然会有相异之点。
春柳剧场《Bu》的演出拥有完整的剧本,这一剧本时至今日仍能看到。而韩国新派剧《Bul》的剧本现在看不到,是失传了还是本来就无剧本的话术剧(文明戏中的“幕表制”),都无从得知,再加上每次演出都有变化,所以只能依靠当时的演出广告、剧评等资料来推测剧情。有关韩国新派剧《Bul》的演出记载中,内容最详细的是文秀星的第二次演出(1912年5月)。下面表1列出的是文秀星第二次演出的《Bul》、马绛士改编的《Bu》和日本柳川春叶改编的《Ho》的幕别剧情简介。
表1 三个《不如归》之剧情比较
如表1所示,《Bul》和《Bu》都有十幕,但每幕的剧情不完全一样。马绛士的《Bu》每幕的剧情跟柳川春叶本基本上是一致的,只是把柳川春叶本的共八幕十场的布局改成十幕,把地点改成北京和天津附近的葛沽,把人名换成中国的人名,如此而已。剧中的时间比较模糊,如第一幕标明“三月上旬”、第三幕“深秋”,这和柳川春叶本的“五月中旬”(序幕)、“中秋十五夜”(第三幕)差不多,无从看出故事发生于何年。第八幕的对话中,赵金城说“我心上很想到军舰上去,与俄罗斯的北海舰队再决一死战。” 但1912年以前的几年中,中国海军没跟俄罗斯海军进行过舰队之间的战斗,所以剧中的时间只能看作是一个想象中的时间。
文秀星的第二次演出《Bul》,跟柳川春叶本和马绛士本大不相同。柳川春叶本第二幕中武男母子之间关于武男和浪子离婚问题的对话,在文秀星的演出中是一独立的第二幕。柳川春叶本的第三幕和第六幕第一场因场面精彩而在日本很受欢迎,但文秀星的演出把第三幕分成第三和第五幕,删掉了第六幕第一场。文秀星第八幕的投身自尽的场面,在柳川春叶本和马绛士本中均没有,只见于德富芦花的小说原作。柳川春叶的新派剧剧本已经将小说原作家庭化了,而文秀星的第二次演出比柳川春叶本又进一步,更热衷于表现男女主人公的爱情、离婚和死亡的悲剧。这可以说是文秀星的新派剧《Bul》的特征。
表2 三个《不如归》中的人物名比较
人物名字上的变化也值得注意。文秀星第一次演出的时候,对人物的名字并未在意,直接把日语的汉字用韩语读出了之,例如,千千岩安彦(Jijiwa Yasuhiko)为“Cheon-cheon-am-an-eon”等等*《每日申报》1912年3月31日。。但这样处理观众总感到陌生,于是第二次演出时就改成了表中的方式,在本来的名字中改一两个字,按韩国的汉字读音发音,听起来很像韩国人的名字。马绛士不一样,他干脆给人物起了中国人的名字。这个差异显示出《Ho》在韩中两国当地化的程度不同。文秀星演出《Bul》,无论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总让观众知道这是日本戏,而马绛士和春柳剧场的接受则积极主动得多,致力于让这出戏成为中国戏剧的一部分。
(三)不同的心理感受
现代性文学、艺术开始不久的20世纪初,外国文学的翻译、改编是汲取外国文化并进行启蒙运动的主要途径之一。就文学方面而言,只要书一出版,其翻译、改编者的地位自然是启蒙的先驱者,而读者则是被启蒙者。而戏剧方面的情况就不一样了。当时的戏剧虽挂着“社会教育”的旗号,但是能动地选择戏剧的是观众,没有观众剧团就没法生存,更谈不上启蒙了,所以票房成为至关重要的问题。日本新派剧进入20世纪以后,失去了早期的政治性、启蒙性,变成了娱乐性通俗戏剧,日本新派剧《Ho》正出现于此时。如果说韩国新派剧和中国文明戏的先驱者林圣九和任天知主要借鉴的是川上音二郎等人的比较初期的日本新派剧,那么文秀星和春柳剧场主要汲取的就是兴盛期的日本新派剧。照此来看,韩国和中国的观众选择《Bul》和《Bu》的时候,注重的肯定不是启蒙性,而是娱乐性。问题是,韩国和中国的观众从这出戏中感觉到的娱乐性是什么呢?换句话说,这出戏凭何能量得以通过韩国和中国的海关而长驱直入呢?
女主人公遭际的曲折和不幸在韩中日新派剧(文明戏)中是很普遍的题材,其中最沉迷于此的就是韩国。韩国新派剧的很多剧目都声泪俱下地诉说着女主人公悲苦的命运。悲剧自不待言,即使故事以皆大欢喜的团圆而收场,女主人公也总要悲惨地历经种种磨难才能苦尽甘来。[9](P.18)发表于1912年的对《Bul》的剧评称它:“可流同情的泪水”*《每日申报》1912年3月31日。。当时韩国其他新派剧招揽观众的广告上也说:“眼泪戏剧的大盛况…夫人请来观赏”*《每日申报》1914年1月30日。。由此可以看出,韩国新派剧的主要观众是女性,主要题材是女主人公的苦难。但这并不意味着韩国新派剧具有女性解放、男女平等之类的思想。虽然剧目很多,但是很多女主人公没有个性,也没有对不平等的现实提出过质疑。韩国新派剧尽管有这个缺点,但受到很多女性的欢迎,这是因为当时韩国社会中女性地位太低,大都对自己的命运饱含幽恨,所以当她们目睹剧中女主人公的痛苦,自然易由共鸣而生同情。
春柳剧场演出《Bu》时,跟韩国的情形一样,也有很多女性观众[10](P.170),但其艺术感受有很大差别。中国文学作品中,女主人公往往不能得到爱情的圆满结局,反而为残酷的命运所毁灭,如《汉宫秋》的王昭君、《霸王别姬》的虞美人、《红楼梦》的林黛玉,等等,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11](P.96)不过,当时的中国观众对日本新派剧的冲击力过于强烈的悲剧性结局,总感到不舒服。有的剧目的结局不得不改变一下,例如,春柳剧场的《社会钟》也是从日本作品改编过来的,但是对主人公竟然杀死弟弟、妹妹又自杀的结局,中国观众难以接受,只能把原来的结局改成主人公被捕,其弟弟、妹妹离开故乡。但是中国观众对《Bu》的女主人公帼英(浪子)的死亡,却能接受,因为《Bu》和《孔雀东南飞》很相似,中国文学上历来就有爱情悲剧中女主人公毁灭的故事原型,所以中国文明戏《Bu》比较自由地集中于男女主人公之间的“情”及其悲剧结局。另外,中国文明戏时期最流行的家庭戏故事中,以女主人公的悲惨命运为题材的剧目没有韩国新派剧那么多,一般不是《恶家庭》式的劝善惩恶故事,就是革命、启蒙等题材的作品。
无论是哪国的《不如归》,浪子(帼英)临死的时候都说过:以后如果有第二次人生,也不愿再做女人。这句话对韩国观众来说,是生为苦命的女人的满腹幽恨;而对中国观众来说,是对没能得到爱情的圆满结局而孤独病死的处境的悲叹。
结 论
据统计,1912年前后韩国新派剧剧目中,能确认其题目和剧情的剧目,大概共有100多篇,其中20-25篇来自翻译、改编日本新派剧和小说[12](PP.87-98)。从1907年至1917年的10年间,被搬上中国话剧舞台的日本戏剧剧目,也是20到30部左右。[13](P.75)但在两国都受到欢迎的剧目只有这出《不如归》。
两国的接受途径上有差别,韩国根据翻译、改编的小说再改编成剧本,中国则根据日本新派剧的剧本直接翻译成中文剧本。所以韩国新派剧《Bul》、中国文明戏《Bu》和日本柳川春叶改编的新派剧《Ho》之间有很多不一致的地方。当时的韩国沦为日本的殖民地,无论是小说还是剧本的改编,都很少涉及到“集团叙事”,而集中描写“个人叙事”为中心的故事。但中国文明戏《Bu》所依据的原本已经较多地脱离了原作小说的“集团叙事”,不用顾忌个人和集团叙事之间的矛盾,所以致力于把这出戏改造成中国的故事。观众的感受内涵上也有差别。韩国女性观众对女主人公的悲惨命运和幽恨饱含着同情而流泪,中国观众更关注于爱情故事的悲剧结局。
[1]林纾.不如归序[G]//说部丛书:第2集第23篇.上海:商务印书馆,1914.
[2]鲜于日.杜鹃声[M].韩国:京城普及书馆,1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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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黄爱华.论近代日本戏剧对我国早期话剧创作的影响[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1995,(4).
(责任编辑:沈松华)
AComparativeStudyontheTheatricalAcceptationofHototogisubetweenKoreaandChina
KIM Jong-jin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Business, Youngdong University, Yeongdong 370701, Korea)
Dokutomi Roka’sHototogisu(不如归) is one of the representative novels in modern Japanese literature. At the same time, it has greatly influenced the formation of modern literature both in Korea and China. The introduction ofHototogisuinto Korea and China began from the translation and adaptation of the novel. However, the detailed introduction path of the play was clearly different. The play ofHototogisu, both in Korea and China, meant the transition from the early modern play to popular play dealing with family-related materials. Chinese audiences understood that the play's tragedy was originated from love between a man and a woman. On the other hand, Korean audiences appreciated the play focusing on the “deep resentment” of a Korean woman.
Hototogisu; new drama, civilized drama; love; resentment of a Korean woman
2010-02-07
本研究受韩国政府拨款的韩国研究基金会资助(MOEHRD,基础研究促进基金) (KRF-2007-332-A00185)。
金钟珍(1968-),男,生于韩国首尔,韩国永同大学中国语中国通商学科助教授,文学博士,主要从事中国近现代戏剧研究。
I106.3
A
1674-2338(2010)02-004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