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仿者》:难觅的身份认同
2010-11-18杨学娟
杨学娟
内容摘要:《模仿者》是唯·苏·奈保尔的一部政治性小说,该小说包含文化研究的许多重要主题如:跨文化,身份认同等。本文从斯图亚特·霍尔的身份认同理论分析小说主人公辛格找寻w身份认同失败的原因。导致辛格身份认同失败既有外因也有内因。而对于这样
一.引言
唯·苏·奈保尔(1932--)是印度裔英籍作家,其代表作有《米谷埃尔街》(1959),《世间之路》(1994) 等。而他的早期作品《模仿者》(1967)是一部拥有多元文化主题的小说。在《模仿者》(1967)中,奈保尔描述了以特立尼达为原型的后殖民国家伊撒贝拉岛从英国殖民地转向独立国家所遭遇的困境 :历史残缺,文化错位,身份模糊以及社会混乱无序。本文用斯图亚特·霍尔的身份认同理论中的文化表征,身份认同,反表征,差异文化身份分析辛格身份认同失败的原因。国内有关《模仿者》(1967)的研究并不多,该类研究所涉及的内容可分为三大类:主人公文化身份,作者身份以及主题研究。国外关于辛格文化身份的研究也为数不多。国内外的研究大多数是从后殖民理论进行分析,可以说很少有从文化视角来对该文本进行阐释。因此,鉴于这样的情形,本文用霍尔的身份认同理论分析辛格身份认同失败的原因,由此给予读者看待该文本的另一种新思维与独特视角。
二.身份认同失败的辛格
1.英国文化表征
霍尔在《表征:文化表征和意指实践》以下简称《表征》中这样阐释表征:表征是通过语言产生意义。它有两个相关的意义,其一是表征某种事物即描述或模拟它,通过描绘或想象而在头脑中想起它;其二是指象征,代表,做什么的标本或替代。[1]而霍尔为什么要对意义进行阐释,探究呢?在《表征》中他思考表征与文化之间有何关系时,他认为这个问题的本质是意义对表征和文化的重要性。而人们正是通过表征这一活动来彰显事物背后所蕴含的深层次意义。在奈保尔的《模仿者》(1967)中,英国殖民者正是通过英语,这一语言工具对伊撒贝拉岛居民进行身体以及思想上的殖民统治。英语描述着殖民地与被殖民地的事物。这样一个看似弱小的语言工具在漫漫时间历程中对被殖民地人民的思想起着不可小觑的作用。而英国殖民者的根本目的之所在:通过英语这一表征媒介,灌输给殖民地人们这样的理念:英国殖民者的文化是优越的,白种人是高贵的,其他人种都是低劣落后的。因此英国殖民者不得不借用英语这一表征媒介来表达他们“优越,高尚”的英国文化。当辛格回忆起自己的学习生涯时,他回忆起老师通过放影片的形式对英王的加冕礼进行介绍。在老师的语言描述中,原本普普通通的王冠便不再简单。王冠不再是一个简单的实物,它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王权,而王冠的重量则代表神圣不可侵犯的王权。霍尔这样说过:“事物并没有意义,是我们构成了意义,使用的是各种表征系统,即各种概念和符号。”[2]王冠本无意义,仅仅是一个实物,然而正是英国殖民教育者赋予了它王权的意义,他们将王冠符号化,因此在这样的殖民教育中,当辛格见到王冠时,他脑中出现的不仅是王冠的替代物,更多的是他对王权的切身体会。 也正是在英语这一表征媒介下,英国文化的“高尚,优越性”表露无疑。
2.找寻英国文化身份的辛格
作为表征英国文化优越性的殖民教育,它无疑为辛格在找寻自我身份认同的道路上铺设了许多障碍。霍尔认为表征不仅是对现实世界的再现,还是一种模仿。作为一种强势的主流文化,英国的殖民教育灌输给了被殖民地人民许多忽视自我,种族的模仿意识。奈保尔的《模仿者》(1967)其书名就已显示出这种强烈的模仿行为,因此有必要分析辛格的模仿活动。可以说模仿伴随辛格一生的成长过程。当辛格长大后,他越来越向往去英国,希望在英国找到他的文化身份。在伦敦,他遇到了他的第一个模仿对象:房东夏洛克。辛格这样说到:“除了尊敬他,我别无他物……他有揉搓耳垂和歪着脑袋听别人说话的习惯,这个姿势对我是如此的有吸引力,我模仿他”。[3]辛格因地域与自己的本土文化分离,面对西方文化,社会以及他人时,他莫名地对这些事物产生崇拜感。辛格认为夏洛克的言行,穿着都符合西方上层社会的主流文化,所以他崇拜他,甚至对他拥有情人也觉得是令人尊敬而不应受到他人谴责。从夏洛克违背道德伦理这一点,可以说夏洛克是一个伪绅士,他的性格中没有哪一点是值得人们尊敬。然而辛格却不这样认为,当处于错置的伦敦环境中,在没有他人的正确指导下,辛格只会一味地,盲目地模仿崇拜西方人。对于辛格来说,他要找寻到自己的英国文化身份无疑是困难的。霍尔是这样定义身份认同的:“用共识语言讲,身份认同建立在共同的起源或共享的特点的认知基础之上,这些起源和特点是与另一个人或团体,或和一个理念和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的自然的圈子共同具有或共享的。”[4]因此对于辛格来说,他的身份认同与英国人的身份认同没有相似性,辛格与英国人有着不同的血液,种族,两者不可能有共同的起源。在认知思想方面也存在极大差异。一方是作为强势文化,另一方以辛格为代表的是弱势文化,首先在地位上两者就是不平等的关系:压迫与被压迫。文化的碰撞,地位的不平等必定使认知大相径庭,辛格自然而然地不能与这个自然圈中的英国人形成共同的认知与理念。辛格的模仿可以说是他在找寻英国文化身份的第一次尝试。辛格正是基于这样一种混杂的文化背景,他对自我身份认同的一致与统一的追求与追问才会如此强烈。当辛格试图通过模仿找到自我单一身份认同失败时,他便将自己这样一种不满的情绪投射到幻想和他人关系的建构中。霍尔说过:“在悲恸和精神忧郁症里,不是绑定某物于一个已存在的物体,而是把其绑定于一个已被遗弃的物体选择。首先是按‘另一个来塑造弥补了最初自恋的性欲愉悦的缺失。它基于幻觉,投射和理想化。”[4]辛格在找寻自我身份认同时,他首先是按‘另一个来塑造即英国文化身份来塑造自我身份,这一行为填补了他内心的身份缺失感,带给他短暂的心里愉悦。然而模仿的失败意味着他找寻英国文化身份是不可能实现。辛格于是将这一不满,愤恨的情绪投射到了想象中。他试图通过想象来缓解自己愤懑的情绪。他开始想象并为自己创造了一个光荣的历史。他着迷于自己的雅利安身份,他将自己视为亚洲平原上雅利安骑军的领袖。而他这一举动正是模仿着白人主人与奴隶的关系模式。霍尔曾指出过:“身份从来不是单一的,而是建构在许多不同的且往往是交叉的,相反的论述,实践及地位上的多元组合。它们从属于一个激进的历史化过程,并持续不断地处于改变与转化的过程当中,并且像所有重要的实践一样,身份认同是‘运动的,‘延异的。”[4]因此辛格要找到单一的英国文化身份认同是徒劳的。拉普朗什和彭大历斯也曾指出:“视作整体的身份认同绝非一个有机统一的体系。与超自我的中介共存的需求是变化纷繁的,有矛盾冲突,又无序混乱的一样,理想的自我是身份认同和并不一定和谐的文化理想组成的。”[4]endprint
3.辛格的身份认同困境
辛格在伦敦找寻单一自我身份认同的过程并非顺风顺水,可以说辛格找寻的“身份认同从一开始就是充满歧义的”。[5]当他在英国找寻的单一身份认同再次失败而不能实现时,辛格试图将自己的目光放回岛国的文化中以寻求自己的文化之根,然而他改名字一事却充分有力地证明了他寻求的身份认同不可能是单一的,这个抽象虚拟的身份认同是个矛盾体。当辛格在伊撒贝拉岛上小学时,他曾把自己原先具有印度色彩的名字拉吉特·克力帕辛格改为英国化的拉尔夫·辛格。虽只是名称的改变,但反应出的是他对自己源文化的一种排斥,厌恶之情。名字同样也是人身份认同的一部分,辛格不愿把这样一个具有印度色彩的标签贴在自己身上,不难看出他对自己根文化的反感程度之深。辛格的这种行为可以用托里·莫里森在《最蓝的眼睛》(1970)里所提出的:种族自我厌恶性来进行概括。然而当辛格既排斥自己源文化,又不被宗主国所接受时,他不可避免地进入到了身份两难的困境。霍尔在阐释身份的未完成性时这样说到: “我们先不要把身份看成已经完成的,然后由新的文化实践加以再现的事实,而应该把身份视作一种‘生产,它永不完结,永远处于过程之中,而且总是在内部而非在外部构成的再现。”而对于辛格来说,他并没有身份未完成性这样的概念,在他的思想中,他迫切想找到自己单一的身份认同,他至始至终都认为自我身份认同是单一的,固定的,而非持续,生产性的。最后,身份两难的境地使他产生严重的身份危机感。再次霍尔提醒我们:“事实上身份是关于使用变化过程中的而不是存在过程中的历史,语言和文化资源问题:与其说是‘我们是谁,或‘我们来自何方,不如说我们可能会成为什么,我们一直以来怎样表现以及我们有可能在怎样表现自己上施加了怎样的压力。”[5]
4.差异文化身份
霍尔的反表征理论是针对特定族群在特定的西方文化背景下提出的。“惟有进行某种‘反表征,才能有效地彰显其作为‘他者或‘族裔散居族群或‘边缘族群的文化诉求,实现这些族群在文化认同上的主体性。这种‘反表征的理论实际上就是对主流或支配性文化表征系统进行有效地揭示,抵抗或颠覆,用更贴近自身的再现表明或证实自己的文化身份,阐释自身的美学价值。”[6]在《模仿者》(1967)中,辛格反表征的行为就是写作。他试图用写作找到自己的文化身份。此外,辛格的写作中出现了一些不可翻译的文字,它们虽然微不足道,但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辛格曾说过:“语言很重要”[7],在回忆录中,他故意使用一些不可翻译的文字以显示伊撒贝拉岛文化的多样性,而这些更近一步显示的是加勒比文化与英国文化的差异。文中辛格说到婚姻时用“Quantum mutates ab illo”[7],课堂上老师使用拉丁文:“Ab urbe condita”和“caeruleus”[7],这些不可翻译的文字并不是要增加阅读的困难,而要显示的是一种被西方主流文化所忽视的自我话语权,他用写作反表征着西方文化,突显自我差异性。“霍尔最早在《最小的自我》一文中提出差异文化认同,指出认同的关键在于主体与历史和文化叙事遭遇时形成的不稳定结合点,因而自我应以文化叙事为参照来确认认同位置,这就是文化认同的差异——一种文化在场与缺场的较量,所争夺控制的则是文化叙事的话语权。”[6]辛格正是通过这样一种写作叙述方式,摸索着自我身份认同。他试图通过写作发出自己突显差异的声音。霍尔曾这样说过:“身份是通过差异与区别而不是从外部建构的”[8],除了许多共同点外,还有一些深刻和重要的差异点,它们构成了‘真正的现在的我们。”[9]辛格正是通过能突显自己差异性的写作试图找到自己单一的身份认同。但是这些差异性的声音过于弱小,辛格的这一尝试仍然以失败告终。
三.结论
辛格在找寻自我单一身份认同的过程中历经许多挫折与痛苦,但最终他的尝试还是失败了。而他之所以失败既有外因,更有内因的影响。作为表征英国主流文化的殖民教育灌输给了辛格太多的外来思想与意识,慢慢地他忽视了自己的源文化,源意识,而盲目地对英国文化身份的向往使他离自己的文化之根越来越远。另外加之辛格对自己所居住岛国文化的厌恶,更使他处于身份认同两难的境地。可以这样说,辛格找寻自我身份认同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是他对身份认同认识的单一性造成的。在辛格的思想中,他总认为他所找寻的身份认同是一种确定的,不变的抽象事物。对于身份认同的流变性,未完成性他是不可能理解的。因此鉴于像辛格这样一类处于身份认同困境的人们来说,要想找到他们稳定与持续性的生活方式,他们在思想上必须有一种身份认同的转向:即将思考“我们是谁”转向为思考“我们会成为谁”,充分认识到身份认同的不确定性与流变性。并且像辛格这样的人还应树立霍尔所提出的差异文化身份观,立足于自己具有差异性的文化,认清自己,并努力揭示西方主流文化对非西方文化的歧视与偏见。 从霍尔的身份认同理论分析辛格身份认同失败的原因使我们更近一步审视辛格的身份认同之旅,挖掘更多深层次原因。希望本文能在为其他读者提供一种新的思维方式与视角方面有所帮助。
参考文献
[1]Hall.Stuart.etc.Representation: Cultural Representation and Signifying Practice.[M].America:Sage Publication Ltd.1997.P16.Print.
[2]邹威华,伏珊.斯图亚特·霍尔与“文化表征”理论[J].山西:理论探索. 2013.(4):42-45.
[3]Naipaul,V.S.The Mimic Men.London:Penguin Books Limited,1967.P2.
[4]霍尔,斯图亚特,保罗·杜盖伊.文化身份问题研究[M].庞璃译.河南:河南大学出版社,2010.P3.
[5]斯图亚特·霍尔.文化身份与族裔散居[M].陈永国译.北京:中国社会科技出版社.2000.P215.
[6]邹威华.后殖民语境中的文化表征[J].当代外国文学.2007.(3):P42.
[7].Naipaul,V.S.The Mimic Men. London:Penguin Books Limited,1967.P27.
[8]霍尔,斯图亚特,保罗·杜盖伊.文化身份问题研究[M].庞璃译.河南:河南大学出版社,2010.P5.
[9]陈晔.连续与断裂之间的协商[J].牡丹江大学学报.2010.(12):P65.
(作者单位:云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