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参加了奇袭“白虎团”的战斗

□陈金洪口述 黄剑宝整理

6月9日上午，作者去江阴市华士镇华西六村采访了曾参加奇袭“白虎团”的江阴勇士、84岁的老人陈金洪。

老人说：我刚参加中国人民志愿军时，是68军203师607团一营机炮连的一名炮手，后来由于在参加烽火山战役中，舍命救了我们607团的侦察参谋张来壁，由机炮连调到了团部侦察排任三班班长，我们排长就是侦察英雄杨育才。

1953年5月份，南朝鲜总统李承晚非常不老实，他叫嚷着要“独干”、“北进”，倚仗着全副美式装备的“白虎团”，进攻志愿军的阵地，破坏停战谈判。7月份，我们203师师长杨栋梁要607团团长和政委挑选出一班人化装成南朝鲜军，用穿插式的办法歼灭白虎团。我长得人高马大，还有一副天生像美国人的脸，团参谋张来壁首先就选中了我。总共选了26个人，其中有两位朝鲜人金大林和金恩林给我们做向导和翻译。我们分成两个组，每组13个人，第一组由侦察排长杨育才任组长。他长得个子高大，高鼻子，化了装，戴上钢盔，配上雨衣，穿着美军服装，化装成美国顾问，金大林做他的翻译。其他人都穿着南朝鲜军的服装，冒充白虎团团部的搜索队，假装掩护这个美国顾问回去开会。其实他们是作为尖刀班，直插白虎团团部，任务是摧毁白虎团。我在第二组，由张参谋任组长，我化装成美国伤兵，在脸上涂上红药水，还用纱布包扎了头部，其他战士分别化装成南朝鲜的伤兵，吊胳膊的、撑拐棍的都有。我们组由金恩林做翻译，任务是掩护第一组，确保第一组能够直插白虎团团部。

我们在做准备的同时，还专门进行了训练，大约用了十来天的时间。在行动之前，兄弟团（大概是609团）已经到敌人前沿去潜伏，并抓到了五个白虎团搜索队的俘虏，同时还摸到了口令，这五个俘虏把整个白虎团的防御部署讲得一清二楚。兄弟部队也已提前潜伏到白虎团的前沿，单等我们穿插小分队的攻击信号了。

1953年7月13日晚上9点13分，我们向白虎团逼进。杨育才带领的尖刀班在前，我们紧跟在后，但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先是经过雷区，这一关困难相当大，那地雷叫“牵线雷”，碰响一颗，颗颗开花，每前进一步，我们都要试探是否有雷，100多米宽的雷区，用了一个多小时才通过。然后是铁丝网，这要好过点，我们都是经过训练的，好多老兵都是侦察兵出身，所以很快就通过了。然后是敌岗哨，记得第一道岗哨发现我们时，敌人就大声问：“口令！”金大林马上回答：“古罗木。”敌人答：“欧巴。”待等我们靠近时，几个战士二话不说，就“咔嚓、咔嚓”地解决掉了敌人。但到第二道岗哨时，狡滑的敌人突然换了口令，当敌人问我们口令时，金大林就马上回答：“我们是师部搜索队，护送美国顾问回去开会，研究作战问题。”狡滑的敌人用怀疑的目光注视着我们，不让我们进也不让我们退，一边命令我们原地待命，一边向岗亭的电话机走去。这时杨育才排长立即盛气凌人地走到敌人面前，抖抖衣披，一边抽出右手给敌人脸上“啪啪”两耳光，一边用眼神向战士们示意，大声说：“他妈的，抓起来！”说时迟那时快，12名战士立即将敌人团团围住，一边用白毛巾堵住敌人的嘴，卡住敌人的脖子，一边将敌人的双手反绑在背后，干净利索地解决掉了。这杨育才排长确实了得，我知道他是甘肃人，苦出身，身经百战，胆大心细，在朝鲜战场上曾经带着侦察员摸到敌人的山头上抓过美国俘虏。

说到这里，我还要对你讲一个小插曲。那是“四清”期间，我被县里调到“四清”工作队搞“四清”工作，有天晚上集中看电影《奇袭白虎团》。我一看，这不是我曾经参加过的战斗吗？怎么电影里还有翻跟头、豁虎跳的呀？我没有文化，不知道这是艺术加工，于是就大声喊：“这是假的，这是假的！”刚巧我后面坐了一位苏州地区的大干部，叫什么名字我忘了，他很严肃地站起来，拍拍我的肩膀问我：“你说什么？这是假的？你知不知道这是很有名气的英雄人物？也是很有名气的一场战斗？你要好好地做检查！”这时，我的犟脾气就上来了，拍着胸脯大声说：“老子亲自参加了这场战斗，不信你可以去调查！”那时，我从来没有对人家讲过我的战场经历，他们当然不相信，就立即派县公安局的人去调查。那时杨育才已是68军203师的副师长，调查的人到了部队，见到了杨育才，一问，果然如此。那时杨师长还专门关照：你们地方政府对陈金洪同志一定要多关心照顾。后来还专门打电话到我们江阴民政局，再次提出地方政府要多关心和照顾我，因为我的大腿和腰部负过伤。后来我凡是因伤看病的钱都是县里报销的。

下面继续给你讲下去。过了第二道岗哨，在离康平桥还有约两里路程的时候，敌人的增援部队上来了，是南朝鲜军首都师机械化装甲团的车队，轰隆隆地一溜开过来。情况突变，怎么办？足智多谋的杨育才排长命令我们埋伏在公路两边别动，等待敌人的装甲车开过去了六辆，杨排长命令我们用日本造的王八雷突然向敌人的装甲车扔去。顿时爆炸声四起，惊惶失措的敌人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死的死，伤的伤，逃命的逃命。这样，敌人的车队进不得，退不得，被死死地堵住在公路上。乘敌人大乱之际，杨排长带领我们冲过公路，直奔白虎团方向，这里的敌人留给了早已潜伏下来的兄弟团解决。后来听说这些装甲车队被兄弟团分割包围，大部分被消灭。

我们一路飞奔，在离白虎团还有约两里路的地方，我们突然发现敌人的警卫排正在集合准备逃命，我们26个战士一路冲过去，像打活靶子似的将40多个敌人全部消灭。这时离白虎团司令部仅有200米的距离，我看见杨育才排长像箭一样冲到司令部大门口，一手紧握两只王八雷，一脚踢开大门，将两只王八雷猛地扔了进去，“轰！”一股浓烟冲出门窗，里面的敌人鬼哭狼嚎。我们紧跟在后，一股劲冲进去，只见敌人投降的投降，毙命的毙命，还有的钻到台子底下发抖。我们活捉了白虎团的副团长，俘虏了几百名美军和南朝鲜军，将白虎团的团旗踩在了脚底下。其实，从出发到消灭白虎团，前后只用了三个小时，我们26个人没有一个人伤亡。

奇袭白虎团的胜利，使敌人老老实实地回到了谈判桌前，14天后签订了停战协议。

1953年7月27日，也就是敌人签订停战协议的那天，部队为我们召开了庆功大会。我所带的班获得“一等功臣班”的称号，我个人荣立二等功，可惜那些荣誉奖章和证书现在均已丢失。正在我因立功授奖而无比兴奋的时候，家里突然来消息，母亲病危，要我速速回家。这一消息被彭德怀司令员知道后，当即批准我回国探亲。我清楚地记得当时彭大将军和我在同桌用餐，他拍着我的肩膀说：“陈金洪，这次回国探亲的，110万干部战士中就你一个，回去后要好好为母亲治疗，速去速回啊！”当时我感激万分。我现在还深深地记得彭大将军中等魁梧的身材，黑红的脸颊和庄重亲切的话语。不幸的是当我赶回老家，母亲已去世三天。我料理完母亲的后事，就立即赶回了朝鲜，直到1954年6月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