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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汉奇在70年代的鲁迅研究及其启示

2010-09-15刘泱育

关键词:鲁迅研究报刊鲁迅

刘泱育

(南京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江苏南京210097)

方汉奇在70年代的鲁迅研究及其启示

刘泱育

(南京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江苏南京210097)

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鲁迅不仅仅是杰出的“文学家”,也是杰出的“报刊活动家”。在中国文学史的研究领域内,从“文学家”的角度对鲁迅进行研究的成果早已汗牛充栋,“鲁迅研究”也已成为显学;但在中国新闻史的研究领域中,从“报刊活动家”的角度深入研究鲁迅的学者并不多。论文着力探讨方汉奇先生为什么在70年代研究鲁迅?他是怎样研究鲁迅的?他的“鲁迅研究”带给我们哪些启示?

方汉奇;鲁迅研究;20世纪70年代;中国新闻史;学术环境与学术研究

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鲁迅不仅仅是杰出的“文学家”,也是杰出的“报刊活动家”。在中国文学史的研究领域内,从“文学家”的角度对鲁迅进行研究的成果早已汗牛充栋,“鲁迅研究”也已成为显学;但在中国新闻史的研究领域中,从“报刊活动家”的角度深入研究鲁迅的学者并不多。本文拟探讨方汉奇先生为什么在70年代研究鲁迅?他是怎样研究鲁迅的?他的“鲁迅研究”带给我们哪些启示?

一、方汉奇为什么在70年代研究鲁迅

(一)方汉奇的身世、教育背景与鲁迅研究

方汉奇先生与鲁迅并没有直接的渊源,但间接的渊源却至少可以举出三点。其一,方汉奇的外公林松坚先生,曾是鲁迅在教育部工作时期的同事;其二,方汉奇的母亲林君壁女士,当年(与刘和珍一样)曾是鲁迅的学生;其三,方汉奇所受影响颇深的老师曹聚仁先生,曾写过《鲁迅评传》(《鲁迅评传》是曹聚仁去香港后最重要也是最成功的一部著作[1]),曹聚仁与鲁迅交往颇深。

这种间接的渊源是不是方汉奇在70年代先后写出《鲁迅的报刊活动和他的办报思想》、《鲁迅的报刊编辑活动和他严谨的写作态度》和《鲁迅对某些报刊的批判》等论文,对鲁迅进行研究的原因呢?对此,方汉奇先生的回答是:“是有这些渊源。但鲁迅本身也确实值得研究。”[2]鲁迅本身固然值得研究,但为什么早不研究,偏偏在20世纪70年代才开始研究呢?回答这一问题,离不开审视方汉奇研究鲁迅时所处的时代背景。

(二)方汉奇所处的时代背景与鲁迅研究

1.在“文革”之前的50-60年代,新闻史研究不缺乏研究对象。在此期间,古代报纸、近代报刊与报人都可以研究,方汉奇在1956-1963年,曾发表过40篇左右的新闻史论文,研究的重点以近代报纸和报人为主。[3]

2.“文革”期间,学术禁区陡增。在“文革”时期,李大钊成了“叛徒”,陈独秀“从来就不是一个好的马克思主义者”、瞿秋白成了“历史罪人”,范长江也成了“走资派”,都不能提,其他的“名记者”统属于“三名”、“三高”,也一概提不得。毛泽东说:“鲁迅是圣人,我是贤人。”[4]在这种情况下,方汉奇要么不做任何新闻史研究,要研究只能研究毛泽东或鲁迅这样的“贤人”与“圣人”。对于自己的学术研究,方先生曾经说过:“文化大革命”那十年,则几乎是空白。整个新闻史学界的情况如此,个人的情况也是如此。[5]104

3.“文革”结束后,短期内“文革”影响犹存。方汉奇的“鲁迅研究”,是在粉碎“四人帮”后,1978年回人大任教之前,在北大任教期间写的。[6]当时,“文革”虽然结束,但在“一切按既定方针办”的情况下,仍然以阶级斗争为纲,“文革”的影响仍存,也就是说,在短期内,新闻史人物的研究,仍然只能研究毛泽东和鲁迅。但方汉奇为什么不从事毛泽东的研究,而是研究鲁迅呢?方汉奇先生回答道:“毛泽东研究的人太多了,不宜去凑热闹。写了也肯定会重复。鲁迅虽然写的人也不少。但研究他的办报活动的还没有。不会重复。后来证明这个选择是对的。因为这几篇东西写出后,就似乎没有人再写了。因为再写也就是这些内容,再写不可能不重复。”[6]

(三)方汉奇当时研究鲁迅的动力何在

方先生后来回忆说,这几篇研究鲁迅的文章,是断断续续在一学期内完成的。因为“当时‘运动’多、‘学习’多,不容你专心写东西,只能抽空穿插进行。”[6]

既然“运动”多、“学习”多,那么,完全可以不写这几篇文章,为什么还写?

对此,方先生答道:“应对教学工作之余,总得干点什么,不能让光阴虚度。还有,这个题目也值得一写,可以让大家了解一下鲁迅除了是文化旗手和文学大家之外,也是有影响的报刊活动家。写的时候并无追求名利方面的考虑。因为当时一直在批判名利思想。写完了,打印出来给全系教师参考时,也是无报酬的和不署名的。”[6]

据以上可知:在“文革”结束后,到1978年夏方汉奇开始撰写自己的第一部学术专著《中国近代报刊史》前,他主要的学术成果体现于对鲁迅所进行的研究。

二、方汉奇是怎样研究鲁迅的

研究报刊史上的鲁迅的前提,是梳理鲁迅与报刊的关系,只有先理清这一关系,而后才可以围绕“鲁迅与报刊的关系”这一主线,生发出若干个研究的向度:鲁迅利用报刊的思想、鲁迅的报刊编辑思想、鲁迅的写作态度、鲁迅同某些报刊进行的斗争、鲁迅的杂文与当时报刊上的新闻时评之间的关系,等等。在梳理鲁迅与报刊的关系时,方汉奇在《鲁迅的报刊活动和他的办报思想》[5]383-417一文,中,对鲁迅报刊活动的阶段进行了划分:

(一)对鲁迅报刊活动的阶段划分

方汉奇认为,鲁迅的报刊活动大体上可以分成三个时期:学生时代到1917年为第一个时期;1918-1927年为第二个时期;1927-1936年为第三个时期。

其中,第一个时期,1899年鲁迅在南京矿路学堂学习时,开始接触到《时务报》等维新派的报纸,同时给当时在上海出版的《游戏报》投稿,这是鲁迅和报刊发生关系的开始;而第二个时期之所以定在1918年,方汉奇以1918年4月,鲁迅开始为《新青年》写稿作为标志,认为鲁迅此时已由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派的立场转变为革命民主主义者的立场,开始参加新文化运动,在思想文化领域用笔进行战斗,这是鲁迅报刊活动的一个转折点;第三个时期之所以从1927年开始,方先生认为,从这一年开始,鲁迅一直以上海为基地,参加报刊的编辑和撰稿活动,这10年是鲁迅报刊活动最活跃的10年。

方先生对鲁迅报刊活动的阶段划分,关于鲁迅与报刊发生关系的开始,是有说服力的,这与方先生对《游戏报》等旧报十分熟悉密切相关。第二阶段定为1918年鲁迅为《新青年》撰稿也是可行的,这年的4月,鲁迅在《新青年》上发表了自己的第一篇小说《狂人日记》,开始了自己通过写作与《新青年》正式结缘的时代;尽管后来有学者研究认为:1917年是鲁迅思想的伟大转折,在1917年8月鲁迅就接受了钱玄同的劝说,决定提起笔来投入反封建的战斗。[7]但研究鲁迅的报刊活动不同于研究鲁迅的思想活动,因此,笔者同意方先生将1918年鲁迅在《新青年》上发表文章,作为其报刊活动阶段划分的一个分野。至于第三阶段,鲁迅于1927年秋去上海之后是否可以成为一个阶段划分的标志?笔者对此尚缺乏深入的探研,暂不敢妄置评论。但是,笔者敢言的是:从同一层级的分期标准应该统一的角度来考量[8],不论第三个阶段从何时划起,都应该以鲁迅在报刊上发表具有转折或转向意义的文章作为依凭。

(二)对鲁迅办报思想的归纳

研究鲁迅的办报思想,除个别研究者外①李长之所著的《鲁迅批判》,第1版于1935年由北新书局出版。参见李长之:《鲁迅批判》,北京出版社,2003年版,再版题记第5页。,多数研究者都是在鲁迅逝世之后,从鲁迅留下来的文字、别人回忆鲁迅的文章以及自己对鲁迅的理解的基础上进行归纳。在这种情况下,完全客观地研究是任何一个研究者都无法做到的。对这种研究的研究,笔者认为,解读的重点应该着眼于比较其在“两个层面上”的“合理”程度如何?第一个层面,研究的结果,与研究者所处时代的要求的契合程度如何?第二个层面,研究的结果,与鲁迅实际办报思想的契合程度如何(这种鲁迅“实际办报”的思想,事实上是以笔者所理解的鲁迅办报思想为替换的)?

鲁迅生前未必有过系统的办报思想,毕竟发生学上的历史杂乱无章,不系统是常态,但研究者对之进行研究,却必须在杂乱无章的过去中,理出有条理的头绪来,方汉奇分9条论述了鲁迅的办报思想[5]406-417,这9条可以概括为三个方面:

1.报刊的革命性与倾向性。(1)为革命办报,为革命写作;(2)战斗一定有倾向;(3)坚持正确的办报方向。

2.报刊的斗争策略。(4)对敌论战不留情面;(5)发扬“韧”的战斗精神,打好“壕堑战”。

3.办好报刊的几个要点。(6)加强报刊的评论工作;(7)一切报道都必须完全真实;(8)应多量吸收新作家。(9)加强报刊工作者的思想革命化。

从以上这三个方面不难看出,方汉奇论述的鲁迅的办报思想,“革命”与“斗争”是一组关键词,“办好报刊的几个要点”,是另一组关键词。前者不但与写这篇文章时仍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时代要求相契合,也大体上符合鲁迅后期报刊活动(在上海期间主要写杂文的时期)的实际;而后一组关键词,除“加强报刊工作者的思想革命化”之外,与写这篇文章的那个时代的报刊所呈现出来的景观反差较大,但与鲁迅当年的报刊思想比较符合。

(三)对鲁迅编辑活动的探寻

编辑,有时不仅仅只是一种职业,更是一种践履自己思想的生活和工作方式。“编辑活动”,有狭义与广义之别,狭义的“编辑活动”,多指“为他人作嫁衣裳”的润色与修改;但广义的“编辑活动”则内含着与编辑活动相关的方方面面,怎样做编辑?如何在做编辑的过程中与相关的人打交道,如何对待编辑的成果——报刊上呈现给读者的精神食粮?

方汉奇对鲁迅编辑活动的探寻,采用的是“编辑活动”广义的范畴。探寻的目光涉及:(1)鲁迅做编辑的敬业精神;(2)鲁迅对刊物的编辑、出版和发行工作出过的好主意;(3)鲁迅重视校对、重视报刊的美术编辑工作;(4)鲁迅尊重作者的劳动、尊重印刷工人的劳动、重视满足读者的需

要,等等。[5]418-423

在鲁迅的编辑活动中,敬业精神固然可以作为优点来解读,但鲁迅经常为刊物工作弄得“忘记吃饭,减少睡眠”,“头昏眼花”,“生了病也不休息”,“有时,甚至于为了看稿累得‘吐了血’”,这种“拼命地做”的精神在今天并不值得效法。鲁迅从事编辑活动的许多做法值得学习,但今天尤其值得发扬光大的是:鲁迅作为编辑尊重作者的劳动。

鲁迅很尊重作者的劳动,对来稿处理得十分精心,“一般情况下,他每收到一份来稿,总是立即先回一封信,让作者安心,不用的,就退还,适合在别的刊物上刊载的,他就认真负责地介绍给别的刊物,准备留用的,也是随到随看,很少积压,每隔一个短时期,还要把积下的稿子清理一下,分别情况进行处理。”[5]420-421

(四)对鲁迅写作态度的阐扬

“作为文学和语言的巨匠,鲁迅在写作上是很下功夫的”,方汉奇认为鲁迅“从不率尔操觚,粗制滥造。他认为写作是‘严肃的工作’,‘并且也不十分容易做’”。鲁迅写文章是下了苦功,作了充分的准备了的,并且,这种准备工作不是要等题目到手开始动笔的时候才着手的,而是时刻在进行的。

由于鲁迅“卓越的写作艺术,已经有不少人作过分析”,方汉奇自言他“只简单地介绍一下”鲁迅关于怎样写好文章的点滴意见:(1)“文章且须放荡”;(2)文章要“接近语言”,“明白如话”;(3)文章要“有真意,去粉饰,少做作,勿卖弄”;(4)辞达理举,不取冗长。

在上述这四点中,第一点“文章且须放荡”,指的是“写文章不要受过多的条条框框的束缚,不要写来写去老是那么一个套套,而要时时有所突破,有所创新”;第二点不需解释;第三点,指出鲁迅“反对为了炫耀博学而卖弄词藻”;方汉奇花了最多的篇幅阐扬的是第四点:辞达理举,不取冗长。方汉奇的阐扬从两个维度展开:首先,鲁迅提倡多写短文章,少写长文章,他是宁可把足够写小说的材料写成速写的,但需要指出,鲁迅并不是绝对地排斥写长文章,文章的长短应该根据战斗的需要。就鲁迅的写作实践来看,短文章无疑在鲁迅的全部作品中占主导地位。其次,鲁迅严谨的写作态度还表现在他的认真修改自己的稿件上。怎样修改?“鲁迅自己谈到了两点,即:(1)‘竭力将可有可无的字、句、段删去,毫不可惜’;(2)‘自己觉得拗口的,就增删几个字,一定要它说得顺口’。”[5]423-430

(五)对鲁迅批判精神的介绍

对鲁迅批判精神的介绍,主要集中于方汉奇所写的《鲁迅对某些报刊的批判》一文。文章通过“撕破‘压迫者’喉舌的画皮”、“揭穿帮闲者的嘴脸”、“辨所谓‘言论自由’”、“驳‘有闻必录’”、“斥资产阶级报刊的造谣”、“析资产阶级报刊上的广告”和“嗤资产阶级报刊的低级趣味”等7个标题展开论述。[5]431-446

方汉奇本人对于这篇文章并不满意,虽然求全的《方汉奇文集》收录了这篇文章,但对于求精的《方汉奇自选集》[9]却没有收录这篇文章。没有收录的重要原因在于:这篇文章带有强烈的“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时代色彩。方先生在给笔者的信中,认为70年代他所写的几篇研究鲁迅的文章:“立论观点明显地有那一时代的痕迹和影响——仍然是阶级斗争为纲。”[10]

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许多批判性文章的写法都是“以论带史”,先想一个论点,再去选择性地找论据。而非是在“竭泽而渔”、充分地占有资料的基础上“论从史出”。

鲁迅有强烈的批判精神,但解读鲁迅的批判精神不能离开当年的语境,亦即“传播情境”。离开鲁迅当年所说的话以及所写文章的语境去研究鲁迅对某些报刊的批判,难免断章取义,而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这种“断章取义”是写批判性文章几乎必须的,否则就难以“古为今用”,如果有一分事实说一分话,那么,“文革”中也就不会有那样多的冤假错案了。但方先生的这篇文章今天仍有其价值,这种价值不在于文中讲了多少真理,而在于通过思考它产生的合理性,去回顾和认识那个时代的学术环境。

三、方汉奇“鲁迅研究”的启发意义

方先生的三篇研究鲁迅作为“报刊活动家”的论文,囊括了鲁迅报刊活动的主要方面,但后来者仍有继续研究的空间,例如“鲁迅的杂文与当时报刊上新闻时评的关系”,这毕竟涉及到鲁迅的许多在报刊上发表的杂文产生的具体背景,当然,类似的研究要比方先生已完成了的研究难度小一些。面对鲁迅这样一个一生写了约700万字作品的大家,研究其报刊活动的难度首先在于:对鲁迅留下来的文字以及别人回忆鲁迅的文字进行系统的解读,而这并非一朝一夕能够突击完成;同时,方先生对鲁迅的研究是在那样的一种并不正常的学术环境中完成的,事因“难能”,所以“可贵”,笔者认为,方汉奇的“鲁迅研究”,对于今天的学人,其启发意义至少有如下几点:

(一)在“广征博引”所诠释的治学态度上的“厚积薄发”

方汉奇70年代的“鲁迅研究”的三篇论文,广征博引,作者对于鲁迅作品本身以及鲁迅作品之外的与之相关的研究资料,极为熟悉。

1.三篇文章中征引鲁迅的作品篇名及文集名多达300余处,征引的内容涉及鲁迅的小说、杂文、散文、诗句、书信和日记等。

作者从50年代起即开始研读《鲁迅全集》,受政治运动的影响,虽然时断时续,但积20余年的积累,对于鲁迅留下来的文字极为熟悉,在这基础之上,才得以在一个学期内完成三篇论文[10],除了时代色彩较强的《鲁迅对某些报刊的批判》之外,另外两篇论文的许多识见,由于“厚积薄发”所给出的论据的可靠,是经得起时间检验的。

2.方汉奇的三篇文章中参阅了多种《鲁迅全集》以外的资料,主要有:

(1)重视关于鲁迅的回忆录。论文中共参阅了7人的10篇回忆文章,具体为许广平的《鲁迅回忆录》、《鲁迅先生怎样对待写作和编辑工作》、《欣慰的纪念》和《关于鲁迅的生活》;章川岛的《忆鲁迅先生和语丝》;李霁野的《回忆鲁迅先生》;沈尹默的《鲁迅生活中的一节》;荆有麟的《鲁迅回忆》;孙伏园的《鲁迅先生二三事》和俞荻的《回忆鲁迅先生在厦门大学》,等等。

(2)参阅旧报纸上关于鲁迅的史料。如1899年12月19日的《游戏报》和1912年1月3日的《越铎日报》等。

(3)援引党中央的电文和毛泽东的文章。如《党中央和苏维埃政府为鲁迅逝世发出的专电》;毛泽东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和《反对党八股》,等等。

(二)在“统计数字”所揭示的资料占有上的“竭泽而渔”

学术论文中的任何一个统计数字,如果作者在资料占有上没有“竭泽而渔”的自信,则一般不敢轻易使用,因为一旦其准确性遭到质疑,则会固化为学术硬伤。

方汉奇所写的三篇论文涉及到了近50个统计数字,分布情况为:《鲁迅的报刊活动和他的办报思想》中有32个统计数字;《鲁迅的报刊编辑活动和他的严谨的写作态度》中有9个统计数字;《鲁迅对某些报刊的批判》中有2个统计数字。这些统计数字表明了作者在资料占有上的“竭泽而渔”的自信[10],也为我们认识鲁迅及其作品打开了一扇精确化的窗户。方汉奇所使用的统计数字,有助于我们认识:

1.鲁迅一生中总体的报刊活动情况。“鲁迅一生写作了约700万字的作品”[5]423,其中有“近千篇杂文,在他的全部作品中,光是杂文集就有16本之多”[5]384,“鲁迅一生用过130多个笔名”(“仅在《申报》一个报纸上,鲁迅就先后换用41个笔名,在《中华日报》上也变换过13个笔名”)[5]405,“曾经在103家报刊上发表过742篇文章”(“其中:日报15家,254篇。期刊78家,466篇。外文报刊9家,14篇”)[5]383。鲁迅一生虽然给近100家报刊写稿,参加过近20家报刊的编辑工作。但是受条件的限制,始终没有办成报纸[5]388。

2.鲁迅各个时期的报刊活动情况。在1918年以前,鲁迅的报刊活动不多,因此方先生没有给出统计数字。在1918-1927年这一时期,鲁迅参加了近20种报刊(包括《新青年》、《晨报》、《京报》、《莽原》、《语丝》等)的编辑和撰稿活动[5]388。

具体而言,鲁迅从1918年4月为《新青年》写《狂人日记》始,在两三年的时间内,陆续在该刊发表了《孔乙己》、《药》、《我之节烈观》等37篇作品。从1918年9月为《新青年》的时事短评专栏“随感录”先后写稿27篇[5]388;《阿Q正传》从1921年12月4日在《晨报》上连载,一直到1924年,先后在该刊发表了近30篇文章(内杂文26篇);鲁迅于1924-1925两年间,先后在《京报》上发表了37篇杂文,如《忽然想到》、《并非闲话》、《关于青年必读书问题》[5]389;1925年4月《莽原》创刊后,鲁迅先后在该刊上发表39篇文章,如《春末闲谈》、《灯下漫笔》、《论费厄泼赖应该缓行》[5]389;《语丝》创刊后,鲁迅先后在《语丝》上发表过近130篇杂文,仅第一年就写作43篇,如《论雷峰塔的倒掉》、《说胡须》、《从胡须说到牙齿》、《学界的三魂》、《记念刘和珍君》、《略谈香港》,等等[5]390;鲁迅在1925年12月5日到1926年2月10日止,应邀担任邓飞黄主编的《国民新报》的《国民新报·副刊》的主编,共编发了60多期副刊,他的《“公理”的把戏》等13篇杂文即在这个副刊上发表。《鲁迅日记》从1925年12月2日到1926年5月6日,有21次和邓飞黄通信、晤谈和开会研究编辑工作的记录。[5]397

1927-1936年,是鲁迅的报刊活动最活跃的10年。这10年,他以上海为基地,先后参加了72种报刊的编辑和撰稿活动,在报刊上发表了400多篇充满了战斗锋芒的杂文,数量上超过此前的总和,其中仅1933年一年就发表了130多篇。[5]392

具体而言,1930年这一年,鲁迅一共只写了后来收入《二心集》内的不到10篇短评[5]404;1933年起,鲁迅在大约一年半的时间内先后为《申报·自由谈》写作了128篇短评[5]394;鲁迅在1933-1934年之际,先后为《申报·自由谈》和《申报月刊》写稿,在一年多的时间内共为《申报》写了142篇评论文章。成为他一生中最高产的时期[5]399;1934年2月,全国有149种书刊被禁,鲁迅已出版的著作全部成为禁书[5]404;从1933年下半年到1936年逝世,鲁迅先后在近20种报刊上发表文章。其中发表文章较多的是《文学》月刊和《太白》半月刊。在郑振铎主编的《文学》上,鲁迅发表了《谈金圣叹》等26篇杂文;在陈望道主编的《太白》上,鲁迅的《论人言可畏》等23篇杂文在这个刊物上发表。[16]394

(三)在“鲁迅研究”所隐喻的环境调适上的“合作抗争”

方汉奇在70年代研究鲁迅,首先隐喻着学者与时代环境和学术环境的合作。因为当时他并没有“逆流而上”,研究那些被打倒的新闻史人物;方汉奇在70年代研究鲁迅,又隐喻着学者与时代环境和学术环境的抗争,在“知识无用论”,“知识越多越反动”的环境中,默默地进行着当时环境所不提倡的学术积累与研究,这本身就是一种抗争。方汉奇在调适时代环境和学术环境上的“合作抗争”,对于今天在学术体制与学术环境内谋生存和求发展的学者来说,不无启发意义。

今天的学术体制与学术环境,许多地方不如人意。批评与抗争是必要的,但不是首要的。首要的是在一定限度内以合作的态度进行建设性的工作。就目前的学术体制而言,盲目地以“量化”作为考评的主要机制,不分文科与理科,不论质量如何,不顾知识生产的规律,这当然不合理,但学者不能以此作为一篇论文一部著作也不写的理由。毕竟这种学术体制的改变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实现的,以历史的眼光,从时间和空间两个维度去烛照目前的学术体制与环境,不难发现其明显的“时代特色”与“中国特色”。而无论“时代特色”还是“中国特色”,其实都是决定于建国后我国特定的社会发展历程。政治文明进程与学术研究的关系、教育发展情况与学术研究的关系,传统文化和民族心理与学术研究的关系,无一不型塑着当前的学术体制与学术环境,这种长期的型塑如何能够在短期内得以改变?若待到学术体制与环境达到自己心目中的理想境界再发表论文与出版著作,则难免蹉跎岁月,“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鲁迅曾经说人首先要“生存”,其次才是“发展”,为了发展,学者首先要在学术体制与学术环境中生存,在一定限度内与学术体制和环境进行合作,这是必要的。但在生存不成问题之后,以各种可能和可行的方式进行抗争也是必要的,因为这,不但是中国的学术体制和学术环境逐渐改善必需的压力,而且也是每一个学者在有生之年对于自己、对于学术界、对于历史应尽的责任,毕竟:“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

[1]寒山碧.鲁迅评传.序[M]//曹聚仁.鲁迅评传.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6:2.

[2]方汉奇.回忆我的鲁迅研究[EB/OL].[2009-10-04].

[3]方汉奇.我的论文[EB/OL]//方汉奇教授的网站,http:// www.fanghanqi.com/MyArticle.asp.

[4]辛华,张春平.方汉奇:七十年来家国[C]//成思行,燕华.与传媒界名流谈心.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02:11.

[5]方汉奇.方汉奇文集·[M].汕头:汕头大学出版社,2003.

[6]方汉奇.回忆我的鲁迅研究[EB/OL].[2009-10-04].

[7]张永泉.从周树人到鲁迅[M].上海:东方出版中心,2006:139-147.

[8]傅斯年.中国历史分期之研究[M]//傅斯年.史学方法导论.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53.

[9]方汉奇.方汉奇自选集[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

[10]方汉奇.回忆我的鲁迅研究[EB/OL].[2009-10-04].

(责任编辑:李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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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206.6

A

1001-4225(2010)05-0046-06

2009-10-20

刘泱育(1976-),男,黑龙江木兰人,南京师范大学新闻学博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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