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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传统体育的变迁与传承研究
——以广西南丹那地村板鞋运动为个案

2010-09-14杨海晨沈柳红周少军

体育科学 2010年12期
关键词:民族运动传统

杨海晨,沈柳红,赵 芳,周少军

民族传统体育的变迁与传承研究
——以广西南丹那地村板鞋运动为个案

杨海晨1,沈柳红2,赵 芳3,周少军4

课题组在采用田野调查法及与其他研究方法相结合的基础上,从板鞋运动发祥地出发,追本溯源,对板鞋运动的变迁与传承进行了研究。研究认为,板鞋运动的历史沿革大致可分成板鞋拳、板鞋武、板鞋舞、板鞋竞速等4个发展阶段。其中,板鞋拳是萌发阶段,产生于明朝嘉靖年间的抗倭军营中;而其他3种板鞋运动形式并无区分。土司的内、外政治环境促使板鞋武的兴起;娱神与娱人的需要繁荣了板鞋舞;价值重构使板鞋竞速得以发展。基于该研究,试图推演至其他类似的民族传统体育项目,认为自然生境是民族传统体育萌发的物质基础;乡土秩序为民族传统体育注入了人文精神;意识形态革命与全球化冲击成为了民族传统体育精神传承之殇;民族传统体育的变迁与传承遵循建构-解构-重构规律。

民族传统体育;变迁与传承;那地村;板鞋运动

1 前言

以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为代表的西方竞技运动,通过它的全球化发展,成为了当今世界体育文化的主流,民族传统体育项目在这样的主流文化强势统治之下,逐渐丧失民族原生态汁味;或是为了迎合西方文化,随之竞技化;或是因习者甚寡,濒临失传。尽管学界早已意识到对民族传统体育的变迁与传承研究颇为重要,也做出了一些有价值的研究,但现有成果中,宏观文献阐述过多,真正能够做到从微观具体的民族传统体育项目个案入手,采用田野调查法,深入分析民族传统体育变迁与传承问题症结所在的却较少。列维·斯特劳斯曾指出,人类学的发展史就是“一个”的历史,课题组认为,为了探析民族传统体育的变迁与传承问题,研究人员同样要把握这“一个的历史”。为此,课题组选取了最具壮族特色的板鞋运动为例,从她的原始发祥地广西南丹那地村出发,追本溯源,对板鞋运动的变迁与传承进行研究。该课题期望通过一个典型的民族传统体育运动项目研究为依托,以此来探析及推演民族传统体育的一般发展状况,为发掘和传承具有共性的民族传统体育项目提供有益借鉴,并对其他类似的民族传统体育项目的发掘与传承予以探索并赋予更深的理论追求。

2 研究对象与方法

2.1 研究对象

研究对象主要涉及广西河池市、南丹县、靖西县、田阳县等地与板鞋运动有关的社会各阶层人员。其中,包括河池市体育局工作人员,南丹、靖西、田阳县文体局、文化馆员工;吾隘乡(镇)中学师生,文化站工作人员、村民;那地村小学师生,文化站工作人员,村民等共计310余人。

2.2 研究方法

2.2.1 田野调查法

田野调查法是人类学的重要研究方法,该研究方法主要提倡参与观察,参与观察的最高境界是成为当地人生活共同的分担者和分享者[7]。对于田野调查的时间,一般认为,理想的田野工作状态是研究者在所调查的地方至少住上2年,以特定的社区为中心,集中、细致地调查这一社会[21]。但也有学者认为,调查的时间应根据情况来定,为避免产生研究麻木感,与研究对象之间保持一种自然的矛盾张力,比调查的时间长短更为重要。此外,田野调查还应考虑人际关系、社会风俗、后勤保障等因素[9]。

由于课题组很难做到长年蹲守在研究对象所在地做田野调查,因此,解决的办法是将文献资料、参与观察和深度访谈结合运用,以此来弥补田野调查的缺陷。其中,把访谈法用于民族传统体育变迁与传承中的个案研究,主要是因为作为个案研究的板鞋运动文字资料很欠缺,访谈可以对很多现象提供不同视角的解释。由于访谈样本的主观性较大,内容与事实接近与否,取决于选取的样本情况,为了避免主观干扰,课题组尽量做到对与板鞋运动相关的各阶层人物进行访谈,并把多种户访材料统筹综合起来进行分析与整理。

为此,本课题组成员分别利用当地节庆、暑假、当地重要社会活动,对河池、南丹、靖西、田阳等地进行了4次时间长短不一的田野调查。第1次田野调查时间为2009年1月30日至2月10日,为期12天,此时恰逢红水河流域的蚂拐节,那地村正好是5年一届的重大庆典时期,在该届蚂拐节庆典活动上,笔者有幸看到并摄录了现今难得一见的板鞋舞;第2次田野调查时间为2009年8月8日至2009年8月18日共11天,这一次调查是怀着严谨的学术态度进行的,主要目的是对上一次的调查对象进行重复求证调查;第3次田野调查时间为2009年9月15日至9月17日共3天,主要调查对象为参加河池市体育局举行的河池地区纪念北京奥运会成功举办一周年庆典活动的板鞋竞速参赛队伍和各体育局工作人员;第4次田野调查是在2010年4月15日到4月18日共4天,这一次主要是就南丹黑龙古溪峒的演武节进行调查,同时,就当地对板鞋运动的发展与传承情况进行了深度访谈。

2.2.2 文献资料调研

利用中国知识资源总库,以“生态人类学、民族传统体育、体育人类学、板鞋运动……”等为关键词,共查阅期刊文献资料上千篇,博(硕)士论文100余篇,并精读了关于生态学、人类学、体育人类学、地方志、体育史、体育社会学、民族传统体育发掘与传承方面的论著,为研究的顺利进行储备了充足的理论知识。

2.2.3 逻辑分析法

在田野调查与文献资料调研基础上,对板鞋运动的变迁与传承进行了推理与逻辑分析。

3 研究结果与分析

3.1 广西南丹那地村的区位考察

南丹位于广西西北部,属于红水河流域,总面积3 916平方公里,人口28万。年平均气温16.9℃,生活着壮、汉、瑶、苗等13个民族,民俗风情多姿多彩。现在的那地村是广西南丹西南面的一个相对闭塞的小村庄,紧靠红水河之东(图1)。在当地壮话里,“那”者“水”也,“地”者“田”也,“那地”意即“有水有田”的地方,在封建农耕时代,“水”与“田”对于人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那地因地处红水河畔,四面环山,中间为一平坦的红水河冲积平原,进出那地的交通主要依靠红水河,易守难攻,古时由南海、珠江入内陆,出入滇、黔,大都取道红水河,因此,在冷兵器时代,那地的战略地位尤为重要,自唐以来,便被历朝兵家作为西南重要屯兵之地。正因为当时那地村的区位相对优越(紧靠红水河,航运交通便利,红水河形成的冲击区域,土地肥沃,旱涝保收,且处在滇、黔东南的战略咽喉),使得该地在民国以前的行政划分上一直处于比较重要的地位。

那州历史悠久,唐代就开始设置,是黔州都督府(治今四川彭水县)管下羁縻州,为非汉民族之领地;到北宋前期,今桂北地区的那州、地州、文州、兰州、抚水州等都隶属宜州管辖之下的思立寨所属羁縻州洞,是僚人的世居领地;在明代以前,那地州分为那州(即今天峨县六排镇纳州屯)、地州(即今南丹县吾隘乡那地村)。洪武元年,罗黄貌归附,诏省那入地,合为那地州,锡印授黄貌为土管世袭知州。其时,“那地州”开始出现在中国的行政版图之上,形成了那地历史上最繁荣的时期;民国16年,那地州改土归流,并入河池县;二十一年,改归南丹县;二十三年置天峨县,原那地州属地岜暮、六排、坡结等地划辖天峨县。

自民国始,至解放后,当地的行政重心逐步向南丹、河池转移,那地从最繁荣时候的州府萎缩至现今的一个小小的村庄。行政重心的转移,使得文化随之受到影响,诸多州府时代所积淀起来的地域文化,则或是在适应、变迁中传承(从当地每年的蚂拐节上,仍然可以见到一些变迁后的文化仪式),或是随着那地州府的没落而慢慢被人遗忘。板鞋运动因其民族性、传统性、竞技性、开放性、普及性等因素[20],有幸得以保存至今。

图1 本研究各调查点区位图

3.2 南丹那地村板鞋运动的源起与沿革

对于板鞋运动历史沿革的文献资料,基本上未见诸文字于世,在查阅中国知识资源总库、《南丹县志·体育志》、《靖西县志·体育志》后,仍无所获。由于无现成的资料可供参阅,田野调查、口述史、逻辑分析等研究方法尤为重要。课题组在经过4次艰苦的调查后,通过逻辑分析,结合时代生境,把板鞋运动的历史沿革大致分成板鞋拳、板鞋武、板鞋舞、板鞋竞速4个发展阶段。需要明确的是,这4个阶段并无特别明显的时间界限,同一时期,有可能出现多种板鞋运动表现形式,只是某一形式暂时占据主流而已。

3.2.1 板鞋拳——民族危亡下板鞋运动的萌芽

据考证,那地古为夜郎国属地(图2),民风彪悍,《西粤风土记》记载:南丹视田州、泗城差小,而兵力悍劲,东兰、那地兵亦精勇,课题组认为,这一民风在一定程度上为明朝板鞋拳的萌发奠定了人文基础。在查阅相关典籍、咨询当地文化馆(站)工作人员、探访那地当地阅历丰富的老人基础上,经逻辑分析,归纳出板鞋运动的萌发主要有以下4种版本:

瓦氏夫人与板鞋(据韦晓康《壮民族传统体育文化研究》整理):

板鞋运动起源于明朝嘉靖年间,至今已有460余年的历史。广西壮族女英雄瓦氏夫人曾经以板鞋作为“秘密武器”,训练士兵之间的团结性以及协作能力。她让士兵或3人,或6人,同穿上一副长板鞋一起跑步,长期如此训练,士兵的素质大大提高,在战场上大败倭寇,为壮乡人民立了大功。

图2 古夜郎地图

后来,南丹县那地州壮族人民模仿瓦氏夫人练兵方法,开展3人板鞋活动自娱自乐,相袭成俗,用于健体强身,流传至今。在广西花山壁画中,有古代壮族士兵穿着板鞋练兵的雏形,一个个身强体壮,精神饱满,正在等待出征,真实地记录了3人板鞋在军事上的作用[20]。

罗武杰与板鞋(据吾隘镇、那地村文化站工作人员和村民录音整理):

壮族板鞋运动发源于南丹那地一带,又名“三人穿板鞋”。板鞋最初并不是用木板做成的,也不叫板鞋,而是以长丈余的宽竹片为材料,对折夹绑在二至三人的脚上,叫做木枷锁,是明清时期当地土司用以束缚奴隶的刑具。明嘉靖31年,那地州事罗武杰领兵赴江浙抗击倭寇,其练兵方法便是采用了木枷锁来训练俍兵,这就是当地盛传“三人穿板鞋”的起源。

那地村拉潭屯的山顶有石碑4块,均为明万历年间刻制。石碑记载有明嘉靖31年那地州事罗武杰领兵赴江浙抗倭的事迹。另有一座叫“回音壁”的崖壁上有一幅岩画,为3个人的脚连在一长条的板状物上,与传说中的木枷锁极为相似。

罗武杰、罗腾皋与板鞋(据《南丹县志·体育志》整理):

明嘉靖30年,那地、南丹、东兰、田州(今田阳)、归顺(今靖西)等5州俍兵集结赴浙江抗倭,土司罗武杰见来自各州的将士军纪松懈,为了严明军纪,提高战斗力,他组织将士进行缚腿赛跑训练,使全军将士同心协力,团结一致。至清咸丰年间,罗氏13世孙罗腾皋接任那地土司后,把3人缚腿赛跑改为3人穿板鞋比赛,增添了比赛的趣味性和民间乡土特色,深受当地人民喜爱。

在之后的发展过程中,板鞋运动逐渐与红水河一带的民间故事相结合,传说为了抗击倭寇,是蚂拐神(一说壮族始祖“布洛陀”)为壮族人民带来了板鞋,“蚂拐神”(或布洛陀)喜欢看人们穿板鞋为他表演,板鞋运动被附上了神话色彩,从此,板鞋盛行并流传至今。

张今、瓦氏夫人、罗武杰与板鞋(据南丹县文化馆副馆长陈爱民录音整理):

明嘉靖年间,总督张今从广西田州、归顺州、南丹州、那地州、东兰州等州调瓦氏夫人和她的俍兵,以及湖南湘西永顺、保靖的土兵,到浙江一带抗倭寇。虽然这些俍兵勇猛顽强,但各自为政,军纪涣散。那地土司罗武杰于是想到利用竹子把几名士兵的脚夹在一起,进行军事训练,以正军纪。会战时,发现日本海盗的大船太高,而明船较小,俍兵单兵登上日本海盗大船时,容易被敌方砍杀。为此,张今命士兵们几人一组,踩在竹板上,同时登上日本海盗的大船之上,日本海盗无法对付同时攻上来的俍兵。倚仗这一特殊战法,歼倭寇1 600余首。从那以后,俍兵普遍开始采用绑上竹板进行训练的方法,并逐渐结合了一些实战的拳术进行练习,号称俍兵拳。

以上传说,基本上可以认定,板鞋运动萌发于明朝嘉靖年间的抗倭军营之中,且与当时的军事训练联系紧密,主要起到严明纪律、技击制敌等作用。在随后的军事实践中,板鞋运动逐渐与各种拳术结合,形成了通过脚穿板鞋进行徒手格斗的板鞋运动,那地人称之为板鞋拳。此时的板鞋拳,手上很少持器械进行练习,主要注重下盘的稳定性、上肢的技击性,以及通过板鞋拳的练习,培养良好的军事素养。板鞋拳在萌发之时,一开始所用器材并非就是现在所见的木板,可能是绳子(类似现在的2人3足游戏)、藤条或竹板,通过实践不断的改进,逐渐采用木板作为训练器材。至于是谁最先发明板鞋,则存在一定的争议。笔者在南丹那地考察时,当地热衷板鞋运动的老人基本上都认为是那地土司罗武杰最先用于军营训练,而对瓦氏夫人的出生地广西靖西县(即明时归顺州)和嫁入地广西田阳县(即明时田州)进行考察,当地居民大都则认为板鞋最早出现在瓦氏夫人军中。从他们的事迹来看,张今、瓦氏夫人、罗武杰3人均曾在嘉靖年间抗倭,且当时张今为总督,瓦氏统领广西和湖南7州土兵,而罗武杰则是这7州中的那地州土司,要想严格考究出谁发明的板鞋运动,有相当大的难度。但板鞋运动在之后的几百年里,在艰难的乡土秩序下,经过那地人们世代努力而得以传承下来却是不争的事实。

3.2.2 板鞋武与板鞋舞——乡土秩序下板鞋运动的兴起与繁荣

广西红水河流域的社会乡土秩序,如土司文化、族群祭祀等,为壮族民间体育的发展提供了肥沃的土壤,同时,壮族民间体育的发展,又维持和丰富了红水河流域的乡土秩序。板鞋武与板鞋舞,正是在红水河流域这样特定的乡土秩序中兴起与繁荣的。

3.2.2.1 保家与卫国的板鞋武——土司内、外政治环境促使板鞋武的兴起

武术之于拳术,表现形式更为丰富,技击原理更为完善,其内容是把踢、打、摔﹑拿﹑跌﹑击﹑劈、刺等动作按照一定规律组成或徒手或器械的各种攻防格斗、套路和单势练习,以起到克敌制胜、强身健体等功效。随着保境安民的需要和实践经验的积累,那地人在徒手的板鞋拳基础之上,手持一些日常器械,结合实战、套路等进行练习,使得板鞋运动在表现形式上更加丰富,那地人称这种革新后的板鞋运动形式为板鞋武。板鞋武的兴起年代主要为明末、清、民国这一历史时期,研究其兴起轨迹,可以发现,与广西当时特殊的乡土秩序——土司(土官)制度有密切联系。

土司的历史在壮族历史上有着厚重的内容。土司制度是宋、元、明、清乃至民国时期中央政府在少数民族地区实施的一种政治制度和统治政策,即由中央政府册封当地少数民族中的首领为世袭地方官,并通过他们对各族人民的管理,达到加强对边疆地区统治的目的。广西的土司制度,直到1929年国民党新桂系统治时才完全结束,从形成、发展、兴盛到崩溃,期间经历了1 000多年的历史[13],对壮族聚居地区的社会政治、经济和文化等各方面的发展都产生过重要的影响。

1.保家:土司辖区内所有的山川、河流、土地和池塘,连同耕种土地的农奴,都为土司及其家族所有,世代承袭,随其支配。伴随着各地土司宗族自身的繁衍以及不同土司之间的不断交往和征战,土司辖地边界一直处于动态的变化之中,土属地方民众的归属关系也随之变动。由此,广西壮族土司的辖地边界呈现出一个突出特点,即土司地区各属领域相互毗邻却犬牙相错,边界极不平整[11]。此外,土司为了满足其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腐化生活,对辖区内的农奴实行夫役制度是必不可少的。从日常生活琐事,如挑水、做饭、饲养家禽,到土司外出、修建衙门、犁田挖沟等,无不征夫派工[1]。《太平归顺兵备道厘定土司应革应留规例告示碑》指出:“土司规例相沿已久,土官固不免额外浮收,土民亦往往逞刁抗缴”,然而“官则谓民刁抗缴,民则谓官例外加征”,彼此不服。因此,土司辖区内的民怨沸腾在所难免。

2.卫国:土兵自宋朝便开始戍守边关,且有着御敌保国的传统,各封建王朝在边防上都十分倚重土司的土兵力量。明朝后期,卫所内兵员不足,军不足以制卫,屯不足以养兵;清末,绿营兵战斗力大为下降,兵员数量锐减,官军已不能担当驻防主力的重任,由于土兵在山地战中的一些先天优势,导致土兵成为戍守边关的最佳人选。据《田州岑氏源流谱叙》记载,明永乐年间,田州府都指挥使岑永通率田州俍兵万人出征抗击交趾入侵,洪熙、宣德年间以及嘉靖、万历年间,田州知府岑详、岑绍、岑懋仁等,又多次出兵抵御安南,迫使安南入侵者逃遁[8]。

到了明代后期,由于土司之间纷争不已,其内部又相互争袭,造成壮族地区社会的久乱不宁[2],同时,朝廷又经常征调土兵戍边,使得各土司疲于应付。在保家和卫国的历史背景下,各级土司为了抗御外侮、保疆守土、维护土司的统治、镇压内部反抗,一般情况下,均拥有自己的武装,少者数百上千人,多者过万人,谓之“土兵、俍兵”。这些土兵亦兵亦农,闲时耕田种地积蓄粮草,进行严格的军事训练,战时服从官府和土司的征调。从明代开始,土司军事制度发展到一个高峰期,通过频繁的军事活动,使得土兵与外界的联系增多,军事训练内容不断得到改进和完善,以武术为表现形式的兵法战术得到了长足发展。明清时期,又是中原武术和各民族武术的大融合时期,通过瓦氏抗倭后,壮族武术吸纳了大量“南拳”和“北拳”的优秀技击原理,形成了富有壮族特色的武术套路,其中,以“洪拳”、“八宝拳”影响最大[19]。那地土司罗武杰及其后嗣在总结板鞋拳抗倭的训练、实战功效及利弊后,融合“南拳”和“北拳”的一些技击原理,逐渐发展完善了板鞋武,板鞋拳向板鞋武的过渡基本完成。从板鞋武的拳理来看,比较适合广西山区演练,套路多注重下盘的稳定性,以桩功为主,结合刀、棍、矛、扁担等器械,3人同穿板鞋,前、中、后相互协同,相互补充,上肢动作变化无常,手法灵活多样,常有出其不意之举。这种技法虽然削弱了个人的作用,但却突出了集体的杀伤力,为以后军事武术的革新打下了基础。之后戚继光、俞大猷对这种建立在板鞋武基础上的武术进行了革新,更强调了集体作战能力。

课题组在对这一历史遗存进行多次调查后认为,板鞋武的实战功效仍有待继续考证,但在同穿板鞋的基础上进行训练,确实能够让土兵的战术素养有所提高,且能够保证较强的集体作战能力,实战中,把脚下的板鞋去掉,则既能够做到灵活进退,又能够做到前、中、后密切配合,不失为一种练兵良方。

3.2.2.2 从娱神到娱人的板鞋舞——民间信仰与民俗重归促进板鞋舞的繁荣

民间信仰是人类社会普遍存在的文化现象,更是一种悠久的文化遗存,每一民族因其特殊的自然和文化环境,而产生了与之相适应的民间信仰。据考证,每一民间信仰基本上都会伴随祭祀某一特定的神灵,或为祈福酬神,或为驱鬼免灾。为了祈福,需要祀神;为了免灾,需要驱鬼。无论是祈福还是免灾的祭祀,都需要敬献舞蹈和戏乐,板鞋舞最开始正是基于这样娱神的民间信仰而繁荣起来的。

1.娱神:生活在红水河流域的壮族崇尚众神,因其悠久的农耕历史,而产生了极为丰富的与农耕社会相适应的民间祭祀活动。如为春祈秋报社王星君而举行的社节;祭祀森林之鬼和神农而举行的莫那节;为祈祝丰收而举行的祭青苗节;为祈求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而举行的蚂拐节等。其中,蚂拐节是红水河流域壮族独有的最为重要的一个民间祭祀活动,从古越人“俗事蛙神最虔”,“其蛙相传为晋物”的描述可以辨出一、二。板鞋舞正是依托红水河流域这一最重要的节日——蚂拐节,而得以在那地繁荣和传承下来。

每年蚂拐节一般从农历正月初一(或初二)开始,至月末结束(有的地方至正月十五),基本上与农历春节相重合。整个过程大体包括寻蚂拐、孝蚂拐、唱蚂拐、葬蚂拐4个部分,持续一月有余。在蚂拐节举办过程中,有些县或村寨在活动中往往以唱蚂拐歌与跳蚂拐舞相伴完成,以祈风调雨顺。其中,东兰县以蚂拐歌会为主;天峨县则以跳蚂拐舞为主[22];而南丹县那地村,因其悠久的土司文化,让蚂拐节的活动更为丰富,当地壮族人除了要跳蚂拐舞、唱蚂拐歌、祭祀蚂拐神外,还将表演一些源自生产生活中演变过来的舞蹈,如耕田舞、斗牛舞、山歌拳等。同时,为纪念先祖布洛陀和愉悦蚂拐神,还会表演一系列不可或缺的内容,其中最有影响力的要数板鞋舞。

自明代罗武杰抗倭大捷后,到民国的这400余年间,板鞋逐渐与蚂拐神(一说壮族始祖“布洛陀”)相关联起来,当地人认为是蚂拐神(布洛陀)为俍兵带来了板鞋,并通过板鞋为他们带来了战无不胜的力量。因此,无论是为祭祀蚂拐神,还是为了纪念布洛陀,都会在铜鼓伴奏之下,跳起板鞋舞来娱神和酬神,板鞋运动逐步从板鞋武的军事目的上,加入了更深的文化元素,板鞋舞在乡土秩序中得到了空前的发展。

课题组在田野调查中,经常会听到当地老人讲述解放前那地曾经的板鞋舞盛况:村民家家都挂着板鞋,男女老少没有一个不会跳板鞋舞的,那时候那地村的板鞋舞千姿百态,有板鞋花肩舞、板鞋扁担舞、板鞋双刀舞、板鞋花棍舞等10多种。但解放后到文化大革命结束前,因为意识形态原因,蚂拐节被当作迷信、四旧而被废止,布洛陀被冠以牛鬼蛇神而被打倒,板鞋舞赖以生存的精神支柱坍塌,使得板鞋舞也随之濒临失传。

2.娱人:改革开放后,民族地区文化形态发生了巨大变化,政府的控制与影响力逐渐从少数民族村寨中退出,少数民族地区自在民俗文化开始逐步回归。在经历了30余年的无产阶级无神论洗礼后,此时重现复兴之势的民间信仰,开始抛弃原来单纯意义上“封建祭祀”的娱神功能,人们在祭祀活动中逐渐增添自娱自乐的欢悦内容,先前属于人类自身的、却又被扭曲为娱神的体育活动复归于人类自身的需要[5],民俗体育的祭祀、娱神功能不断弱化,宗教感情和宗教意识不断削减,娱人功能不断增强,民俗体育原有的粗狂古朴的气息被现代之风熏染[17]。

正是基于这样的民俗回归生境下,板鞋舞在那地一些有识之士的引领下,开始走出单纯意义的各种祭祀、祈福场合的娱神道具的境地,成为壮族民众日常文化娱乐的保留剧目。1985年,南丹县举办全县民族民间文体大会,由时任那地文化站工作人员陈爱民整理出来的“板鞋竞技”一炮打响,并且被南丹各界人士津津乐道;1988年底,板鞋竞技被时任南丹县文工团团长的梁惠仁看中,并着手进行改编:他们采用了那地一带的民歌曲调《鬼撵歌》作为舞蹈的音乐旋律,巧妙地与板鞋舞的鼓点、哨子声融为一体,在舞蹈动作设计方面,把彩调中的“绣球扇”、“滚球扇”、“落花扇”等动作结合,道具由原来3人穿板鞋改为2人、3人、6人穿一对板鞋,板鞋也由1 m增加到2 m、4 m长,演员右手持扇,左手持扎板,身着南丹县那地壮族的服饰,形象亲切,动作丰富而简炼[19],使板鞋运动被重新注入了音乐和艺术的元素,再也不是解放前单一的铜鼓伴奏;1990年,板鞋舞应邀参加北京龙坛庙会,时任北京市副市长、亚运会组委会主任的张百发看了板鞋舞,知晓其内涵后,当即指定板鞋舞为北京亚运会的一个表演项目,同时成为中央电视台综艺大观第1期节目的内容;2008年4月,板鞋舞飘扬过海,参加由中国民族博物馆在法国举办的“多彩中华在法国”演出活动。板鞋舞作为文化娱乐项目,已影响到法国、美国、加拿大、日本、澳大利亚、泰国、中国香港等国家和地区,板鞋舞进入最为繁荣的一段发展时期。

但课题组在访谈过程中发现,由于体育全球化的冲击,这一时期板鞋舞的繁荣,已经开始失去了其原生态的本性,蚂拐神与布洛陀再也不是板鞋舞的精神支撑,板鞋舞的传习者越来越少,现有板鞋舞表演者四处“走穴”,趋于功利,那地村已经很难看到板鞋舞的身影,板鞋运动的发展逐渐走向下一个阶段——板鞋竞速。

3.2.3 板鞋竞速——价值重构下板鞋运动的异化

3.2.3.1 价值重构下的板鞋竞速之一——解放初到文革结束的冲击

板鞋舞繁荣于民间信仰盛行的封建半封建社会,其赖以生存的精神支柱是蚂拐神或布洛陀神,而自新中国成立后,国家权力系统第一次全面深入村落,无产阶级无神论开始实现对村落的全面控制,并明令取缔各种宗法制度,农村世代沿传的一些节令和民俗活动被视为封建糟粕予以禁止,中国世俗社会遭受到了历史性的重创,宗法系统开始瓦解,民间信仰被当作“旧习惯、旧风俗、旧思想、旧文化”被破除,民间世俗生活濒临枯涸,民间信仰趋于单一,建设共产主义社会成为惟一的时代话题,单调的文化生活空间,必然难培植出丰富多彩的文体活动,板鞋舞濒临消亡。

1956年6月,国家体委和青年团中央在北京首次召开了“全国农村体育工作会议”,会议认为,在农村应大力提倡有利于增进农民健康的民族形式体育[12]。在继承、发扬革命根据地和解放区的体育传统、接收和改造旧体育的基础上,确定了新体育的建设方针和任务目标[3]。那时的板鞋舞被认为是愚弄民众的封建残余产物,当作“四旧”而被破除了,但在新体育的指导思想下,板鞋运动本身所蕴含的齐心协力、同舟共济、团结奋进、拼搏进取的时代精神则被放大,具体表现形式为3人或是多人的板鞋竞速。特别是在“一切为了体育大跃进”口号影响下,“停产突击”、“挑灯夜战”、“做夜操”、“白天千军万马,晚上灯笼火把”等突击式的进行锻炼成为当时的场景。而在那地村,则可以看到原来的土司跑马场被改成了跑道,村民们脚蹬板鞋,齐呼“一、二、一”进行板鞋竞速,其景象热闹非凡,好不壮观。

此后,“文革”10年,一切文化娱乐活动都有可能招致不必要的麻烦,由于体育精神与当时的时代特征较为吻合,因此,体育活动并没有被弱化,反而成为了村民们闲暇时间用以自娱的重要内容,板鞋竞速在那地农村得以继续开展。但由于缺乏文化内涵的支撑,这种群众体育活动,虽然,表面看起来轰轰烈烈的,实质上却具有一定的盲目性和狂热性,不久就自行消退,到了文革末,那地几乎已经看不到门前挂板鞋了。

3.2.3.2 价值重构下的板鞋竞速之二——体育全球化的冲击

民族传统体育的异化与衰落,缘于民间文化与民间生活传统形态背景的丧失。在某一自在体育生态系统中,如果因外界同质运动项目的介入,原来自在体育项目必然会受到介入的同质运动项目的冲击,其结果是,二者中的其一或者因衰落而消亡,或者因适应而变异。

民族传统体育作为一种文化形态的存在,隐藏着深层的文化背景和文化意义,她的传承得益于中华民族文化的沃土。但自20世纪80年代始,特别是邓小平南巡以来,我国经济得到迅速发展,现代化媒体逐渐渗入到乡村的各个角落,我国处于急剧的社会转型期,这一转型是社会价值结构转型与体制转型的结合体,深刻地影响了社会各个层面。同时,中国加入奥运大家庭后,尤其是举办北京亚运会后,体育全球化在文化全球化和经济全球化的挟裹下滚滚而来,民族传统体育不得不与现代文化娱乐、现代竞技体育争夺生存空间,以西方价值观念为主导的体育全球化构成了对民族体育文化的强烈挤压,民族传统体育原生态体系遭受到严重破坏,板鞋舞在经历了20世纪80、90年代的短暂繁荣之后,不得不因为适应体育全球化扩张而产生变异,其结果是逐步与现代竞投体育项目接轨,板鞋竞速开始占据板鞋运动主流。2007年板鞋竞速成为全国民运会的正式比赛项目可以看成是板鞋运动的成功异化。

3.3 小结

板鞋运动萌发于民族危亡下的军营内,根植于红水河流域的民俗祭祀和民间信仰里,繁荣于那地的乡土秩序中,它的文化局限性、认同群体地域性、民族独享性等弊端,导致了该项目在与现代竞技体育、现代文化娱乐竞争中日渐势微。在体育全球化浪潮冲击之下,失去了原生态发展土壤的板鞋运动,尽管受众颇多,但都以猎奇、体验、娱乐为主的其他民族,缺少了真正把板鞋运动视为壮族重要文化载体的参与群体,缺少了对板鞋运动的文化内核理解的人群,板鞋运动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在现代媒体的冲击下,村民们更愿意坐在电视机前面观看各类电视节目,人们的娱乐方式由村寨集体化的自娱自乐转向了家居内的观赏型,板鞋运动只是偶尔出现在仪式化的民间活动中,板鞋运动正在经历价值重构带来的艰难抉择。

这一境况让课题组意识到,无论是板鞋拳、板鞋武还是板鞋舞,她们的萌发、兴起与繁荣,只是特定文化生境下的产物。或许,板鞋竞速与现代竞技体育的相似性,使得其在民运会上取得了一定的成功,尚能成为板鞋运动变异后惟一值得欣慰的地方,但板鞋竞速基本上已经脱离了板鞋运动生存的文化母体,要想重现板鞋武(舞)的盛况已经有些勉为其难。因此,如何做到发掘板鞋运动以及类似的民族传统体育文化内涵,让其继续原生态地传承下去,以此来保护文化的多元性,同时,为适应体育全球化的大众需求,让板鞋运动及类似的民族传统体育积极寻求生存,仍是民俗学、人类学、体育学等专家学者面临的重大课题。

4 基于板鞋运动沿革的民族传统体育变迁与传承推演

4.1 自然生境为民族传统体育萌发提供物质基础

我国自古就有“南人善舟,北人善马”之说,这是对民族传统体育文化因自然生境不同而造成的地域特色的生动概括。各民族构建自己特有的文化信息系统,显然是以自然生态系统为蓝本,这不是人类能动选择的结果,而是人类的生物属性规定这一自然结果。因为若不以自然生态系统为蓝本构建文化,就不能与环境保持一致,无法获得来自自然生态系统的生命物质和能量[18]。自然生境是民族文化发源的物质基础,作为民族文化之一的民族传统体育,其发生与发展必然建立在自然生境基础之上。

一个自在族群的繁衍,基本上会固定在某一特定的区域内,由于自然环境的限制,各民族日常生活、休闲娱乐、军事战争所需要的一切,只能从所接触到物质中予以摄取、利用或改造。如为了防止犯人逃跑,壮族土司利用那地山区多藤蔓、多竹、多杉木的自然生境,采用藤条、竹片、杉木等同时缚住多名犯人进行劳作而发明了木枷锁。随后,当地土司在军事训练中发现其严明军纪的效果显著,而形成了板鞋运动雏形;生活在高大乔木林中的古人,为上树采摘野果或猎取野兽,在攀沿和奔跑中,他们往往抓住粗壮的蔓生植物,依靠藤条的摇荡摆动,上树或跨越沟涧,则形成秋千的原始雏形等。

但需要说明的是,自然生境与民族传统体育的发生、发展并不存在简单的因果关系,在同一生境下的不同民族,会各自按自己的特殊路线进行发生、变迁和传承。如生息于贵州高原上的苗族和布依族,其生境相似,但苗族逐渐朝利用山地丛林方向发展,为了降服丛林中的毒虫猛兽,苗族武术在当地得到了广泛的发展;而布依族则日趋朝着适应坝区水滨的资源利用方面发展,在涉水渡江的需要基础上,赛龙舟在当地比较普遍。

4.2 乡土秩序为民族传统体育变迁与传承注入人文精神

民族传统体育文化是一个民族社会、经济、生活发展的产物,并随着社会、经济、生活的发展而演变和发展。一个民族处于怎样的社会、经济、生活状况,就会派生出与之相匹配的民族体育文化[18],民族生活的乡土秩序为传统体育的变迁注入了人文精神。

在封建农耕时代,中国农村主要表现为士绅、宗族主导下的乡土秩序,而少数民族地区的酋长、族老、都老、土司等对乡土的治理,在很大程度上具备了相似功能。这些基层的领导者作为地方治理的替代性力量,能够充当传播意识形态的载体,通过他们在乡土社会倡导的宗法、祭祀、保境、安民等制度,使缘于血缘的乡土组织的规范功能得以强化,也使自然组织与外生组织的矛盾得以调和。但由于社会、经济和文化的局限,致使他们对科学文化知识和自然现象的理解非常有限,乡土社会中出现的疑难问题,往往会在头人的带领下求助于先祖或神灵,宗教意识几乎占据了民族地区所有的精神领域,各种宗教典礼仪式更是人们生活中十分重要而频繁的活动,在宗教观念支配下,祭祀仪式渗透到人们的各项生产、生活中。为了做到与神灵沟通,取悦于神灵,武舞与礼乐成为祭祀活动中重要的表现形式,且多数武舞项目被赋以了神话色彩。如广西那地村的板鞋被认为是为抵抗外辱,壮族先祖布洛陀(或是蚂拐神)对壮民的恩赐,在祭祀活动中表演板鞋舞是为欢娱和酬谢神灵;黔东南苗人为提高该民族凝聚力和延续力,在每年农历5月24日举行独木龙舟竞渡,并把这一传统习俗赋予了神话意义,活动期间会祭龙求雨,与其他民族不同的是,活动之后会吃龙肉。胡小明认为,祭龙表现了畏龙、崇龙的民族心理,而吃龙肉则表明黔东南苗人对皇权的戒备与不屈。

课题组认为,无论是板鞋还是独木龙舟,亦或是其他民族传统体育项目,如果不是基于乡土秩序下,把处在萌芽状态的民族传统体育注入乡土的人文精神,该项目或许很难被传承下来,正是因为不同的乡土秩序为民族传统体育活动注入了不同的人文精神,民族传统体育才得以千姿百态地呈现在世人面前。

4.3 意识形态革命和全球化冲击是民族传统体育精神传承之殇

民族传统体育文化之所以能传承几千年而经久不衰,其原因就在于其文化的核心得到自在生态下的本地域民族的认同。民族传统体育活动大都在特定的仪式活动中进行,在这样的仪式下,加深了下一代人对自己民族传统体育文化的认同和理解,同时,还提醒他们作为民族的一员,在保持和延续自己民族传统文化上的责任和义务。

而在无产阶级政权建立之初,政府开始对村落实行全面控制,并明令取缔各种宗法制度后,乡土秩序中的神权开始没落,仪式性活动逐渐消失,这样的意识形态话语体系下而形成的文化形态高度统一;此外,全球化思潮的推进,西方文化价值借由媒体得以传播,自在民族传统体育文化生境被打破,致使民族传统体育文化认同发生危机,经济一体化已然威胁着人类文化的多样性。在意识形态革命和全球化的冲击下,表现在民族体育活动中,则是其仪式崇拜部分被简化或省略,而主要以表现体育的政治作用或超越对手、超越极限为主,这可以说成是民族传统与时代观念的接轨与进步,同时,也是对其文化价值的消解,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正逐渐脱离其产生的“母体”[15]。

正如因意识形态革命和体育全球化冲击而异化产生的板鞋竞速一样,展现在人们眼前的只是一幅相互较量的画面,其蕴含的原生态文化内涵正在被世人所忽视。可以说,对民族传统体育原生态文化内涵缺乏足够的认识,已成为民族传统体育发展的栓结[16],民族传统体育失去了乡土的滋养,意识形态革命与全球化冲击成为了民族传统体育精神传承之殇。

4.4 民族传统体育变迁与传承在建构-解构-重构中进行

任何一种民族文化,在不受异族文化作用时,其自身也在缓慢地不断传承中,这是民族文化自我变迁的相对稳定性,基于这样的稳定性,一个民族的文化基本特点往往会沿袭数百年之久。一般而言,当社会环境发生变化时,文化主体的需求也随之发生变化,这一需求变化反映在原有的民族传统体育文化上,就需要该民族传统体育文化也发生相应的变迁以适应主体新的需求。原有的民族传统体育文化所承载的旧功能通常与主体的新需求之间发生矛盾和冲突,这样,原有的民族传统体育文化体就会被打破,从而使它发生解构的现象[6]。德里达认为,解构并不意味着消灭、占有,而是拆散原有,以创新的因子重新注入原有结构,使文本意义变动不居,不可穷尽,从这种意义上说,解构赋有一种革命含义,解构是民族传统体育变迁的序曲。在解构的过程中,一部分文化要素被移除,也有一部分文化要素得以保留,于是,新的民族传统体育形式会诞生。民族传统体育解构的过程也是一个建构或重构的过程,在解构的同时,通过借鉴等途径有选择地引入外来文化要素,经过文化主体的融汇而实现了自身的变迁和传承[10]。

就板鞋运动而言,这一建构-解构-重构的过程与自然环境、时代背景密切相关:夜郎时期形成的彪悍民风、土司主导下的乡土秩序,再融合那地的自然资源,木枷锁成为了禁锢农奴的首选工具,木枷锁的出现,为板鞋运动的建构提供了生态原型;因为军事作用,木枷锁被赋予了保家卫国的重任,板鞋拳应运而生;土司主导下的乡土秩序、为了娱神和酬神、壮族的诸神崇拜,以及物质资料丰富后,乡土民俗的重归,每一个因子的影响,都促使这一民族传统体育在功能、内容和形式上产生解构与重构,板鞋武与板鞋舞相伴而生;在政府的控制与影响下,以及经济、文化全球化带来的体育全球化,使板鞋运动中的文化要素逐渐背离乡土气息,功能、内容和形式趋于单一,板鞋竞速虽被外界所知晓,但却失去了原生态性。课题组认为,这正是那地板鞋运动以及类似民族传统体育开始在现代社会中衰落的重要原因。可以说,大多类似的民族传统体育都经历过或正经历着这一建构-解构-重构的过程。

5 结语

课题组以个案研究的形式探寻了板鞋运动的历史沿革,并尝试着从理论层面上进行更多辨析,故该研究对其他类似民族传统体育项目应具有一定的解释意义,而不仅仅指称某一特定的运动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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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udy on the Vicissitude and Inheritance of Ethn ic Traditional Sports—Case of Board-Shoe Game in Nadannadi Village of Guangxi

Yang Hai-chen1,Shen Liu-hong2,Zhao Fang3,Zhou Shao-jun4

Based on field investigation and other research method,this paper studies the vicissitude and inheritance of board-shoe game by means of tracing its source.The finding show s that board-shoe mainly have experienced four period of development:board-shoe boxing, board-shoe military,board-shoe dance and competition in speed.Among them,board-shoe boxing was the first stage and sp routed in the camps of anti-Japanese invaders during Jiajing period of M ing dynasty.However,there is no definite time gap among the other three periods. Furthermo re,the internal and external political environment of Tusi spurred the sp ring of board-shoe military,w hile the board-shoe dance was p rosperous by the need of entertaining gods and laymen,and fo r the reconstruction of the value system,the competition in speed of board-shoe has developed dramatically.Therefo re,some implications can draw from the findings on the development p rocesses of other ethnic traditional spo rts:the natural environment p rovides the material basis fo r the emergence of ethnic traditional sports;country order adds a kind of humanistic spirit to the vicissitude of ethnic traditional sports;ideological revolution and globalization are contributed to the mourning of the spiritual inheritance of ethnic traditional spo rts and construction-destruction-reconstruction are always the routine in the vicissitude and inheritance of ethnic traditional spo rts.

ethnictraditionalsports;vicissitudeandinheritance;Nadivillage;board-shoe game

G80-05

A

1000-677X(2010)12-0034-08

2010-08-29;

2010-11-12

广西哲学社会科学“十一五”规划青年项目阶段性成果(08CTY001)。

杨海晨(1977-),男,回族,湖南武冈人,讲师,硕士,主要研究方向为体育文化,Tel:(0773)2291100,E-mail:yhaichen@guet.edu.cn;沈柳红(1977-),女,湖南武冈人,讲师,硕士,主要研究方向为体育文化与传播,E-mail: 284275487@qq.com;赵芳(1975-),女,广西桂林人,教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体育法学、体育社会学;周少军(1974-),男,湖南新宁人,讲师,硕士,主要研究方向为社会体育学。

1.桂林电子科技大学体育部,广西桂林541004;2.玉林师范学院体育系,广西玉林537000;3.广西师范大学,广西桂林541004;4.怀化学院体育系,湖南怀化418000 1.Guilin University of Electronic Technology,Guilin 541004,China;2.Yulin Normal University Guangxi, Yulin 537000,China;3.Guangxi Nomal University,Guilin 541004,China;4.Huaihua Normal University,Huaihua 418000,Ch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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