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小凯关于情感问题的对话

✿张雪梅

2009年4月的一天，我接待了一位由妈妈陪同且正面临中考的17岁男孩小凯。从他的话语中，我感觉他有些桀骜不驯、火气冲天。以下是我和他的对话：

我：需要我帮你解决什么问题？

小凯：不知道。

小凯妈妈：（没等我说话，他的妈妈忙说）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找心理老师聊聊，你忘了吗？

我：（我能感觉到小凯很不情愿，显然，他把我当成了说客）我可以与您的儿子单独谈谈吗？

小凯妈妈很通情达理，把她的儿子留给了我。妈妈一走，小凯似乎轻松了很多。

我：你很聪明，你能明白我为什么这样做吗？

小凯：我能明白。

我：你相信我吗？（小凯点了点头。）

我：那你可以告诉我一些什么呢？

小凯：（男孩很坦率）妈妈和老师都说我早恋，我就来了。

我：那你认为自己早恋了吗？

小凯：当然了。

我：你怎么看待所谓的中学生早恋问题？

小凯：那当然是我的错误了，我早恋了，我也就没有发言权。

通过与小凯的对话，我感觉到他是一个懂道理、明是非且又很单纯的好男孩。

我：我并不认为中学生的恋情是错误的，充其量只能说是不合时宜罢了，我能理解你。

我的话让我们的距离近了很多，他不自觉地向我身边靠了靠，仿佛找到了知音，而我并没有继续谈我的观点。

我：能跟我谈谈你的情感经历吗？

小凯：（无需考虑，他打开了话匣子）我与现在的女孩已经结束了。最初，追求她是因与同学打赌，没有什么。让我烦心的是另外一个女孩，还是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们就开始有了接触，我们彼此关心、互相鼓励，相处了3年。由于各种原因，我们分开了很久，在此期间，我们不曾有任何联系。不久前，她突然想回到我的身边，我不知该怎么办？所以很烦。

我：（我没有着急回答他的问题）你长胡子了吧？

小凯：长了。

我：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你又为什么变声了呢？

小凯：只听说是青春期的缘故，但究竟是什么原因，我不知道。

我：进入青春期后，男孩女孩之间有了神秘感。由于性激素的缘故，男孩出现了公鸭嗓、长胡须、遗精等一系列生理上的变化，而女孩则出现了胸脯隆起、月经初潮等生理变化，男生女生也就因此有了朦胧的喜欢，但我以为这不能算是爱情。

小凯：（男孩没出声，但我感觉到这番话对他是有影响的，时间在沉默中流逝，他开始想问题了）我张不开口拒绝她，怕伤了他的心。

我：如果你真喜欢她，如果她被别人伤害了，你会心痛吗？

小凯：我会。

我：那如果是你伤害了她呢？

小凯：（小声地）我怎么会伤害她呢？

我：这就是你不成熟的地方，喜欢一个人就要为她负责，以你目前的现状，你能为她负什么责呢？你只能让她的生活起波澜，影响她的学业……也许正是因为你们的单纯和不成熟，仅凭着青春的冲动，不能理性地把握自己的情感，给彼此造成伤害，甚至留下不可弥补的遗憾。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小凯：你说得对。

帮助中学生理性地处理好情感问题，仅凭讲道理是不行的，还应该让他们懂得更多。

我：你不想知道你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的吗？

小凯：（连忙说）当然想。

于是，我从精子和卵子通过性行为结合开始，一点点讲到胎儿长大离开母体，以及母亲在整个孕育过程所付出的辛劳……他听得非常认真。

我：你在妈妈肚子里时，要靠妈妈帮你输送养分，排泄废物。你不妨把一个沉重的大书包放在肚子前感受一下。

小凯：（没等我说完，他连忙插嘴）那相当累了，我曾经背过沙袋，还没多沉呢，就老累了！

我：你要在妈妈的肚子里待10个月啊！想想看，她要承受多少痛苦和艰辛。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由母亲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你说，母亲不伟大吗？

小凯：是的。

以上这段谈话，一方面，是想弥补孩子生理知识的匮乏。以前生物学科不是中考科目，很多教师不重视，于是造成了学生青春期知识的缺乏。另一方面，我是想让他有尊重女性、保护女性的想法，让他从内心产生一种责任感。

我：（我已经感觉到，我的话深入她的心了）如果青春年少的时候，不能很好地把握自己的情感，一旦铸成大错，对女孩的影响有时是一生的。有的越过了雷池，还会给女孩的身心造成极大的影响。如果那个女孩由于你的缘故而一生不幸福，那么你的心如何安宁?

我：（他沉默不语）青春期的到来，搅得你心烦意乱，这是非常正常的。我知道控制自己的情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我相信，你能做到，你一定会有这个勇气和决心的，因为你是一个聪明懂事的孩子。

小凯：（他似乎懂了）老师，我认识你有些晚了。

我：不晚，因为你的人生才刚刚起步，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小凯：（男孩突然反问我）老师，你能介绍一下你自己吗？

我：可以呀！我是一个盲人，曾经教过数学，1998年因病双目失明，1999年重返校园，开始了全新的生活，也开始了对一个并不熟悉学科的探求。10年了，从生活到工作直到今天我可以坦然地站在讲台上，面对学生，我所遇到的困难是你无法想象的，但是，我可以从困难中感受成功的快乐，从劳累中体会被人需要的幸福……虽然我不能用眼睛看世界，但我可以用心去感知世界，在我的心中永远充满希望。

我：（我感觉到小凯流泪了，我向前一步把小凯的手握在我的手里）不哭，阿姨从来不在人前抹泪，不是阿姨不苦，而是阿姨知道，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有面对，才是最佳的选择，更何况男儿有泪不轻弹，阿姨相信你一定能够把问题处理好的，你认为呢？

小凯：我会的。（沉默了几分钟后。）老师，我们能够交个朋友吗？

我：非常愿意。

小凯：阿姨，以后我可以经常给你打电话吗?

我：我可以随时接听你的电话。（我似乎看到了孩子满足的笑容，我的内心也很欣慰。）你真是一个聪明的孩子，阿姨很喜欢你，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小凯：暂时没有了。不过，阿姨放心，我知道自己该怎样做，相信我能够处理好自己的情感问题，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小凯高兴地走了。3天后，我接到了小凯的电话。

小凯：阿姨，我是小凯。我患了阑尾炎住院了，现在我有些想你了。

我：我也想你了。你还好吗？一定要好好休息，早日康复。

小凯：我很好，阿姨尽管放心，等我好了以后，我一定去看你。

我：阿姨相信你。

挂断了小凯的电话，我陷入了沉思：小凯的身体状况和他的心里压力是有关系的。我知道，仅凭一次谈话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帮他一把，以助他顺利渡过人生的第一个关口──中考。

大约一周后，我给小凯打了一个电话。

我：小凯，你身体康复了吧？回校上学了吗？

小凯：阿姨，我已经完全好了，回校上学好几天了，你放心吧。（从电话中能够感受到小凯阳光般的心情，我真的好轻松，但我还是嘱咐了一句。）小凯，有难处别忘了找阿姨。

小凯：放心，我会的。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半个月过去了，5月中旬的一天，我下班刚回家，还没来得及做饭，手机就响了起来，我接起电话，里面传出了男孩低落的声音。

小凯：阿姨，最近我心情不太好，很烦，还有一个月就中考了，可我就集中不了精神，我该怎么办？

我：（我担忧的事情出现了，我连忙问）是什么事情搅得你心神不宁呢？跟阿姨说说。

小凯：（他没有一点迟疑）阿姨，还是那个女同学的问题，她经常找我。我们也会经常遇到，开始时，我控制得还好，可现在不知为什么心情总是难以平静，以致影响了学习。阿姨，你能给我一点信心吗?

我：你放心，阿姨永远都会支持你，你的这种情绪都是正常的，如果和她近了会有负罪感；如果远了又会患得患失。要对自己有信心，相信自己的能力和意志力。如果你实在无法集中精力学习，不妨给自己放几天假，心情平复后再投入到学习中。那么，你认为你当前最该做的事是什么？

小凯：努力学习，备战中考。

我：暂时放下这段情感是否意味着一生都会失去？

小凯：不是。

我：那暂时放弃中考呢？

小凯：（沉思了许久）阿姨，我懂了。

我：（或许他真的悟到了什么，我又不失时机地给他添了一把柴）一定要相信自己噢！

小凯笑了，我又告诉他一些调整情绪的方法，如，多参加体育运动，用转移注意力、听音乐、合理的宣泄等方式使自己放松。此后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或他给我打电话，或我主动与他联系，在我们双方的共同努力下，小凯顺利地考上了高中，也把那段青春期的美好情感封存到了记忆里。小凯的妈妈也说，以前不会教育孩子，出了问题，只会打骂，越打越逆反，根本解决不了问题。通过与我的沟通，孩子现在变得很懂事了。拿到入学通知书后，小凯来了我家对我表示感谢。后来，他上了高中，每当有困惑的时候，都会想到我，我们真的成了朋友，我帮助他调整航向，他让我实现自身价值，我们可谓双赢。

通过与小凯的沟通交流，我再一次深深地体会到理解和正确引导对于处理中学生情感问题有多么重要。无论老师，还是家长，对待孩子的情感问题都不要大惊小怪，要以一颗平常心，去看待孩子的萌动情感；与其苦口婆心的说教、严格的看管，不如揭开神秘的面纱，教他们认识自我，了解异性，理性地去接受激情澎湃的青春期情感，并让他们真正明白自己肩上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