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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寓意说

2010-08-15宋金民

关键词:宋江梁山水浒传

宋金民

(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山东济南 250014)

《水浒传》寓意说

宋金民

(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山东济南 250014)

以往《水浒传》的主题,虽各有一定道理,但都有不尽人意处。《水浒传》实质上是作者作为一个下层知识分子,“治国平天下”、挽颓救弊、救世情怀的寓意式表达。这在小说的神话构思、谋篇布局、形象塑造三个方面都有充分体现。

水浒传;寓意;救世;宗旨

以往《水浒传》主题研究,存在两种思路。一种侧重于作品的题材与内容,如“农民起义说”、“投降说”等;另一种侧重于作品中人物的感情倾向,如“忠义说”等。但是在中国古代文学中,作者思想的表达往往借助于“寄寓”[1]传统,也就是说,题材与内容、人物的感情倾向只是表达作品寓意的媒介,而这个寓意恰恰才是作品的主题。正是因为对“寄寓”传统的忽略,以往的《水浒传》主题,虽各有一定道理,实质上并没有到达《水浒传》的深层。

对于《西游记》、《金瓶梅》两部写作风格截然不同的作品,我们都承认其主题含有深刻的寓意。例如,世德堂本刊《西游记》陈元之序称“此其书直寓言者哉”[2]555,《金瓶梅词话》上廿公所作《金瓶梅跋》也称“《金瓶梅传》,为世庙时一巨公寓言”[3]216。张竹坡评点《金瓶梅》时还特意作了一篇《金瓶梅寓意说》。因此,我们相信《水浒传》也是含有寓意的。其实,陈忱在《水浒后传论略》中就直接称《水浒传》“假宋江之纵横,而成此书,盖多寓言也”。《水浒传》是一部寓言,其寓意就是要表达作者作为一个下层知识分子“治国平天下”、挽颓救弊的救世情怀,《水浒传》是以“救世”为宗旨的。这可以从小说的神话构思、谋篇布局、形象塑造三个方面来看。

《水浒传》共涉及到两个神话:石头神话与玄女神话。石头神话在第一回、第七十一回出现;玄女神话在第四十二回、第八十八回出现,仅各有两次。但是,石碣与玄女意象却时隐时现,贯穿小说的始终,不仅在情节结构上起着统摄全书的作用,而且在深层上寓示着作者的写作意旨。

从源头上讲,石头神话可追溯到《淮南子·览冥训·女娲补天》:

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烂炎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猛兽食颛民,鸷鸟攫老弱。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杀黑龙以济冀州,积芦灰以止淫水。苍天补,四极正,淫水涸,冀州平,狡虫死,颛民生。[4]289-290

女娲用五色石补天,自然界才得已恢复正常秩序,人民得以生存,石头作为神话意象显然带有救世的象征。《水浒传》第一回“张天师祈禳瘟疫、洪太尉误走妖魔”,一百零八位天罡、地煞出世,结果是“掀翻天地”、“戳破苍穹”,祸国 ——“社稷从今云扰扰,兵戈到处闹垓垓”;殃民——“必恼下方生灵”。天罡、地煞成为乱世的象征,造成这种情形的直接原因是刻有“龙章凤篆,天书符箓”作为压制天罡、地煞的碑碣被推倒了,石碣的作用是阻止天罡、地煞扰乱社会、残害生灵的。显然,《水浒传》中的石碣延续着石头神话中石头救世的寓意。

从文本来看,天罡、地煞摆脱石碣的压制,来到世间的原因被解释为“一来天罡星合当出世,二来宋朝必显忠良”。丛彬彬、俞挺二人认为,作品如此描述,本身就“具体地肯定了水浒英雄后来的救世精神”[5],“国家混乱,有忠臣”,英雄出世是为拯救大宋王朝而来。天罡、地煞踏入人世,“直使宛子城中藏虎豹,蓼儿洼内聚神蛟”,意味着他们的相聚,而聚由石碣村开始,“一百八人之入水浒,断自此始”,[6]272。村为石碣村,石头又带有救世的色彩,作者安排天罡、地煞聚由石碣村开始,这是否也意味着他们救世的开始呢?在聚的过程中,他们打抱不平,除暴安良,尤其是“替天行道”口号的提出,“不仅是梁山好汉企图依靠自己的力量来自我解救的一种表现,也流露出他们改变大宋帝国不合理现实、匡时救世的强烈愿望”[7],进一步证实了我们的猜想。一百零八位魔君来到世间,乱世的初衷带来的却是匡时救世的结果。梁山好汉愈聚愈齐,队伍越来越壮大,在救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在七十一回,天罡、地煞重新回到带有救世色彩的石碣,“人间善恶皆招报,天眼何时不大开”,这既是对回归必然性的肯定,又是对斩断“魔心”、“去邪归正”、积极救世的赞许。随着梁山英雄按照石碣的指示,“天罡地煞星辰,都已分定次序,众头领各守其位”,聚义厅换成忠义堂,“替天行道”的杏黄大旗被竖起,具有救世象征的石碣则又预示着天罡、地煞新的救世之路的开始,文中随后就有了消除外患、平定内乱的内容。因此,石碣不仅是一百零八位天罡、地煞从散到聚的凝聚力的象征,同时也承担着石头神话救世的旨意。石碣——石碣村——石碣的情节设计,更是突出了作者改良不合理社会、削除社会不平、匡时救世的寓意。

在《水浒传》中,如果说石头神话是梁山好汉救世的倾向性流露,那么,玄女神话则是梁山好汉救世的具体行动指南。

在中国神话谱系中,玄女一般承担着“房中术神”、“战神”、“丹药神”、“术数神”[8]等角色。《水浒传》中,玄女第一次出现时送给宋江三卷天书,并没有说明天书的性质,但是在第五十二回“李逵打死殷天锡、柴进失陷高唐州”中,宋江与高廉交战曾“打开天书看时,第三卷上有回风返火破阵之法”,用天书上的战法与高廉交战。且玄女第二次出现时,曾亲自传授宋江破“混天象阵”的方法,因此,玄女在《水浒传》中是作为“战神”存在的。而玄女作为“战神”的角色要追溯到黄帝与蚩尤之战,最早记载这一事件的是《山海经》。在《山海经》中,帮助黄帝战胜蚩尤的是女魃。而自从汉代的纬书《龙鱼河图》后,帮助黄帝战胜蚩尤的功劳一般都记到了九天玄女名下,玄女帮助黄帝战胜蚩尤的唯一原因是蚩尤“诛杀无道,不慈仁”,“黄帝以仁义,不能禁止蚩尤”[9]372-373。因此,从源头上讲,作为“战神”的玄女神话与石头神话一样带有救世的色彩。

《水浒传》中,宋江在第十八回才迟迟出场,又历经千曲百折,在第四十一回终于上了梁山。随后,第四十二回,九天玄女传给宋江三卷天书,告诫宋江要“替天行道为主,全忠仗义为臣,辅国安民,去邪归正”。实际上是以天命的形式暗示梁山新的头领的诞生。事实上,自此宋江自己都认为“这娘娘呼我做星主,想我前生非等闲人也”。同时也意味着九天玄女为新头领领导下的梁山英雄以后的行动指明了道路,那就是“替天行道”与“辅国安民”,除暴安良、扶大厦于已倾,在救世的道路上完成自己的历练,由魔成神。至此,宋江的人生理想与现实才得到了统一,梁山注定会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也与后来的“外夷及内寇,几处见奇功”遥相呼应。第八十八回,九天玄女第二次出场,“吾传天书与汝,不觉又早数年矣!汝能忠义坚守,未尝少怠”。这是对宋江领导下的梁山英雄的救世之路作出了肯定,“保国安民,勿生退悔。天凡有限,从此永别”,勉励宋江在救世的道路上继续前行的同时也意味着梁山好汉的“功成果满”之路已经为时不远。在《水浒传》中两次出现九天玄女,体现作者的意图正如杜贵晨先生所言:“指一条朝野相安,上下妥协的化‘盗’为‘良’、治国安邦之路,作为拯乱救世的良方妙药。”[10]

因此,在《水浒传》中,石头神话和玄女神话,在结构上起着统摄全书的作用,也寓示着梁山好汉扫除人间不平、改良社会政治、救国救民的救世旨意。

金圣叹腰斩《水浒传》为七十回本,认为“一部大书以石碣始,以石碣终,章法奇绝”[11]171,七十回本也成为后来最为流行的本子。金圣叹这样做是因为独恶宋江,不满意强盗后来的结局,出于为强盗者诫。事实上,《水浒传》完全可以以“忠义堂石碣受天文,梁山泊英雄排座次”为界,把一部书分作两部分。

《水浒传》第一部分最大的特点就是“乱”,讲述在所谓的当权者统治下,社会是如何奸佞横行、民不聊生、人心思乱、破绽百出的。

首先表现为统治阶级的腐朽。作品以高俅发迹写起,写高俅因踢的一脚好球而受皇帝赏识,并在宋徽宗亲自扶持下,“浮浪破落户子弟”转身成为“执掌军事大权的殿帅府太尉”。而宋徽宗本人也是“浮浪子弟门风,帮闲之事,无一般不晓,无一般不会,更无一般不爱。更兼琴棋书画,儒释道教,无所不通;踢球打弹,品竹调丝,吹弹歌舞,自不必说”。可以说是王者无威,臣者非臣。在这样的情况下,当权者拉拢亲信、狼狈为奸、不恤民瘼、民怨沸腾。当高俅的养子高衙内看中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的妻子时,高俅不是以国事为念,化干戈为玉帛,同心辅助朝廷,而是助纣为虐,最后以十两黄金,定要置林冲于死地而后快;高俅的堂弟高廉,为高唐州知府,兼管该州兵马。他倚仗堂兄的势力,无所不为;他的小舅子殷天锡,为自己的所好竟视“丹书铁券”为无物;青州知府慕容彦达,是徽宗天子慕容贵妃之兄,“倚托妹子的势要,在青州横行,残害良民,欺罔僚友,无所不为”;梁中书是太师蔡京的女婿,每年都要搜刮民脂民膏十万两纹银买金珠宝贝,为蔡京祝寿;江州知府蔡得章,是蔡京的第九个儿子,这人也是“为官贪滥,作事骄夺奢”。当权者如此,社会自然乌烟瘴气,“宋室不兢,冠屦倒施,大贤处下,不肖处上”[12]1282。因此,社会无序,人民无望,英雄难有立足之地。

其次表现为社会动荡不安的现状。桃花山有周通、李忠;清风山有燕顺、王英、郑天寿;对影山有吕方、郭盛;黄门山有欧鹏、蒋敬、马麟、陶宗旺;饮马川有邓飞、孟康、裴宣;白虎山有孔明、孔亮;芒砀山有樊瑞、项充、李衮结;枯树山有鲍旭;二龙山有邓龙;梁山泊有王伦、杜迁、宋万、朱贵。匪窝遍地,众位首领来自四面八方,身份各异,如李忠原是江湖上使枪棒卖药的;燕顺原是贩羊马的商人;郑天寿原是打银的手工艺人;吕方、郭盛是小商;蒋敬、王伦是落弟的秀才;陶宗旺庄是农民;孟康是杀人犯;裴宣是小吏。他们少则三五百人,多则几千人,均设聚义厅,雄霸一方,干得是打家劫舍、谋财害命的勾当。

最后表现为人心思乱。已经举起聚义大旗的,正过着“不怕天,不怕地,不怕官司。论秤分金银,异样穿绸锦。成瓮吃酒,大块吃肉”的生活,这就吸引着阮氏三兄弟一般走投无路的下层人民,“人生一世,草生一秋。我们只管打鱼营生,学和他们过一日也好”,因此,“我弟兄们几遍商量,要去入夥”。下层人民如此,那些稍有社会地位,生活比较稳定的人,仕途无望,报国无门,对自己的将来悲观绝望,同时他们又在固守中时刻准备着,默默聚集自己的力量。如宋江,空有一身本事,只能“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在隐忍中等待。同时宋江又积极经营,结交四方豪杰,扶贫济困,时时刻刻为将来准备着。大周柴世宗嫡派子孙柴进,也“专一招接天下往来的好汉,三五十个养在家中”,“便杀了朝廷的命官,劫了府库的财物,柴进也敢藏在庄里”,柴进与几个山寨多有联系,并不时推荐别人上山。实际上,“江湖文化表面上是粗鲁的,大大咧咧,一副不要命的样子,其实它是有着根深蒂固的算计的,它的最大的算计就是顽强地指向政治”[13]50。宋江在上梁山前作的最后一次总动员中说:“小可不才,自小学吏。初世为人,便是要结识天下好汉。奈缘力薄才疏家贫不能接待,以遂平生之愿。”只有上了梁山自己的心愿才会实现,这“平生之愿”从诞生的那一刻起也许就包含着政治的成分。

身处乱世,英雄无用武之地,但是在造反的选择上,众英雄苦苦抗争并极力排斥。朱武劝史进入伙时,史进道:“我是个清白好汉,如何肯把父母遗体玷污了!你劝我落草,再也休题。”王伦劝杨志落草时,杨志认为:“只为洒家清白姓字,不肯将父母遗体玷污了。”卢俊义、秦明更加坚决,“生为大宋人,死为大宋鬼!”宋江上梁山之路更是一波三折,最后题了反诗,梁山好汉劫法场,在生与死的抉择中,才迫不得已上了梁山。英雄不愿意与朝廷为敌,但梁山却是英雄的唯一归宿,这是乱世使然,乱世的出路又在哪?作者这样描述,也应该指出乱世的出路。实际上,在作品第一回,作者历数宋朝皇帝,却重点写宋仁宗朝,无非因为“文有文曲,武有武曲”,当时有文武贤才帮助皇帝治理国家。“三登之世”尚且需要贤才的辅佐,那乱世不就更应该积极改变吗!这样的布局就内含着作者对乱世要积极救世的思考。

因此,《水浒传》的第二部分就主要写“治”。写一群特殊的人——强盗,在特殊的社会条件下——末世,是如何人尽其职,各尽其能,惨淡地经营,修齐治平,拯救当时社会的。此所谓“玩世之词十七,持世之语十三。然玩世处亦俱持世心肠也”[14]184,鲁迅将金本《水浒》称为“断尾巴蜻蜓”,笔者认为鲁迅取意正是在此吧。

当然,在一个封建文人看来,要经世,除了依附于封建王权外不会再有别的出路。为此,大多数英雄绝不肯轻易上梁山与朝廷为敌;即使上了梁山也普遍存在着“朝廷招安了,早晚都做个官人”的梦想。《水浒传》写招安实在是必然。“权贵满朝多旧识,可无一个荐贤人”,这是作者继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悲愤后,又一次对满朝文武在其位不谋其政的愤慨,在这悲愤与愤慨背后隐含的是作者的忧患意识,天下情怀,同时这也预示着一个下层知识分子“治国平天下”之路的曲折与艰辛。

招安成功,梁山英雄获得救世的许可证,于是马上打出“护国”、“安民”来替换“替天行道”的旗帜,理直气壮地走上救世的大道。“辽国郎主,起兵前来,侵占山后九州边界,兵分四路而入,劫掳山东、山西,抢掠河南、河北”。如果说征辽是因为国家主权受到威胁,是外患,那么接着灭田虎、王庆,平方腊则是因为殃民,是内乱。“百姓日夜惊恐,城外居民,四散的逃窜”、“掳掠淫杀,惨毒不忍言说”、“累被方腊不时科敛。但有不从者,全家杀害”、“累被方腊残害,无处逃躲此间百姓,俱被方腊残害,无一个不怨恨他”。结果辽国被打得俯首称臣,田虎、王庆、方腊则被完全消灭,一次次的胜利无不向人们证实作者救民的寓意并非空想,“宋室其所以衰微,并不是国家无人可用,实由于朝政失修……”[15]153,只要用人得当,我们完全有能力把乱世治理好。

《水浒传》中,尽管宋江到第十八回才出场,但是宋江却是一百零七位英雄的轴心,宋江规定着梁山的发展方向、决定着梁山的结局,可以说主宰着全局。因此,说《水浒传》重在塑造宋江也不为过,在明代就有人把《水浒传》称为《宋江传》可以说明同一问题。于是,在宋江人物形象的定位与人生经历的设计上便不能不体现作者的用意。

首先看宋江的形象定位。《水浒传》中的宋江已经与历史记载、民间传说不同,与《大宋宣和遗事》中的宋江也不同。这里的宋江“仁义礼智信皆备”:仗义疏财,被称为“及时雨”,不劫来往客商,不害人性命,此为仁;勇救晁盖,一百零八位亲如兄弟,此为义;身陷囹圄,待朝廷命官以谦,待差拔、牢头以和,此为礼;“智取无为军”、“三打祝家庄”、“攻打曾头市”、“三败高太尉”,此为智;每许人财物,从不失信,此为信。同时,宋江还饱读诗书,胸有大志,“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又能身怀天下,心有“扫除四海之心机”,能够“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知道在隐忍中等待时机。在作者的描绘下,宋江成了仁义礼智信的化身,完全符合儒家圣贤的人格标准。而“理学家、仁者、圣贤的人格理想之设定,本就出自一种救世情怀”[16]134。因此,从宋江人物形象定位上就可以看出作者救世旨意的倾向性。

其次从宋江的人生历程来看。《水浒传》中宋江的人生历程可分为五个阶段:第十八回到第四十一回是第一阶段,写宋江人生经历遭受挫折——逼上梁山;第四十二回到七十一回是第二阶段,写宋江曲线救国——替天行道;第七十二回到第八十二回是第三阶段,写宋江人生理想的追求——招安为臣;第八十三回到第一百十九回是第四阶段,写宋江人生理想的实现——“护国”、“安民”;第一百二十回是第五阶段,写宋江人生结局——饮酒而亡。

宋江“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刀笔敢欺萧相国”,并怀有“扫除四海之心机”,渴望效忠朝廷,护国安民,可以说既有能力又有理想。正如小说前十七回铺垫的那样,身处乱世,英雄无用武之地,宋江只能“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但是身怀大志的宋江并不是在消极中度日,而是以积极的心态济危扶困,广交四海豪杰,扩大自己的影响,等待时机的到来。但是,乐观的心态、良好的期望并没有带来相应的结果,反而变得连保持现状都难,英雄走投无路,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迫不得已,逼上梁山成了强盗,人生理想随之成为泡影,此为第一阶段。

第二个阶段,成了强盗的宋江并没有气馁,而是选择了与强盗身份不符的行为方式,“不劫来往客商,不伤害人性命”,专门打击豪强、消灭奸邪、“替天行道”,在“天子恩泽不能到达的地方尽自己所能以救朝廷之失了。差别只不过在于‘居庙堂之高’与‘处江湖之远’而已,其心未尝一日忘君,一日不忧天下”[17]。

要经世,必须依附于封建王权,此外别无他途。因此,宋江迟迟不肯上梁山,上了梁山也不只一次的诉说自己是“暂居水泊”、“权借梁山水泊避难”,一心招安,因为这是唯一能使“生当封侯,死当庙食”、“光宗耀祖”、“封妻荫子”这些古代文人的梦想成为可能的选择。虽历经千辛万苦,招安终成。这就是第三阶段的内容。

第四阶段,招安后,宋江又回到了封建正统的道路,取得了作为臣的资格,随后,便迫不及待地走上经时济世的实现理想之路,征辽,平田虎、王庆,灭方腊,在消除外患,平定内乱的一次次胜利中充分满足着宋江的经世梦想,为此,作者甚至不免俗套,也让宋江过了一把衣锦还乡的瘾。

最后一个阶段,在那样一个时代,对于一个曾经与封建王权分道扬镳的下层知识分子而言,能够实现自己的人生梦想吗?或者说这种曲线的经世之路可能吗?也许梦醒时刻,连作者本人都感觉勉强,于是便有一个树倒猢狲散,哄然而释的结局,用一回的篇幅匆匆结束了宋江的南柯一梦。

从宋江的人生经历我们可以看出,宋江身上深深寄托着作者的天下意识、救世情怀。身处乱世,“不怨天,不尤人”,以自己的所能,济危扶困;即使遭受再大的挫折,不气馁,不放弃,心忧天下,“下学而上达”;为了理想的实现,排除万难,上下求索,“虽九死其犹未悔”。因此,作者借宋江之纵横,实在是想表达自己积极入世、救世的情怀。

《水浒传》作为特定历史情境下的话语,在其背后深深隐藏着创作主体的主旨。一个下层知识分子,在这样一个黑暗不见天日的社会,基本上等于脱离了封建王权的正统道路,在报国无门,救世无路的情况下,如何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满足一个读书人“治国平天下”,拯时救世的抱负。于是作者便借宋江、借梁山、借《水浒传》,为自己也为天下的读书人编织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幻梦,借以抒发经时救世的痴情。这在小说的神话构思、谋篇布局、形象塑造中都得到了很好地体现。因此,我们完全可以说,《水浒传》的寓意是表达作者的救世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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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 荻)

On the Implication ofThe Water Margin

SONGJin-min
(School of Literature,Shandong Normal University,Jinan 250014,China)

To the past theme ofA ll Men A re B rothers,although each must be some truth,all less than satisfactory to us.The natures ofA ll Men A re B rothersis the implicationtype expression such as“rule the country and give peace to the world”,draw ruined save disadvantage,rescue world feelings of author as a lower level intellectual.There are fully reflected in the three aspects:Myth outline,Seek sheet layout,Image-building.

A ll Men A re B rothers;implication;rescue world;purpose

I206.2

A

1008-2603(2010)06-0090-05

2010-10-28

宋金民,男,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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