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域:理论及其应用

赵俊海

(云南民族大学,云南 昆明 650031)

语域:理论及其应用

赵俊海

(云南民族大学,云南 昆明 650031)

语域理论是系统功能语言学的重要理论之一,起源于马林诺夫斯基关于语境的思想,主要有语场、语旨和语式三个变量。笔者回顾了语域理论的背景,讨论了语域理论的基本内涵、功能、应用范围等问题,认为语域理论是一种具有很高应用价值的理论,体现了系统功能语言学 “理论的意义在于应用”的价值追求。

语域;概念;功能;应用

20世纪 50年代,以韩礼德 (M.A.K.Halliday)为主要代表的语言学家,在发扬光大“伦敦学派”语言学思想的基础上,创立了系统功能语言学派,简称“新伦敦学派”、“悉尼学派”。迄今为止,系统功能语言学派仍然是世界上主流的语言学派之一,与以转换 -生成语法为基础的认知语言学派形成并驾齐驱之势。系统功能语言学强调:“理论的意义在于应用”,所以,该学派历来重视其理论的应用。当前,系统功能语言学在语言教学、翻译、语篇分析、语料库建设等方面得到了广泛应用,体现了该学派的价值诉求。概括起来,系统功能语言学主要有六大核心思想,即纯理功能思想、系统的思想、层次的思想、功能的思想、语境的思想和近似的或盖然的思想。其中,纯理功能 (Metafunction)包括三个方面,即概念、人际和语篇功能。本文所探讨的语域理论 (register theory)即与这三大纯理功能密切相关,语域中的语场 (field)体现了概念功能,语旨 (tenor)体现了人际功能,语式(mode)体现了语篇功能。

一、语域理论的基本内涵

(一)语域的定义及发展

人类的语言活动总是发生在特定语境中,语言的使用必须考虑所处的语境,这一思想由人类学家马林诺夫斯基于 1923年提出,即情景语境概念。但是,言语交际要获得成功,尤其是当交际活动发生在说不同语言的人之间时,文化的作用不容忽视,于是马林诺夫斯基 1935年继情景语境概念之后,又提出了文化语境的概念。语域是与上述两个概念紧密相关的一个理论。

语域的概念最初是 Reid在 1956年研究双语现象时提出来的。[1]韩礼德 1964年在 The Linguistics Science and Language Teaching一书中对语域进行了初步界定,认为语域是 “语言使用的功能变体”,即因情景语境的变化而产生的语言形式的变化。有语言学家指出,语言有两种形式的变体:第一种是基于语言使用者的变体;第二种是基于语言运用的变体。方言、个人方言、社会方言、性别方言等属于第一类;另一方面,科技英语、法律英语、商务语言以及课堂交流语言等属于第二类。因此,语域这一术语意指语言运用的变体。[2]韩礼德 1978年在 Language as Social Semiotic一书中对语域进行了重新定义,指出语言情境的类别各不相同,但概而言之,有三种类型:第一是发生了什么;第二是特定语言究竟起何作用;第三是谁在起作用。这三个不同的方面共同发生作用时,就决定了选择语义的域度和表达语义的形式,即它们决定了语域。继韩礼德之后,其他语言学家,如伽德斯 (Ghadessy Mohsen)于 1988年出版了《书面英语的语域:情境因素与语言特征》,1993年出版了《语域分析:理论与实践》两部和语域理论相关的著作。麦蒂森 (C.M.I.M.Matthiessen)在“语域统一理论”的框架下,将各种研究方法引入语域分析。另外还有近年来一些应用语言学家进行语域内或跨语域研究的例子。例如:叙述语言、阐述语言、自然科学、宗教信仰、新闻报道、服务交流、商务沟通、广告宣传、课堂交流、法庭辩驳、电话交流以及流言蜚语等等。[2]马丁发展了经典语域理论。[3](P6)

(二)语域的变量

继韩礼德提出和完善语域理论之后,系统功能语言派的其他学者对其进行了概括,格里高利和卡罗尔[4]将语域概括为三个部分,即话语范围、话语基调和话语方式,也就是通常所说的语场、语旨和语式。国内学者胡壮麟、朱永生等[5](P274)等对语域的这三个变量进行了详尽论述,引述如下 (本文对个别地方略作修改):

话语范围 (语场)指的是交谈的话题以及场地等情景因素。话题可能是技术性的,也可能是非技术性的。技术性话语包括科研报告、产品说明、医疗指南等,非技术性话语包括小品文和日常会话等。话语范围对词汇的选择有很大的制约作用。例如,英语中的动词cleanse一般只出现在广告中,汉语中的名词 “沸点”一般只出现在与物理学相关的文献当中。此外,话语范围对语态的选择也有一定的制约。例如,科技语篇使用被动语态的概率远远高于非技术性语篇。

话语基调 (语旨)指的是交际双方的社会角色关系即个人基调 (personal tenor)和语言活动的目的即功能基调 (functional tenor)。个人基调可以是亲密性的,如夫妻之间、朋友之间等;功能基调可以是教导性的,如菜谱和药品使用说明;可以是说明性的,如机械的结构和功能;可以是描述性的,如某人的长相;也可以是说服性的,如商业广告。

话语方式则是指语言活动所采用的媒介或渠道,它可能是口头的,如面试和电话采访;可能是书面的,如书信、小说和诗歌;也可能是介于两者之间的,如课堂听写练习是口头的为了书面的 (spoken to be written),而新闻播报则是书面的为了口头的 (written to be spoken)。书面交际和口头交际之间存在许多差别。例如,口头交际经常有相互打断、停顿、错误开头、迟疑等,而书面交际很少有这些现象。口头交际用词比较浅显、随意,句子较短,有时则又长得出奇,语法结构反而复杂了;而书面交际用词相对复杂、正式,句子较长,语法结构虽然复杂,却关系清楚。

(三)语域的功能

“语域有两大基本功能:反映文化的功能和预测语篇功能。语域反映其所处的文化,这是显而易见的。语域的预测功能指的是,我们既可以根据语境来预测语篇 (包括语篇的意义、结构以及语篇中使用的词汇和语法的类型),又可以根据语篇来预测可能产生该语篇的语境。”[6]胡壮麟、朱永生等[5](P276)指出,语域的语篇预测功能是双向的:我们既可以根据语境来预测语篇,即预测在特定语境中供交流的意义和语篇的结构,以及所用词汇和语法的类型,又可根据语篇来预测可产生这个语篇的语境。这就能解释我们为什么能预测一次关于自来水调价听证会的大致内容,或者是一个开会迟到的人在进入会场后,听了几句便能知道会议的大致内容、参与者的角色关系和会议所采取的交际方式。艾金斯所举的一个例子可以说明问题①为了便于讨论,示例及相关解释引自胡壮麟、朱永生等《系统功能语言学概论》,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5年版。:

Stephen:Yea.17138802…Yea.Race 4 atAlbion Park please.Ah,two units to win number 8.Two units to win number 11.Ah,number 6,six by six.Um,number 3,ten units to win.Ah, quinella please,3 and 10 for ten units.Um,number 6 ten units to win.Um 5 quinella please 5,6 and 11 for four units the quinella.I think that’s the lot thank you…Twenty units.Thank you very much.Bye.

首先,我们可以利用这个例子来分析已经出现的语篇对语境的预测作用。听到这段话的澳大利亚人能很快推断它的三个方面。一是通过win和 quinella等词语的使用,推断这段话语的范围与某种比赛有关,通过 Albion Park的使用推断这个比赛是赛马,通过 XX units的使用推断这段话的话题是赌马。二是通过讲话者提出的下注要求推断讲话者的身份是投注人,对话的另一方是投注站的工作人员,通过 Thank you very much的使用推断交际双方很可能是陌生人。三是通过 um的使用推断话语方式是口头交际,通过 Race 4 atAlbion Park的使用而不是 this race或 that race的使用推断这段话不是面对面的交谈。现在,再看语境对语篇的预测作用。假设我们自己要参加体育赌博,就必须选择哪一种赌博。如果我们选择了赌马,就必须在比赛开始前进行投注。决定投注后还必须决定是通过电话投注还是亲自到投注站投注。如果是通过电话投注,我们必须一开始就说明投注的项目,比赛的场次以及投注的对象和注数,这就要求我们使用 units,win和 quinella等与赌马直接相关的词语。此外,我们还需根据自己与通话对象的人际关系决定讲话的正式程度,决定是否使用 Thank you very much等礼貌用语。与此同时,我们还必须考虑到交际的方式是双方不见面的口头交际,讲话时可以用 um等表示迟疑态度的“填充词语”(language filler)。

由于语境和语域之间具有决定和被决定的关系,我们可以根据所处的语言环境来预测语篇,即预测什么样的意义有可能在这一语境中交换。[7]因此,韩礼德说“语域这个概念是预测的一种形式。如果我们知道语境,知道语言运用的社会环境,我们就可以预测出大部分所用的语言,而且这种预测很可能是正确的。”

语域的预测性与语言的封闭程度直接相关。一般来说,语域的封闭性越强,其预测性越强;反之,其预测性越弱。这是因为较开放的语域中供选择的意义范围比较封闭的要广泛得多。试对比天气预报和新闻报道。前者的内容和顺序基本上是固定的,一般先讲近几天的天气状况,然后是明后天的天气趋势,其中包括气温、风向、风力、阴晴变化等。而对后者,一般只能预测事情的结果,并在事情发生的过程前面报道,对具体的内容则很难估计。如果是日常闲谈,则更难预测了。[5](P277)

二、语域理论的应用

语域理论的应用是当前研究的热点。一般而言,语域理论可以应用于语言教学、翻译、与词典编纂相关的语料库建设等领域。

(一)语域与外语教学

当前,语域理论主要被应用于英语阅读、听说、写作等教学项目,已有的研究如:李杰将语域理论应用于英语报刊文章的阅读教学,认为语域的语场反映出报刊文章的主题,语旨反映出报刊文章作者的观点,语式反映出报刊语言的文体特征。[8]王雅丽将语域理论应用于英语语篇的篇章分析,也是从语域的语场、语旨和语式入手进行分析。[1]程晓堂讨论了语域理论与诗歌的语义和语用分析,依据的仍然是语域的三个变量。[6]其他案例很多,在此不再赘述。

就将语域理论应用于外语阅读教学而言,我们认为主要凭借的是语域的语篇预测功能。外语阅读教学要求学生阅读大量的文章,在这种情况下,要求学生对某篇文章进行详细的分析是不可能的。如果要求学生每遇到一篇文章都用语场、语旨和语式进行分析,将难以保证有足够的时间进行此项活动,对学生的要求也太高。而借助语域对语篇的预测功能,我们可以教会学生通过语篇的词汇对语篇进行预测,即与某一主题相关的语篇,其词汇使用将围绕这一主题。比如,讨论计算机构造的文章,词汇选择必然需与计算机的软硬件有关;讨论艾滋病的文章,其词汇选择必然与这一疾病的成因、发展、表现有关;讨论自然灾害的文章,词汇选择将和某种特定的灾害有关等等。在这一方面,美国托福考试的阅读项目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托福考试的阅读项目主要是为了考查大学申请者是否能适应大学的专业学习,所以,阅读文章以专业文章为主,与专业相关的词汇的聚合度很高。参加托福考试的考生只要分门别类地熟悉各专业领域的中等难度的词汇,就有可能在阅读项目获得不错的成绩,这也是笔者在辅导中国托福考生时得出的结论,当然,其他阅读策略的养成也是非常必要的。因此,在日常阅读教学中,教师可以将阅读的任务进行整合,采用聚类法,即将阅读文章分类聚合,各个击破。比如,我们可以分门别类地将阅读文章按专业领域分类,从历史、地理、政治、宗教、文化、自然、医学、物理、化学、生物等分类着手,让学生掌握各专业领域的基本词汇,然后阅读相关文章,积累阅读经验,逐步做到能凭借相关词汇预测语篇的大意,比较顺利地完成阅读任务。

将语域理论应用于英语听说教学的研究主要有张沉香[9]等。张沉香将语域理论应用于博士研究生的听说教学,从教学实践论证了把语域理论引入英语听说教学的必要性和可行性。研究结果表明,通过语域分析来预测听力语篇有利于提高听力的效率,习得在不同的语场、语旨和语式中运用适当的语言进行表达,有助于发展学习者的语言能力和交际能力。

(二)语域与翻译

通过检索中国期刊网的研究文献发现,当前将语域理论应用于翻译实践的研究日益增多,如郭著章[10]、孙志农[11]、黎小伟[12]等。另外,还有很多硕士毕业论文将语域理论应用于商务翻译实践研究等。相关研究者应用语域的三个变量,分析源语语篇的语场、语旨和语式,进而采用相应的翻译策略,目的主要是使目的语译文在这三个变量上与源语保持一致。

我们认为,将语域理论应用于翻译实践,就是要分析源语语篇的文体风格,在此基础上选择合适的翻译策略,做到译文的形神兼顾。现实生活中,语篇的题材范围很广,根据题材,或根据语篇范围,翻译活动涉及到了文学、政治、科技、法律、宗教、新闻、广告语篇的翻译,这些语篇范围都有各自不同的特征。“如政治、法律题材的文章语言庄重规范,结构严谨,长句多,句子的扩展大,逻辑性强,语言冗赘现象少,采用正规或极正规的文体;科技英语准确凝练、客观冷静、逻辑严密、术语丰富、从句叠套、有名词化倾向、广泛使用被动语态和一般现在时;新闻英语力求内容准确、文字简洁和文章结构条理上的清新感。也就是要遵循所谓的新闻英语 ABC三原则—Accuracy,Brevity和 Clarity。因此,语篇由于受其使用范围的制约产生出各种不同的语篇类型,而不同的语篇类型的翻译策略也不尽相同。语篇信息的发送者和接收者对语篇的使用场合的适切性都很敏感,语篇范围的错位要么会导致异常的修辞效果,要么就会使交际失败。不同的语篇类型总有自己的一套使用率较高的词汇、句式、句子结构和语篇结构。译者必须熟悉源语 (source text)和译语 (target text),特别是译语在这几个方面的特点,才能做到准确的翻译。”[12]

(三)语域与词典编纂

在词典编纂工作中,编纂人员除了明晰词条的释义外,还需对特定词条的使用语境作出界定,这里的使用语境包括情景语境和文化语境。语域理论中的语场和语旨刚好可以满足对词条的界定,如规定某些不雅词条,诸如英语中有关性、排泄等的四字母词,某些诅咒语、俚语、行话、粗话等被排除在正式文体和正式场合使用,这些词条后面一般都会标注 sl(讳,俚)这一标志,表示它们为忌讳使用语;一些口头语或非正式语词条后面标注有 infl(口)这一标识,表示这样的词条只适宜出现在非正式场合。而一些英语用法词典则更加清楚地规定了某些词条的使用语境,比如明示涉及宗教、种族、性别等的词条需谨慎使用,错误的使用不但会挫败交际活动,严重的会伤害他人,甚至引起更大的麻烦。

综上所述,本文讨论了语域理论的背景、基本内涵、主要功能以及应用范围。作为系统功能语言学的重要理论之一,语域理论具有极强的实用性,当前的应用范围主要围绕语言教学、翻译实践、词典编纂等展开,其他应用范围包括语言测试、语篇分析等,限于篇幅,本文未能论及。作为一种主张理论应用价值的语言学理论体系,系统功能语言学的语域理论很好地体现了它的价值追求,是一种操作性和实用性都很强的理论,我们期待着更多的语域理论的应用研究问世。

[1]王雅丽 .语域理论在新闻英语语篇分析中的应用 [J].华东交通大学学报, 2006,(6).

[2]卫岭 .语域分析:理论与实践 [J].山东外语教学,2004,(2).

[3]Martin,J.English Text:System and Structure[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2004.

[4]Gregory,M.&S.Carroll.Language and Situation[M].London:Routledge&Kegan Paul,1978.

[5]胡壮麟,朱永生等 .系统功能语言学概论 [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6]程晓堂 .语域理论与诗歌的语义和语用分析 [J].外语与外语教学,2002,(4).

[7]张德禄 .语域理论简介 [J].现代外语,1987,(4).

[8]李杰 .试论语域理论用于报刊阅读课 [J].外语界,1996,(2).

[9]张沉香 .语域理论对博士研究生英语听说教学的启示 [J].外语与外语教学, 2006,(8).

[10]郭著章 .浅谈文学翻译的语言学原理—语域理论 [J].外语学刊,1989,(5).

[11]孙志农 .语域理论与翻译 [J].安徽农业大学学报,2006,(3).

[12]黎小伟 .语域视野下的翻译策略 [J].东南大学学报,2006,(增刊).

(责任编辑 徐芸华)

Register:Theory and Its Applications

ZHAO Jun-ha i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Yunnan University forN ationalities,Kunm ing650031,China)

As an important component of the Systemic Functional Grammar,register,which originated from Malinowsky’s idea about context,embraces field,tenor and mode.The paper discusses the background and definition of register,function and the scope of its application and finds that the theory is a highlypracticalone in various areas and such practicality lives up to the philosophyof the Systemic Functional Grammar.

register;definition;functions;application

H31

A

1671-7406(2010)08-0081-05

云南省教育厅一般项目“语域理论在大学英语阅读教学中的应用研究”的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09C0167。

2010-05-25

赵俊海 (1977—),男,云南香格里拉人,云南民族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西南大学外国语学院 2009级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系统功能语言学及外语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