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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米丽悲剧的心理学解读

2010-08-15叶兴周亚琼

关键词:艾米丽意志力悲剧

叶兴,周亚琼

艾米丽悲剧的心理学解读

叶兴,周亚琼

威廉福克纳的短篇小说《献给艾米丽的玫瑰》以其出奇的悲剧效果著称。从心理学的角度出发,采用细读的方式,阐释艾米丽悲剧形成的原因,挖掘悲剧人生背后隐藏的一些人性品质以及社会集体无意识的改造对其产生的重要影响。

悲剧;艾米丽;心理

威廉·福克纳是美国南方小说的代表人物。在短篇小说《献给艾米丽的玫瑰》中,他通过高超的叙述手法,讲述了一个在虚构的约克纳帕塔法郡(Yoknapatawpha County)中的杰弗逊小镇上代表南方贵族的艾米丽小姐一生的传奇故事。在故事的结尾,当真相被小心翼翼地揭示时,除了给读者惊悚战栗的刺激外,小说的悲剧色彩也得到了彰显,这种悲剧不仅是一种人性的悲剧,更是一种社会集体无意识的悲剧。本文尝试以细读的方式从心理学的角度剖析艾米丽悲剧的成因。

一、家庭教育和环境的心理阴影

艾米丽成长在一个典型的南方贵族家庭里,骨子里有股桀骜不驯、与常人不同的高贵感。在其父的庇护下,她甚少有机会与他人交流,“她父亲赶走了所有的青年男子。”叙述者描绘了这样一幅画面:“身段苗条、穿着白衣的爱米丽小姐立在背后,她父亲叉开双脚的侧影在前面,背对艾米丽,手执一根马鞭,一扇向后开的前门恰好嵌住了他们俩的身影。”父亲这样一种守护者的形象和身份,这样的“一扇无法畅通的门”让艾米丽失去了正常的人际沟通渠道,父亲成了“抢走了她一切的那个人”。在她整整六个月的时间没有出现在大街上时,“我们明白这也并非出乎意料;她父亲的性格三番五次地使她那作为女性的一生平添波折,而这种性格仿佛大恶毒,太狂暴,还不肯消失似的。”在缺乏正常的与外界交流的家庭环境中成长,一种孤僻乖张的性格形成不可避免。就连她死后,“停尸架上方还悬挂着她父亲的炭笔画像,一脸深刻沉思的表情”,仿佛这种影响还在。这种禁止了正常的情感发展的家庭教育和管制无疑扭曲了她的世界观,让她在这种心理阴影中苦苦挣扎了一生。

二、过分强烈的自尊心和意志力

从艾米丽自身来看,她的人性悲剧在很大程度上源于其坚定的意志力和强烈的自尊心。她坚持按照自己的法则看世界,她不害怕不退缩,她不施求同情,不愿成为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处女,她从不接受公众给予的一般评价或对其价值观的评断。这种精神上的高度独立使其人格上发生了怪异的扭曲。其一便是她的心理时间与现实时间的脱离,她自我构筑的世界已远远落后于外部的现实世界。例如,她拒绝承认自己需要纳税,一连用了四句“我在杰斐逊无税可纳”来回应委员会代表的要求。面对司法长官亲手签名的通知,她却认为“也许他自封为司法长官”。而且她还让委员会的人咨询沙多里斯上校。而我们从文中知道,沙多里斯上校去世已经差不多10年了,而对于艾米丽而言,上校显然还活着;当她父亲过世后,“爱米丽小姐在家门口接待她们,衣着和平日一样,脸上没有一丝哀愁。她告诉她们,她的父亲并未死。一连三天她都是这样。”“正当他们要诉诸法律和武力时,她垮下来了,于是他们很快地埋葬了她的父亲。”对旁观者而言,她早已模糊现实与虚幻的界限,这种沉浸在自我意识建立的世界中的状态让人们觉得她已经濒临疯狂的边缘。其二便是其对世俗要求和观点的不屑和蔑视。面对着一群来访的纳税官员,她言语强势,占据上风,把这群官员扫地出门,整个过程都显现出她坚定非凡的意志力;而在购买毒药被问及购药用途时,她“只是瞪着他,头向后仰了仰,以便双眼好正视他的双眼,一直看到他把目光移开了,走进去拿砒霜包好”。她完全威慑住了药剂师。她不找借口,坚持自己的立场不告之毒药的用途;当她与来自北方的建筑工头荷默·伯隆“逢到礼拜天的下午…一齐驾着轻便马车出游”时,妇女们都说:“格里尔生家的人绝对不会真的看中一个北方佬,一个拿日工资的人。”一些年纪大的人评论说她“忘记‘贵人举止’”、“堕落了”,她却“把头抬得高高”,“仿佛她比历来都更要求人们承认她作为格里尔生家族末代人物的尊严”和“她那不受任何影响的性格”。她拒绝一切与其自身行为准则相抵触的外部的行事规则、传统习俗或旁人的意愿。她按照自己的方式完成了人生中唯一一次爱情旅程。在受到抛弃、无法延续爱情时,她不再理会爱人的意愿和旁人的观点,更无视死亡和腐烂的规律,用毒药毒死了他,最终把她的爱人永远地留在身边。过分强烈的自尊心和意志力导致了她精神世界的封闭和扭曲以及病态心理的形成。

三、社会集体无意识的共谋

内战后,美国南方受到了来自工商业发达的北方经济的侵袭,人们的生产生活和思维方式发生了巨大变化,但是南方人依然留恋曾经的优越感和贵族所特有的身份意识。纠结在情感和理智之中的小镇居民需要找到对过去历史的寄托,作为贵族后代的艾米丽小姐成为最好的对象。因此,作为社区的代言人,叙述者始终表达的是小镇居民对艾米丽的同情、好奇和害怕的情感立场。小说中“我们”对艾米丽的印象包括“高贵、宁静、无法逃避、无法接近、怪僻乖张”,却没有厌恶。这说明艾米丽的存在已经成为社区历史和现状的一部分,并一直延续着这特殊的一部分。正是由于艾米丽保留的贵族特立独行的姿态以及她对大众评论的不屑一顾,使其生活成为社区居民关注的对象和公开讨论的话题,甚至是共同的兴趣所在。通过叙事者在故事里所用的一些词汇也可以表明艾米丽在社区居民心目中的地位。例如,她“那副面部表情是你想象中的灯塔守望人所应有的”,灯塔守望人常年远离人群,其面部表情应该是孤独和辛酸的,同时还有坚忍的一面;而就形象而言,灯塔守望人观察黑暗的世界,把灯塔的光明带给民众,这一形象无疑透露出她在小镇居民心中的正面地位。在她父亲去世后,“她病了好长一个时期。再见到她时,她的头发已经剪短,看上去像个姑娘,和教堂里彩色玻璃窗上的天使像不无相似之处——有几分悲怆肃穆。”通过和天使形象的对比,叙述者显然是在表明一种宁静、高贵、不同寻常或者说不食人间烟火的超凡品质,就像天使一般,说明了社区居民对她的高度“珍视”。

社区民众对她的地位认同的过程也是对她个人生活干涉的过程和对个人道德按照社区传统进行统一改造的集体无意识的努力过程。当父亲死去、她失去财产的时候,“人们倒也有点感到高兴”,大家觉得“可以对爱米丽表示怜悯之情了”,“所有的妇女们都准备到她家拜望,表示哀悼和愿意接济的心意”,因为“这是我们的习俗”;当她与来自北方的建筑工头荷默·伯隆乘马车出游时,人们就“交头接耳”地评论,一会儿称呼“可怜的艾米丽”,一会儿又说她“堕落”了,忘记了“贵人举止”了,最后甚至派浸礼会牧师登门劝阻,并写信让阿拉巴马的两个堂姐妹过来干涉;当她的心上人离去之后,“有少数几位妇女竟冒冒失失地去访问过她”。她受到社区民众的“眷顾、尊重和敬佩”是因为她是一个“纪念碑”,“她承担了一项宏大的使命,行使了一种制度和文化的象征功能。她的存在满足了濒临灭亡的秩序的需要,在一个发生剧烈变革的时代,作为一块精神基石支撑着走向分崩离析的旧南方”。

当艾米丽过世时,“全镇的人都去送丧”,“全镇的人都跑来看看覆盖着鲜花的爱米丽小姐的尸体”,将艾米丽小姐埋葬“在雪松环绕的墓园之中”。她的葬礼成了整个地区的重大活动。“而老年男子呢——有些人还穿上了刷得很干净的南方同盟军制服,在走廊上、草坪上纷纷谈论着爱米丽小姐的一生,仿佛她是他们的同时代人,而且还相信和她跳过舞,甚至向她求过爱。”通过这一系列举措,艾米丽“传统的化身,义务的象征”身份得到纪念和表彰。潜意识里,人们并非在向艾米丽道别,而是向南方的历史和小镇的过去告别。

对于艾米丽而言,她的身上背负了太多历史性的社会责任,她的事情变成了影响社区历史的集体性事情,在父亲死后,她依然没有不受干扰的自主空间。她的个人生活和道德依存不断受到社区集体的挑战和影响。在集体无意识的共谋中,她失去了自由选择的权利,只能孤独地度过余生,这也许是其人生悲剧的一个重要原因。

四、对悲剧的反思

对艾米丽悲剧人生的思考除了同情其遭遇外,读者也会看到她身上表现出的一些个性品质。例如,她在拒绝接受大众价值观的过程中表现出的尊严和勇气,是值得读者钦佩和尊重的。面对着来自外界的干涉,她能够依靠自己的意志力,坚持自己的生活方式,最终战胜了那些同情怜悯和谴责非难,以及所有来自他人的态度评断。在小说的结尾,当“我们”发现了枕边的“一绺长长的铁灰色头发”(与死尸共枕)时,读者无不对这一近乎变态疯狂的举动感到吃惊。而对于艾米丽而言,这一举动也成为她将自我价值观延续至人生终点的强力佐证。同时,这一绺头发也是沉默寡言的艾米丽留给世人最后的言语,仿佛在诉说:一切还是由我自己来主张了,我主宰了自己的命运,我可以对这个普通世界的规则表示蔑视和不屑。或许,这种另类的艺术效果和结局方式正是作者福克纳所追求的。也可能正因如此,“献给艾米丽的玫瑰”这一标题才体现了福克纳对现实生活的思考和人性品质的肯定。

五、结论

归根到底,艾米丽悲剧的产生与其家庭经历、扭曲的个性和集体无意识的改造紧密相连。我们在分析其悲剧时,不能忽略了她的自尊心、意志力和拒绝服从大众行为规范的态度。其实,这样的悲剧在现代社会仍然上演着。在个人与社会的互动影响下,人们的道德行为和道德选择是否还有自我意识清醒的一面是值得每个读者思考的。

很多批评家认为悲剧通常包含了一位完全自我的主人公,坚持用自己的视角看待世界,强烈地希望占有某种事物,热切地盼望某种生活,没有妥协。这个故事无疑不能与伟大的悲剧相提并论,但这个故事通过自己的方式阐释了悲剧的一些基本元素:艾米丽小姐的自尊、孤独和独立使我们联想起典型的悲剧英雄形象。也可以说,正如她最后行为的恐怖超出普通大众的想象一样,她独立自主的意义也超越了一般意义上的人性品质。

[1]CleanthBrooks&RobertPennWarren.Understanding Fiction [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4.

[2]王钟祥.世界短篇小说精华品赏[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

[3]李杨.可悲的“替罪羊”:评《献给艾米莉的玫瑰》中的艾米莉[J].山东大学学报,2004(2).

[4]石子娟.艾米丽的三重悲剧:从女性主义角度解读《献给艾米丽的玫瑰》[J].邵阳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1).

I106.4

A

1673-1999(2010)22-0123-02

叶兴(1982-),男,安徽庐江人,安徽师范大学(安徽芜湖 241000)外国语学院硕士研究生,安徽商贸职业技术学院讲师;周亚琼(1983-),女,西安电子科技大学在职硕士研究生,安徽商贸职业技术学院助教。

2010-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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