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聚焦模式看《微暗的火》叙述者的可信度
2010-08-15张成喜西南林业大学外语系云南昆明650224
张成喜(西南林业大学外语系,云南昆明,650224)
从聚焦模式看《微暗的火》叙述者的可信度
张成喜(西南林业大学外语系,云南昆明,650224)
以法国叙事学家热拉尔·热奈特的叙事话语理论为指导,探讨纳博科夫《微暗的火》中叙事者的可信度问题,以期在一定程度上丰富该小说的叙述艺术研究。
《微暗的火》;叙述者;可信度
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微暗的火》是20世纪最优秀的一部长篇小说之一。国内外很多专家和学者从不同的理论侧面和批评视角对其进行了大量的阐释和研究。他们的研究主要涉及《微暗的火》的叙事技巧(如反讽、互文性等)、叙事结构、主题、情节、人物塑造和作者与读者的关系等等。对《微暗的火》中的叙述者的可信度问题,学者们至今亦鲜有涉及。本论文以法国叙事学家热拉尔·热奈特的叙事话语理论为指导,探讨了《微暗的火》中叙事者的可信度,以期在一定程度上丰富该小说的研究。
一、《微暗的火》的聚焦模式
Genette在其专著《叙述话语》里,根据叙述信息受限程度的强弱,他把聚焦模式分为三种:零聚焦模式、内聚焦模式和外聚焦模式[1]189-190。Herman进一步总结了三种不同聚焦模式的特点:零聚焦模式是指叙述者提供的信息不受任何限制的一种叙述方式。在零聚焦模式里,叙述者提供任何的信息都是合法的、被允许的,也就是说叙述者是全知全能,在提供信息时,他不受任何视点、时间、空间、认知能力等因素限制;内聚焦是指叙述者提供的信息是由故事里的一个或多个人物完成的一种叙述方式。在内聚焦模式里,叙述者提供的一切信息严格限制在内部焦点人物的认识能力、视点、认知能力以及想法范围之内;外聚焦是指最大程度地减少提供信息的一种叙述方式。在外聚焦模式中,叙述者的视角、听觉、认知能力受到严格限制,他就像一台摄像机或照相机,只是记录和展示他看到、听到而不涉及人物本身以及其他人物的感知、内心想法的一种信息提供模式[2]。
《微暗的火》所采用的叙述模式主要是内聚焦叙述模式。主要通过故事里的两个人物John Shade和Charles Kinbote来提供讲述信息。他们所提供的信息仅限于他们有限的视角和认知范围和能力。但是,弑君者Jakob Gradus的具体行踪和内心想法、故事内人物Alfin、Queen Disa和俄罗斯考古专家Andronikov和Niagarin的一些轶事、心理活动则是采用零聚焦模式来讲述的。因此,根据Genette的划分标准,《微暗的火》采用了两种聚焦模式:内聚焦和零聚焦叙述模式。具体而言,《微暗的火》的叙述信息来源有三个:第一个信息提供者是诗人John Shade,他既是Kinbote故事中的一个人物,又是一个内聚焦的焦点人物;第二个信息提供者为Kinbote,他既是他故事的讲述者也是参与到他所讲故事里一个人物,还是一个内聚焦的焦点人物;第三个信息提供者为不参与故事的全知全能叙述者,他属于零聚焦模式。
二、《微暗的火》里三个不同叙述者的可信度探析
美国修辞学理论家Booth,根据叙述者与隐含作者的关系,把叙述者分为可靠的叙述者与不可靠的叙述者[3]159。他认为“如果叙述者的言行与作品的创作标准一致,该叙述者就是可靠的叙述者,反之,则是不可靠的叙述者”[3]158。Prince则是这样定义可靠叙述者的:“可靠的叙述者是指与隐含作者标准一致的叙述者”[4]。本文认为,Booth和Prince的判断标准只是叙述者是否可靠的一个判断标准,我们还可以有其他的判断标准。本文以热奈特的聚焦模式特征为标准来判断叙述者的可信度,即:叙述者在其叙述过程中是否采用违规聚焦模式提供信息为标准来判断叙述者是否可信。Genette指出违规聚焦是指“提供的信息量比支配总体的聚焦规范原则上许可的要多”[1]195。以下将按照热奈特的聚焦模式特征来逐一考查这三个信息提供者的可信度。
首先,我们来看第一个信息提供者John Shade。在其所撰写的题名为“微暗的火”的999行长诗里,Shade按时间顺序,较为全面地记录和展示了他的一生。他与妻子Sybil的相知、相爱,同苦共甘的点点滴滴滴以及女儿从出生到死亡的过程。他提供的信息虽然琐碎,但没有超出他这一内聚焦焦点人物的所见所闻、认知能力、感悟能力范围,因此,从聚焦模式看,他严格遵守了内聚焦模式的规则,没有违规聚焦,没有提供超越其采用的聚焦模式允许之外的信息。从这个判断标准上来看,他是一个可信的叙述者。
接下来,我们来探讨第二个信息提供者Kinbote的可信度。Kinbote作为故事内的一个人物和叙述者,其视角是有限的。他仅允许讲述他自己经历的事件或陈述他自己的内心想法和情感体验,他没有讲述他人内心活动、思想的权利。然而,在讲述故事的过程中,作为一个故事内的叙述者和人物,Kinbote并没有严格遵循内聚焦模式对信息的限制,经常根据讲述需要提供一些他本来无法知道的其他故事内人物的内心想法,他的这种行为是对其内聚焦叙述模式的一种违规。下面引用的文字是对上面论述的有力支持。
我料想谢德夫妇,要么至少是谢德,在那段时期里体验到一种怪不稳定的感觉,仿佛运行得很平稳的日常生活有一部分脱了勾似的,你会发觉汽车的一个轮胎在你身旁滚过去,或者方向盘脱落了。我那位可怜的朋友不由得回想起自己童年时代那种突发的昏厥;纳闷儿这是不是通过传宗接代而保留下来的同一毛病的新遗传变种。试图把这些丢脸的可怕现象瞒住左邻右舍,并不是谢德最关心的事。[5]166
很显然,作为一个故事内的叙述者和人物,在Shade没有主动告知或讲述其内心想法的情况下,Kinbote是不可能知道其内心想法的。然而,Kinbote并没有遵循内聚焦模式的叙述规则,他采用违规聚焦的方式呈现了故事内人物John Shade的内心想法,这属于违规聚焦。从信息上看,Kinbote提供的信息违背了内聚焦模式对信息提供度的限制,超出了他所受支配聚焦模式允许提供的信息,属于聚焦违规。因为作为内聚焦的焦点人物,他是不允许提供除了他自己以外的其他任何人的内心想法和感受的。
此外,内聚焦里的聚焦人物,在没有人通过任何渠道告知其相关叙述内容之前,如果其提供了一个他不在场或无法感知、推理的信息,也应看作是对原有聚焦模式的一种违规。我们来看下面这段引语:
7月5日中午,格拉杜斯在另一半球,拿着一本法国护照,在昂哈瓦机场经大雨冲刷过的碎石铺的柏油停机坪上,走向一架开往哥本哈根的俄罗斯商业飞机,这一行动跟谢德一大清早(大西洋沿海地区时间)开始创作或已在床上打好腹稿而坐下来写第二章头几行这档子事,在时间上恰好同步进行。过了差不多两小时之后,谢德写到第230行那当儿,格拉杜斯在我们驻哥本哈根领事那座避暑别墅里睡个好觉,精神恢复之后,一位重要的影子派人士便带领这位影子派成员走进一家服装店,好使他跟后面(第286行和第408行)注释里对他衣着的描述相符。今天,我的周期性偏头痛又犯得很厉害。[5]157
在《微暗的火》中弑君者Gradus和诗人Shade一开始是生活在两个不同的遥远国度里。信息提供者Kinbote和Shade一起在Wordsmith大学共事。作为内聚焦模式里的焦点人物,Kinbote提供与Shade相关的信息是可能的,也是许可的。但让人匪夷所思的是Kinbote在提供有关Shade的信息的同时又对与其不在同一国度的杀手Gradus的具体行踪做了报道,这明显属于一种违规聚焦。因为对于Kinbote来说,在同一时刻提供不在同一地点的人物信息,是一项不允许也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他不是一个神话人物,不可能既在此地又能熟知相隔甚远的另一国度的具体某一人物的行踪。也就是说他提供的信息超出了他作为内聚焦模式里焦点人物的视觉、听觉、感知能力、认知能力,甚至是推理能力的范围。Kinbote的“能干”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了作为叙述者,他是不可信的。
最后来看一下零聚焦模式里的这个没有名的信息提供者的可信性。由于零聚焦模式赋予了这个叙述者全知全能的能力,那么他提供任何信息都是合法的,因为他无所不能,看到什么、说些什么、听到什么、悟到什么都是可以的,可能的,也是被其聚焦模式允许的。但是如果他找各种理由有意不提供他本来可以提供也是被允许提供的信息时,这是不是一种违规聚焦呢?热内特认为是[1]195,而申丹则认为不是[6]。不难看出,申丹老师的观点更合理一些,因为一个叙述者在其选定的既有聚焦模式里可以被规定不能做什么,但却不能规定他除了叙述这一行为以外一定要做什么。信息提供在这种聚焦模式中是不受任何限制的,但叙述者完全可以决定他提供什么不提供什么,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全知全能的人能够做到提供他所知道的一切。首先,时间不允许他没完没了地说个不停,因为那样的话,故事就永远都无法结束;其次,全知全能的信息提供者本人具有一定的主体性,他不可以选择什么都不说,但可以选择说些什么;再次,看和说是可以分开的,看的人和说的人不一定总是同一人,因为叙述者除了看之外,还可以去说他听的、别人看到告诉他的等等。由此看来,《微暗的火》里的第三个信息提供者,从聚焦模式上说是可信的叙述者。
叙述者的可信性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读者对一部小说的理解。它是文学批评中一个值得研究和不断探讨的问题。自Booth的《小说的修辞》问世以来,叙述者的可信性就引起了人们的广泛关注,但由于深受其隐含的作者及其价值体系标准的影响,绝大多数研究都以其为唯一标准,很少有专家提出新的判断标准,从而使得对叙述者可信性问题的研究陷入一成不变的境界。其实Booth的标准虽然有其有道理的一面,但隐含作者本身就有争议,其概念本身就模糊不清,难以把握,其价值体系就更难把握,所以他的这一标准是说起来容易,运用起来难。此外,文学文本分析的中心和重心应在文学文本本身,而不是到文本外部去找证据。就叙述者问题而言,其是否可靠,我们得从文本里找证据,而不是从文本以外的隐含的作者的价值体系上去分析。
[1] Genette,Gerard.Narrative Discourse[M].trans.Jane E.Lewin. Oxford:Basil Blackwell,1980.
[2] Herman,David.The Cambridge Companionto Narrative[M].Ed. David Herman,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7:97,98.
[3] Booth,Wayne C.The Retoric of Fiction[M].Chicago: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61.
[4] Prince,Gerald.A Dictionary of Narratology[M].Lincoln&London:University of Nebraska Press,1987:80,81.
[5] Nabokov,Vladimir.Pale Fire[M].New York:Vintage International Vintage Book A Division of Random House,1989.
[6] 申丹.叙述学与小说文体学研究[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266-269.
On the Reliability of Narrators in Pale Fir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Focalization Mode
ZHANG Cheng-xi
Guided by the French narrative scholar Gerlard's narration discourse theory,this paper is designed to study the reliability of different narrators in Pale Fir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focalization mode in the hope of eriching the narrative art of the novel.
Pale Fire;narrator;reliability
I565.074
A
张成喜(1979-),男,硕士研究生,讲师,研究方向为英语文学和英语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