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赋篇》的创作特色及其对汉赋的影响
2010-08-15刘寅子
刘寅子
荀子《赋篇》的创作特色及其对汉赋的影响
刘寅子
荀子《赋篇》采用民间隐语形式,吸取了《诗经》四言句式和先秦散文的杂句形式,运用了铺排的表现手法,构成了主客问答的体式,咏物言志,创造了与诗文相异的新文体。《赋篇》的内容、形式对汉赋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荀子;《赋篇》;隐语;问答;铺排
刘勰在《文心雕龙·诠赋》中把荀子列为古代十大辞赋家之首,荀子的《赋篇》被认为是中国文学史上最早以“赋”名篇的作品,可谓是早期赋体文学的开山之作。荀子《赋篇》共包含《礼》、《知》、《云》、《蚕》、《箴》等五篇短赋,篇幅虽然短小,但是初步具有了赋文学的基本特征,它有主客问答的结构,铺陈排比的描写形式,以及讽谏的创作目的,咏物言志,对汉赋的形成和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一、荀子《赋篇》的创作特色
荀子《赋篇》作为早期赋体文学的萌芽在创作手法和表现方式上与成熟的赋体文学存在着明显的差异性。荀子采用民间隐语形式,吸取了《诗经》四言句式和先秦散文的杂句形式,运用了铺排的表现手法,构成了主客问答的体式,咏物言志,创造了与当时诗文相异的一种新文体——赋。刘勰《文心雕龙·诠赋》云:“于是荀况《礼》《知》,宋玉《风》《钓》,爰锡名号,与诗画境,六艺附庸,蔚成大国。遂客主以首引,极声貌以穷文,斯盖别诗之原始,命赋之厥初也。”[1]80
刘勰明确指出,荀赋“爰锡名号”、“命赋之厥初”的独特地位,并指出赋的特点是“遂客主以首引,极声貌以穷文”。以此为据,荀子《赋篇》的创作特色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荀结隐语,事数自环”
荀子《赋篇》以四言为主,又有散文的杂句形式,很像谜语。实际上荀子正是运用隐语手法来创作赋文的。刘勰《文心雕龙·诠赋》云:观夫荀结隐语,事数自环……[1]81《文心雕龙·谐隐》又云:讔者,隐也;遁词以隐意,谲譬以指事……自魏代以来,颇非俳优,而君子嘲隐,化为谜语。谜也者,回互其辞,使昏迷也。或体目文字,或图象品物,纤巧以弄思,浅察以炫辞,义欲婉而正,辞欲隐而显。荀卿《蚕赋》以兆其体……[1]160
徐师曾《文体明辨序说》云:赵人荀况,游宦于楚……所作五赋,工巧深刻,纯用隐语,若今人之端谜[2]35。
刘、徐二人都明确指出了荀赋采用隐语手法进行创作的特色。隐语是先秦时期比较流行的俗文体,它的特点是“遁词以隐意,谲譬以指事”就是用隐而不露的言辞,巧妙贴切的比喻,把所说的意思和所指的事情暗示给对方,让对方猜谜似地去体会去理解。褚斌杰《中国古代文体概论》中说:“荀况大约正是根据、并且改造了说隐一问一对的格局和隐语的语言特点以及它巧言状物的手法创造了《赋篇》。”[3]82
荀赋五个单篇都是采用了隐语的方式来结构全篇的。例如《礼》:爰有大物,非丝非帛,文理成章;非日非月,为天下明;生者以寿,死者以葬,城郭以固,三军以强;粹而王,驳而伯,无一焉而亡。臣愚不识,敢请之王。
王曰:此夫文而不采者与?简然易知而致有理者与?君子所敬而小人所不者与?性不得则若禽兽,性得之则甚雅似者与?匹夫隆之则为圣人,诸侯隆之则一四海者与?致明而约,甚顺而体,请归之礼[4]335。
赋文开篇即是荀子与王以隐语的方式对答,最后点明了所隐之物,而这正是全篇的主旨所在。可见隐语与早期赋体是有一定联系的,一方面隐语巧言状物的特点与赋体物的特点是相通的;另一方面隐语采用的是问答的方式与赋体中的主客问答体式有相仿之处。五篇小赋完全采用问答体式,分别以臣与王、弟子与君子、臣与五泰的对问方式来结构全文,而对答之人又“重演其义而告之”。这便是刘勰所谓的“事数自环”。
(二)“遂客主以首引,极声貌以穷文”
主客问答的结构一直被视为是赋体文学的基本特征之一。在赋形成的初期主客问答的体式被普遍地用于赋作之中,问答体后来长期被历代学者看作赋所特有的结构形式。沿波而讨源,荀子《赋篇》中五个单篇,全是采用主客问答的结构方式。例如《箴》全文:
有物于此,生于山阜,处于室堂。无知无巧,善治衣裳。不盗不窃,穿窬而行。日夜合离,以成文章。以能合从,又善连衡。下覆百姓,上饰帝王。功业甚博,不见贤良。时用则存,不用则亡,臣愚不识,敢请之王。
王曰:此夫始生钜,其成功小邪?长其尾而锐其剽者邪?头铦达而尾赵缭者邪?一往一来,结尾以为事。无羽无翼,反覆甚极。尾生而事起,尾邅而事已。簪以为父,管以为母。既以缝表,又以连里:夫是之谓箴理[4]341。
赋篇中“臣”为问者,“王”为答者,一问一答构成全篇,初具赋体文学“遂客主以首引”的特征。荀子作为一代大儒,一方面借助隐语形式进一步发展了主客问答的体式,同时吸取了《诗经》四言句式和先秦散文的杂句形式,使作品韵散结合,与诗文相通相异,因而在作品风格上显得比较质朴。《赋篇》虽然体现了巧言状物的特征,但实与“极声貌以穷文”有一定差距。尽管《赋篇》之“赋”还不是专门的文体称谓,但毕竟给后来“赋”的正式形成提供了形式上的借鉴。荀子《赋篇》作为赋体的近源,其“臣”“王”问答的结构,则成为赋体问答体所模仿和遵循的范本。
(三)“铺采摛文,体物写志”
铺采摛文,体物写志是荀赋的另一个重要特点。“屈原言情,孙卿效物”、“赋体物而浏亮”。荀赋的体物特征以浓重笔墨铺陈所咏事物,并运用比喻、象征等手法,将抽象的事物形象化。以《云》篇为例,它虽仅有260余字,但却极尽铺排、渲染之能事。
关于云的状态,是这样描写的:“居则周静致下,动则綦高以钜”;“大参天地”,“精微乎毫毛,而大盈乎大寓”,“忽兮其极之远也,攭兮其相逐而反也,昂昂兮天下咸蹇也”[4]338。对云的色彩,荀子则着重铺陈它的“德厚而不捐,五彩备而成文”;荀子有连用五个排比句,更有力地渲染了“云”的“情操”:“充大宇而不窕,入郗穴而不逼”,“行远疾速而不可托迅”,“往来惛惫而不可为固塞”,“暴至杀伤而不亿忌”,“功被天下而不私置”。接着荀子又总绘“云”的形象:“托地而游宇,友风而子雨,冬日作寒,夏日作暑”,达到了“极声貌以穷文”的效果。最后着力突出“云”最最可贵之处在于它那种“充盈大宇”、“功被天下”却“毫不私置”的“广大精神”。荀子一而再,再而三地铺陈排比,正是为了张扬“云”的形象,而张扬的目的又是为了“体物写志”,宣传他的政治思想。在他看来,“云”的德行正体现着一种“全道者”的“圣人之美”和“君子之美”。
五篇短赋,每篇描写一件事物,其前半是一种吸取《诗经》四言句式,较为整练而接近于诗的谜语,后半是吸收了先秦散文杂句形式而接近于《楚辞·卜居》的猜测之辞,末尾则点出谜底。五赋都具有咏物说理言志的特点。《礼》、《知》具有鲜明的说理特色,借描绘礼、知来阐述作者隆礼、尚智的思想主张;对《云》、《蚕》、《箴》的生动描写也别具新意,无不蕴含着作者的政治主张。荀赋的“体物写志”明显地继承了“诗言志”的传统,这种托物讽喻的特点对汉赋“劝百讽一”传统的形成具有极大的影响。
二、荀子《赋篇》对汉赋的影响
班固《汉书·艺文志》中说:“大儒孙卿及楚臣屈原,罹谗忧国,皆作赋以风,咸有恻隐古诗之义。”作为早期赋体文学的开端,荀子《赋篇》虽然在内容和艺术上还很不成熟,仍保存着先秦隐语的浓厚气息,但其能够“爰锡名号”、“命赋之厥初”,使赋体文学初现端倪;同时,《赋篇》竟具有了赋体文学的早期特征,从内容到体制上对汉赋的形成和发展都有着深远的影响。
第一,在创作体制上,汉赋不仅继承荀赋之名,又发展了荀赋问答的体式。《赋篇》借助先秦隐语手法发展了主客问答的结构来谋篇布局,先采用《诗》式的四言句式,通过如谜语般的描述,表现其特征,最后用杂言由“王”点出结论;汉大赋也沿用了荀赋主客问答的体式,其中韵文部分常用四言而散文部分用杂言,可见汉赋和荀赋在体制上的因袭关系。
第二,在创作目的上,荀赋继承了“诗言志”的传统,《礼》、《知》、《云》、《蚕》、《箴》五篇都是咏物说理,托物言志之作。令狐德棻在《周书》里说:“大儒荀况,赋《礼》、《智》以陈其情;含章郁起,有讽谕之义。”而汉大赋的创作也主要是在歌功颂德的同时对君主进行讽喻劝谏。在这方面可以说荀赋对汉赋“劝百讽一”传统的形成具有重要借鉴意义。
第三,在创作手法上,荀赋运用浓重笔墨铺陈所咏事物,并运用排比、比喻、象征等手法,将抽象的事物描写得生动形象。汉赋也长于排比铺陈,旨在体物,竭尽其渲染之能事,极尽铺张渲染之能事,从而形成“侈丽闳衍”的独特艺术风貌。
[1]周振甫.文心雕龙注释[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
[2]万光治.汉赋通论[M].成都:巴蜀书社,1989.
[3]褚斌杰.中国古代文体概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4.
[4]张觉.荀子校注[M].长沙:岳麓书社,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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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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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1999(2010)13-0112-02
刘寅子(1986-),女,辽宁阜新人,沈阳师范大学(辽宁沈阳110034)文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国古代文学。
2010-04-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