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谎策略的语用分析

张宏国

(安徽大学大学英语教学部,安徽合肥230039)

白谎策略的语用分析

张宏国

(安徽大学大学英语教学部,安徽合肥230039)

Brow n&Levinson将白谎作为积极礼貌策略维护对方的积极面子。白谎与一般的恶意谎言都存在字面意思和说话人意思的冲突,但白谎有自己独特的语用价值和特点。分析了白谎策略的语用类别。

白谎策略;语用分析

一、引言

在人类社会的言语交际活动过程中,人们不仅要使用内容礼貌的语言,而且要选择得体的表达方式和行为方式。礼貌的社会功能在于保持人与人之间的融洽与和谐、消除抵触并促成合作。

礼貌的方式多种多样。其中,Brow n&Levinson将白谎(w hite lie)作为积极礼貌策略维护对方的积极面子[1](P120)。白谎策略有着其独特的语用特征和价值。本文试图对白谎策略的语用进行分析。

二、白谎的界定

谎言也称谎话。许慎《说文解字》认为“谎,梦言也,从言荒声”,意思是说“谎”是人睡梦中的虚幻之辞。《现代汉语词典》(2002年增补版)对“谎话”的解释是“不真实、骗人的话;假话”。《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1997)对lie的解释是“statement one know s to be untrue谎言;假话”。从这些定义可以看出谎言都被认为是假话。但谎言并非都是用来欺骗人的。

辛菊根据谎言于己于人的利害关系区分了九类谎言,其中包括于己有益,于人无害而有益(双方受益);于己有害,于人无害而有益(舍己为人);于己无益亦无害,于人有益而无害(安慰病人)[2]。钱冠连则把言语假信息分为利害假信息与功能假信息。其中利害假信息包括施害假信息和施利假信息。施利假信息是自己明知所输出信息是错,却仍发出给不知情的接受者,造成有利于或至少是无害于对方的后果。其中,“英美人称之为w hite lie的,即属后者”[3]。由此可见,白谎具有一般谎言的共性,即在语义真值上是不真实的陈述,同时也有自己的个性,即对听话一方甚至第三方是有益的,是维护对方积极面子的,具有显著的独特的语用效果。例如:

一位男士出差,给母亲和妻子各买了一件150元左右的衣服,他这样对母亲说:“妈,我给您买了件外套,您穿上试试。”“老是花那么多钱干什么?”母亲不断地埋怨。“没花多少钱,才70块呢。”而对妻子,男士说:“看我给你买的衣服,300多块呢!”妻子欢天喜地把衣服拿进房间,在镜子前试了又试,高兴得合不拢嘴[4](P25)。

这位男士运用的是白谎策略。一方面,他对母亲和妻子都说了谎,因为衣服既不是“70块”,也不是“300多块”,而是“150元左右”;另一方面,他又都满足了母亲和妻子不同的心理需要,维护了她们的“面子”。母亲先是埋怨,然后听到“解释”,心里应该会舒服一些;妻子则是“欢天喜地”,“高兴得合不拢嘴”。

三、白谎的语用分析

白谎语言的字面意思与表达的说话人意思在本质上是对立的,是否定的。但否定有着程度和范围的不同,分为部分否定和完全否定。前者字面意义要么被夸大要么被缩小;后者字面意思与说话人意思真值相反,或急中生智情景下的无中生有,或禁忌语替代。总之,字面意思或多或少违反了 Grice(1975)合作原则中的“质”准则。

(一)夸大类

白谎策略的使用中,字面意思有时候被说话人放大,不是对真正的说话意图绝对的否定,故意“言过其实”,属于夸大类型。根据Leech的礼貌原则中赞扬准则,“尽量增加对他人的赞扬”的要求促使白谎策略的运用[5](P132),其中含有最高级和极端含义的词汇表达多为常见。因此,这种类型的白谎策略多用来赞美、表扬对方。

一次盛大的舞会上,撒谎先生见到一位风韵犹存的老女人,他走过去向她行礼,说:“您是舞会上最漂亮的女人,如果您能接受我的邀请,我将是舞会上最幸福的人。”老女人眼睛顿然闪出迷人的神采,她伸出了应允的手。

同样是对这个老女人,实话先生说:“您使我想起你年轻的时候。”老女人微笑着说:“怎么样?”“很漂亮。”“难道我现在不漂亮吗?”老女人带着几分戏谑说。实话先生非常认真地说:“是的,比起年轻的您,您的皮肤松弛,缺少光泽,还有皱纹”。老女人的脸一阵白一阵红,尴尬地瞪着那双略微愠怒的眼睛,刚才的自信得意消失了。

(袁涛,说实话还是说假话[J].出版参考,2004,(26):23)

“撒谎”先生使用了“舞会上最漂亮的女人”的表达,预设着这女人最起码还是漂亮的,从“风韵犹存”的描述可以得知。所以“最漂亮”和“风韵犹存”并不是绝对的否定和对立。但从“实话”先生的描述来看,这女人却又并不是“最漂亮”的,所以“撒谎”先生的表达中有谎言的成分,含有否定的因子。从女人的反应来看,“撒谎”先生的表达是一种成功的白谎策略,属于夸大类型。

另外,在课堂教学和家庭教育里,老师和家长多采用夸大类型的白谎策略。如,学生在作出并非完美的回答时,老师却常常反馈以“非常好”、“great”、“very good”、“excellent”、“perfect”等。

(二)缩小类

白谎语言的字面意义有可能被减弱。依据Leech的礼貌原则中赞扬准则和谦虚准则,我们可以把缩小类型的白谎再分为缩小对己方赞扬的白谎和缩小对对方批评的白谎。

1、缩小对己方的赞扬

谦虚准则要求“尽量缩小对自己的标榜,尽量夸大对自己的批评”。显然,“尽量”不是一个具体量化的标准,容易导致对“质”的违反。因此,人们在遵守礼貌原则,贬低自己的同时,白谎策略产生的几率也随之增加。

洪教头怪这柴进说“休小觑他”,便跳起身来道:“我不信他,他敢和我使一帮看,我便道他是真教头。”柴进大笑道:“也好!也好!林武师,你心下如何?”林冲道:“小人却是不敢”。

(施耐庵,罗贯中《水浒全转》第九回)

林冲武艺高强,但运用白谎策略却表现的很谦虚:之所以“不敢”,是因为对方值得尊敬,功夫了不得。当然,他也同时为自己留下了进退的余地。

中国古代文化中素有自贬习惯,如“鄙人”、“犬子”、“贱内”、“陋室”等。从真值角度看,“鄙”“犬”“贱”“陋”等字眼属于谎言表达。从语用效果看,贬己尊他对他人面子有着积极的维护。所以,对己方的多数称呼有白谎的倾向,

2、缩小对他人的批评

尽量缩小对他人的批评和尽量减少他人付出的代价。当对方出现错误或令人不满意的情景,我们常会大事化小,甚至小事化了,维护对方的面子。此时,我们很少采用夸大式的白谎策略,否则容易给人有反语讽刺的感觉。比如,当有人在打篮球时不小心打碎了你家的窗户玻璃,尽管你很心疼,但你会很自然地说“没关系,不要紧”。然而,如果采用了夸大式的白谎,如“你真棒,你真了不起”,形式上维护了对方的面子,但实质上却因为白谎转化为反语,反而使对方面子受损,造成不礼貌。

需要指出的是,在课堂教学和家庭教育环境中,缩小式和夸大式白谎策略的使用需要注意一个问题。因为师生和父母子女关系的持续性,使用白谎策略容易过于频繁,在学生和孩子心里终究会出现审美疲劳,从而使得白谎策略有时不被他们当成谎言,结果使得学生和孩子对自己不能正确地看待,长期以往,对自己反而形成错误的认识。

缩小式白谎还会对对方所处的不利环境或状况进行“优化”处理,间接维护对方的面子。如:

我是一名肿瘤专科护士,在接待新病人入院的时候,就经常要接受患者家属提出的“不合理”要求:“护士,一会你到病房,千万别说我的病人得的是癌症,你就告诉他患了肺炎,需要打打点滴、电疗电疗(放疗)。”明知这是违心的话,但我却说了,而且说的是那么合情合理,天衣无缝。末了我还会鼓励他:“好好休养,只要配合治疗,一定能早日康复”,使听者的心情那么舒畅,对我赞不绝口!

(《当代护士》2006第1期)

护士运用白谎,把“癌症”轻描淡写为“肺炎”,避免了病人对癌症可能出现害怕的恐惧心理,反而使病人心情舒畅,达到了令人满意的语用效果。

(三)正反类

夸大类和缩小类白谎是对真值的“质”或多或少的违反,而正反类型的白谎则是对说话人意思完全相反的表达。和反语策略不同。反语往往是对对方的抱怨、谴责和批评等,结果使得对方的面子受损。正反类型的白谎是礼貌方式之一,对听话人有益。这种白谎策略不仅使听话人在听到话语时保全面子,而且过后还会结合语境体会出更多的言外之意。如:

(NBA常规赛四战下来,姚明平均投篮只有10次不到,他把自己出手次数太少,归结为“打得不够凶,总想等待更好的机会。”)

主帅范甘迪说姚明“谦虚精神让人敬佩”、“姚明是一名很有集体意识的球员,他总是考虑集体,担心自己投篮太多,会影响队友的情绪。”

(转引自龙君:《浅谈反语产生的心理动机》,《湘潭师范学院学报》2008年第3期)

上面一段话是休斯敦火箭队主教练范甘迪为避免尴尬而没有直接批评姚明在场上的表现。相反地,他采用正反类型的白谎策略。从语义上来判断,鉴于篮球比赛的性质,范甘迪需要队员勇猛霸气,而非谦虚。从语用上来看,范甘迪保全了姚明的面子。当然,在白谎策略运用的同时,我们还可能体会到其他策略的使用,如反语。在白谎和反语合力作用下,姚明显然能够体会到范甘迪更深层次的含义。

(四)应急类

物理世界的诸多因素(比如时间、地点等)会影响说话人的语言选择。Verschueren认为在很多情况下,交际双方在物理世界中所处的位置,对决定选择什么语言表达方式有其重要的意义和作用[6](P95)。白谎策略有时是应急产生的,是急中生智。应急类型白谎字面意思是否与说话人意思相反要依靠语境。例如:

“诸位,今儿这个节目是临时加的,这位演员没来得及带自己的鼓。用的是别人的鼓。看来这鼓有点儿认生。”

“为了增加艺术效果,证实鸡蛋是真的,所以演员故意踩碎了一个给大家看。”

(瓜田《幽默语言操作》)

这是节目主持人应付突发事件的话。演员刚敲几下,鼓却突然落地。观众哗然。第一句话则为演员找了一个台阶。演出杂技“踩蛋”时,鸡蛋意外踩碎,演员很不好意思。第二句又是一个台阶。这些适时而又巧妙的话语显然是白谎,不具有可信性,是主持人临场发挥的,但却使演出能够正常进行,并增加了新的情趣,活跃了气氛。这对失误者无疑是一种必要的帮助。又如:

(曹操与刘备煮酒论英雄)操曰:“适见枝头梅子青青,忽感去年征张绣时,道上缺水,将士皆渴,吾心生计,以鞭虚指曰:‘前面有梅林’。军士闻之,口皆生唾,由是不渴。”

(《三国演义》第二十一回)

曹操“忽感”之后,急中生智,略施白谎。为了鼓士气,解将士之渴,谎称“前面有梅林”,字面意思中“有梅”与语境中“无梅”形成冲突。同时,他成功地实施了这一语用策略,达到了自己预期的目的,因为军士“由是不渴”,对军士有益。

(五)禁忌类

文明礼貌语中的禁忌语往往是利用谎言表达善意的欺骗[2]。禁忌是由于各种原因引起的人们不愿意提及的事情、行为或言语,如果又非说不可的话,就必须使用委婉文雅的禁忌语。例如,导游小姐在带团时经常会问“有没有游客去‘唱歌’”。“唱歌”是“小便”的委婉表达,显然要比直白的表达更加能够减少和避免尴尬,顺应了成功交际的需要。再如,英语中“来月经”就有一种委婉禁忌的说法:“The cap tain is at home”(船长在家),可能因为“cap tain”(船长)与医学名词“catamenia”是谐音,但二者语义不相关。

四、结语

白谎与一般的恶意谎言有着共同点,字面意思和说话人真正的意图有着不同程度的冲突或对立。但白谎是一种艺术,属于积极修辞的范围[7](P86),有着独特的语用效果,它能够维护对方的面子,是一种重要的礼貌手段。区分白谎和恶意谎言,区分不同类型的白谎,有助于我们更成功地进行交际和维持和谐的人际关系。

[1]B row n,P.&Levinson,S.Universals in Language Usage:Politeness Phenomena[A].In E.N.Goody(eds),Questions and Politeness[C].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78.

[2]辛菊.试论谎言符号的语用价值[J].山西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2003,(3):126-128.

[3]钱冠连.言语功能假信息[J].外国语,1987,(5).

[4]李亮金.论言语交际中话语信息的真假形态及其作用[D].广州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6.

[5]Leech G.Princip le of Pragmatics[M].London:Longman,1983.

[6]Verschueren,J.Understanding Pragmatics[M].London and New York:Edward A rnold Limited,1999.

[7]王希杰.修辞学通论[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1996.

Pragmatic Analysis of the Strategy of White L ies

ZHANG Hong-guo
(Department of College Eng lish,Anhui University,Hefei 230039,China)

Brow n&Levinson regard the strategy of w hite liesas a polite way to defend others’positive faces.White liesare similar to black lies in that literalmeanings are in conflict w ith speakers’meanings,but w hite lies possess their ow n particular p ragmatic values and characters.The article is to analyze the possible p ragmatic classifications.

w hite lies;p ragmatic analysis

H03

A

1009-9735(2010)04-0139-03

2010-05-04

为安徽省教育厅青年教师资助计划项目“白谎的语言应用”(2007jqw019);教育部人文社科研究项目“英汉低调陈述修辞语用认知对比研究”(08JA 74001)。

张宏国(1977-),男,安徽天长人,安徽大学外语学院讲师,硕士,研究方向:外国语言学及应用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