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曼帝国分裂原因探析

高国俊

查理曼帝国分裂原因探析

高国俊

(周口师范学院政法系,河南周口466001)

查理曼帝国的分裂是多种原因共同促成的结果,可归结为:帝国统治者处理帝国遗产的传统习惯,帝国缺乏较强的经济文化联系,帝国中央权力失控于地方贵族,帝国面临的内外压力,查理曼之后帝国统治者之间的矛盾冲突,等等。

查理曼帝国;分裂原因;分析

查理曼帝国建立于公元800年,它是在查理大帝自公元768年以来对法兰克王国周边地区征伐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公元800年前后,查理统治下的法兰克王国的版图大致与西罗马帝国的欧洲部分相重合,史称“查理曼帝国”。这一年的圣诞节,查理在圣彼得大教堂被罗马教皇立奥三世(公元796—816年)宣布为罗马人皇帝。此后一个区域庞大的查理曼帝国就出现在中世纪的欧洲大地上,但这个帝国在公元843年就被查理的三个孙子瓜分了。屈指算来,帝国前后只存在了40多年的时间。本文拟就查理曼帝国的分裂原因进行分析。

查理曼帝国分裂的原因可归纳为以下几个方面。

一、日耳曼人处理帝国遗产的传统做法

日耳曼人处理帝国遗产的传统做法,使帝国的分裂在一般人的心目中产生出一种自然而然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又被人们所认可。

法兰克王国的加洛林王朝的开创者是“矮子”丕平,他是典型的日耳曼人,因为他的父亲是法兰克王国墨洛温王朝的宫相——查里·马特。日耳曼人处理帝国遗产的传统做法是,前王去世以后,帝国遗产将由前王的儿子们分割继承,即前王有几个儿子,就把帝国分为几个部分。这种做法一直被查理曼帝国的臣民所认可。

日耳曼人处理帝国遗产的这种做法具体始于什么时候,目前已无法考证。但可以肯定的是,在法兰克王国墨洛温王朝的建立者——克洛维以后,对于帝国遗产的处理,一直坚持着这种做法。公元511年,克洛维去世,帝国由他的四个儿子分割继承。即克洛泰尔建立了苏瓦松王国,希尔德贝建立了巴黎王国,克洛多梅尔建立了奥尔良王国,提奥多里克建立了兰斯王国。高卢地区在经过克洛维的短暂统一后,又陷入分裂。克洛维的四个儿子在相互混战了几十年之后,由克洛泰尔实现了法兰克王国的统一。不过克洛泰尔也有四个儿子,公元561年,他去世之后,四个儿子也效法父辈,在帝国遗产上再起争端,势如冰炭。不久长兄查理伯特去世,他的领地被三个弟弟瓜分。这相互厮杀的三兄弟分别是:贡拉特、西吉贝尔特、希尔贝里克,他们分别建立了勃艮第王国、奥斯特拉西王国和纽斯特里王国。公元687年,出身于加洛林家族的赫斯塔尔·丕平成为法兰克王国的宫相,他的儿子查理·马特于714年继任宫相后,权倾朝野,进行了著名的采邑改革,改无条件封赐为有条件封赐。不过,他在公元741年去世时,也是按照惯例留下遗言将王国分给了两个儿子。其长子卡罗曼统治奥斯特拉里亚和贝尔曼,次子丕平统治纽斯特里亚和勃艮第。可是,公元747年卡罗曼进入修道院,丕平得以统治整个法兰克王国。丕平就是未来的加洛林王朝的建立者,也是历史上的矮子丕平。公元751年,他在教皇札伽利的支持下夺取了法兰克王国的最高权力,成为加洛林王朝(公元751—987年)的第一代君主。公元754年“丕平便接受了罗马教皇斯蒂芬二世主持的涂抹圣油的加冕仪式;同时为了向天下明确地表明新的王权将传及其子孙,丕平还请教皇为其两位王子卡罗曼二世和查理也举行了涂抹圣油的仪式”[1]38。公元768年丕平驾崩以后,他的两个儿子卡罗曼和查理将王国一分为二,其中的查理就是查理曼帝国的建立者。查理曼于公元814年去世,此前,也是按照祖制将王国分给了他的三个儿子,只是其中的两个先其而去,留下了一个绰号为“虔诚者”(路易)的儿子继承王国的领土。可是,这位“虔诚者”,在即位三年之后就把王国分封给了他自己的三个儿子,即罗退尔、丕平和“日耳曼人”路易。

由以上可以看出,法兰克王国的君主们在处理帝国的遗产时都没有能够突破祖制的约束,而是在自己身故以后或在此前留下遗言将帝国分为若干部分,这样,他们既感到公平,也算是对得起祖宗。帝国的一次又一次分裂,在众多民众的心目中被认为是君主们自己家中的事情,民众对君主的继承祖制的做法也表示认可。自然,当公元843年,查理的三个孙子在凡尔登签订条约、瓜分帝国时,人们出于对帝国君主的一贯做法的尊重,也承认了他们对帝国的瓜分。

二、帝国内部缺乏紧密的经济文化联系

查理曼帝国是建立在军事征服之上、现实中缺乏经济联系的多民族的松散的政治实体。帝国的这种特征,实际上阐释了帝国的分裂是早晚的事情,其分裂是必然的。

查理曼是矮子丕平的第二个儿子,他从公元768年起统治法兰克,到公元814年去世,在位共46年。在这46年中,他东杀西征、南征北战,对外先后进行过50多次战争,把西欧大陆的绝大部分纳入了自己的版图:从易北河口到比利牛斯山南麓,从布列塔尼到潘诺尼亚,差不多囊括了西罗马帝国在欧洲的领土以及日耳曼人本土。

不过,这个帝国是建立在军事征服基础之上、缺乏经济联系的多民族的松散的联合体。查理去世之后,帝国的后续统治者缺乏像查理那样的领导才能,再加上大规模对外军事行动的结束,使帝国失去了继续维持统一局面的重要支撑。所以,当军事或暴力不再发挥作用的时候,这个联合体所潜在的不稳定性就凸显出来了。这种不稳定性表现为帝国境内经济文化发展水平的不一致性。就查理曼征服的地区来看,主要包括今天的德国、意大利、瑞士、比利时、荷兰和卢森堡,在这片幅员辽阔的区域内,各地的经济文化水平相差很大。帝国中部地区即今天的意大利,自上古时期起就是经济发展水平高、居民文化素质高的地区,当时仍然拥有较高经济水平、商业发达的城市,如罗马、佛罗伦萨、威尼斯等;在帝国的西部地区即今天的法国,其经济发展水平也比较高,如巴黎和马赛都是繁华的都市;而帝国东部地区即今天的德国,是日耳曼人的祖居地,其经济文化的发展长期滞后。上述地区经济文化水平的差异性所引起的不和谐,在查理去世之后很快就影响到了帝国的稳定,这种差异性直到帝国分裂都一直在发挥着消极的影响。

另外,帝国境内的部族、民族众多,除主体民族——法兰克人以外,还有伦巴德人、罗马人、西班牙人、阿奎丹人、不列颠人、弗里西亚人、萨克森人、阿瓦尔人、斯拉夫人等,上述部族和民族都有自己的语言、生活方式和习惯。他们“不但难以对查理曼的皇权形成一种统一的政治认同感,而且相互之间的疏离与对立也相当严重,不可能对帝国的长期统治提供一种较稳固的社会基础”[2]43。

三、中央权力失去对地方的控制

帝国地方势力强大,中央权力衰微,使中央对地方失去了控制,这是导致帝国分裂的基本原因。

查理成为法兰克王国的统治者以后,为加强自己的统治基础,进一步完善和发展了采邑分封制,使封臣制度兴盛起来。在查理统治时期封臣们都从国王那里领取采邑,只是这时的采邑除包括土地及土地上的人口以外,还包括官职;领取采邑的人,除世俗封建主以外,还有教会。这种制度对于巩固查理曼帝国的统治,加强王室与地方联系,强化中央的核心地位,产生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但是,这一制度并不是保证查理曼帝国千秋永在的最好办法,反而为帝国的分裂埋下了伏笔。因为在进入9世纪以后,封主在自己的领地上不但拥有行政权、军事权,还拥有司法审判权。这样,“大世袭领主在自己的世袭领地上可以独行其是,全权处理领地内的各类事务,排斥王权对领地内部事务的干预。他们可以进一步分封听命于己的附庸,并设置法庭来解决附庸之间的纠纷”[3]。允许地方贵族拥有上述权利,这是任何一个中央统治者实行统治时采取的最愚蠢的方法,因为允许封臣们拥有大量的地产和农奴,而且将属地与权力世袭化,会使封臣们成为一个个不听王命,甚至和中央朝廷分庭抗礼的地方统治势力。在查理曼统治时期,由于拥有在长期的战争与政治统治中所形成的崇高威望与权威,这一矛盾尚处于萌芽或潜伏状态。可是,随着查理曼本人在公元814年的去世,新统治者又不及时调整中央与地方的关系,致使地方封建主的独立性越来越强,他们对中央权力的依赖程度越来越弱。到了查理曼帝国后期,中央权力对地方的控制力越来越弱,地方封建主的实力越来越强大,这种状况的持续存在必然导致中央对地方失去控制,使帝国最后走向分裂。

四、帝国一直面临内外压力

查理曼帝国从表面上看非常强大,其实从它开始出现起就面临着内外两个方面的压力。即从内部讲是帝国内部各族人民由于种种原因而不断发起的反对查理曼帝国统治的起义或斗争,从外部讲是查理曼帝国“一直处在被外部诸多挑战性文明所带来的种种威胁的阴影笼罩之下”[3]218。

先看内部的压力。帝国内部由于经济发展水平不一、文化素质参差不齐的各族人民不断发起的反对查理曼帝国统治的反抗和斗争。自查理曼继位以来,中央虽然采取了一系列措施致力于帝国统治的巩固,但由于帝国境内各地民众的差异,而使查理曼的政策在实践过程中遭遇到了这样或那样的阻力,其直接表现就是各地民众不断发起的反对查理曼统治的起义。如公元799年,帝国境内的阿瓦尔人的首领“吐屯”发起的反查理曼的起义。这次起义在5年之后才被镇压下去,极大地消耗了帝国的物力人力,动摇了帝国的统治基础。再如,公元807年,帝国境内爆发了严重的兽疫和瘟疫,致使大量牲畜、人口死亡,各地谣言随之蜂起,人心惶惶,甚至查理曼一度想离开亚琛以躲避瘟疫。一些地区的“不法之徒”趁机抢劫烧杀,给帝国带来了严重的政治混乱。为制止这一混乱,查理曼不得不颁布有关敕令。

帝国外部的阴影,则是查理曼帝国自始至终都面临着周边强族的威胁。如帝国中部的地中海沿岸与撒丁岛、科西嘉岛,经常遭到西班牙倭马亚王朝指使的阿拉伯海盗的袭击;在意大利东海岸,拜占庭帝国不断派舰队封锁帝国的这一地区,迫使威尼斯人常常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放弃对查理曼的效忠转向君士坦丁堡;在帝国的北部,丹麦人不断侵扰帝国的边境,甚至“丹麦人的首领哥特里克在从波罗的海至北海一线的爱德河北岸,修建了一条防御墙,实际上封锁了帝国的北部”[3]230。为了缓解帝国的外部压力,查理曼也曾进行过多种努力,但收效甚微。如为反击阿拉伯海盗的侵扰,查理曼也建立了“一只海上舰队……指令其王子路易从阿奎丹率军南下,夺取阿拉伯海盗发动远侵的基地,但路易率军渡过埃布罗河后杀掠一番,并未达到目的”[3]230。

五、帝国统治者之间矛盾重重

公元814年冬天,查理曼在72岁高龄之际,仍坚持外出打猎,不料感染风寒,不治而逝。帝国遗产留给了他仅存的儿子路易,这就是历史上的“虔诚者”路易。由于他生性软弱,才能又不及其父查理曼,所以在查理曼刚刚去世之后,帝国的不稳定因素马上就显示出来。其中他和子侄之间的矛盾,即查理曼之后的帝国统治者之间的矛盾导致了帝国的直接分裂,这种矛盾集中表现在查理曼的继承者——路易对帝国遗产的处理上。

“虔诚者”路易本人笃信基督教,以至于达到了迷信的程度。据说,在公元817年的一天,在穿过木制走廊前往教堂做弥撒时,年久失修的走廊突然倒了下来,砸伤了他。“虔诚者”马上认定这是他将不久于人世的征兆,必须早日安排后事。于是,他把自己的三个儿子叫到跟前,对帝国遗产的处分做了如下安排:帝国皇帝位置继承人为长子罗退耳,占有帝国的东部地区;次子丕平占领阿奎丹;三儿子“日耳曼人”路易占有帝国南部巴伐利亚及其附近地区。“虔诚者”路易根据祖制对帝国遗产的处理马上引起了子、侄之间的矛盾和不满,如他分封给长子罗退耳的领地原是他的侄子伯纳德的封地,现在要转归罗退耳,伯纳德自然不答应,马上就兴兵反抗。而当时居住在意大利的伦巴德人也趁机造反,很快占领了阿尔巴仟山隘口。为此,“虔诚者”路易集结大批军队前去镇压,等到把伯纳德和伦巴德人镇压下去,他便撕毁了他在公元817年制定的对帝国遗产的处理协议,因为此时,他的后妻朱迪丝生下了一个儿子,即他最小的儿子“秃头”查理。“虔诚者”路易为了显示公平,要求他的前三个儿子从各自的领地上划出一部分土地作为幼子的封地。他的前三个儿子根本不允许对此前就领土问题达成的协议的更改,立即起而反对他的提议。先是罗退耳与丕平联手于829年发起叛乱,后是二人又把“日耳曼人”路易拉入自己的阵营,共同对付父皇及其同父异母的弟弟“秃头”查理。在这场父子之间的内战中,诸皇子齐心协力打败了自己的父皇,公元833年,罗退耳把父亲关进了修道院。一年以后,“虔诚者”路易在蒙萨克森和奥斯特拉西伯爵的帮助下得以复位。复位后的“虔诚者”路易,面对帝国所面临的分裂趋势已是无可奈何,没有对叛乱者给予处罚。公元839年,“日耳曼人”路易同丕平的儿子(此时,丕平已于公元838年去世)联合发起反对父皇的叛乱。此时的“虔诚者”路易因无力镇压叛乱,竟然向罗退耳求助,许诺将来由罗退耳和“秃头”查理共分帝国。自然,罗退耳欣然出兵镇压了弟、侄们发起的叛乱。公元840年,“虔诚者”路易去世。罗退耳继承了皇帝的位置,而他的两个弟弟,即“日耳曼人”路易和“秃头”查理立即联手反对,二人在斯特拉斯堡结盟,发誓要打败罗退耳,平分帝国遗产。瓜分帝国遗产的争斗在“虔诚者”路易死了之后,在三兄弟之间又持续了四年之久。在这四年的斗争中,他们实力相当,互有胜负,最后在公元843年,三兄弟在凡尔登订立协议,约定将帝国一分为三。协议约定:长兄罗退耳保留皇帝头衔,兼领意大利国王,其领地为“中部法兰克王国”,大体上西部以些耳德河、马斯河上游、索恩河和罗尼河为界,东部以莱茵河和弗里西亚为界,即包括普罗温斯、勃艮第以及后来称为“洛林”的土地;三弟“日耳曼人”路易为东法兰克王,统治一个在语言和血统方面主要属于条顿人的国家,位于罗退耳领地以东地区;幼弟“秃头”查理为西法兰克王,领土在罗退尔领地以西地区,即纽斯特里亚、阿奎丹、加斯科尼、塞普提曼尼亚等地。

通过上述分析,我们可以看出,查理曼帝国的分裂是一种历史必然。这可归结为:处理帝国遗产的陋习,帝国缺乏较强的经济文化联系,中央与地方的角色错位以及帝国所面临的内外压力,再加上查理曼之后的帝国继承者围绕土地问题而发生的矛盾冲突等。总的来看,查理曼帝国的分裂是多种原因共同促成的结果,但其内部的不和谐是其走向分裂的重要原因。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造成某一历史实体的灭失,往往不是因为该历史实体在外部遭遇到了什么样的状况,而是首先因为内部滋生出了不利于其走向健康的因素。查理曼帝国的分裂就是这样。当然,分裂的查理曼帝国形成了中世纪欧洲民族国家的雏形。

[1]维克多·李·伯克.文明的冲突:战争与欧洲国家体制的形成[M].王晋新,译.上海:三联书店,2006.

[2]计秋枫.论中世纪封建主义的政治结构[J].史学月刊, 2001(4):70.

[3]孟广森.战争巨人:查理曼[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9.

Analysis of disruption cause of Empire of Charlemagne

GAO Guojun
﹙Politics and Laws Department of Zhoukou Normal University,Zhoukou 466001,China﹚

Disruption of Empire of Charlemagne happened for many reasons,it all come down to traditional habits of empire heritage processing and no strong economic and cultural contacts in empire,local aristocrat went out of central authority hand.Under the inside and outside pressures,conflicts between different rulers after Charlemagne gone.

Empire of Charlemagne;disruption cause;analysis

K503

A

1671-9476(2010)06-0092-03

2010-04-20;

2010-05-15

高国俊(1964-),男,河南项城人,讲师,研究方向为世界古代史、近代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