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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信仰的书写者
——读《泰山香社研究》

2010-08-15王莎莎

关键词:香客东岳神灵

王莎莎

民间信仰的书写者
——读《泰山香社研究》

王莎莎

民间信仰作为中国传统文化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是中国社会民间生活与文化的一种特殊的表达方式。而民间信仰组织作为这种文化所依托的主体,表达并传承着中国广大民众对神灵的崇拜与敬仰。民俗学家叶涛先生通过他在考察泰山香社时所搜集到的田野资料,运用文献学和田野调查的方法,来分析“以泰山神灵为奉祀主神、以到泰山朝拜为结社目的的民间信仰组织”[1]3。从历史的长河到现实的概况,从外部的社会环境到内部的组织结构,叶先生对泰山香社的方方面面都进行了详细的记录与研究,给我们呈现出民间信仰组织所独有的魅力与价值。正是由于这些民间信仰组织的发展,使得香客们能够在一定的组织当中完成自己的朝圣之旅,同时,也是在这一次次的香社活动之中,人们书写了延续上千年的泰山信仰文化。

正如作者在绪论中所言“山岳文化与神灵信仰是泰山文化的核心内容。”[1]1因此,叶先生首先对泰山崇拜与泰山神灵的历史进行了考证。从我国最早的文字甲骨文中对大山崇拜和祭祀的记载,到《礼记·王制》中对泰山崇拜的详细记载,再到杜甫《望岳》中其登岳后的视觉感受,再到战国后期我国阴阳五行学说的形成,泰山以其“博大广深、延续不断的历史文化,雄伟高耸、拔地通天的自然特征,得天独厚、位居东方的地理优势”[1]49而确立了为世人所尊崇的特殊地位。并且“自秦始皇封禅泰山之后,西汉的武帝,东汉的光武帝,唐代的高宗、武则天和唐玄宗,宋代的真宗等都曾到泰山举行过浩大的封禅盛典。”[1]49因此,在各个朝代帝王封禅大典此类国家政治行为的影响下,泰山完成了其神灵化的过程。直到《搜神记》中称泰山为“泰山府君”[1]54时,泰山山神则从此被赋予了人格化的特征,并且还被创造出其身世的说法。至此,泰山山神崇拜开始形成。

到了宋代,由于社会文化的相应改变,民众对泰山山神的信仰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碧霞元君的崇拜开始兴起与发展。众所周知,碧霞元君在我国的民间信仰体系中是极其重要的女神之一,“其称号具有浓重的道教色彩”[1]89。碧霞元君的前身是泰山玉女,而后来对其信仰的兴盛和繁荣起源于明初帝王的革新政策,“削去了泰山神的帝王封号,无形中把东岳大帝和碧霞元君原来的差别(一主一从)缩小了,二者皆为泰山神灵,一男一女,平起平坐,这就为民间崇奉碧霞元君提供了机缘”[2]28,“从宋代的默默无闻,经元末明初的陪祀东岳,最后发展成为声名显赫、与东岳大帝并驾齐驱的泰山主神”[1]92。碧霞元君与东岳大帝的地位关系的变化是后来碧霞元君信仰深入民心的根基。“到明中期的弘治、正德年间,碧霞元君的封号已经非常普及”[1]90。明清时期,泰山的碧霞元君信仰曾一度成为统治者维护社会安定和政权稳定的工具,多次得到朝廷的重视,从而带来泰山信仰的繁荣发展。“至清朝末年,山东各地碧霞元君至少有三百余座,东岳庙大约有一百六十余座,这个数字还不包括大量的没有进入当时文人视野的乡村庙宇。即使按照这个数字来计算,至清末,仅山东一地,平均每个县就有两座以上专门奉祀碧霞元君的庙宇,其他庙宇中也还会有碧霞元君的神像供人们祭拜,由此可以看出,碧霞元君信仰的普及程度是其他神灵所无法企及的。”[1]109君王和朝廷的行为和政策使得碧霞元君信仰超越东岳大帝而成为泰山的主要信仰神灵,各地兴建碧霞祠以及统治者的宣扬与利用使得泰山信仰在碧霞元君信仰的带动下影响范围不断扩大,因此,各地的去往泰山朝圣的进香之人进一步增加,因此香社组织的发展也越来越繁盛。

从上述对泰山信仰历史脉络的梳理,可以看出,从最初的泰山山岳崇拜到明清的碧霞元君信仰,泰山的信仰神灵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呈现出多教合一,多神崇拜的特点。在这样的民间信仰背景之下,国家的政治行为发挥了宣传和带动的重要作用,而作为信仰主体的香社组织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不断壮大与发展,泰山香社成为泰山信仰延续的主体。可以说,香社成为泰山民间信仰历史的书写者。叶先生就是通过对泰山香社的研究来窥探泰山民间信仰的发展历程。

泰山香社从五代时期开始兴起,到宋代进入发展的重要历史时期,在南宋时期,还随着王朝的南迁而影响到中国南方,“仅都城临安就有东岳行宫五处之多,东岳诞辰日也有固定的香社活动”[1]73。而诞辰仪式的固定化加强了人神之间的距离,使得香社的活动更为固定化、制度化。同时,香社的组织随着发展也进一步完备,不仅有了社名,在社内还有了职能的划分,“社内有‘社头 ’、‘会首 ’、‘社众 ’和‘会人 ’等区别”[1]75。随着碧霞元君信仰在宋代的兴起,泰山香社的发展也变得空前繁盛。见证这一时期香社发展的主要资料就是如今还屹立在泰山南北山麓的香社碑。叶先生“收集到的363块香社碑中,共反映了411次香社活动的情况,在这些被记录下来的活动中,既有一个香社单独组织的进香活动,也有几个或几十个香社共同组织的活动”[1]92。通过作者对从碑文内容的整理和分析,可以得知:泰山香社详细的发展历程,“从有确切时间记载的后晋天福年间(936—941年)的‘澶州岳社’算起,发展到二十一世纪的今天”[1]338,已经跨越千年的时间;香社范围则“除泰安和山东地区的香社之外,还有来自河南、江苏、浙江、安徽、河北、山西等地的香社”[1]338;香社的组织结构各具特点;进香仪式以及活动的形式多样等方面的详尽叙述。到了清朝末期和抗日战争时期,由于社会动荡,民不聊生,加之此时又到了民族存亡的关键时期,泰山香社的进香活动近乎停滞。

对于当代泰山香社的研究,叶先生通过田野作业的方法来收集相关的资料并结合史料进行分析,他发现,当代民众在泰山的进香活动与过去相比呈现了很多不同的特点,在这里作者主要是通过对2003年农历九月初九一次进香之旅的个案分析和王母池庙会上的香社活动来予以说明的。对于香社进香活动来说,“确实可以将此类的表演看作是等级性重构的一个重要场景,在此重构当中,世俗的人与神圣的神之间应该有的结构关系得到了确认与加强”[3]32。一次进香之旅,首先是要做进香的准备工作,主要是各种香烛贡品,其中带头人还要准备香炮以及锦旗等,路途比较遥远的需要张罗一下交通,一般来进香都是步行而来;其次是岱顶进香,就是要到碧霞祠和玉皇顶两个庙宇进香;然后要来到后石坞,就是要向“老奶奶”报到,并在这里休息,往往在这个场域,会有神灵“附体”,香客此时与神灵交流与倾诉;第二天也就是农历九月初九,香客们开始正式上香,并分早、中、晚三次,在这个过程中,要给“老奶奶”神像整理洗梳、摆放贡品、打扫卫生;最后就是要晒被褥,请客吃饭以及挂炮,挂炮结束,香客们的上香仪式也就圆满完成了。在这个过程中,几乎每一个步骤都离不开香客与众神的交流,从岱顶进香开始,就代表了香客将泰山的神仙们都请下了凡间,在晚上这些神仙会附体到某一位香客的身上,然后跟其他的香客对话与交流,倾听他们在凡间的疾苦,并指导他们解脱的路径。待到天亮,香客们为了回报这些神仙要给神像上供,为神灵挂袍,请神灵吃饭。就是在这样的人神交流之中,香客们在这个场域里得到心灵的释放与指引,最终协调着他们的现实生活。同时,香客对神灵的回报也使得神灵与人们交流的场所(神殿)得到很好的维护与保存,从而香火不断,神灵永在。

不管从纵向地对香社过去历史比较还是从横向地对如今香社仪式过程认识,我们可以深切地体会到虽然每个时代的朝圣之旅都有着各自独特的进香仪式,但是恒久不变的却是每一位来这里进香求愿的香客的虔诚之心,即使是战乱的年代,也没有隔断民众对神灵的敬仰与追随,可见民间信仰对于广大民众的影响是广泛而深刻的。在这样的仪式过程中,不仅是一步步进香程序的完成,而且是传达了香客们对泰山神仙的崇敬之情,展现了他们对现实生活的内心诉求。从泰山崇拜到碧霞元君信仰再到泰山香社的兴盛,整个民间信仰的发展历程都离不开人们对泰山信仰的肯定与推崇,从历代帝王到平民百姓,每一位信徒都为泰山的民间信仰的传承与发展奉献着自己的一份力量,无论是在史料的记载当中,还是在一块块的香社碑上,甚至是曾经登山进香留下的脚印,都为泰山的神灵信仰的“天书”书写着精彩的历史画卷,即使是在香社发展近乎停滞的战争时期,这样的书写也没有停顿下来,因为,对泰山神灵的敬仰不只是香客在进香的旅途中书写,同时,泰山的神灵也书写在了每一位香客的心中。写在内心的敬仰是不会间断的,所以,泰山香社在新中国成立之后又迎来了发展的繁盛时期。相信只要民众对泰山诸神的信仰不断,那么泰山香社中每一位进香者的脚步都不会停顿,那么民间信仰的书写就会永久地延续下去。

[1] 叶涛.泰山香社研究.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

[2] 叶涛.碧霞元君信仰与华北乡村社会.文史哲,2009(2)

[3] 赵旭东.中心的消解:一个华北乡村庙会中的平权与等级.社会科学,2006(6)

(作者系中国农业大学社会学系2009级硕士研究生,邮编:1001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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