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菜单

□李晓

最后的菜单

□李晓

那时,他是一个来自乡下的穷小子，在城里作为富家公主的她，却义无反顾地爱上了他。

上个世纪50年代的春天，历经重重波折的他们在城里结了婚。那时，他已是一所大学的老师，而她的家道已经衰落。婚后，他才发现她根本不会做饭，她仿佛还是当年那个富贵人家的娇娇女。

他宠着她，每天早起，去市场上买回菜，还订了几本食品烹调的杂志，变着花样做各种菜式给她吃。为了她，他就这样一直哼着歌儿快乐地烹调了50年。转眼，儿女们也大学毕业了，面对几十年如一日烧饭做菜的爸爸，都感慨不已。孩子们说：“这一辈子，爸爸是为妈妈偿还债务而来到世间的。”听到孩子们的话，他告诉孩子们，他把烹调当成一件十分享受的事情，因为，他愿意一辈子给她做饭。爸爸的话，让儿女们眼里都热泪盈盈。

在刚刚迎来他们五十年金婚的秋天，他被查出患了癌症。

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他已经不能说话了，从各地赶回来的儿女们簇拥着来到他身边，等待着爸爸最后的遗言。此时，突遭打击的她仿佛成了一棵被雷击中的老树，转眼之间就像痴呆了—样。他微微撑起头，指了指他睡的枕头。在他离去以后，儿女们拿出了枕头底下的那个白色信封，然而，信封打开后，儿女们一下傻眼了。

信封里滑落出来的，是一份手写的菜单——丧宴的菜单。为了不让母亲操心，为了让几乎从来没买过菜的母亲不费神，他甚至在每一件菜品后都作了备注，说明哪一样菜在哪一条街道哪一家市场上购买最便宜实惠。

在这位大学教授的丧宴上，夫人一一采纳了那菜单上的菜肴。当来宾们出席丧宴时，她把这最后的菜单贴在了心窝里，望着他的遗像，他好像还在笑眯眯地问：“怎么样，我开的菜单客人们还满意吗？”孩子们哭了，这哪是一份菜单啊，这分明是爸爸对妈妈最后的照顾与眷恋。

摘自《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