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云影共徘徊——谈演员的文化修养

□王秀娥

同一部戏同一个角色，不同的演员演起来，味道和境界往往大不相同。有的平平常常，淡而无味；有的津津有味，赏心悦目；后一种表演一般是自然洒脱，空灵飘逸，犹如“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进入了表演的最高境界。

戏剧表演境界的这种差别，与演员的天赋和演技有关，但关键还在于文化修养。著名话剧表演艺术家于是之，以自己的切身经验总结道：“演员最后拼的是文化。”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早就强调：“演员无论在才能教养或其他品格方面，都应当高于一般人。首先演员应当是有文化的，应当是懂得并善于领会文学的天才。”

演员在文化修养上达到什么境界，其表演艺术就达到什么境界，这是被表演艺术史再三验证了的艺术规律。比如，于是之的话剧表演，之所以那么自然而然，活灵活现，炉火纯青，耐人寻味，是因为他不仅演技高人一筹，而且文化修养也高人一等。以于是之为代表的北京人民艺术剧院的一代艺术家们，之所以创造了他们表演艺术的辉煌，关键在于他们高度重视文化修养。他们大多都不是单纯的话剧演艺者，而是有着深厚文化修养的大艺术家。他们既有优秀的品格，又有多方面的才能。他们“腹有诗书气自华”，故能演出“领异标新二月花”。

再比如，中国戏曲的四大名旦，之所以在表演上出类拔萃，也不是仅仅因为他们的演技不同凡响，而且在于他们的表演以各自的独特风格，挥洒出沁人心脾的书卷气，散发着空灵飘逸的文化气息，达到了赏心悦目的审美境界。他们的表演，既出乎其内，故有生气；又出乎其外，故有高致。同样演《洛神》，梅兰芳能演出微妙的仙气，令人心驰神往，而一般演员很难把这种仙气演出来。根本原因何在呢？根源已不在于演技，奥秘在于文化修养。梅兰芳自幼学戏时，禀赋平平，看不出什么神童或天才的迹象。后来他不仅刻苦练功，掌握演戏的看家本领，而且十分注重文化修养。他有多方面的闲情逸致，如书法绘画，养鸟养花等等，从中陶冶性情，并触发艺术灵感。梅兰芳雍容华贵超凡脱俗的表演风格，来自天然气质，更来自文化修养。独树一帜的麒派大师周信芳，在戏曲界以博览群书勤勉好学而著称，所以他的表演博采众长，融会贯通，自成一家春色，是戏曲表演改革创新的开拓者。

演员的文化修养是多方面的。首先是修养品格，陶冶性情。演员是灵魂工程师，是弘扬真善美的天使，是艺术美的创造者。艺如其人，品格第一。其次是感悟生活，磨练思想。艺术是生活与人生的镜子，不仅要给人以审美享受，而且要暗示人生的真谛和生活的哲理，给人以生命的感悟和启迪。《红楼梦》有言:“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作为艺术家的演员，虽然不必是哲学家，但应该是有悟性的思想家，对人生与生活的奥秘富有洞察力和判断力。三是博览群书，泛游艺海。一个演员在艺术上决不能“偏安一隅”，而要“海纳百川”。要尽可能涉猎各个艺术门类，领悟每门艺术的独特规律与魅力。要像蜜蜂一样采百花而酝酿为蜜，融会贯通，消化吸收，化为己有，为我所用。各门艺术原本就既相异又相通，可以相互借鉴，取长补短，经过嫁接，产生新质。对所有演员来说，文学修养比其他艺术修养更重要。一切艺术都富有文学性，在本质上都是诗。演员如果不具备深厚的文学修养，其表演不可能上档次有品位，成不了大气候。所以演员一定要把文学修养放在艺术修养的首位。

文化修养不仅是学知识、开眼界，更关键的是经过博览群书，艺海泛舟，使自己的心灵得到艺术美的熏陶，使自己潜移默化地增强艺术气质，发达艺术细胞，激活艺术灵感。从而使表演达到超凡脱俗出神入化的高妙境界。

古人说“功夫在诗外”。表演艺术也是如此。这里说的功夫，指的是生活阅历和文化修养。要成为一名优秀演员，必须在体验生活的同时，下工夫提高文化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