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楠的散文诗(十二)章

亚 楠

绣花的石头

则库河的那些石头，灵动、神奇，若不是鬼斧神工，哪有这样的人间奇迹？

这就是西天山的福祉了。亿万年风吹雨打，烈日淬火，坚硬的石头柔韧若水。

不仅仅是为了美，也为内心的纯净和辽阔，就让历练成为自己永远的功课吧。

我知道，这些神奇的石头，从时空深处朝我们走来，风雨兼程，把天空辉映得如此完美。

可是那一年，苦难就像暴风雪，疯狂地抽打着它们的灵魂。日月星辰，在遥远的天际，把闪烁的光晕，烙印在岁月的沧桑里。

神灵就这样显现了。则库河两岸，牛羊遍地，鸟鸣婉转动听，绣花的石头闪闪发亮……

夜幕中的木扎尔特

那个夜晚，雪峰闪着寒光。海拔六千米以上，一只鹰迷失了方向。

高远的天空如此迷茫，寂静像一把火，焚烧了整个夜晚。而此刻，风以自己的方式，安抚着所有生灵。

远处的塔克拉玛干，热浪刚刚退去。奄奄一息的草，呼吸着木扎尔特清凉的空气，和那些更加辽远的寂静。

我知道，西天山养育的松林，那些花草，以及所有生命，骤然间，都会鲜活起来。

它们轻轻歌唱，或者在某一个夜晚，繁衍生息，用火热的激情，让大地一片光明。

思绪已经走得很远了。万籁俱寂，只有午夜的木扎尔特，清澈的河水还在永不停歇地流淌。

还乡之路

一滴水正走在还乡的路上。

它日夜兼程，把相思留给了身后的山冈。

风从远山吹来，多么清新，仿佛灵魂接受了洗礼，豁然晴朗的思想，照亮了鸟儿飞翔的翅膀。

黑夜如此静谧。月光轻拂着绿叶，水流的音符，缓缓穿过松林，野鸽子窃窃私语，这曼妙的乐曲，宛如天籁之音。

而还乡的路还很漫长。

荆棘布满了陷阱，猛兽在暗夜里长啸。狂风暴雪，一次又一次践踏着人类的意志。

那一年，一种声音还在远方召唤。

那就是故乡，那就是故乡……

幻 境

灼热的天空，弥漫着沉闷的气息。

那个夜晚，情绪像一只困兽，恣意践踏草原，和我们日益枯萎的思想。

一只看不见的手，把谎言描摹得如此美丽。黑夜如此迷人，若隐若现的山峦，是万物的天堂，还是生命的禁地？

不要让小河变成血的颜色，不要让那些鸟，那些雪鸡和盘羊发出恐惧的哀鸣。

而我们人类，这万物的精灵，是否可以慈悲为怀，然后，把爱心传播得地久天长？

世界充满了苦难，生命正进行最后的突围。

我知道，跋涉之路坎坷曲折，何其漫长。挺住吧！没有什么幸福可言，只有辽阔的安详和宁静。

夜莺在轻轻歌唱

松林弥漫在悠远的夜幕里。

清风掠过树梢，在岩石上舞蹈、歌唱，顷刻间，又如同谜一般，消逝得无影无踪。

啊，春天就要来了。白桦林舒展腰肢，山杨吐着新绿，漫山遍野的草，放飞着自己的春梦。

这时候，两只夜莺唱着情歌。它们婉转的歌喉，把春天辉映得更加妩媚。

那就把美留给大地吧！我知道，这样的夜晚，所有的音符都是悦耳动听的。

雪 狐

在天山大峡谷，狂风席卷着残叶，铺天盖地。不知道，乌云密布的天空，是否会发生什么不测。

抑或巨大的岩石，就会轰然倒下？我的视线之外，风雹依旧恣肆着，飞沙走石，已经成为司空见惯的风景。

这时候，一只雪狐腾空而起，穿越风暴的那一瞬，电闪雷鸣。远处，皑皑白雪隐入夜幕，只有松林还在叹息。

而那些枯草，瑟缩着清冷的梦，为春天，也为它们自己。

一只雏鹰

那一年，在昭苏大草原，我与一只雏鹰不期而遇。

我不知道这只鹰，是怎样坠落的。那一天，波马的风很安静。

没有人看见，鹰从山岩上落地的姿势，只是那一天，这只羽毛未丰的鹰还没有学会飞翔。

它好像刚刚受过重伤，翅膀耷拉着，眼里充满了恐惧和忧伤。

当我在草丛里，邂逅这只雏鹰，看见它那近乎绝望的眼神，如此孤单、无助，仿佛暴风雨中的一棵小草，奄奄一息。

那一刻，隐隐的痛电击一般，刹那间传遍我的全身。

阳光下的草原，是谁让一只鹰这样痛苦？又是谁在蓝蓝的天空下，把罪恶的手伸向这些无辜的生灵？

风无言，只有那些草，还在为我们人类默默哭泣……

杏花里的龟兹

四月的龟兹，天空湛蓝，溪水滋润着悠远的思绪。

阳光如此澄澈，那么多杏花，盛开在寂静的黄昏里，一簇簇，热烈而灿烂。这粉红色的花瓣，沉醉着，宛如大地绵延的情感。

蜂蝶依旧忙碌着。百灵鸟的歌声，翔过午夜的宁静，把相思传递给远方的游子。

而杏花里的龟兹，弥漫着芬芳。此刻，古老的音符从远处传来，那么深沉，那么优美，那么开阔而晴朗。

是对生命的敬畏和礼赞么？

也许是，也许不完全是吧。我知道，杏花里的龟兹是悠远的。微风徐来，往事缓缓浮起，那些阳光般鲜亮的思想，已经深入大地的血脉。

那一年，我看见龟兹的田野上，莺歌燕舞，花香四溢，所有的眼睛都闪闪发亮……

暴风雨骤然而来

那个夜晚，我被骤然袭来的暴雨惊醒。天空阴森森的，一派肃杀之气。狂风呼啸着，顷刻间，仿佛淹没了整个世界。

窗外，几个夜归的人，宛如黑暗中的幽灵。他们行色匆匆，神情肃穆。是为生活而奔忙的游子吗？抑或是浪漫的旅人，在生命的长河里，寻找已经丢失的爱情。

夜莺停止了歌唱，云雀也早就躲进屋檐下。只有庭院里的那些小草，瑟缩着，饱受暴风雨的蹂躏。

一声惊雷炸响在天际。夜空如此深邃，倾盆而下的雨，把寥廓和苍凉传递给大地。那一刻，万物复苏，一颗迷失的心在暴风雨的洗礼中，静静地等待飞翔。

我知道，暴风雨就要逝去。远处的田野上一片新绿，春光明媚，鸟语花香……

残 荷

八月的阳光把天空烘烤得如此焦灼。大地仿佛燃烧一般，在这片水域，最后的激情奄奄一息。

空气越发沉闷。我看见所有的生命，都在等待飞翔。

可是，这遍地的荷，这满池枯黄的残叶，已经失去了昨日的风韵。不再有飞翔的梦了，生命在缓慢的时光里，变得更加宁静。

只有那一脉春天的律动，依然那么真实，那么美丽。

那个盛夏，我轻轻地走近一枝荷，走进一片残枝败叶，心痛的感觉深及骨髓。怎么会这样呢？

我不知道，这满目的苍凉，还有谁会独自哀怜。可是我知道天空终会这样，大地轮回，万物皆然。

无穷碧的荷叶，别样红的荷花，都这么骤然消失了。她们来不及看看眼前的世界，却把芬芳留给了人间。

孤 舟

碧波粼粼的河面上，一只小船漂泊在那里。晚霞穿过它混浊的目光，血一般，把水波变得更加神秘。

一条绳索，扼杀了遨游世界的梦想。我看见，这只小船孤零零的，任风吹雨打，饱经人间沧桑。

没有谁能够读懂一颗孤独的灵魂。此刻，内心的苦涩和忧伤，宛如巨浪，一波又一波袭来，所有的生命都遭受灭顶之灾。

是谁羁绊了你自由、飘逸的心灵？是谁在夏日的午后，把一个高贵的词重重地打倒在地？

没有阳光的夜晚，静谧的河岸愈加苍凉。神秘笼罩着天空，黑黢黢的水流，把每一个生灵都投向了深渊。

而留下的，只有这条寂寞的小船。

枯枝败叶

那一年，我进入深秋的山林。

寒霜侵袭着大地，万物凋零，仿佛世界一片迷茫。

那一刻，所有的鸟都停止了歌唱。白桦树下，只有枯黄的落叶还在飒飒作响。

有时候，它们也沉默着。可是一阵风吹来，顷刻间，这些无助的落叶，又被无情地抛向天空。

我看见最后的那片叶子，眼里噙满了淡淡的忧伤。

走在苍凉的目光里，我的心绪渐渐寒冷起来。寒霜毁灭了美景，却把最深的痛留给了我们。

眼前的一切已经不堪回首。寒冬就将来临了，乌云滚滚。我知道，那些奄奄一息的生命，就要经受暴风雪的洗礼。

而此刻，这些枯枝败叶，正以自己的方式，为世界承受着痛楚，也为人类留下了一段苦涩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