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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兹石窟寺院中的连通建筑

2018-11-12魏正中庄妤

敦煌研究 2018年2期
关键词:石窟寺龟兹考古

魏正中 庄妤

内容摘要:主要分析了古龟兹国石窟寺院中的“连通建筑”。连通建筑指的是石窟寺院中连接单个洞窟、洞窟组合、区段等不同单元的建筑结构,包括前室、阶梯、甬道、小径和广场。针对连通建筑的调查表明:石窟寺院乃是一处经过精心规划且功能完备的宗教聚落,连通建筑的存在使得寺院内不同单元之间实现了实际的或者象征性的连接。除分析尚存的连通建筑的不同类型之外,也试着提供适用的理论分析方法,以此加深对石窟寺院运作机制的理解。最后,基于龟兹石窟寺院中的相关资料,认为连通建筑这一概念可沿用至其他佛教寺院。

关键词:龟兹;石窟寺;连通建筑;考古

中图分类号:K879.2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4106(2018)02-0022-12

Abstract: This paper analyses the“connective architecture”of the rock monasteries of the ancient kingdom of Kua. This term is herein used to describe the structures linking various units, caves, groupings, and districts of a rock monastery; such structures include antechambers, stairways, tunnels, paths and courtyards. Examination of such architecture shows these rock monasteries to be well-planned and fully functional religious settlements, and the presence of such detailed building indicates the way in which the different units of each monastery were physically and symbolically linked. In addition to analyzing the types of construction, this paper also considers the ways in which other theoretical approaches can be applied to build a greater understanding of how rock monasteries functioned. Lastly, building on data collected at sites from the kingdom of Kua, this paper considers the applicability of the concept of connective architecture to other Buddhist monasteries.

Keywords: Kua; cave temple; connective architecture; archaeology

古龟兹国佛教盛行时期(3—10世纪)的中文文献记载了都城中有众多佛寺,却没有提及处于僻静峡谷间的石窟寺院。如此看来,古人认为如今没有留下遗迹的地面寺院和伫立在西门外90尺高的佛像非常重要,而现存佛教遗迹主体的石窟寺院,文献中却只字未提。古龟兹国范围内现存750余座洞窟,主要集中于8处大型石窟寺院遗址以及若干小型的石窟寺院{1}。

一百多年来,这些洞窟成为学术界研究的对象。目前学术研究的对象主要集中于单体洞窟、某一类洞窟或只是针对一些局部尤其是壁画部分进行专门讨论,却鲜有学者将石窟寺院遗址作为一个整体进行考察和研究。然而,从最根本意义上来考虑,石窟寺院是一个宗教遗址,更具体地说,是一处古代宗教聚落,因此也需要在这方面展开研究。石窟寺院最基本的功能是为僧团提供一个合适的场所,用于居住、礼拜和禅定。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每座石窟寺院作为龟兹佛教聚落网中的节点,与其他石窟寺院和地面寺院彼此相连、相互作用,共同营造了龟兹佛国的氛围。在最重要的宗教功能之外,石窟寺院也与其他社会、政治机构相互结合而发挥作用。例如,有的寺院像商旅驿站,为旅客提供庇护场所,因此也成了丝绸之路沿线贸易设施的一部分。大多数石窟寺院位于却勒塔格山的要塞处,因此自然会有寺院位置紧邻军营的情况,而这两种机构之间的关系还有待相关的专题研究。

研究石窟寺院的多层次功能及其相互关联,不仅有助于重新理解其职能,同时也为研究佛教时期龟兹国的社会组织形态提供了线索。在此前提下,本文将着重阐述石窟寺院中各个建筑单元之間的具体关联。

石窟寺院乃是有合理组合关系的建筑群,并非随意开凿于崖壁间,在其建造之初便依据特定区段的功能进行规划。一座石窟寺院唯有将之置于适当的连结关系中时,才能发挥其功能。由于缺乏准确适用的术语,连接石窟寺中各个部分的建筑结构在此可归类成“连通建筑”{2}。连通建筑不仅是石窟寺院中不可或缺的关键部分,而且比起由它们连接的各座洞窟,连通建筑本身对于解读石窟寺院遗址的结构具有更加核心的意义。正是因为其内部各个单元之间相互沟通、关联,石窟寺院才得以作为一个整体发挥其功能。

遗憾的是,在石窟寺院遗址中,仅有极少部分连通建筑存留至今。因为大部分连通建筑通常作为崖壁最外部的结构,极易因崖体的塌陷而损毁。大多数连通建筑已经彻底消失,少数则被掩埋在山脚下的残骸之中。然而,针对目前仅存的连通建筑遗迹和实例也仍缺乏充分的研究。在这些实物资料因侵蚀、坍塌甚至人为修复工作而彻底损毁之前,本文拟对其进行归类和讨论,以引起学界对这一问题的进一步关注。

经过甄别和归类,可进一步研究连通建筑所表现的联系,从而揭示其连接目的,探究其如何在石窟寺院构成实质性和象征性的连通以及如何串联起礼拜的路径。此外,石窟寺院中存在的空地也有其意义,它们与各个开凿的单元之间关系密切。从整体的空间布局来说,未曾开发的空地与洞窟及地面佛寺同等重要。

石窟寺院中的单元

对各类连通建筑进行描述和归类之前,首先要对龟兹石窟寺院的整体结构进行概述。目前,一些带有装饰的洞窟对游客开放参观,大多数学者的偏好其实也与此类似,即选择有壁画装饰的石窟进行细致研究。但龟兹地区的750余座洞窟中,有装饰的石窟数量仅占总数的三分之一左右。

从考古学角度来看,无论是否带有装饰或归为何种类型,每个洞窟都被视为一个考古单位。话虽如此,实际上洞窟极少单独开凿,每座洞窟都是洞窟组合的一部分。洞窟组合由两个或两个以上相邻的洞窟组成,开凿于同一高度,且大多数情况下可以通过共有的前室辨识{3}。洞窟组合也可视为一个考古单位。

田野调查表明,单个洞窟或者洞窟組合通常有意地开凿于指定区域内,此处称之为区段。每个区段都是一个有特定功能的单元,各区段互相补充、相辅相成,从而共同维持寺院整体的和谐运作。区段可以看作石窟寺院内的一个单元,同时也是其中最大的单元,它可以进一步细化为更小的单元,即洞窟组合或者单个洞窟。

然而,龟兹石窟寺院中还有其他元素也尚未得到系统研究,如多数石窟寺院中的地面佛寺建筑,也是整个宗教聚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虽然地面建筑在某些石窟寺院中有迹可循,但多数仍属未知,此类地面建筑的属性和它们与石窟之间的关系仍然是研究中的一个盲点,这也是石窟寺院研究中的一大不足之处。另外,石窟寺院中的空地作为洞窟和地面建筑的辅助结构,在僧人日常生活中也起着重要功能。

在微观和宏观层面上,各个单元都需要相互连接,才能真正使石窟寺院作为一个整体发挥作用。此处“连通建筑”这一术语,可以用作形容任何用于连接不同单元的建筑结构,因为只有当单元相互结合时,才能构成一个石窟寺院。在这些连接关系中,有的起到实质性的结合作用,有的则属于象征性,起到精神层面的功能。本文着重讨论有实质性作用的连通建筑。

一个典型实例

为理解龟兹石窟寺院中的连通建筑,试以其中保存较为完好的库木吐喇五联洞(第66—72窟)这一洞窟组合进行说明。如今,参观者可通过螺旋式阶梯进入通往洞窟甬道的入口。在甬道左侧的外墙接近入口处,凿有一个不规则的小室。窟内后墙有一窗户,让人可以看到通往寺院中这一僻静区域的来路。此处是通往洞窟的必经之路,很可能是守门人的住所。甬道半途有一间小型暗室,可能是储藏室(图1)。

这一组合的若干特征表明它经历了长期的发展。第68窟中心柱窟和第69窟讲堂窟是最早开凿的部分,但并未按照原定计划竣工{1}。这两座洞窟构成了典型洞窟组合类型。该类组合也见于其他龟兹石窟寺院中,它们通常被开凿于山崖高处,且共用一个宽敞的前室。第70、71、72三座中心柱窟开凿的时间略晚,均拥有单独的前室。三个前室侧壁被打通,使前室同时成为可供各洞窟之间通行的通道。三窟相互紧邻,加之洞窟之间连通结构的内聚性,都表明进入洞窟应存在着特定的次序,这组洞窟只能通过位于甬道末端的门口进入。五联洞被凿成一排,进入各个洞窟的顺序是唯一的,即从第68窟至第72窟,离开则反之。这种序列极有可能与礼拜的路线有关。由于洞窟内的装饰已被破坏,无法获得表明各个洞窟内的装饰及其内涵的线索,但这里不排除在五座洞窟中存在一个统一的图像系统的可能性{2}。

五联洞组合证明了门道、内部阶梯、甬道和前室具有系统的连接功能,从而使参拜者能够攀登并利用所有的洞窟。如不借助连通建筑,五联洞中相对较高的洞窟将难以到达。以此为铺垫,下文将系统分析龟兹石窟寺院内的各类连通建筑。

连通建筑的分类

龟兹石窟寺院的连通建筑可以不同方式进行分类。上文关于五联洞的分析已经归纳出洞窟之间不同类型的连结建筑:内部阶梯、甬道、前室和门道等结构,它们均由岩石雕凿并保留着原始形态。除石质结构外,还存在木质的连通结构,虽然已无现存实例,但山崖表面的椽眼是它们曾经存在的证据。木结构的建筑通常有门廊、悬挑结构以及木梯。另一类连通建筑是通过重塑和平整周围环境而形成的小径和广场。相较于以材料或者技术手段为标准的分类,从功能角度对这类连通建筑进行分类更有意义。

前室

石凿前室、木制门廊、悬挑结构的功能相同,不仅构造出一处带有窟檐的活动空间,同时连通各相邻洞窟。石凿前室多见于高大山崖处的石窟寺院遗址,前室和洞窟的开凿往往是人们的首选,其原因不仅出于无需使用其他材料的经济因素的考虑,同时开凿前室和洞窟的开凿可一同纳入整体规划进行考量。石凿前室常常比主室更宽敞。天长日久,位于岩体外部的巨大空室使山体变得脆弱,最终导致坍塌,这也解释了前室往往遭到不同程度的毁坏甚至完全坍塌的原因。

克孜尔石窟组合第110—111A窟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图2)。三个洞窟分别凿于前室的左壁和后墙,构成了一个位于崖壁高处的组合。通过内置阶梯可前往共用的前室(图3)。前室布局特殊,即第111窟僧房窟和第111A窟储藏窟之前空间较大,而带装饰的第110方形窟前则较窄。克孜尔其他洞窟组合中也可见类似现象,暗示着在居住区域前留出较大的空间或许有特殊用意。考虑到洞窟的采光,前室前壁原本必然凿有窗户,正如库木吐喇五联洞所示。在类似的前室中,窗户都是唯一在外可见的部分{1}。

大面积山体坍塌对前室和内部阶梯造成的损毁清晰可见。事实上,在僧侣使用洞窟的早期,坍塌便已发生。若干痕迹表明洞窟曾被修复以便继续使用,前室内现存的地栿槽、后墙上方的一排椽眼均表明曾通过搭建木构悬挑结构以恢复组合的使用。修复后的前室与原来的石凿前室在规格与功能上大同小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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