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入传承者杨建勇
2010-05-31相海泉
本刊记者 相海泉
★人物小传
杨建勇,教授,博士生导师。出生于1959年,1983年毕业于同济医学院医学系,1988年获贵阳医学院介入放射专业硕士学位,1993年到德国留学,1995年获海德堡大学医学博士学位,重点学习和研究血管闭塞性疾病介入治疗及门脉高压介入治疗。
现任中山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医学影像科主任,兼任广东医学会放射学分会副主任委员、中华介入放射学会副主任委员、广东省医院协会影像医学专业学会主任委员和医学会介入放射学专业学组副组长等职。
任《介入放射学》、《临床放射学》和《中国介入放射学》杂志副主编,《影像诊断与介入放射学》、《放射学实践》、《实用放射学》等十多家杂志编委,从事介入放射专业临床、教学及科研,发表学术论文数十篇,参与多项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资助项目及省、市级科研项目,重点研究方向是门脉高压介入治疗、血管闭塞性疾病及肿瘤介入治疗。获多项科学进步奖。
杨建勇说,他们这代人是承前启后的一代,不但需要像前辈们那样身体力行地带头做临床搞科研,而且要学习现代管理之类的相关知识。既要继承传统,又要开拓创新。好在中山大学医学院有非常深厚的文化积淀,一代代传承下来,“我们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成就值得炫耀,就是平平淡淡地做下来”,医院介入放射学的发展如水到渠成。
外来的医生
1983年杨建勇从同济医学院(现并入华中科技大学)毕业后,进入武汉协和医院放射科工作。1988年硕士毕业、1996年德国留学归来,他又回到了武汉协和医院。杨建勇成为中山大学第一附属医院(以下简称中山一院)的一名医生,出于一次机缘巧合。
在1996年的一次学术会议上,当时的中山一院放射科主任广发英雄帖,说他们那里盛情邀请介入医生加盟。杨建勇跟主任交流:我这种情况你们需要不?后者说当然需要了,回去就跟院长汇报。中山一院时任院长为现任卫生部副部长黄洁夫,他当时和杨建勇聊了一次,一个月后,就开始调人。
一直走在中国改革开放前列的广东省,在思想观念上同样超前。资料显示,中山一院曾经出现了29岁的副教授和33岁的教授,其不拘泥于体制的胆魄可见一斑。
1996年10月杨建勇正式到中山一院报到,当年12月正值晋升时间。他出国前是副教授,不清楚自己在国外的三年算不算工龄,会不会被医院认可。得到院方的肯定答复后,杨建勇开始申报晋升。据后来了解到的消息,当时的专家委员会全票通过了杨建勇的晋升申请。
“这说明当时医院的风气,对外来者、对新人能接受、很认可,不是一个人这样,而是整体风气如此。”
这样的结果非常出乎杨建勇的意料,“我从幼儿园起就生活在武汉,在武汉协和医院做得也很好,真不知道到了广州会怎么样,我不是那儿毕业的,不知道会不会受到不同对待。”提到当时的担心,杨建勇一笑而过。
坚持大影像
杨建勇介绍,解放前夕,国内最早的一批放射学专家中很多人都想取道广州南下香港,而当时的中山大学校长是中共地下党干部,他把他们中的很多人都留在了广州。于是广州成了中国介入放射学重镇,新中国第一批放射学师资培训班就设在了广州。
“我们科室很有历史渊源,深厚的文化积淀经过一代代的传承,有了一些其他医院不具备的优势——基础非常好。”中山一院的影像科室设置是这样的:医学影像科下设三个专科:分别是放射介入专科、放射诊断专科和核医学专科,杨建勇任医学影像科主任。
“我们医院坚持大影像框架,这跟有些医院不同,”杨建勇说,现在学科发展得很快,有的医院为了方便管理,把学科分得很细,但是这对学科发展并无益处。
杨建勇说,解放之初,我国完全借鉴苏联进行学科分类,因为用放射线,所以叫放射科。而现在很多影像设备都不用放射线了,如果仍叫放射科显然有失偏颇。“科室命名应该遵循影像自身的规律,而不是按照工具、设备来分,所以我们现在变过来了,开始跟国际接轨。”
大影像的好处显而易见。
“我做过的几个课题,基本都是放射介入和影像结合在一起的研究。介入本来就是跨学科建立起来的一个新兴学科,你把它封闭太小了,不过问其他学科,会非常影响你的思路,”杨建勇介绍,他在广州拿到的第一个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课题,是肝脏灌注CT评价肝硬化过程中血流灌注的研究,这个血流改变对做介入选择门脉高压分流的时间点非常有意义。“用影像学方法研究介入课题,就可以调动科室各方面的力量,有利于课题的申报,这是我们坚持大科室的好处之一。”
另一个好处是对医学生的培养,中山大学医学院介入研究生必须在超声、核医学和影像科各轮转三个月,然后才能到自己科室工作,并且前面三个科室的轮转有严格的考核标准,各专科主任要写评语签字。
这样做的结果是“我们学校出去的学生,非常好找工作。因为他们能力很强,超声、核医学都能上手,而且具有很大发展潜力”杨建勇说,他们的学生很受用人单位的欢迎。
介入大有可为
近年来,国内介入学界一直弥漫着一种悲观恐慌的情绪,介入领地被临床其他学科“攻占蚕食”、介入会慢慢消亡的声音始终不绝于耳,杨建勇认为大可不必。
他说,介入的发展可以与外科的发展很相像:在文艺复兴前,外科在医学领域是不受重视的,都是一些“工匠”在从事外科工作,“哪里有损伤,去补一下,修一下,”所谓的外科医生是受鄙视的。到后来,大家认识到外科的重要性,都开始学习外科知识。
再后来,各个临床科室纷纷成立手术室,其实都是在利用外科技术,从事各专业学科的治疗。于是分化出肝胆外科、肛肠外科等等,从这个意义上讲,外科可谓遍地开花。但是普通外科并不会因此而消失,外科学作为一门科学反而得到了发扬光大。
“介入也是如此,介入最初也是受人鄙视的,现在介入地位越来越强,大家都来学这个东西,又是挣又是抢的。跟外科一样,介入这个学科肯定垮不了,反而会越来越繁荣地发展起来。”
杨建勇认为,介入今后的发展可能分两部门,跟临床紧密结合的专业特征明显的会成立独立科室,比如心脏介入、神经介入等,但是普通介入科室仍然会存在,就像心外科、胸外科代替不了普通外科一样。
对于目前学界的普遍恐慌,杨建勇说,他们慌的是自己的饭碗、自己的利益,“如果跳出这个东西来看的话,就不会恐慌。”
“是不是因为您是大科主任,所以才不恐慌?”记者问。
“那倒不一定,”杨建勇说,“即使不是大科主任,我也不慌”。
杨建勇介绍,改革开放之初,放射科医生退休了,儿子参加一个学习班就直接上岗了。恢复高考以后才有了医学院校毕业的专业放射科医生,后来有了介入放射专业的快速发展,我们现有的人才缺乏基础而全面的临床训练,所以在面对临床科室的竞争时,根本就没有招架之力,因为对方的临床技能和经验远远高过介入放射科医生。这一点国外显然做得更好,很多情况下,他们是做了很多年临床工作后才允许考介入,所以临床功力都很强。
“恐慌是软弱的表现,因为自身底气不足,”杨建勇说,不断学习不断进步,跟得上形势发展,摆正心态去迎接新的变化,才是介入放射人应该有的态度。也只有这样,“你才丢不了饭碗”。杨建勇所在的介入专科在最近几年分别派三位副高职称的医生进修了肿瘤化疗、放疗和消化内科,目的就是要努力提高介入学科的整体水平。
师恩难忘
杨建勇说,遇到的几位老师给了他很大的影响。
首先是他的硕士研究生导师刘子江教授。“刘子江教授曾经在广州接受放射医学培训,当时为了响应党的号召,支援欠发展地区建设,到了贵阳医学院,”杨建勇说,刘教授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当地医疗事业上了,甚至连设备的维修都是亲自动手,“当时在贵阳请工程师是很难的,所以一旦机器坏了,他自己就钻到机器下面动手去维修了。”
杨建勇觉得,刘子江教授的人格魅力最值得敬佩。“从来没有什么宗派观念,对任何人都一样,和蔼可亲,从不在背后捣鼓人,”杨建勇说:“一辈子只做一件事,从来不去左顾右盼,勤勤恳恳,从不盲目攀比。”尽管刘教授去世很多年了,但是说起他,杨建勇仍然唏嘘不已,“能成为他的研究生,无疑是我的幸运,而这样的楷模影响和改变了我自己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另外,杨建勇在德国海德堡大学学习时的老师Thomas Roeren和Richter医生,同样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一到国外才知道,我们简直没办法跟他们比——他们的知识面简直是太广了”,杨建勇说,国外很多介入医生都是在做了很多年临床工作后才从事介入工作的,所以他们临床的、外科的经验非常丰富。“德国医生做事情非常严谨,但是又不呆板,有很多创新的东西”,在德国的三年,杨建勇觉得自己不仅在专业上的收获非常之多,而且经过德国几年的学习和熏陶逐渐改变了自己的工作状态。
目前,Thomas Roeren教授已经是瑞士放射学的主席,而Richter教授是斯图加特大学医院放射科主任,杨建勇留德期间,他们还只是副教授。
★介入者说
一家之言
关于学术氛围:“国内学术界的氛围不太好,存在不少包装、炒作甚至做假的东西,我们从心里是抵触的,但是好像不大被认可。到底是坚守还是要跟随,我们有时候是很矛盾很困惑的。”
关于影像医学教育:“对七年制、八年制医学教育,对本科设置影像医学专业教育,我们是抱着审慎的态度在做一些试点。有人说我们保守,我们不是保守。我不反对影像医学系的建设,要实验一段时间看看市场有多大需求,能否真正有利于培养适合学科发展的高素质人才,不要出来一个东西就捧上天或者一棍子打死,一定要受时间的检验,我想这是比较科学的态度。”